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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第三十一章

    燥热不减的夜风晃动窗户嗡嗡细响, 柳樱小嘴里话语不停的出声:“胡轻红她跟我说,她死的好惨啊。”

    常黎皱眉闭目,不欲回应, 世上怎么可能有鬼,那都是话本杜撰的虚言!

    “哎, 她说让我们头七给她烧纸送行,否则就待在旧屋不走了。”柳樱探着小脑袋试图张望常黎那方动静。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告诉宋管事, 到时罚你禁闭!”常黎不耐烦的回怼。

    胡轻红活着的时候斗不过自己,现下死了也不过是没用的孤魂野鬼!

    柳樱满是害怕姿态的扯住薄毯裹住脑袋闷声应:“常姐姐, 胡轻红她全身血淋淋的坐在你身旁, 好可怕呀!”

    语落,柳樱便不再吱声。

    常黎半信半疑的察看四周, 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心想柳樱到底就这么点岁数,真是胆小无用!

    夜半入眠, 清晨卯时天色朦胧昏暗,常黎穿衣梳洗出屋, 视线看向因养病而休息的柳樱,自然不可能真端茶倒水照顾她,随即出屋。

    待屋外脚步声远, 柳樱泛着困顿的揉着眼,满是狡黠笑意, 呢喃道:“待会有好戏看咯!”

    远处曙光划破黑暗, 西苑宫人清扫庭院地面, 常黎从廊道而过,众人纷纷弯身让道。

    常黎手里捧着账簿, 颇为满意的挺直身背,分外享受众人的恭维姿态。

    待身影远去,宫人们抬身各自清扫,却发现院落地面竟有许多离奇鲜血脚印,顿时频频惊呼:“血、血!”

    宋管事听闻汇报异事,连忙带人查探究竟,匆匆来到庭院内察看的血印,皱眉道:“立刻召集宫人检查她们的鞋,查清这是谁的脚印!”

    “是。”宫人们惶恐不安,纷纷低头应声。

    待晨光大亮时,正记录账目的常黎,忽见宋管事领着人气势汹汹的入内,困惑道:“宋管事,您怎么来账房?”

    宋管事审视常黎,而后出声:“常管事,请脱鞋配合查证。”

    “什么!”

    常黎还未言语,便被宋管事旁的宫人按住身,完全不得动弹,怒意翻涌出声:“宋管事您如此冒犯,究竟是为何?”

    宋管事迎上常黎质询目光,而后落目张望检查鞋的宫人,方才应:“今早殿内出现许多血脚印,现经查证,血印之间的鞋样花纹与你的鞋十分相似,所以常管事你应当为此做出回答!”

    “什么血脚印,太荒唐,宋管事如此污蔑,我要请主子明辨!”常黎不甘被这等莫须有的事诬陷。

    宋管事瞧着常黎以下犯上的言语,心间亦是生怒,灰白眼眸轻眨道:

    “常管事沾染邪祟不祥之物,若是面见冲撞主子,乃不敬大罪,现需以柳条驱邪,至于此事我会向主子禀告一切。”

    “什么驱邪,我没有做,放开我!”常黎隐隐察觉不妙,心生害怕,便试图挣扎,奈何被宫人按的太重,整个人被强行拖出账房。

    日头当空,巳时,便已经热的厉害。

    柳樱本想等常黎午时回屋看她笑话,可实在饿的厉害,便起床出屋觅食。

    昨日因受惊犯恶心,没吃晚饭,柳樱现下恨不得吃下一头牛!

    从廊道穿过,许多宫人议论纷纷,柳樱不用听都知道肯定是自己昨晚熬夜的杰作出效果啦!

    这下常黎跟胡轻红的死彻底脱不开关系,看她还敢继续肆无忌惮的害人!

    “血脚印听说一直走到北侧院落,那可正是胡轻红暴毙的地方!”

    “可不是嘛,而且一路的血脚印都像是在用脚尖走路,竟然没有脚后跟,这分明是鬼附身!”

    “那驱常黎的邪,真的有用吗?”

    柳樱闻声,偷乐不止,所谓没有脚后跟,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脚比常黎的鞋小太多了。

    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让人更加相信鬼魂一说。

    从后厨扒拉两馒头的柳樱,快步走向驱邪堂院,心里实在太想看常黎有苦说不出的吃瘪模样!

    骄阳似火,道铃摇晃,柳条不停抽过,常黎被捆于木架,脸颊布满细汗,满是嫉恨的看向高高观赏的宋管事。

    香坛烛火烧的旺盛,烟雾缭绕,观望的宫人们指指点点非议不断,更是让常黎感到羞耻万分!

    娇小身段的柳樱,好不容易挤到一处角落观望,没想所谓的驱邪不是带着常黎跳大神,而是将她用荆条捆绑柳条抽打!

    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廊道里的人都有些受不住,更别提接受曝晒驱邪的常黎,面色发白的厉害。

    这样下去,鬼邪死不死,柳樱不知道,但是常黎估计至少得没半条命。

    柳樱是讨厌常黎,所以才会想恶作剧惩罚她,但是从未想过害死她。

    这事看来只能找美人姐姐帮忙了!

    窗外艳阳高照,矮榻上的岑栖翻看书册,耳旁隐隐听见道铃咒念的声音,不禁回想先前宋管事汇报对常黎的处置。

    “主子,今早西苑各处出现血脚印,经查证出自常黎的鞋,老奴巡查盘问,谁料她非但不承认反而言语不敬,估摸是中邪,现下已经押她由宫中道师亲自驱邪。”

    “既然宋管事已经查实,那便这么办吧。”

    岑栖看向宋管事胸有成竹的从容模样,转言又道:“不过当真是血脚印么?”

    宋管事眸间显露困惑应:“主子,所言何意?”

    “没什么,只是觉得事出蹊跷,许是多想了吧。”岑栖浅笑应道,便不再多问。

    画面模糊,眼前书册文章字迹渐而清晰,岑栖轻眨眼眸回神,心想以常黎谨慎心性,怎么可能会落下如此明确罪证。

    更何况血脚印的出现,于常黎没有半点好处。

    方才岑栖试探询问宋管事,见她亦没有旁的异样,这才让岑栖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西苑宫里能有如此大胆瞒天过海的人会是谁呢?

    不知这人是摸准常黎和宋管事两人的心性,又或是碰巧为之,对岑栖而言不算坏事。

    常黎如今太傲气,而宋管事强势掌权,两人斗起来对岑栖反而更安全。

    思绪收拢,玉珠碰撞声响,岑栖偏头看向匆匆入内室的女孩,困惑询问:“听闻你昨日病了,现下好些么?”

    柳樱小脸红扑扑的厉害,气息略微不问应:“姐姐放心,我其实就是没胃口而已。”

    岑栖瞧着女孩满面藏不住的心思,却并未直接开口询问她,而是缓和道:“天太热,你留守外殿值日辛苦了,正好送来一份酸梅汤要尝尝吗?”

    柳樱寻不到开口的由头,只得探手接过小碗,低头喝着酸甜可口的酸梅汤,暗叹如果其实冰饮,绝对更爽呀!

    当然柳樱是不敢说出口的,因为美人姐姐不许贪凉。

    “你、……”岑栖视线落在女孩捧小碗的指尖,只见其中隐隐残留深红印迹,神情微变,暗自压下诧异心思,转而出声,“喜欢吗?”

    “嗯,酸酸甜甜的,好喝!”柳樱点头,舔唇回味,弯眉笑问,“姐姐,还有吗?”

    “真贪嘴,凡事有度,不可多饮。”岑栖无情回拒,而后话锋一转,“听闻今早出现血脚印的事,常黎被宋管事押去驱邪,阿樱妹妹知道此事吗?”

    柳樱顿时笑意散的干净,心虚的点头,掌心捧着小碗,紧张的应:“姐姐,其实血脚印是我昨夜做的恶作剧,常黎她没有中邪。”

    岑栖掌心捧着茶盏,平静注视坦白承认的女孩,意外又不那么意外,故作惊讶出声:“你为什么要对常黎恶作剧?”

    往日里常黎无论如何迂回挑拨闹事,女孩都不怎么当回事,这回倒是反常的很。

    “因为我怀疑常黎跟胡轻红的死脱不了干系,可是她竟然一点都不自责愧疚,所以我才想用血脚印吓唬教训她,最好以后不要做坏事害人。”

    “既然如此,那又为何要承认,你可知若是让宋管事和常黎知晓一切是你所为,她们说不定会合伙对付你。”

    柳樱一听,脑袋懵圈,结结巴巴的应:“啊、我只是想让常黎受些教训,怎么又招惹宋管事啦?”

    岑栖暗自叹息,原本还以为女孩深谋远虑想挑起常黎宋管事的两人冲突加以利用,谁想只是她误打误撞的巧合。

    今日之事,若非常黎受自己挑拨,心里怀疑宋管事蓄意陷害,否则也不至于态度傲慢激恼宋管事惹得受罚。

    否则以宋管事和常黎两人的心性,想要怀疑到柳樱,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首先你既然怀疑常黎因胡轻红言语欺辱而起报复杀心,现下因你的恶作剧害她于众人前受罚,你往后岂能有好日子?”

    “说的也是,常黎这人特别记仇呢。”

    岑栖见女孩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捏住她软绵的小耳朵,神情严肃出声:“所以你要记住,现在非但不能承认罪责,而且不能求情,再来你的两只手满是罪证,若是被宋管事察觉怀疑,恐怕就不止罚抄宫规那么简单,记住了吗?”

    宋管事对于一切破坏复仇大计的潜在隐患都会毫不犹豫的排除扼杀,恐怕柳樱就是因此,才会被调离主殿住所。

    而岑栖如今双腿不便,更无法阻拦宋管事,若她有心秘密弄死柳樱,恐怕自己是鞭长莫及。

    “嗯!”柳樱顺从美人姐姐动作歪着脑袋,满面惊讶又难掩崇拜的看着慧眼如炬的美人姐姐,连忙将两只爪子胆怯的缩回衣袖,悻悻卖笑道,“姐姐,你好厉害!”

    其实所谓的血迹,不过是某种小果子的果实汁液,乍一看确实很像鲜血,按理糊弄封建迷信的古代人应该没问题。

    谁想到美人姐姐竟然一点都不受干扰,真不愧是小说女主呀!

    第032章 第三十二章

    窗外明媚光亮无声投落寂静内室, 女孩本就澄澈明眸,光亮照耀之下,好似两颗熠熠生辉的漂亮珠石, 连带她卖乖讨好的笑都让人难以升起半分厌恶。

    岑栖指腹轻捏女孩软嫩耳垂,目光打量她这张过分无害的面容, 心想她若是装的纯真无邪,那才真是厉害,缓和出声:“其实并非是我厉害, 而是你的脸上根本藏不住半点事。”

    撒谎也好,隐瞒也罢, 她都表现的太明显, 若是虚假,那可真是险招。

    柳樱见美人姐姐这么说, 探手摸着自己的脸蛋, 眉目满是沮丧,委婉的问:“姐姐, 难道我的脸看起来就这么不智慧的吗?”

    昨夜常黎明里暗里内涵自己长的傻,现在怎么连女主都嫌弃自己呀?!

    岑栖忍俊不禁的看着女孩委屈巴巴的模样, 浅笑道:“智慧,往往都是沉着冷静,难以被她人窥测心思, 你啊,确实还差的远呢。”

    “可像宋管事那样整天皱眉绷着脸多可怕啊。”柳樱没来由的想起不苟言笑严肃的宋管事。

    “你这话若是传到宋管事耳间, 恐怕你会比今日常黎罚的更重。”

    柳樱一听, 连忙知趣闭嘴, 明眸骨碌转动张望,生怕宋管事像背后灵一般冒出来。

    岑栖瞧着女孩胆怯模样, 便没再吓她,而是转而出声:“好了,现下你去摘些恶作剧的果实和一些颜色鲜艳的花回来。”

    “姐姐,你要做什么?”

    “我自然是要惩罚做恶作剧的阿樱妹妹,快去吧。”

    糊里糊涂的柳樱,并不知美人姐姐的具体惩罚,不过还是出殿忙活。

    另一方常黎的驱邪结束,各宫人陆续散去。

    宋管事走到常黎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审视道:“主子怜惜你,才没有把你送出西苑,以后说话做事警醒些,别再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为。”

    话语里不单单是今日冒犯的警告,更是提醒常黎私下做的不规矩的事。

    常黎疼得浑身发抖,额前汗水止不住滴落,身上伤处抽疼的紧,卑微低垂头颅虚弱应:“谢宋管事教诲,常黎永世谨记。”

    随即几宫人带着常黎离开堂院治伤,宋管事转身打算回主殿复命,行进廊道,忽地问:“你们觉得此事真是常黎做的吗吗?”

    “您的意思是难道觉的此事并非常黎所为?”

    “常黎心思太深,如若做这等吓唬人的事,按理应该不会用自己的鞋留下罪证。”

    “您说的是,那还要不要继续追查?”

    宋管事回想先前主子问话,停步道:“那血脚印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有查实来源吗?”

    “我们只顾着命宫人擦洗清除,具体没有分辨。”宫人低头虚声应道。

    宋管事思量出声:“罢了,常黎近来风头太盛,就当是打压她的气焰,以免将来犯大错。”

    从外间入主殿,只见不少宫人在研磨花汁,双手染的五颜六色,其中一些红润通亮,乍一看倒是很像鲜血。

    “你们,这是做什么?”宋管事蹙眉质问。

    宫人低头谨慎应:“主子要做胭脂,所以命奴等人研磨调制。”

    宋管事闻声不语,迈步入内,探手撩开珠帘,只见那柳樱脸蛋被涂抹成粉白相间颜色,瞧着就像只小花猫,分外滑稽。

    随行入内的宫人们瞧见亦是忍俊不禁,暗自捂面偷偷取笑。

    天真的柳樱还丝毫不知美人姐姐的恶作剧,嘴角疯狂上扬,满心信赖的以为自己现在被打扮的可美啦!

    “别动。”岑栖指腹握着眉笔勾勒不停,实则已经注意到宋管事的走近。

    “主子,常黎已经驱邪清醒,不过需要休息几日。”

    “那就好,今日宋管事多有辛苦了。”岑栖稍稍停笔,偏头看向正警惕打量柳樱的宋管事,“宋管事觉得她这般如何?”

    宋管事目光打量被随意涂抹成花猫般的柳樱,倒没有多少防备,如实应:“柳侍读模样生的标志讨喜,只是主子如此涂抹取乐,宫人们往后都该笑话她了。”

    若主子只是把她当做取乐的玩物,不至于玩物丧志,宋管事自然不会视为隐患。

    “她做事太笨,方才打翻胭脂沾的满手都是,除了这张脸蛋,别处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如今这般给我解闷不好吗?”岑栖看穿宋管事的心思,自然是想尽可能的消解她对柳樱的猜疑防备。

    “柳侍读既然能博得主子欢喜,自然是再好不过。”宋管事难得没有反驳忤逆主子的好兴致,心想柳樱跟常黎相比确实动作安分不少。

    而此时的柳樱满头雾水,心想美人姐姐是在说自己徒有虚表吗?!

    不多时,宋管事退出内室,其余宫人亦退在内廊留守听候。

    岑栖偏头瞧着满眼里都是困惑的女孩,眉眼含笑道:“这扮涂抹倒是委屈阿樱妹妹了,不如我给你画新的妆容吧。”

    一直以来岑栖都想给女孩画人偶的妆,猜想她一定会很合适。

    “姐姐,还画啊。”柳樱脖颈都有酸的厉害,平日读书作画的美人姐姐,竟然这么喜欢扮装游戏。

    如果在现代,柳樱一定会推荐某暖暖换装游戏给美人姐姐玩!

    “阿樱妹妹,这可是惩罚,你莫非要说话不算数?”

    “没、没有的事。”

    柳樱慢半拍的察觉自己好像被美人姐姐威胁拿捏住了把柄?!

    午时临近,岑栖指腹沾染胭脂细心涂膜,好不容易才停下动作,颇为欣赏道:“现在应当可以了。”

    柳樱闻声,满心期待的转过头,张望铜镜,却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是什么樱桃小丸子的抽象妆呀!

    岑栖颇为满意的于身旁观望询问:“阿樱妹妹喜欢吗?”

    柳樱看在美人姐姐的面子,只能违心的艰难点头应:“挺喜欢的吧,可大家好像都不画这种妆呀?”

    救命,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美人姐姐的审美风格!

    “因为这是特意给人偶画的妆,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人偶,或许现在需要更改。”岑栖弯身专注端详铜镜里女孩面貌,指腹轻触她的脸颊,暗自感叹不可思议。

    真的,就像人偶活过来了一样。

    柳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只能自我安慰,就当是陪美人姐姐玩扮装游戏吧。

    毕竟美人姐姐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而且从来没见过她这么高兴的样子,让人都不忍心破坏她的欢喜。

    “等有机会再给阿樱妹妹多制几身衣裳,那样装扮起来应该会很可爱。”

    “可现在的衣服,已经够穿了。”

    柳樱觉得美人姐姐似乎有些太痴迷换装游戏了。

    这跟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美人姐姐好不一样啊。

    岑栖垂眸看向女孩,指腹轻挽起她的几缕发丝,不容置疑的应:“只有几身衣物怎么够,更何况等阿樱妹妹往后身段渐长,衣服添置就会更换的频繁。”

    柳樱迎上美人姐姐幽深沉静的墨眸,隐隐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心想寻常的装扮有必要这么较真嘛?

    “阿樱妹妹坐近些,我来给你梳发吧。”岑栖拿起木梳,就像幼时给人偶装扮一般,神情分外专注,连带眉目亦鲜活许多,满是怀念的自话自说,“我以前常给你梳发,那时会很多种样式,如今都忘了大半。”

    柳樱瞧不见美人姐姐的眉目神情,却能感觉到她显露不同过往的热切,心想莫非真把自己当人偶了不成?

    印象之中这还是美人姐姐第一次给自己梳头发呢。

    如果形容平日里的美人姐姐是温和的凉白开。

    那现在的美人姐姐更像炉火翻腾的沸水,让人更真切感受她的温度,又莫名害怕灼伤。

    真是很奇怪的感受的呢。

    不过从这日起柳樱重新搬回主殿,而且不再住在远处,而是迁到值夜内室小屋。

    宫殿内室通常都留有宫人值夜服侍陪同的小屋。

    只不过西苑从来没有安排,所以柳樱都不知道,原来内廊外就有一处单独的小间。

    夜幕之下,烛火摇曳,柳樱偏头看向捧书静观的美人姐姐,仍旧觉得有些恍惚不真切。

    “怎么了?”岑栖迎上女孩探望目光询问。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姐姐很可爱。”柳樱弯眉憨笑的说着。

    外表这么成稳冷静,实际上却沉迷给人偶扮装,真是不要太萌!

    岑栖闻声,脸颊微热,手握书卷正经道:“你倒是胆子越发大了,若无事就去抄写文章练字,否则来年新侍读入宫都该笑话你。”

    柳樱一听,心里没来由的升起危机感,自己写的字比狗爬还要不忍目睹!

    “那把姐姐的字借给我临摹吧?”

    “不行。”

    岑栖从一侧抽出文章递近道:“这些你必须临摹,务必越像越好。”

    柳樱接过文章,不解的嘀咕:“可这个人的字没有姐姐的好看呢。”

    “你且拿去抄写,往后我要考核,不许懈怠。”岑栖瞧着女孩完全认不出文章手笔,更是确定她绝对不是柳蕴次女。

    至于女孩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岑栖早晚会查清一切。

    现下,暂且拿女孩逗乐解闷,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岑栖心间如是想着。

    而毫不知情的柳樱瞧着美人姐姐恢复往日凉白开状态,心里暗觉可惜应:“哦。”

    平日里的美人姐姐虽然待人温和大方,但是太过面面俱到,反倒显得有种透明玻璃般的疏离。

    毕竟如果一个人对所有人都很好,反过来讲,所有人对这个人而言,其实都没什么特别吧。

    真是令人好奇,以美人姐姐的性格喜好,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这想法一旦冒出,柳樱突然想起宁郡王那个人渣!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勾搭美人姐姐,自己必须得先给美人姐姐找对象!

    小说里女主可是被初恋女友渣的伤心欲绝直接改变性取向!

    可想而知那个人渣害的美人姐姐有多惨!

    第033章 第三十三章(六千字章)

    戌时, 西苑除却主殿,其余各处都已陷入昏暗,不见零星光亮。

    而主殿内室里宫灯静燃, 柳樱盘坐在榻旁矮桌,手里握着毛笔练字, 目光落在歪歪扭扭的字,小脸满是嫌弃,洁白齿间愤愤咬住笔头, 含糊念叨:“唉,好难写啊。”

    谁让现代人都是写硬笔, 这软乎乎的毛笔真是不好控制, 柳樱探手默默折叠纸张准备毁尸灭迹!

    先前柳樱还嫌弃美人姐姐给的临摹文章字迹不好看,现下跟自己的丑字一对比, 这人的字那是相当俊秀漂亮!

    “姐姐, 不如明天再练字吧?”柳樱心生偷懒的说着。

    岑栖指尖翻阅书册,抬眸看向心思分散的女孩, 摇头应:“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她的性子真是太过天真散漫, 这才端坐练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没了耐心。

    柳樱听着莫名绕口的古文,装傻出声:“放心,我明天肯定多练,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想请教姐姐呢。”

    “何事?”岑栖迎上女孩探究目光困惑应。

    从矮桌前起身走到榻旁盘腿落座,柳樱手里握着一柄团面扇挥动不停, 满是八卦神情的询问:“姐姐,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呀?”

    男的女的, 又或是高的胖的,文静的活泼的, 只要能按照美人姐姐的喜好来给她找对象,那不就轻而易举啦!

    岑栖并不明白女孩此时的意图,警惕而困惑应:“你为何想知道?”

    “当然是因为好奇啊,这段时日很多人派亲信内君来送礼,那些皇女们都有妃子内君,姐姐怎么就没有呢?”柳樱并没有直白暴露自己的小心思,而是转着弯打探询问。

    毕竟美人姐姐平日里没有表露半分想谈恋爱的念头,就连看的书都多是晦涩难懂的古文杂论。

    至于言情类的话本,柳樱连半点影子都没看到,真是思想文艺纯洁的可怕!

    “那是因我早年多病体弱,如今又瘫痪在床,已是无用废人,世家大族自然是不会挑选内君联姻,所以才会孤身一人。”

    “姐姐这么好,那是他们没眼光,怎么会是姐姐没用呢!”

    岑栖略微意外的看着满是不平的女孩,柔声道:“好好的,阿樱妹妹生什么气?”

    亲王的婚事向来都是圣上或君后提议亲定,世家大族不过见风使舵罢了。

    如今自己势微,朝廷势力都去攀附其它党羽,自然身旁就越发冷清。

    柳樱见美人姐姐如此平静反应,更觉她是故作坚强,既心疼又生气,脑袋低垂,嗓音闷闷出声:“没、没什么。”

    难怪小说里女主会因为初恋人渣的背叛而伤心欲绝。

    现在美人姐姐的处境何其艰难,不仅要整日防备坏人的偷袭,还要受病痛折磨,恐怕连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那趁虚而入的初恋人渣对于美人姐姐一定是最重要的存在,结果却还是背叛伤害她,简直太可恶了!

    虽然没看过小说,但是此时的柳樱已经脑补代入一万字柔弱可欺小白花女主的悲惨情节!

    岑栖见女孩低垂脑袋不出声,便放下书卷,食指轻抬起她下颌,没想却见她一双明眸含泪,分明已经委屈不成样。

    自己只不过说几句卖可怜的话而已,她未免太傻了吧。

    “好好的,哭什么?”岑栖指腹轻触女孩泛红眼角询问。

    “没、没有哭。”柳樱怪不好意思的避开美人姐姐的手,自顾擦拭眼泪解释,“我、这是气的!”

    岑栖见女孩避开自己的手,只得不再多问,转而说:“阿樱妹妹可别气坏身子,否则往后谁来服侍我。”

    “姐姐放心吧,我身体可好啦!”

    “不知是谁受惊呕吐,病恹恹的让宋管事以为是染疾?”

    柳樱闻声,尴尬的红了脸,稚声应:“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岑栖见女孩神情恢复如常,暗自松了口气,指腹轻点她挺巧鼻头说:“好了,今夜暂且就别练字,早些休息吧。”

    对于柳樱受惊呕吐一事,岑栖猜测多半是她值日劳累又爱饮冰贪凉,受惊不过促发诱因罢了。

    正因为此,岑栖才将她重新调回主殿。

    “哦。”柳樱探手收拾美人姐姐的书卷和茶盏等物件,而后放下纱帐,便欲下榻,全然忘记打探的话语,还未得到答复。

    岑栖见此动作,不解的唤:“你、去哪?”

    柳樱捧着书卷和团面扇如实说:“打算去外间内廊小屋睡觉啊。”

    以前是因为住处离得远,所以柳樱才贪懒跟美人姐姐一块睡。

    现在方便省事多了。

    当然还有别的缘故,那就是美人姐姐现在仍旧盖着一床薄被!

    柳樱实在是怕热出一身痱子!

    岑栖闻声,迟疑应:“这样么。”

    语落,迟钝的柳樱并未瞧出美人姐姐的异常,便迈步出内室进入小屋。

    这处小屋并不比原来住处宽敞多少,不过五脏六腑俱全,柳樱简单洗漱,舒坦的躺在凉席,脑袋枕着竹枕,不多时睡意渐而上涌。

    可睡意朦胧时,不料忽地耳旁响起一串铃铛声,实在像极学校里的起床铃声!

    好一会,柳樱皱眉醒来,入目仍旧是昏暗的宫殿内屋,并非明亮嘈杂的教室,嘟囔道:“奇怪,这梦里声响太真实了吧。”

    可还没等柳樱闭上眼,又一阵铃声响起,柳樱困顿的撑起身,仰头察看木屋各处,才发现角落悬挂一只铃铛,而末端系着线!

    柳樱赤足踩着木屐仰头查看上方的线出小屋,视线渐而落向亮着烛光的内室,随即探手撩开珠帘进入其中。

    原来连接铃铛的线,尽头是束缚悬挂在美人姐姐床榻旁的吊坠,而此时另一段正被纤瘦修长的玉指轻握着呢。

    所以打扰自己睡觉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美人姐姐?!

    岑栖偏身看着散落微翘长发出现榻旁的女孩,她本就小巧身段藏于宽松内裳,更显玲珑袖珍,视线迎上她探究过来的明眸,神情恢复自然的应:“方才纱帐里有蚊虫,十分恼人。”

    “原来这样啊。”柳樱一听,心想蚊子确实可恶,全然没有怀疑的爬进纱帐内里,可张望打量一圈,茫然的看向一本正经的美人姐姐,“没有呀。”

    其实但凡换一个人,柳樱就会怀疑对方是在整自己!

    岑栖避开女孩探究目光,若无其事的说:“也许是趁不注意飞走了吧。”

    “哦,那我回去睡了。”柳樱坐在榻旁不疑有他的说着。

    “如果待会蚊子又飞来了,怎么办?”岑栖觉得女孩今夜办事未免有些太不上心了。

    柳樱仰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满眼泪光的看向神情冷厌的美人姐姐,心想她就这么讨厌蚊子嘛?!

    “这样,我先守在一旁看看情况吧。”

    “好。”

    岑栖闻声,暗自抿唇,不好多说,只得闭眸。

    烛光摇曳,纱帐内里并不十分明亮,柳樱盘坐一旁犯困的厉害,抬手揉着眼四处张望,并未看见任何可疑蚊虫踪迹。

    半晌,纱帐内里寂静无声,榻上静眠的盆仿佛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般恬静美好,柳樱便小心翼翼的下榻,打算偷摸回去睡觉!

    可纱帐刚被放下,柳樱还没迈开步伐,便听见身后纱帐里传来美人姐姐清润嗓音唤:“阿樱妹妹,去哪?”

    “姐姐,你是不是不想一个人睡觉啊?”柳樱沮丧的低垂脑袋灵活钻进纱帐,视线看向眉目清醒毫无睡意的美人姐姐,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

    岑栖并未料到女孩会如此直白询问,略微心虚,眼眸躲闪目光,迟疑的故作镇定应:“没有。”

    柳樱站在榻旁瞧着美人姐姐正经模样,实在很难相信她的话,便索性爬上床榻内侧,平躺身旁,自顾说着:“以前听说有的人喜欢把人偶放在身旁睡觉照顾,还会抱在怀里给人偶讲童话故事呢。”

    虽然大多是三五岁小孩子才会干的事,但是柳樱没来由的认为美人姐姐说不定也会干这种可爱的事!

    唉,就当给好面子的美人姐姐一个台阶吧!

    “何为童话故事?”岑栖偏头看向女孩明亮眼眸好奇问。

    “简单的理解就是美好的故事,姐姐会给我讲故事吗?”柳樱觉得美人姐姐应该是很喜欢以前那个人偶,所以对于人偶相关问题似乎总是会格外在意。

    岑栖闻声,蹙眉摇头,严肃应:“我不会讲故事。”

    故事话本一类,从来都被岑栖列为无用的文章,自然是知之甚少,没办法满足女孩的需求。

    “哎,姐姐不是个称职的主人哎,小心人偶半夜生气爬走哦。”柳樱玩笑的说着。

    “不许,我可以给你念别的文章,如何?”岑栖紧张的探手轻刮了下女孩鼻头说道。

    柳樱眨了眨眼,困顿的打着哈欠配合应:“好啊。”

    其实不管美人姐姐念什么,柳樱都没有精力再爬回自己的床睡觉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岑栖顾自默背诵读字句,清浅嗓音满是溢出的柔软。

    只是不过一会,手臂微沉,岑栖话语停顿,偏头看向已然入睡的女孩,墨眸倒映熟睡甜美面容,缓缓抬手,轻撩开垂落她脸颊几缕俏皮碎发,眸间若有所思的出声:“人偶的主人么。”

    夜深之时,纱帐模糊内里光景,泪烛无声垂落,重重叠叠堆积烛台。

    一夜静眠,窗外薄日出头时,烛台已熄灭,只余残烟缭绕。

    待薄日当空,又是一日艳阳天。

    因着受罚缘故,常黎需卧床休养,便由宋管事全权负责西苑事物。

    端午临近,各皇女派来探望送礼的人不少,自然需要清点记录名目。

    而相比于其它皇女派人来送礼观望,三皇女岑杍却亲自登门拜访。

    柳樱于一旁奉茶听候,无聊的张望自己看不懂的棋局。

    矮榻方桌上的棋盘,黑白棋子各自摆放,很显然双方都并未成气候,三皇女看向岑栖苍白面色,缓缓落下棋子出声:“近来身体可还康健?”

    岑栖亦摆下棋子,欣然应:“一切安好,有劳牵挂。”

    “如今你整日待在西苑,外边的人都以为你病的时日无多,今年端午宫宴总要露面吧,否则圣上和大家都担心你。”

    “好,宫宴我一定会出席。”

    棋子声落,三皇女停手揉动腕间,岑栖亦瞥见她手腕间纱布出声:“怎么受伤了?”

    三皇女摇头应:“无妨,只是前阵子蹴鞠比试,不小心碰撞受伤。”

    “可要小心才是,否则落下病痛,日后恐难以痊愈。”

    “是啊,我的手近来总是有些不太顺力,不过最受影响的还是大皇姐和七皇妹,她们两因此被圣上痛训一顿。”

    岑栖指尖放下棋子,意外道:“只是一场比试,怎会闹得如此严重?”

    三皇女叹气道:“蹴鞠比试大家向来都是让着大皇姐,可上回圣上要将一匹宝马作为得胜者的赏赐,七皇妹向来喜爱名马,所以没有避让,大皇姐不甘落后,原本简单的比试因冲撞进而演变成双方领着侍读打斗。”

    原本在一旁两眼发呆,仿佛在上数学课般犯困的柳樱,耳间听到八卦,顿时就像充电般来了精神,当即恨不得凑到跟前放一耳朵。

    “那她们二人伤的如何?”

    “大皇姐脸上受了些轻伤,七皇妹的右腿骨裂,估计要卧床休养好一阵子。”

    岑栖目光审视三皇女愁闷模样出声:“我整日待在西苑,许多事都不知晓,西苑有不少圣上赏赐的珍贵药材,待会就派人送些去探望。”

    三皇女换了只手,落下棋子应:“圣上虽发怒训斥她们二人,其实早已派医诊治,你就别担忧操心。”

    “说的也是,圣上乃心怀慈悲的圣人,自是不可能置之不理。”

    岑栖说话间,亦放下棋子,抬手端起茶盏浅饮。

    三皇女叹道:“可惜那匹上等宝马,圣上最终命人将其处死。”

    “说来你亦是爱马之人啊。”岑栖闻声,抬眸看向三皇女幽幽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现下我真是没有闲情赛马。”三皇女神情微愣,而后故作爽朗的应道。

    岑栖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无意瞥见身旁凑近的女孩,见她满眼都难掩好奇,只得装作未曾看见,自顾出声:“宝马若是不死,恐怕争端不止,圣上是为平息纠纷。”

    “是啊,蹴鞠一事惹的圣上不高兴,幸好安亲王和熙亲王平复西南叛乱,圣上龙心大悦,正打算设宴嘉奖。”

    “秋日才领军回都城,庆功宴会,怎么现在就已定下了?”

    三皇女岑杍颔首应:“嗯,前不久圣上亲自下令安亲王和熙亲王回宫过节,莫非你还不知情?”

    岑栖眉眼轻眨,迎上三皇女岑杍试探目光,坦然应:“我整日待在西苑已是耳目不清,再来熙亲王自幼与我不合,早就没有往来。”

    “原来如此,我以为宁郡王会将好消息告知你。”

    “宁芷探望时倒是曾说过几句西南大胜的事,不过庆功宴并未提及,想来她的消息并不准。”

    三皇女笑道:“现下也就只有你能直呼其名的打趣她,宁郡王如今掌管军马粮草,风吹草动都不会瞒过她的眼睛,自从回都每日请她赴宴的人络绎不绝,我如今都请不到她人影。”

    岑栖笑而不谈,抬手轻叩桌面,示意道:“可别光顾着聊天,该你落子了。”

    棋子落局,细碎声响,柳樱听的是满脑袋八卦乱飞。

    原来人渣本名唤宁芷,而且好像还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看来,有点难对付呢!

    傍晚黄昏时,三皇女起身离开主殿,柳樱站的腿都酸麻,舒坦坐在一旁,视线瞅着棋局问:“姐姐,谁赢了?”

    “平局。”岑栖抬手收拾棋局上的黑子,“你方才都听到什么?”

    柳樱帮忙收拾白子,手捧棋子哗啦放入棋盒,不假思索的出声:“蹴鞠打架,大皇女打赢七皇女,最后宝马死了。”

    哎,可怜倒霉的宝马呐!

    “没有别的吗?”

    “西南叛乱平复,一个安亲王还有一个熙亲王,姐姐,我的记性还不错吧?”

    柳樱卖乖的说着,随即掌心盖上棋盒,准备收拾棋盘。

    岑栖抬眸看向女孩直白询问:“宁郡王的事,怎么一个字都不提?”

    “我上回闹了笑话,哪敢再提啊。”柳樱觉得自己可真是太聪明啦!

    “你能记得上回的教导,真是有进步。”

    柳樱一听,满面欢喜的伸出手说:“那姐姐有没有奖励啊?”

    岑栖悠悠地将棋盒放置女孩掌心,指腹顺势捏住她软绵的小脸蛋,爱不释手的应:“你若是能猜出三皇女今日来西苑探望真实目的,到时我就带你去参加端午宫宴,如何?”

    “姐姐,这问题算问题吗?”柳樱纳闷的看着美人姐姐,心想三皇女来探望的目的,不就是来探望的嘛?!

    哎,怎么回答感觉像是在玩俄罗斯套娃呢?

    岑栖一眼看出女孩的困惑,提醒道:“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如果回答错误,我就带常黎去赴宴。”

    柳樱一听,又觉得其中肯定不简单,连忙应:“别、别,我再想想!”

    这可是难得出西苑玩的机会,绝不能眼睁睁的溜走!

    岑栖掌心捧着茶盏,悠闲观赏女孩苦思不解的神情变化,心想她自作聪明的以为不提宁郡王就能隐瞒心思,却不知分明是欲盖弥彰。

    可岑栖想不明白女孩对宁芷怎么会存在那么明显的心思。

    是的,岑栖清晰感觉到女孩对宁芷是难以掩饰的抵触和讨厌。

    难道是宁芷过去招惹欺负她不成?

    半晌,柳樱鼓起勇气般的出声:“姐姐,三皇女她真的不是来看望你的吗?”

    说不定美人姐姐只是在诈自己呢!

    岑栖摇头应:“是,也不是。”

    “这算是答对,还是答错?”

    “那换一个问题,你觉得三皇女为什么会知晓宁郡王来过西苑?”

    柳樱被问的一愣,双手撑着脸蛋看向犹如考官一般严肃的美人姐姐应:“也许她听宁郡王提及,也许是路上听到别人提及,还有可能是她路上碰巧撞见,一切都有可能嘛。”

    岑栖食指弯曲轻弹了下女孩额前出声:“笨,三皇女先前才说过见不到宁郡王半个人影,她又如何问她?”

    更何况宫廷之大,岂能如此凑巧,当时宁芷面见圣上就立刻来西苑,绝对不会如此巧合。

    “哎呦!”柳樱探手捂住脑门,万万没想到美人姐姐竟然偷袭,满眼受伤的应,“那三皇女就不能是凑巧听别人提及的吗?”

    “若是凑巧听到,三皇女应当先向我询问验证才是,可她方才说的确凿无疑。”

    “是哎!”

    柳樱恍然大悟睁大眼睛,惊叹道:“所以三皇女可能打听过西苑的动静,难道西苑还有内奸!”

    这怎么感觉瘆得慌!

    “此事不可声张,而且往后你在内殿所见所听的任何话语不得泄露半句,明白吗?”岑栖见女孩如此反应,倒是可以先排除对她的怀疑。

    西苑内外到处都是眼线探子,往后行事必须格外谨慎!

    柳樱点头如捣蒜,全然没有先前的小得意,左右张望的出声:“姐姐,我觉得要不还是别去宴会了吧?”

    总感觉现在越来越像同桌说的勾心斗角阿谀我诈的宫斗氛围!

    “你,害怕了么?”岑栖抬眸看向女孩,缓声询问。

    其实岑栖认为三皇女并不清楚自己跟宁芷谈话的内容,所以才会透露口风试探。

    现在西苑里面应该没有三皇女的人。

    “嗯,我担心有人害姐姐!”柳樱可没忘记同桌吐槽女主最容易遭人陷害。

    岑栖见女孩如此胆小,便趁机试探道:“如果阿樱妹妹不愿意陪我去赴宴,那到时就只能让宁郡王一道。”

    “我愿意,姐姐你千万不能跟宁郡王一块啊!”柳樱一听,激动的险些破嗓。

    开玩笑,如果让宁郡王那个人渣趁机在美人姐姐面前刷满好感,柳樱真的会气死!

    岑栖见女孩听到宁芷就反应异常,更是确定自己的猜测。

    果然女孩藏着提防自己跟宁芷来往的小心思啊。

    第034章 第三十四章(六千字章)

    远处天际如火烧般晚霞, 绚烂而瑰丽,将各处宫廷院落染成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西苑内殿里矮榻静坐的岑栖,冷白如玉的姣美面容亦染上橘红暖色, 黛眉如雾中远山,美目清扬, 恍若水中静月,嗓音轻柔至极的询问:“阿樱妹妹,为什么讨厌宁郡王?”

    柳樱察觉自己方才太过急切暴露心思, 便想开口直言剧透,可是眼前满屏闪烁的危险警告红框, 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的解释:“因为、宁郡王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 我担心姐姐被欺骗伤害。”

    “仅仅只是如此么?”

    “嗯。”

    岑栖听着类似的应答话语,幽深墨眸看向支支吾吾的女孩, 心知她一定有更深的事瞒着自己。

    因为无论是过去的胡轻红亦或是现在的常黎, 女孩都从来没有表露如此明显喜恶,更不会直白针对。

    唯独对于宁芷, 女孩有着非同一般的态度和反应。

    正当柳樱受不住美人姐姐目光审视时,忽地察觉内廊有脚步声临近, 心间如释重负!

    珠帘轻撞,宋管事从外入内,柳樱已然端着棋盒乖巧站在一旁。

    岑栖见此, 自是不欲多言,转而挥手示意女孩退出内室, 以免被宋管事觉察端倪。

    柳樱松了口气, 随即一溜烟的匆匆离开内室。

    宋管事于一旁递上近日来访送礼的数目名册汇报道:“主子, 各宫院送来的物件都已清点入库,请过目。”

    “这类小事宋管事都如此尽心操劳, 本王自是再放心不过。”岑栖并未翻看名册的说着,心知宋管事在进一步打压自己给予常黎的职权,却只能任由她的心思。

    “老奴能得先帝赏识,自是要尽心竭力服侍主子,绝不敢有一刻怠慢。”宋管事弯身恭敬应道,神情却难掩强势自信。

    岑栖闻言,神情微变,抬手端起茶盏,才发觉已然泛凉,只得复扣茶盖,掌心却并未送来,反而指腹暗暗收紧,出声:“如今天气越发炎热,端午临近,蛇虫鼠蚁亦是不安生,应当要早日做好防范。”

    正是先帝所托,才让宋管事如此专断,甚至胆敢干涉质疑岑栖的决定。

    “是,内司府库早已为各处宫院喜迎佳节而分发所需物件,熏艾祛邪,西苑近来各处亦在准备。”

    “那就好,前些时日胡轻红染疾暴毙,难免会有人不安担忧,传令今年沐兰汤,西苑宫人们都需沐药汤驱邪。”

    宋管事颔首应:“此事立即就吩咐安排。”

    岑栖放下温凉茶盏,双手随意搭拢,葱白指腹已然出红印,神情却若无其事的出声:“对了,君后那方可有动静?”

    “君后准许主子向内司递交李萍提前出宫归乡的请书,至于别处,目前并无异常。”

    “看来李萍真是没有什么用处了,那身新制的衣裳送过去了吗?”

    宋管事不解询问:“主子,为何要对一个叛徒如此礼待?”

    岑栖看出宋管事的不满,却并未立即回答问询,而是偏头眺望窗外红艳灿烂的晚霞。

    眼见晚霞无声无息间被夜幕吞没殆尽。

    岑栖的神情亦隐于灰暗之间,眸间显露的狠戾转瞬即逝,话语却轻声细语的应:“宋管事,本王绝不会原谅任何一个叛徒,暂且照做吧。”

    宋管事微愣的看向不可窥视心思的主子,只得低头应:“是。”

    不知觉间,窗外夜幕降临,连同西苑宫殿各处亦被遮掩干净。

    夏虫纷飞,蝉鸣喧嚣,残月高悬,却不太平。

    辗转数日,西苑宫院各处屋内药熏弥漫,数道密闭门窗缝隙间烟雾溢出,蚁虫仓皇逃窜。

    宫人们系着面巾连忙清扫驱赶殿内角落的蚊虫毒蝎。

    柳樱第一次见满地密密麻麻的蚊虫尸首,生怕不小心飞来毒虫碰上自己,恨不得按空格键直接跳脚飞过去!

    从前看电视剧,还曾羡慕深宫大院的悠闲生活,现下看来光是打理都要费不知多少功夫!

    平常人家哪有这等财力人力,恐怕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供的起这么多清洁打扫护理的人手。

    从前堂来到后院住所,柳樱自从调回主殿,已经很少来后院。

    今日是李厨娘出宫,柳樱才紧赶来送别。

    从院落迈进到一处屋前,柳樱探手敲门,稚声唤:“李厨娘?”

    屋内脚步声近,房门展开,李厨娘更换一身与平常素朴衣物全然不同的华丽衣裳,满面笑容道:“小姑娘,我待会就要出宫,有事吗?”

    “我来给您送些粽子,出宫路上可以慢慢吃。”柳樱手里提着一串粽子,目光看向李厨娘身上光滑面料的衣物,“这身衣裳好看啊。”

    李厨娘笑容不减的应:“是啊,这是主子特意命绣坊量身制作的衣裳,真是大恩大德!”

    “这样啊,您穿起来就像富家大院里的阔气妇人,肯定会让家里人羡慕!”

    “小姑娘嘴真甜,难为你还牵挂着我,此后一出宫,恐怕没机会见面。”

    柳樱闻声,亦有些低落,可是想着李厨娘能够离开危险的宫廷,便恢复些心情应:“等我以后出宫说不定可以去看您呢。”

    反正小说里女主最后获得感人爱情逃出皇宫,柳樱当然是要跟着美人姐姐一块离开啦!

    李厨娘闻声,神情微变,探手轻摸了摸柳樱脑袋,弯身笑道:“我住在齐陵,若是有机会可以来找我。”

    “好的!”柳樱一直觉得李厨娘本性不坏,所以总是备感亲切。

    “对了,我原本攒了些月俸,可是主子大方赏赐归乡银两,所以这些碎银就留着给你在宫里打点花销吧。”李厨娘取出银袋递近到柳樱手里,语重心长道,“你在宫里一切都要小心。”

    柳樱连忙摇头拒绝应:“这怎么能行啊,我不能要您的银子。”

    “小姑娘,你可别拒绝,以后不管如何,只求别透露我半句就好。”李厨娘眸间显露急切,其实是担心后路,所以才心中有愧。

    而本来感动的柳樱突然没了声,原来李厨娘是想收买自己,心间错愕的不知如何回话。

    “往后多保重吧。”李厨娘缓缓收回手,随即顾自提起笨重行囊,便迈步跨过门槛,匆匆离开院落。

    柳樱捧着手里的闲碎银袋,一时有些分不清李厨娘平日对自己的言行真假虚实。

    假若李厨娘对自己的好,完全因为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缘故,那她的善良好心,说不定只是伪装博取同情。

    半晌,柳樱回过神,努力迈动小短腿一路跑出院落,心里想去追上李厨娘询问究竟。

    所以柳樱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有人影攒动。

    而从西苑殿门出来的柳樱,额前密布细汗,目光张望宫道两侧动静,已然不见李厨娘踪影。

    烈日之下的宫道空悠无人,热浪滚滚,柳樱的小心脏却有些泛寒。

    李厨娘最初的接近示好,或许本就是有目的的接头。

    “柳侍读,主子唤你呢。”一宫人出声。

    柳樱回神,顾自藏匿银袋于袖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蒙骗一般心凉半截。

    一直以来柳樱都是真切感激李厨娘的好,所以才为她向美人姐姐隐瞒不报。

    可现在柳樱突然不确定李厨娘究竟是不是好人了。

    从前堂入主殿,柳樱无精打采的走进昏暗交替内廊,因着天热和防蚊飞虫,宫人们正更换更轻盈透亮的绫罗窗纱。

    柳樱抬手撩开珠帘,只见明亮的内室药草熏香清冽扑鼻,隐隐还能药蒸而起的氤氲水雾,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刚沐药浴的岑栖光洁无瑕的柔美面容微微映着薄红,软身倚靠静坐在矮榻,葱白指尖正挑选佩囊,偏头瞧见女孩,眉目微亮,抬手示意旁人退避,方才出声:“阿樱妹妹,喜欢哪个佩囊?”

    “佩囊,做什么用?”柳樱收拾着心思,目光落向这些各样式的佩囊,上前询问。

    “自然是用来防虫祛除病邪,其间放的多是朱砂、雄黄、艾草之类,莫非天太热,你脑袋犯傻不成?”岑栖瞧见女孩额前热的出汗,便从袖中取出手帕与她擦拭,言语打趣道。

    柳樱心怀愧疚的接受美人姐姐的照顾,温热面容察觉温凉指腹触碰,眉眼低垂更不敢直视温柔目光,探手挑着颜色漂亮的佩囊应:“现在到处都是虫子,我挑两个吧。”

    “佩囊,通常一个足矣,你倒是贪心。”岑栖擦净女孩面上细汗,话语虽是这么说,却还是任她挑选。

    柳樱满是冤枉的解释:“我这是怕招惹蚊虫,夜里害的姐姐睡不着呢。”

    上回美人姐姐就因为蚊虫而大半夜的夺命连环铃摇醒自己。

    虽然柳樱不确定美人姐姐是故意还是无意,但是多一个准备总没坏处。

    岑栖一听,脸颊微热,视线迎上女孩无辜模样,心虚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我错怪你了。”

    柳樱一听,想到李厨娘的事亦心生愧疚,自然没多看美人姐姐的异样,自顾落座一旁,嘀咕道:“其实姐姐说的没错。”

    自己撒谎隐瞒,确实做了错事。

    “什么?”

    “没什么,佩囊很好看,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岑栖指腹轻点女孩挺巧鼻头,目光迎上她水灵透亮明眸,哑然失笑应:“这么多佩囊都给了你,西苑宫人们都该来嫉恨你不可。”

    柳樱探手揉着鼻头,点头应:“嗯,说的也是。”

    “你,先前去哪了?”

    “我去找李厨娘告别。”

    岑栖闻声,眸间笑意淡了些,掌心端起茶盏,幽幽道:“今日是李萍出宫归乡的日期,你倒是一片好心肠。”

    柳樱掌心捧住两个漂亮的佩囊,不敢去看美人姐姐,低声应:“因为李厨娘一直很期盼出宫归乡,所以我也替她高兴,还想着以后要出宫去齐陵看她呢。”

    如果没有李厨娘后面的那几句贿赂的话,现在的柳樱会更高兴。

    “李萍的故乡可不是齐陵,她的祖籍苝县,你是不是记错了?”

    “苝县?”

    岑栖浅饮茶水看着女孩一副茫然困惑模样,只得出声解释:“齐陵和苝县相差千里,你若犯糊涂的记错地名,将来可就找不到她了。”

    看来女孩的心里倒是牵挂不少旁的人。

    柳樱一听,心间凉意更甚,难道李厨娘真的是在骗自己!

    眼见女孩为旁人兴致恹恹的模样,岑栖微蹙眉头,将茶盏微重的放置桌旁,耐不住的出声:“你若这么舍不得李厨娘,不如我现下派人去阻拦她出宫归乡,如何?”

    “别!”柳樱连忙摇头,欲言又止的解释,“李厨娘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出宫,还是别打扰好事。”

    “你,真以为出宫是好事?”

    “当然啊,皇宫里的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姐姐如今日子都过的这么小心翼翼,我还想着跟姐姐一块出宫呢。”

    柳樱虽然怀疑李厨娘利用自己,但还是选择不再纠结,更不愿真让李厨娘空欢喜一场。

    岑栖眸间难掩意外道:“你想跟我出宫?”

    女孩,真是异想天开。

    自己是亲王,终身都不可能脱离宫廷斗争,更何况岑栖从来没有离开宫廷的心思。

    柳樱却并不知美人姐姐的念头,而是坦诚点头道:“嗯,我怀疑姐姐的腿说不定是别人害的,所以还是早些离开皇宫的好。”

    现在柳樱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小说女主要逃离看似荣华富贵的皇宫。

    这里的一切都太复杂危险,柳樱实在是不喜欢,所以想当然的以为美人姐姐肯定有想要离开皇宫的心思。

    岑栖闻声,并未应答话语,目光落在女孩真挚面容,谨慎应:“不许说傻话,李厨娘能够出宫是因为宫规许可,你我若是出宫,那便是私逃,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名。”

    “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嘛,姐姐那么聪明,肯定可以想到偷偷出宫的办法。”柳樱觉得现在的美人姐姐大概没有足够的勇气,那自己更应该努力给她加油打气才是!

    岑栖本以为女孩只是一时兴起的胡话,可现下才发觉她竟是真的存有私逃出宫念头,只得面色凝重,警醒道:“这种事不许再说,更不许乱想,否则让旁人知晓,按照宫规你必定是要受重罚!”

    难道女孩当初顶替真柳樱入宫,并非自愿,而是被迫?

    “姐姐?”柳樱讶异的看着不容置疑的美人姐姐,一时陷入困惑。

    “住嘴,现在你立刻去外面罚站反省!”心思繁杂的岑栖,余光瞥见内廊珠帘外的人影,顿时厉声呵斥打断女孩大胆话语。

    “哦。”柳樱被凶得顿时不敢说话,莫名觉得此时美人姐姐的气场好可怕!

    这还是当初同桌说的向往自由的柔弱女主吗?!

    美人姐姐很抗拒出宫,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呀!

    此时等待伺候用膳的常黎,亦被突然的呵斥声惊吓不敢出声,暗想柳樱真是大胆!

    竟然想撺掇栖亲王私逃出宫,这等想法若是传出,柳樱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蝉鸣喧嚣,主殿外的柳樱罚站自省,指腹捏住两佩囊,耳间听着宫人们私论话语,脑袋里却全是浆糊!

    真是不明白,美人姐姐既然处境如此艰难,为什么还不愿出宫?

    柳樱抬脚踢着小石子,心想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此时的柳樱终于开始反省复盘,可还没开始,便被人打扰。

    烈日当空,常黎从殿内出来,慢悠悠走近到柳樱这方,揶揄道:“不过一个小小侍读,咱们主子是何等尊贵身份,竟然敢撺掇私逃出宫,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是想勾引主子!”

    “你、说什么!”柳樱偏头瞪大眼睛看向常黎,心想这家伙竟然偷听!

    常黎坦荡的迎上目光,掌心紧紧按住柳樱肩胛骨,阴狠出声:“我告诉你不要趁着得宠肆意妄为,如果毁了主子的前程,我第一个不饶你!”

    如今常黎好不容易才在西苑站稳脚跟,绝不允许有人破坏自己的将来!

    柳樱吃疼的皱眉,偏身试图避开常黎的掌心,奈何力气根本不够,只得抬腿踩中她的脚,气鼓鼓出声:“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的脚!”

    难道美人姐姐真是舍不得常黎所说的优渥尊贵身份,所以才训斥自己?

    可是自己提的想法跟女主一模一样啊!

    “嘶!”常黎当即疼得跳脚依靠墙,眼眸如刀一般看向柳樱,要不是碍于大庭广众,真想抽她两巴掌,“柳樱你……!”

    “嘘,别吵!”柳樱没心思打理常黎,此时严重怀疑自己可能认错女主!

    常黎更是气不过,可话语还没出声,宋管事忽地于廊道旁现身,皱眉道:“你们二人在做什么?”

    话语一出,柳樱心都悬到嗓子眼,如果常黎这时候告状,自己岂不是完蛋!

    常黎踮着脸,隐忍疼痛,假装无事发生般的应:“宋管事,我与柳樱闲聊呢。”

    柳樱震惊的下巴都险些合不拢,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宋管事审视着两人,方才顾自去往别处。

    常黎面上僵硬笑意散去,满眼怒火的看向柳樱,咬牙道:“别以为主子护着你就没事,最好说话小心点!”

    说罢,常黎转身离开廊道,脑海里回想先前内室里栖亲王交代的话语。

    “柳樱年岁太小,不知天高地厚,出言不慎,方才已作处罚,此等话语不得传于其他人,更不能流传西苑,否则后果自负。”

    “明白。”

    常黎满心嫉恨不平的握紧掌心,暗想柳樱真是天生的好命。

    柳樱什么都不用做,栖亲王就会把最好的物件赏她。

    可自己就不信柳樱能一直如此好运,早晚有一日得让她栽倒手里不可!

    另一方的柳樱探手擦了擦额前的汗,犹如劫后余生般的长呼气,心想常黎刚才大概是气糊涂了吧。

    竟然没有向宋管事告状,真是好险呐!

    可逃过一险,还有另一险,因为罚站的事,还没完呢。

    从午间到傍晚日落,再到夜幕降临,整个西苑夜禁熄灯,柳樱才拖着疲惫的腿进入主殿。

    宋管事领着人从内廊出来,目光打量柳樱出声:“今日犯了什么错,竟然让主子如此重罚?”

    一直以来宋管事都觉得主子对柳樱特殊关照,所以才特意提防,今日反倒松了口气。

    柳樱低头拘谨的应:“说错话了。”

    如果美人姐姐不是女主,那自己先前的话语确实很逆天。

    可从自己见到美人姐姐起,说话就一直随意,如果不是女主,那美人姐姐到底会是什么角色人物呢?

    “既然说错话被罚,以后就少说话,否则宫规条律有的你受!”

    “是。”

    柳樱低垂脑袋偷瞄宋管事离开眼前,心想这老人家比班主任可怕多了!

    从内廊迈步进入内室,柳樱脚步迈的要多慢有多慢,心想美人姐姐如果不是女主,那自己的一切认知可能都是错的。

    李厨娘虽然隐瞒自己很多事,但柳樱觉得她有句话一定没说错,那就是小心行事。

    柳樱犹豫的走到榻旁,只见美人姐姐卧坐在床榻看书,眉目间已然没有白日半点威严,容貌美丽,气质幽兰,明明怎么看都该是主角人物!

    所以如果真的认错女主,自己也很冤啊!

    “现在知道错了吗?”岑栖并未抬眸看向女孩,而是翻阅书册询问。

    柳樱迟疑的点头应:“嗯。”

    如果真的确认美人姐姐不是女主,那自己就必须小心,因为同桌说过小说里是全员狠人!

    “既然知错,那就坐下用膳。”岑栖方才合上书册,探手搭在榻旁示意,目光看向女孩,“那食盒里有备的吃食,你尝尝吧。”

    今日罚站,女孩应该早就肚子饿坏了吧。

    柳樱闻声,下意识想弯身坐在榻旁,可动作却又僵硬停住,直摆摆的摇头应:“算了,我不饿。”

    岑栖蹙眉,不解的看向女孩古怪动作出声:“你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当真不饿?”

    “嗯。”柳樱违心的点头。

    两人一站一坐的对视,岑栖见女孩坚决模样,心思微沉道:“你是因我的处罚而不高兴么?”

    柳樱摇头应:“没有,那会常黎在外面偷听,如果听到更多就麻烦了。”

    “那为什么还要离的这么远?”

    “因为按照宫规不可以同座用膳的。”

    岑栖眉间紧蹙的看向疏离谨慎的女孩,仿佛像变了一个人,只得皱眉出声:“那我现在命令你落座用膳。”

    看来真是白日里的呵斥吓坏了她。

    这段时日女孩一直把自己想象成柔弱和善的人。

    自己先前一时忘记伪装,所以才让女孩觉得陌生害怕吧。

    岑栖如是想着,这才原谅女孩先前的不乖。

    人偶,怎么可以主动疏离主人呢,她的胆子未免太小了。

    第035章 第三十五章(六千字章)

    夜风不减晃动纱窗, 寂静宫殿内室的昏黄烛火亦跟着微微摇曳,眼见美人姐姐皱眉不悦,柳樱方才听话的坐在榻旁。

    待将一旁食盒打开, 鼻尖轻嗅,柳樱没出息的吞咽口水, 目光看向三五小碗菜肴,迟疑道:“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那是自然,莫非不合口味?”

    “没有, 我挺喜欢的。”

    柳樱见此,方才啃着煎的焦香滑嫩的鸡翅, 暗想与其说不合口味, 倒不如说太合口味!

    简直就像特意给自己准备的晚饭。

    一时内里只余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岑栖瞧着女孩安静乖巧的模样, 实在不喜她如此拘谨不自在。

    自己处罚她是为阻止常黎听到更多大胆冒犯言行, 而女孩既然知晓缘故,为何还会如此?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呵斥吓到她?

    半晌, 柳樱扒拉干净碗底米饭,小口喝着温热的蛋花汤, 一番吃饱喝足,探手收拾碗筷食盒,便欲起身动作。

    “你去哪?”岑栖见女孩提着食盒起身, 不解唤。

    柳樱站在榻旁,有些紧张的应:“我去把食盒碗筷拿去清洗干净。”

    “不用, 你把食盒交给值日宫人就行。”

    “哦。”

    岑栖眼见女孩腿脚不便的提着食盒离开内室, 指腹轻点书册, 心里仍旧觉得说不上来的异常。

    墨眸轻转,陡然凌厉, 岑栖想起从刚才入殿起,女孩就再没像往日那般大胆而亲昵唤过一声姐姐!

    很快珠帘外脚步声近,岑栖抬眸看向回来的女孩,主动出声:“阿樱妹妹是怎么知道常黎在偷听?”

    柳樱走近榻旁,想坐又不敢坐,只得规矩的站着应:“先前罚站的时候碰见常黎,她就跟我说了几句“提醒”的话。”

    既然常黎没有向宋管事告状,柳樱便不打算向美人姐姐提及她的威胁话语。

    而且现下柳樱心里更在意美人姐姐是不是女主,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在当务之急,恐怕是得确认美人姐姐的身份。

    可柳樱不知道女主姓名身份,自己又该怎么验证呢?

    岑栖仰头看向疏离站在榻旁的女孩,幽深眸间有些不高兴,薄唇抿紧试探道:“你想出宫的事,我可以帮你。”

    如果女孩是因为自己不愿出宫,而心生疏离,那自己何不顺势答应,说不定能以此试探她的真实来历。

    而满是纠结的柳樱,没想到美人姐姐忽然口风一转,很是意外出声:“帮我?”

    “对,我可以趁端午宫宴那夜里助你出宫。”

    “那真是太好了!”

    女孩开心的露出月牙笑眼,面上恢复些鲜活生动的表情,岑栖冷静观望她的一举一动,眸间分外冷冽,指腹摩suo书册缓和出声:“只是你确定要出宫吗?”

    或许女孩最初接近自己的目标就是想出宫。

    柳樱闻声,未曾觉察危机,反而连连点头应:“嗯,皇宫里一点都不好玩,我想去皇宫外面转转!”

    岑栖心间猜疑不断,面上神情却越发柔和应:“那好,我到时一定会尽力安排你出皇宫。”

    “姐姐,不跟我一块吗?”柳樱开心过头,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刚才美人姐姐好像只是提帮助自己出宫,她从来没说一块呢!

    “若无圣上命令,我终身都出不得皇宫半步,否则将会受到通缉抓捕,我不能牵连阿樱妹妹。”岑栖眼露可惜的说着,心间却在想,既然女孩执意要离自己而去,那就怪不得自己不念旧情了。

    柳樱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更觉美人姐姐是身不由己被囚jin在皇宫的可怜人,心想这不就是柔弱可欺的女主嘛!

    可自己真的要丢下受苦受难的美人姐姐离开皇宫吗?

    “姐姐,世上无难事,总有办法解决问题,真的不一块走吗?”柳樱因先前对美人姐姐的误会而心虚的很。

    原来美人姐姐先前拒绝自己出宫提议是怕牵连自己!

    如果可以,柳樱还是想帮美人姐姐逃离皇宫。

    至于感人爱情,以后可以慢慢给美人姐姐找对象嘛。

    岑栖迎上女孩担忧目光,故作柔弱无助般的应:“我现在瘫痪在床,只会拖累阿樱妹妹,更何况宋管事她们寸步不离,到时就怕你都逃不了。”

    不管女孩因何缘故想带自己出宫,岑栖都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复仇大计而随她心意。

    眼见美人姐姐如此善良温柔,柳樱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暗想这么好的人,必须得是女主!

    可此时的柳樱并不知所谓出宫,其实是岑栖给自己定的死期。

    烛火摇曳,朦胧光景,殿外繁星闪烁处,隐隐可见灿烂星河。

    斗转星移,时日辗转至端午当日,宫宴午时开宴,各宫院赴宴的主子们,早早沐身更衣准备面圣赴宴。

    西苑,自然亦不例外,水雾氤氲处,光亮散射腾升,岑栖玉白身段裹于水云繁纹的竹青宽袖夏裳,浓黑如墨般的青丝垂落身后由宫人们细心梳发打理,眉目间水光潋滟,风姿绰约,大抵洛神亦不过如此光景。

    常黎饶是见过多回,仍旧是难掩眸间惊艳,不敢越矩的弯身低头询问:“主子,现下离出宴尚早,可需要备些点心?”

    “不必。”岑栖清冽嗓音夹杂少见的不耐应道。

    待梳妆整理过后,岑栖独身落坐轮椅,偏身看向四周,已然不见女孩踪影。

    看来得知今夜能出宫,她怕是欢喜的准备行囊去了吧。

    “你们且退下吧。”

    “是。”

    岑栖抬手转动坐轮行至书架处,掌心挑选合适书册,却并未怎么翻阅。

    不多时,宋管事从内廊匆匆进入其间,低声汇报:“主子,李萍死了。”

    书册页面似风吹拂而过般滑落,岑栖神情平静的甚至连眉头都不曾抬动,指腹翻动书册应:“知道了。”

    语落,宋管事没有再等来半句话,只得无声退出明亮内室。

    李萍之死,宋管事听闻消息时,心间难掩震惊。

    可方才主子却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洞悉此消息一般沉稳,这让宋管事尤为深思不解。

    西苑的动静,宋管事无疑是最清楚不过,此事绝对不是自己人动的手脚。

    主子,难道在西苑之外还有旁的人手不成?

    这,未免太不可能的吧。

    纱窗外艳阳高照,树叶花团却已经纷纷收拢枝叶低垂避阳,岑栖却缓缓伸出手主动置于光亮处,丝毫不觉灼人。

    夏风晃动枝叶作响,香炉淡雾悄然消散,时间缓慢无声流失于岑栖清瘦纤长指间。

    忽地一阵轻快脚步声突兀打乱内里的静谧。

    珠帘碰撞声清脆响起,岑栖偏头看向闯进眼前的亮色,女孩一身靓丽丹色纱衣轻盈似花间彩蝶,那因着走动晃悠的发带俏皮飘动,身侧戴两个五彩佩囊,嗓音甜糯的唤:“姐姐,今天好漂亮呀!”

    “是么。”岑栖收敛眸间惊艳淡然一笑,任由女孩绕在身旁没规矩的直白张望,耳旁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话语,却并不觉聒噪,视线落向她贴在脸颊的几缕发丝,隐隐有些水润,才知她方才是去沐浴了。

    柳樱目光热切的落在美人姐姐秀美文雅的面容,肌肤莹白若玉,满是羡慕的感叹:“嗯,而且皮肤也好好呀!”

    真不愧是掌握美貌之神的女主呀!

    岑栖瞧着近乎冒犯般盯着自己瞧的女孩,心想若非她年岁小,假若换作旁人,如此僭越之举都该重罚不可,视线落在她的白净面容,抬手轻触滑嫩应:“阿樱妹妹的皮肤也很不错。”

    白嫩的,就像是牛乳蒸的奶糕,岑栖记得女孩最爱吃了。

    “可我的脸上会长痘痘,你看!”柳樱被美人姐姐夸的怪不好意思,只得扯开话题。

    唉,这可能就是青春期的烦恼吧!

    岑栖闻声,视线落在女孩弯眉间的红痘,若不细看,还以为是胭脂点的妆,指腹轻触出声:“不用担心,过几日自然就会消退。”

    语落,岑栖忽地想起女孩打算今夜离开皇宫,眸间暖意顷刻间消散干净,顾自松了手。

    柳樱却并未察觉异常,而是探手从袖间取出一串编制的穗结,欢喜递近的出声:“我看宫人们私下都喜欢用彩胜编制结做挂饰,我编了两个,这个更好看送给姐姐吧。”

    岑栖意外的看着女孩放到自己手中的彩结样式,犹豫的询问:“你知道这是什么结吗?”

    “不知道,大家编的结五花八门,本来还有更好看的样式,可惜我手笨实在弄不好,姐姐这个比我的好看多了。”柳樱展示出给自己留的小彩结,乍一看像只吃撑的胖鲤鱼,虽然并不雅致,但是瞧着很可爱有趣,“姐姐,不喜欢吗?”

    “没有。”岑栖瞧着女孩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方才知晓自己多想,目光随即落在手中并不精致的彩结,沉静眸间微微泛起涟漪,“我很喜欢。”

    “那就好。”柳樱放松的笑了笑,随后自顾给自己身侧系上胖鲤鱼彩结,抬眸却见美人姐姐仍旧握着彩结并无动作,困惑道,“姐姐不佩戴吗?”

    岑栖微握紧掌心彩结,神情自若的应:“嗯,今日赴宴衣着饰品都有规矩,所以不便佩戴。”

    这物件若是让旁人瞧见,恐怕不知得生出多少猜想非议。

    “那好吧。”柳樱并未多疑,抬手拿起团面扇,微微晃动带来些许凉快,心间其实亦存着别的事。

    自己真的要忍心把美人姐姐独自留在危机四伏的皇宫吗?

    岑栖收回思绪,目光落在女孩因怕热而泛着柿儿红润的面容,缓和出声:“对了,我让你背的出行宫道路线,可曾背熟?”

    “嗯,早就已经在脑袋里滚瓜烂熟了。”柳樱回神,坦然应话,面上笑意却淡了不少。

    唉,真的不忍心看这么人美心善的女主独自受苦呢!

    “那就好,宫廷之中各宫道宫门都有宫卫巡逻,万万出不得半点差错。”

    “姐姐,放心吧。”

    岑栖听着女孩信誓旦旦的话语,眸间深色浓郁,指腹描绘彩结纹路,一时陷入沉闷无声。

    宫廷之间常有宫人暗地里趁着佳节宫宴出宫回家探亲,所以自有门道。

    岑栖告知女孩的出宫路线,亦是私自出宫的宫人们汇集路线。

    柳樱见美人姐姐关切问询,心间更是有愧,犹豫的唤:“姐姐。”

    “嗯,怎么了?”岑栖压下思绪看向身旁的女孩。

    “我……!”

    香雾静燃,宋管事以及常黎忽地入内,柳樱只得停下话语,站在一旁。

    岑栖暗自将彩结放入袖中,亦不再多言。

    “主子,时候不早,应当准备出发赴宴。”

    热浪滚滚,光亮耀眼,西苑殿门前岑栖落座抬椅,宫人列队随行。

    宋管事留候,常黎亦留守西苑,只得满是不甘的看向随行赴宴的柳樱。

    此时园林内已然陆续汇集不少王公大臣。

    从西南回都城的熙亲王安亲王两人最是瞩目,周遭聚集不少大臣。

    岑栖进入宴会园林,抬手示意宫人落下座椅,并未主动去接触任何人,反而挑了处僻静地。

    而第一次出来见场面的柳樱,目光看着错落有致的园林,亭台楼阁,山石绿湖,甚至还有轻舟泛游,仿佛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哪儿都想瞧瞧!

    不过宫人们手中运送亭落里的酒水佳肴,很快吸引柳樱的新注意。

    柳樱掌心搭着美人姐姐的座椅,眼睛在花一样精致的糕点和鲜香肉排之间徘徊不定!

    只是忽然之间刺耳话语响起,柳樱收回目光,困惑的看向来人。

    “听闻小妹大病一场,没想今日还能赴宴,看来身子没有那么不中用啊。”

    岑栖眉目淡然的看向来者应:“多谢惠王的关切。”

    这不冷不热的反应,却让惠王岑昭月感觉到岑栖对自己的嘲讽藐视!

    姐妹三人之间,如今唯独自己没有被封亲王,简直是耻辱!

    宴会人多眼杂,于是岑昭月只好走近,决意试探岑栖瘫痪真假!

    柳樱见这人面露不善,连忙迈步横在中间阻拦,仰头质问道:“你、你想干嘛?”

    奈何身高不足,气势上就更显得薄弱。

    岑昭月看向突然闯出来的小姑娘,脸蛋模样倒是水灵标志,挑眉道:“大胆,我可是圣上亲封的惠王,你敢挡路不成?”

    说话间,岑昭月便欲抬手教训不知尊卑的小姑娘。

    “柳樱,不许胡闹,退下一旁。”岑栖太了解岑昭月的恶劣性子,她是真的会粗蛮动手伤人,脑海里浮现过往残缺画面,连忙探手拉住女孩手腕躲避危险。

    柳樱察觉腕间力道,困惑的回头看向美人姐姐,只得撇嘴气愤退至一旁,可眼睛却仍旧死死盯着这个讨人厌的惠王。

    美人姐姐好不容易出门赴宴,竟然还能被欺负,除了倒霉的女主,哪个角色能这么惨!

    岑昭月轻蔑嗤笑,迈步走到岑栖面前,探手搭在座椅旁,假作亲近的慰问:“小妹,听说你的双腿如今瘫痪动弹不得,这是真的吗?”

    岑栖凝视岑昭月的挑衅目光,掌心微紧握拳的应:“圣上派太医多方诊断,岂能有假?”

    “我看未必吧。”岑昭月目光上下打量,掌心握紧坐轮一侧,便欲暗自用力掀翻!

    可岑昭月还没来得及动作,不远处传来宁芷的话语声:“你们两姐妹关系可真好啊。”

    语落,岑昭月蹙眉收手,偏头看向搅局的宁芷,只得直起身段,收敛挑衅心思。

    “宁郡王好雅心,先前那么多人巴结,竟然还有空来这方闲聊。”岑昭月话里话外满是揶揄之意。

    “没办法,如今难得能跟岑栖碰上一面,自是要珍惜。”宁芷丝毫不曾介意岑昭月的冷言讽语,自顾垂眸看向岑栖,“还好吗?”

    岑栖神情平静的应:“多谢宁郡王关切,一切安好。”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问候,岑昭月对此嗤之以鼻。

    而柳樱见此,亦是一言难尽!

    这个人渣来的太是时候了吧!

    如果自己是女主,搞不好都会觉得宁郡王是好人!

    这方几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岑昭月自顾去往别处。

    远处的熙亲王瞧观望动静,眉眼满是鄙夷,岑昭月真是没用!

    骄阳光亮洒落湖面,金灿光斑跃动飘流,不远处轻舟泛游掀起阵阵涟漪。

    “据闻圣上接见列国使者,所以今日宴会可能会晚些时辰。”宁芷推着坐轮,试图活跃气氛,轻声道,“对了,若是你有兴致,不如乘舟泛游如何?”

    岑栖目光轻悠的落在湖园景观,并未顺从答允,此时临水处蚊虫渐多,纷飞团影,有些饶人兴致,蹙眉出声:“你刚才不该来掺和。”

    宁芷步履微停,目光落向好似无所求的岑栖面容,完全猜不透她心中所想,深感失落的应:“我若不来,岑昭月真的会让你难堪。”

    “岑昭月只不过是别人用来试探的勾子而已,就算躲得了这一回,往后亦不会安生。”

    “什么意思?”

    岑栖看向宁芷困惑目光,只得提醒:“宁芷,现在你已不是没有爵位的郡王世女,而是继承爵位的宁郡王,如果不把握言行分寸,到时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宁芷瞧着岑栖不似玩笑般的严肃模样,心生迟疑的应:“岑昭月,她怎么可能有如此能耐,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岑昭月不可能,但是别处大有人在。”岑栖不欲多言,以免招来结党非议,转而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女孩,“柳樱。”

    “在。”原本一直在后面的柳樱,连忙机灵的窜到美人姐姐面前,生怕人渣图谋不轨!

    “此处蚊虫太多,你把这个佩囊取出赠给宁郡王。”岑栖淡然说道。

    柳樱闻声险些傻了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解下自己一个佩囊递给人渣。

    宁芷探手接过佩囊,眼露笑意,欣然道:“多谢。”

    “不用客气,柳樱推我往别处看看吧。”岑栖客套出声。

    谢个鬼哦,柳樱心中腹诽,推动坐轮,满心危机的想,人渣该不会已经刷满好感了吧!

    金灿池水面倒映亭台楼阁人影重叠,柳樱耐不住困惑的询问:“姐姐,干嘛要给她佩囊啊?”

    岑栖偏头看向丝毫不曾掩饰不满的女孩,明知故问的应:“我方才说过缘由,怎么还问?”

    柳樱语塞,心想那理由三岁小孩都不信。

    宁郡王更是臆想连连,面上笑得跟朵花似的,美人姐姐心思未免太单纯了吧!

    “既然你不乐意的话,那不如拿我的佩囊赠给宁郡王,如何?”

    “不行!”

    语出,柳樱连忙降低话声,不情不愿的出声:“反正我有两个,就算给一个也没关系嘛。”

    那人渣要是得到美人姐姐的物件,那还不得美死她!

    岑栖佯装不知女孩的小心思,眸间染笑的应:“阿樱妹妹,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这顶高帽子从天而降的落在柳樱脑袋,完全安抚柳樱的心思。

    而全然不知被牵着鼻子走的柳樱,满面笑容的应:“那当然啦。”

    岑栖眸间渐露浅笑,心想到底是个孩子,心性实在太简单了。

    从湖畔推进到湖中长廊,凉风习习,甚为凉快,柳樱惬意的吹着风好奇道:“姐姐,刚才那个凶巴巴的惠王是什么人啊?”

    岑栖有些微凉的双手搭在身前,指腹无意间摩suo到彩结应:“她是我的二姐。”

    “啊?”柳樱惊讶的垂头张望美人姐姐面貌,“可是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呢。”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并不奇怪。”岑栖瞧着女孩大惊小怪的模样,抬手轻点了下她的鼻头,“方才你竟然阻拦皇亲国戚,若非我拦着,恐怕就麻烦了。”

    柳樱耸动鼻头,不乐的应:“我是担心她欺负姐姐,可姐姐刚才握住手腕的力道好重,现在还疼呢。”

    “真有这么疼?”

    “那当然,姐姐看。”

    说话间,柳樱露出手腕递近到面前。

    岑栖垂眸看见微微泛红印迹,蹙眉道:“许是我方才一时失了力道。”

    柳樱瞧着美人姐姐如此在意模样,连忙解释道:“其实也没那么疼,一会就消了。”

    唉,这么好的女主,自己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受苦呢!

    看来,今夜注定是走不了!

    第036章 第三十六章(六千字章)

    湖面波光粼粼, 涟漪阵阵,清风晃悠垂落竹青纱衣裙摆飘动,岑栖瞧着女孩不甚在意的乐观模样, 指腹停留在她细嫩腕间,神情却难掩凝重的出声:“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难道真就不怕受到伤害?”

    “我当然害怕,但是总不能眼看那讨厌的惠王欺负姐姐吧。”虽然柳樱现在回想起来心里有些没底,补充道, “再说宴会园内这么多人,我觉得惠王肯定也不敢把事闹大的吧。”

    “惠王的恶劣, 远非你所能想象, 寻常宫人唯恐避之不及,以后不许胡乱逞强。”岑栖指腹微紧的握住女孩腕间严肃道。

    纵使岑昭月过往劣迹斑斑, 可圣上却从未重惩处置, 所以如今行事才越发猖狂。

    假若岑昭月真要对柳樱动手,最终只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柳樱只是一个侍读, 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性命,哪怕是圣上亦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樱察觉手腕刺痛, 又见美人姐姐如此模样,只得悻悻点头应:“好吧,我保证以后看到她就躲得远远, 不过姐姐我手真的疼呢。”

    岑栖闻声,方才稍稍松些力道, 眉目间满是阴郁, 喃喃道:“总之我不能再让她们毁了你, 绝不能。”

    湖面清风吹拂而过,模糊遮掩呢喃话语, 柳樱并未听的真切,探眸张望美人姐姐蹙眉脆弱的怜人模样,心都跟着揪成一团,连忙唤:“姐姐,怎么了?”

    这是柳樱第一次看见美人姐姐流露如此惨白面色!

    岑栖眸间涣散的看向女孩,稍稍回神镇定应:“我没事,先回亭院吧。”

    柳樱欲言又止的看着恢复如常的美人姐姐,心里仍旧有些担忧。

    从湖畔长廊回到园内亭院处,宫人们已然将席桌碗盏陈设齐全,另有宫人牵引众人指路落座。

    柳樱推着美人姐姐行到一处席前,探手端起茶盏递近,担忧道:“姐姐如果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岑栖接过茶盏暖手,摇头应:“别说傻话,这是宫宴岂能中途离席,更何况今日圣上君后还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啊?”

    “今日来的可不止王公大臣,湖面上那些轻舟都是俏丽佳人或是温润郎君。”

    柳樱一听,两眼泛光的打量道:“所以今天还是相亲宴呀!”

    好家伙,这不正是给美人姐姐找对象的大好机会嘛!

    岑栖瞧着女孩兴致盎然,满眼都是探究好奇,心情亦稍微轻快不少,打趣出声:“怎么,你这点年岁就急着上轻舟瞧瞧不成?”

    柳樱没料到美人姐姐拿自己说笑,面热的泛红,稚声辩解应:“姐姐,我、没有!”

    看来美人姐姐好转不少,竟然有心思打趣自己!

    岑栖见女孩总算露出些许羞意,方才不再与她嬉笑,探手端起一小碟糕点递近她面前道:“行,你且吃些饱腹吧。”

    柳樱手里捧着犹如花团般精致的糕点,心里有些舍不得吃,先小口的咬住花瓣,口感绵密,奶香馥郁,满眼惊艳出声:“姐姐,这糕点比西苑的好吃!”

    岑栖浅饮茶水瞧着女孩笑应:“宫宴御厨自然是非同一般,今日你可以大饱口福。”

    “好!”柳樱难得吃席,这不得敞开肚皮努力干饭!

    只不过女帝还未入席,所以硬菜都还没怎么登场。

    闲暇之余,柳樱探目张望宴席宾客,才发现坐席安排的不同。

    宴席台阶最上层中央,明黄屏风处,明显是女帝君后的位置。

    其近分别是四处席桌,往后才是皇女郡王以及王公大臣,看来有严格的划分规矩。

    可是有种说不来的奇怪,按理离女帝最近的应该是皇女们,其次才是郡王或者别的王之类才对。

    可宁郡王的宴席位置跟皇女们差不多。

    而讨厌人的惠王亦在众皇女之中,她们距离女帝相对来说都比较远。

    反倒美人姐姐和其它三位席桌距离女帝最近,远远超过众皇女。

    柳樱一时看的认真,全然没有注意美人姐姐给自己小碟子投放不少荔枝,一不留神抬手碰撞骨碌滚落在衣裳,方才回神,叹出声:“荔枝!”

    好在柳樱眼疾手快捡起散落三两颗的荔枝,而后自顾探手剥着颗粒饱满的荔枝,小嘴吸溜甜润果肉念叨:“好甜!”

    岑栖担心女孩吃糕点生腻,才给她寻了些荔枝,见她爱吃,便又给她拿了些出声:“听闻是今早采摘船运送进宫的荔枝,味道甘甜的佳品。”

    “姐姐,不吃吗?”柳樱指腹剥着荔枝递近询问。

    岑栖摇头应:“我不太喜甜,而且这些荔枝是冰镇之物,于我身体不好。”

    “这样啊。”柳樱只好独自吸溜鲜甜荔枝果肉,暗想生病真是不好。

    吃的穿的,都要忌口,美人姐姐好可怜。

    “姐姐,怎么皇女们离女帝这么远啊?”柳樱好奇的凑近询问。

    “因为圣上封的亲王比皇女身份地位更尊贵,所以皇女们的坐席只能靠后。”岑栖说话间,目光正巧与气势傲慢的熙亲王交触,两人各自移开,恍若不相熟。

    柳樱困惑又问:“亲王为什么比皇女们更尊贵?”

    岑栖收回目光迎上女孩探究眼眸,心想她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亲王是圣上命定将来继承大统之位的封号,而皇女们只是圣上的血脉,并无具体职权。”

    “难道女帝不把皇位传给她的孩子吗?!”

    柳樱顿时吃瓜吃的连手里的荔枝都没心思吃了。

    岑栖视线落在女孩嘴角残留的果肉碎屑出声:“帝位曾经是母女相传,不过十二年前先帝传位她的妹妹,所以当今圣上便遵令改成姐妹相传,你这只小花猫且擦擦嘴角吧。”

    柳樱闻声,尴尬的用手帕擦了擦嘴,小声嘀咕:“这样的话,那传位不是变的很复杂了嘛。”

    “圣令如此,谁敢不从呢。”岑栖眉眼眺望其它三位亲王应道。

    “那下个继承帝位的是谁啊?”

    “现下看来应该是安亲王。”

    至于将来,岑栖觉得那就未可知了。

    柳樱好奇的张望,只见跟美人姐姐同位置的三人,其中有两人年岁偏大,估摸应该有三四十来岁,瞧着比较像女帝的妹妹们。

    可另外一位看着太年轻,好像跟美人姐姐差不多岁数。

    “那个人是女帝的小妹妹吗?”

    “不,她是先帝的长女岑熙,西南平叛的熙亲王。”

    柳樱有些弄不清状况的回头看向美人姐姐问:“所以女帝是要先传给妹妹们,然后再重传给先帝的女儿们?”

    好复杂啊。

    “现下看来似乎是如此心思安排。”

    “女帝能这样做,其实挺公平能。”

    岑栖闻声,捧着茶盏的动作微紧,神情僵硬的低头品着茶水,并未应话。

    而柳樱并未发现其中变化,迟钝看向美人姐姐,方才意识到问题,困惑问:“咦,姐姐怎么跟亲王坐一块?”

    既然只有继承大统的亲王才能离女帝这么近,那美人姐姐的身份岂不是非同一般!

    岑栖迎上女孩傻乎乎的目光,不解的反问:“你不知我是谁?”

    她入宫数月,竟然不知自己身份?

    若是换作旁人,岑栖必定是不信。

    柳樱睁着水灵眼眸,有些心虚的应:“我、我刚才开玩笑呢。”

    完蛋,自己是入宫的侍读,怎么可能不知道美人姐姐的身份呀!

    这下该不会要暴露了吧!

    如果没有这句话,或许岑栖还会真以为女孩犯糊涂,可现下岑栖怀疑她应该是真的不知情。

    “那位熙亲王是我的长姐,你说我是谁呢?”岑栖看着女孩过于漂亮的一双眼眸,耐心同她绕着圈迂回解释。

    柳樱震惊的睁大着眼睛,当初同桌怎么没跟自己说女主这么有身份啊!

    可是既然美人姐姐是先帝的血脉,以后亦有可能顺位继承大统,怎么处境还会如此艰难呢?

    “姐姐,该不会是在逗我玩吧?”

    “你但凡上点心询问宫人都能知虚实,真是小呆瓜。”

    岑栖一语双关的说着,暗叹女孩当初若没有进西苑,恐怕早就小命不保。

    柳樱见美人姐姐如此反应,小心脏都悬到嗓子眼,自己这是露馅还是没露馅了呀?!

    半晌,柳樱只能用笑容来缓解尴尬出声:“姐姐,那你也是亲王吗?”

    “嗯,只不过未曾参政议事的亲王基本跟皇女无差。”

    “这样啊。”柳樱单纯的以为可能是因生病瘫痪对美人姐姐的影响,便连忙转移话题,“可刚才那个惠王既然是姐姐的二姐,她怎么没有坐到亲王位置?”

    “惠王曾因不良癖好犯下丑事,虽然圣上没有处罚,不过群臣上书抗议,便取消她原本的亲王封号。”

    “什么不良癖好?”

    柳樱听的耐不住好奇询问。

    岑栖欲言又止的看着过于天真烂漫的女孩,只得转移话题道:“这不是什么光彩事,好孩子可不许多问。”

    没想到美人姐姐竟然这么回答,柳樱纵使再想多问,亦只得停了声。

    唉,总感觉好像被美人姐姐给拿捏了呢!

    语落,另一方仪队自远处林间行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岑栖行动不便,只得抬手提醒女孩切莫忘记行礼。

    “参见圣上!”大片人群犹如潮浪般跪伏在地。

    柳樱偷偷探起脑袋张望女帝与君后,远远瞧着女帝颇有威严,随行的君后倒是面相平和,颇有几分清秀才子气质。

    还没待柳樱多看几眼,没想美人姐姐忽地抬手落在脑袋轻扣。

    柳樱吓得连忙低垂脑袋,不敢再东张西望。

    “诸位平身,佳节宫宴不必拘礼。”女帝行至席桌前,兴致不错的出声。

    “谢圣上。”众人闻声,方才起身落座。

    柳樱缓慢抬起脑袋看向美人姐姐困惑出声:“姐姐,刚才干嘛呀?”

    岑栖无奈应:“行礼偷窥,乃大不敬,不许胡闹。”

    “好吧。”柳樱明显感觉到女帝和君后入场,众人气氛都不一样,自然不敢给美人姐姐招惹麻烦。

    声乐渐起,歌姬徐徐登场,而佳肴粽品之类亦陆续上桌。

    酒盏摆设于眼前时,柳樱看了看美人姐姐,还从来没见过她喝酒。

    “西南平叛大捷,朕心甚悦与诸位共饮雄黄酒庆祝!”女帝于席桌前出声。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岑栖端起酒盏饮尽,余光瞥见某个小馋鬼热切目光,暗自摇头示意。

    原本想偷偷倒酒的柳樱,只得停下动作,转而老实的给美人姐姐剥粽子,满是叹息,未成年不能饮酒也是好孩子的标准呢!

    岑栖很是给面子的执筷吃着女孩摆放到碟中的食粽。

    宴席众人亦各自食用佳肴,女帝目光巡视众人,而后落在临近的安亲王出声:“此次主要是安亲王和熙亲王率领深入遍布毒虫瘴气的西南腹地平叛,朕特取陈年佳酿与你们二人畅饮。”

    宫人奉上御酒单独倒与两位亲王,其余众人见此,自是知趣的很。

    大皇女岑若绮本就因上回蹴鞠训斥而心间不平,眼下受着冷落,更是没有好脸色。

    其余皇女反应寻常,二皇女岑淮荌瞧着圣上如此偏袒行为,心间有些困惑。

    酒过三巡,女帝面上喜色未褪,兴许正是酒兴高时,忽地又出声:“如此大功,朕决意要将空闲的都城府令要职添置人选。”

    话语落,不仅熙亲王安亲王两人神情专注,众皇女大臣们更是心思飞散。

    亲王兼任都城府令要职,那便是一国储君!

    此时离女帝最近的君后,亦面上显露几分急色,缓声:“圣上,您喝多了。”

    “君后莫担忧,朕的酒量,屈屈几杯不在话下。”女帝笑意正浓,可眉眼凌厉却未曾消散,转而看向众人,只见所有人的目光望向此处,唯独岑栖神色从容不为所动,话语续言,“只可惜都城府令只有一个,所以朕欲将其拆分为左右府令,分别由安亲王熙亲王二统领管辖,如此才显公正,你们觉得如何?”

    “圣上英明!”众人面色各异却都纷纷应声。

    熙亲王和安亲王亦上前叩拜谢恩。

    女帝笑意不减抬手道:“切莫拘礼,都起来吧。”

    如此三两句话,众大臣皇女们的心思却已经是翻江倒海。

    而柳樱虽然不懂其中厉害,却能感受到大家的情绪变化明显。

    比如美人姐姐的长姐熙亲王面色得意,可那位安亲王却隐隐有些不满。

    而惠王更是埋头饮酒颓废的很,只有美人姐姐好像无事发生一般。

    柳樱细声询问:“姐姐,都城府令是什么官?”

    岑栖偏头应:“府令主要负责都城内的驻军部队,职位不高,但通常是继承大统的皇太女才能担任。”

    “这么重要的岗位拆成两个,那谁才是将来的皇太女?”

    “这个得看圣上的心思,我并不知道。”

    柳樱见美人姐姐都说不知道,便也不再费心思多想,认真啃着烤制的小猪排,心想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午宴过后,女帝邀众人赏园,特意命君后替未许婚配的皇女亲王去接触轻舟的世家子女。

    岑栖自然位列其中,轻舟泛游,湖面之上谈笑言语不断。

    柳樱花痴般看着轻舟里打扮漂亮的小姐姐小哥哥,一双眼睛根本就看不过来,心急的出声:“哎呀,人实在太多了。”

    “别急,你可以慢慢看。”岑栖墨眸含笑的瞧着女孩苦恼模样,悠闲劝道。

    柳樱闻声,偏头看向毫不上心仿若清心寡欲般的美人姐姐,颇为老成的叹气问:“姐姐就没有喜欢吗?”

    “没有。”岑栖坦然应道,只见女孩垂头丧气模样,更觉她心思古怪。

    看来她只是不喜宁芷跟自己往来,别的人,却没有多少防备。

    “怎么会连喜欢的类型都没有啊?”柳樱觉得美人姐姐多半是书呆子。

    这么多漂亮的小姐姐小哥哥,她竟然瞧都不瞧一眼。

    岑栖掌心轻拍她扎着蓬松发团的小脑袋取笑道:“真是人小鬼大,尽爱掺和大人的事。”

    柳樱看着惬意悠闲的美人姐姐,一瞬间禁不住想,其实女主独美也不错嘛!

    可想法还没坚定,船桨晃动水面声音响起,忽地一艘轻舟靠近而来,身后响起一温柔女声:“栖亲王,好久不见,可还认得故人?”

    “秦淼,你怎会来参加宴会?”岑栖看向来者询问。

    “因婚配未有人选,所以只好登船来问访。”

    “请。”

    柳樱傻眼的看着刚才还一幅对相亲毫无兴趣的美人姐姐,竟然转眼就答应这清秀女子的约谈!

    “你在外面看着秦姑娘的船,切莫慌神让风吹走了。”岑栖指腹捏住跟随身后的女孩脸蛋,细声安排,而后方才转动坐轮独自进入内里。

    竹帘垂落,轻舟晃动,孤零零的柳樱抬手撑着小脸蛋,无聊的看着水面倒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难道这就是见色忘友的友人视角嘛?!

    可是女主的官配是男生呀,怎么美人姐姐尽爱招惹女生的桃花呢!

    此时岸上的君后,因满心思都被先前女帝任府令的事勾了心,自是无瑕安排,便索□□由众人张罗相会。

    亭落内里宫人来汇报:“栖亲王正与秦氏女秦淼共处详谈。”

    君后不以为然揶揄道:“一个先帝时就被废的太傅之女,倒是门当户对。”

    清风浮动水面,泛游轻舟内里,岑栖目光透过竹帘张望女孩无聊身影出声:“令尊回归故里十余载,想来一定很想重回朝堂吧。”

    秦淼奉茶应:“家母有心却无力,当年与圣上就不合,如今更是冷眼遭落。”

    “令姐前些时日因令尊政敌挤兑诬陷,险些受牢狱之灾,如今可还安好?”

    “虽是未受皮肉之苦,可功名仕途已是受损,家母为此气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岑栖看着眼前温凉茶盏,指腹沾水于案前书写道:“若是能行此法,令尊必可重回都城,甚至能重掌太傅官印。”

    秦淼神情微变出声:“此术太过剑走偏锋,恐怕不妥吧。”

    “此计成与不成,行与不行,皆在于令尊,本王绝不过问。”说罢,岑栖便推动坐轮离开内里。

    轻舟摇摆,蓝天白云,柳樱无聊的脱鞋泡脚吹风,凉快舒服的险些睡过去。

    “你倒是日子过的舒坦,真睡着了不成?”岑栖弯身看向睡眼朦胧的女孩轻柔唤。

    从一侧爬坐起身的柳樱,好奇张望轻舟内里,却发现那位模样清秀的姐姐已不见踪影!

    “莫看了,秦姑娘都已乘坐轻舟去往别处。”岑栖指腹轻弹了下女孩额前说道。

    “姐姐,谈成了吗?”柳樱抬手揉着额前,只得八卦的询问正主。

    岑栖轻笑一声,随后摇头应:“佳偶天成,岂能如此容易?”

    “怎么会这样啊。”柳樱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拒绝倾国倾城之貌的美人姐姐!

    “天色将暗,夜宴亦要开始,还不把鞋袜穿好回岸?”岑栖迎风微觉凉意,视线落在她的赤足无奈道。

    “哦。”柳樱听话动作,待轻舟行到岸旁,抬手推着坐轮经木板上岸,却发现美人姐姐脸色微微泛白,看样子像是冷的厉害。

    夜宴与午宴不同,大臣们都已离宫,只余亲王皇女郡王等皇亲共宴。

    圣上亲自将美人姐姐招至身旁慰问病情,因而柳樱只能远观静候,心间却暗自担忧不已。

    这会天色渐暗,待会还要有烟火观赏,美人姐姐肯定会觉得很冷。

    而午时喝了不少的惠王,现下满脸熏红,正巧瞥见岑栖身旁衣着精致的小女孩偷偷溜出园林,招手问:“她,是什么来历?”

    “那位是栖亲王的侍读,御史中丞柳蕴次女。”

    “一个小侍读衣着打扮的像贵族世女,你派几人把她抓起来!”

    宫奴犹豫的应:“是。”

    夜幕无声落下,酒盏更换,灯火璀璨,岑栖唇色不知觉间已微微泛白。

    忽闻烟花声响,众人纷纷抬头张望绚烂光彩,岑栖却偏头回望角落,谁知已然不见女孩身影!

    这会正好是先前约定的秘密出宫时辰,女孩终究还是选择背弃自己。

    岑栖掌心微紧握拳,漆黑眸间倒映转瞬即逝的绚烂烟花,却更显幽深灰暗。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这是女孩自己选的路,那就怪不得自己无情了。

    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六千字章)

    砰砰地烟花绽放声不停, 宫廷上空分外光彩耀眼,周声热闹喧哗之时,岑栖面上却并无多少喜色, 葱白指腹细微的伴随烟花绽放而轻点数目。

    女帝偏头看向岑栖,探手搭在坐轮旁, 微叹出声:“其实若非你突发疾病,原本朕是想让你参政任职,毕竟当初先帝曾十分疼爱你。”

    岑栖偏头看向女帝缓声应:“圣上不必如此苛责, 否则臣更愧疚不能为圣上分忧。”

    “你自幼聪慧过人,当初亦是先帝最早授封亲王, 往后好好调理身子, 一定会有大显身手的时候。”女帝和声宽慰道。

    岑栖颔首应声:“是。”

    语落,君后于一旁神情微冷, 眉眼很是不屑。

    而这蔑视目光毫不遮掩的展露时, 岑栖恍若无觉般不曾表露半分喜怒反应。

    君后见此,更是暗叹心思不简单!

    忽地, 女帝转身而来,君后连忙收敛神情, 温和谦让的出声:“圣上仁爱,总是心里念着先帝血脉。”

    “君后能知朕心就好,这么多年深宫之中细索事物悉数交于打理, 亦是多有辛劳。”女帝看向君后感慨说道。

    君后面露喜悦,正欲多言时, 却不料忽地御前宫卫近身汇报:“圣上, 北门查出一批私逃出宫的宫奴。”

    “这时辰私自出宫, 恐怕是想归家探亲,却又没有告假的不法宫奴, 何不直接送去内司处置,怎么反倒来惊扰圣上雅兴?”君后心间的欢喜陡然跌落,自是不许被无端宫人搅乱!

    宫卫低头畏惧的出声:“回君后,经查验有宫奴携带大量国库标号的数百两银锭,因牵连甚广,方才请示圣上。”

    女帝神情微变道:“把银锭呈上来!”

    君后暗自蹙眉,眸间显露困惑,目光看向仍旧不声不响的岑栖,心间隐隐有些不安。

    “圣上,请过目。”宫卫奉上包裹里的银锭数目。

    女帝探手拿起银锭查验,而后扔回包裹愠怒出声:“这是朕赏赐之物,府库应有记录赠予去向,一查便知。”

    岑栖见此,亦观望而来说:“圣上,这银锭似乎是您赐予臣,而前些时日赏给出宫归乡的老宫奴李萍,不知怎会还在宫中?”

    “来人,将那贼人带上来!”女帝见此,隐隐感觉其中不简单。

    “圣上,方才查证那人是、君后宫殿管事赵皓的亲信。”宫卫迟疑的应答,并不敢惊扰的众人皆知,细声应,“亲信抖露出是受赵皓指使所为,数百两银锭确实是从栖亲王西苑里的老宫奴李萍得来,现已挖出她尸首,而且……”

    女帝神情威严的看向君后出声:“还有什么?”

    宫卫面色泛白吞吞吐吐的应:“而且除却老宫奴李萍的尸首,还有其它疑似离宫归乡而被劫财谋害的十余具宫奴尸骨,此事实在重大。”

    君后闻声,顿时面色大变,连忙出声:“圣上,臣管教不严,竟不知殿内出现此等夺财害命的不法之徒,请务必严惩赵皓!”

    “朕念及今日佳节不易见血,然此事太过恶劣,传令以水刑处置今夜所有私逃宫女,至于赵皓及其亲信今夜过子时腰斩宫门!”

    “是!”

    宫卫得令,随即退出宴会园林。

    女帝目光看向面色苍白的君后道:“还望君后今后务必严管身侧之人。”

    “是。”君后弯身不敢多言半句,眼眸看向冷眼旁观的岑栖,心间猜疑不断。

    自己前些日刚派赵皓秘密处置西苑叛变的李萍。

    谁想转眼赵皓竟然因贪财而露出马脚,近而被查出陈年血案,未免太巧合了。

    君后不信,这其中岑栖没有动半点手脚心思!

    亭院外夜空烟花绽放不减,除却离女帝较近的几人,众人并未察觉一番动静。

    岑栖指腹摩suo袖中彩结,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女孩笑意盈盈的精致眉眼。

    水刑,通常是要将人捆于麻袋活活淹死。

    现下假装成宫人的女孩,该是多么无助,岑栖不得而知。

    这是女孩自己选的路,岑栖没有道理去救她。

    可岑栖却不能心安理得享受烟花盛观,亦没有因斩断君后爪牙而得意欢喜。

    当初宋管事曾多次询问为何要重赏放李萍出宫归乡。

    其实对于岑栖而言处死李萍,实在太容易。

    可怎么才能手上不沾血,这才是岑栖格外需要费些心思。

    那份送到内司的归乡请书,五百两府库编号的赏银,一身华丽衣裳都是岑栖刻意营造李萍叛变的假象罢了。

    砰地又一声,五彩烟花绽放夜空,岑栖指腹微紧的握住绳结,心间有些不忍女孩如此死去。

    如果女孩乖乖待在自己身旁就好了,那她就不会遭受无妄之灾。

    可女孩应该承受背弃自己的惩罚,岑栖心思反复,更显矛盾复杂。

    也许自己该再给女孩一个机会的。

    她还那么小,一时糊涂做错事,亦是情有可原,实在罪不至死。

    岑栖墨眸轻转间,心思落定,指腹握紧袖中的彩结,随即便欲转动坐轮。

    可还没等岑栖动作,肩上忽地落下绵软厚实物件,耳旁响起清脆稚声唤:“姐姐,这样就不冷了吧。”

    岑栖偏头难掩惊讶的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女孩,一时竟不知如何出声,迟疑的看着她给自己系着外衣,抬手触及她面上温热细汗,才确信她还活着,“你方才去哪,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还有,为什么没有出宫被抓?

    柳樱累的够呛,探手擦拭脸颊细汗,惊魂未定的讲述:“先前我见姐姐冷的厉害,便去取外衣,结果竟然碰上两个坏宫人一路追着不放,真是吓死人了!”

    寂静昏暗的宫道,除却零星宫灯,再无别的人影。

    独自抱着大衣走在宫道的柳樱,本来就瘆得慌。

    突然的烟花砰砰响起,更是吓得柳樱心脏都险些停了。

    没想到两个宫人突然不怀好意的拦道,柳樱下意识后退,又因并不认识面容,困惑出声:“两位姐姐有事么?”

    “柳侍读,惠王有请。”两宫人犹如左右护法一般步步逼近眼前,分明不怀好意。

    柳樱想起答应美人姐姐的话,当即二话不说,转身撒腿就跑!

    本以为自己跑走,两宫人就会知趣不追,谁想到她们两人紧追不舍,简直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

    无奈柳樱只好拼了小命,一刻都不敢停歇的带着她们跑操!

    没办法,柳樱打又打不过,而且担心跑迷路,所以只好绕着熟悉的宫道反复绕圈。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岑栖听闻女孩如此说,心间不由得后怕。

    惠王有对幼女出手的恶行,女孩若是落到她手里,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柳樱眼露得意的说:“我发现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所以钻进去躲避追捕,这才能够及时回来呢。”

    岑栖忍俊不禁的看着女孩俏皮模样,抬手轻扫落她衣裳灰烬,满是庆幸出声:“没事就好,方才还以为你出宫了。”

    “其实我还是想跟姐姐一块出宫玩,所以将来再想别的办法嘛。”柳樱乐天派的说着。

    岑栖浅笑不语,虽然不明白女孩为何执着带自己出宫,但是想到女孩因惦记自己而放弃出宫,明显得到些许取悦。

    夜幕之中的烟花缓缓凋零,宫宴亦到结束时刻,圣上君后先行离园,众人亦随行。

    宫道之中,岑栖远远看见岑昭月训斥无功而返的两宫奴,心间更是厌恶万分。

    岑昭月她竟然想掳劫女孩行不轨之举,简直该死!

    可岑栖面上并未显露半句,反而主动向岑昭月投向问候目光。

    从宫道穿过,柳樱回头看向惠王,仍旧不敢相信这坏人竟然是美人姐姐的二姐。

    怎么会有这么性格迥异的姐妹呢。

    心思分散时,忽地听闻另一条宫道的凄惨呜嚎声,柳樱转而探目张望,只见宫卫们抬着麻袋,其间动作不断,分明像是装了人,不由得震惊!

    “她们、这是要干什么?”柳樱顿步停了下来。

    岑栖见此,更不欲逗留,忙出声:“宫人犯事处罚,不便观望,别落队。”

    柳樱犹豫的迈步跟上前,脑袋却止不住向那方转动张望,心间满是担忧。

    那些麻袋里都是活人,她们是犯了什么罪要受如此处罚?

    夜幕深深,岑栖沐浴更衣卧坐矮榻,指腹摩挲彩结,而后将其藏于枕间。

    木屐声哒哒响起,从外间洗漱进内室的柳樱,亦是困倦疲乏的很。

    先前跑了那么长一段马拉松,柳樱觉得自己白日里吃的那些美味佳肴现在都已经消化干净!

    纱帐垂落,柳樱如往常一般给美人姐姐双腿抹药包扎,而后掌心浸泡水盆之中解热,耐不住好奇出声:“姐姐,刚才把人装进麻袋是犯什么事受处罚?”

    岑栖闻声,迟疑应:“今夜有宫卫查获抓捕到私逃宫人,其中牵连到君后宫殿管事的命案,所以圣上大怒将她们处以水刑。”

    李萍之死,岑栖还在思量到底要不要告知女孩。

    毕竟她对李萍向来敬重照顾,若是知道死讯,心情应该不会太好。

    柳樱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心有余悸的出声:“如果我出宫的话,岂不是也得被抓起来了。”

    这,可真是好险!

    岑栖瞧着女孩惊魂未定的模样,有意吓唬道:“是啊,所以私自出宫是非常危险的事,我才迟迟不愿让你冒险。”

    “没事,我以后更加小心些就是了。”柳樱还不知事情的严重,好奇问,“水刑是什么处罚,被抓的宫人得关多久才放出来?”

    在柳樱的心里,私逃出宫大概率跟逃课差不多,所以才没有深想后果。

    而岑栖瞧着女孩一副无知无畏的模样,心知她多半是不知其中深浅利害,只得如实说:“所谓水刑,其实是死刑的一种,即为溺亡。”

    语落,女孩骤然间呆滞无神,眉眼尽是不敢置信。

    柳樱虽然知晓自己穿进小说架空虚幻的封建宫廷世界,但心态却一直没怎么适应变化。

    再加上进宫以来都待在西苑,柳樱所受的处罚至多也不过是罚抄宫规或是罚站反省。

    最严重的常黎和胡轻红,她们只是受鞭抽刑罚,而当初御花园仗毙的侍读,其实柳樱并未具体听清话语。

    所以严格来说,这还是柳樱第一次亲耳听到死刑二字!

    “怎么会这么严重,她们只是想出宫回家而已。”柳樱难以接受的看着美人姐姐询问。

    岑栖能理解女孩惊慌恐惧,却并不理解女孩此时会难过,只得抬手轻触她温润侧脸,柔和出声:“宫里的规矩从来都是残酷无情,你能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应当珍惜自己才是。”

    最好从此打消出宫的念头,安分留在自己身旁。

    柳樱却并未深想话语,心情难受的有些厉害,一时沉闷无声。

    待上榻歇息,柳樱卧在纱帐内里闭眸却怎么都睡不着。

    满脑袋里都是那些被捆绑在麻袋里呜嚎的可怜宫人。

    柳樱蹙眉睁开眼,目光看向平躺的美人姐姐,犹豫唤:“姐姐,睡着了么?”

    岑栖偏头看向女孩应:“怎么了?”

    “没什么。”柳樱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陷入沉默。

    “那就睡吧。”岑栖指腹挽起女孩脸侧滑落的细发,好似安抚人偶般的耐心劝道。

    女孩早晚都要知道宫廷生存的残酷危险,所以岑栖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夜深人静,宫廷院落里的蝉鸣声却始终不曾消停半分。

    子时一过,宫廷内司内里的铡刀显露寒光,赵皓满面冷汗,近乎瘫痪的被拖动行进,嘴里止不住的恐慌唤:“君后、君后救奴才啊!”

    “唔、唔!”话语声堵住时,铡刀倾轧,鲜血染红宫道。

    宫廷卫队验尸复旨,随即让人清理尸首,水面横流,模糊血迹。

    天上残月静悬,繁星闪烁,仿若遥相呼应的盛景,却又各生心思,不甚安分。

    端午宫宴过后,风平浪静之时,一道圣旨忽然送入西苑。

    “栖亲王,圣上封您出任主持修编典书的太史令,又特批可告假休养,不必劳神费力。”

    “臣,叩谢圣恩。”

    岑栖因行动不便,便由宋管事代劳接旨。

    柳樱于内廊外瞧着宋管事出银打点送旨令官,眼见恭敬送出内室,方才直起身段,探手理着衣裳褶皱出声:“这人瞧着好神气啊。”

    常黎捧着账簿起身,偏头傲慢看向柳樱应:“人家是圣上御和殿当差的人,自然是神气威风,怎么你如今想另攀高枝?”

    “我可没说,你别乱造谣。”柳樱觉得常黎最近火气很大,说话就像开炮一样。

    常黎居高临下的打量柳樱,满眼轻蔑出声:“主子贵为亲王,竟然出任编书的太史令,这么一个闲职,我就不信你没有别的想法。”

    柳樱眨着水灵的眼睛应:“常姐姐,你是不是想怂恿我一块跳槽啊?”

    常黎面露迟疑的应:“何为跳槽?”

    “你不懂就算了,反正我没想过跳槽。”柳樱根本不在乎美人姐姐是当大史还是小史,只有不死就不错了!

    常黎误以为柳樱在戏耍自己,心生怒火正欲出声,奈何瞥见宋管事,只得不甘的听了声。

    从外殿进入内室的宋管事,视线看向已经被放置一旁的圣旨,探手将其收拢询问:“主子,修书编书的太史令您确定要出任吗?”

    岑栖提笔书写不停,神情平静的应:“圣上钦点,岂能抗旨。”

    “只是太史令连九卿都算不上,实在是无用的闲职。”

    “无用之用,亦是一种用处,更何况编书修书于我而言轻松悠闲,而朝中亦不会有所影响,这没什么不好。”

    宋管事见主子如此,只得停了声。

    盛夏早间,殿外热浪滚滚,枝叶间的翠鸟们依偎清理毛发,姿态分外亲昵。

    而内室窗旁矮榻方桌上的鸟笼里却只有一只可怜的单身鸟,柳樱于一旁添水,视线打量毛绒绒的灰喜鹊,禁不住探手逗弄。

    “噗”地一声,人畜无害的灰喜鹊险些啄咬到柳樱的手指,当即吓得柳樱慌张收手。

    “好凶啊。”柳樱嘀咕道。

    桌旁看书的岑栖,暗自瞧着女孩逗弄动作,禁不住出声提醒:“它的鸟喙可以轻易啄破你的手指头,不要胡闹。”

    柳樱听美人姐姐如此说,自是不敢动作,视线落在一旁瓷罐中不停蠕动的幼虫,有些避讳的询问:“姐姐,它就不能吃些别的食物嘛?”

    比如米饭、馒头、又或者鸡腿,这些东西怎么看都比虫子美味吧!

    “这些幼虫向来受它喜爱,你若是换成别的,它可是会记仇的。”说话间,岑栖自顾拿起镊子夹住幼虫主动投喂,“更何况啄食活虫对它而言更有一种趣味,同时不至于失去野性。”

    柳樱听的是糊里糊涂,目光看向笼中灰喜鹊啄弄幼虫,却又不立即吃掉,反而像是逗玩一般试探进攻,这是什么恶趣味?

    “你要投喂试试吗?”

    “别、我还是不了。”

    岑栖瞧着女孩明显的抗拒反应,倒也没有逼她。

    柳樱看的不适,转而偏头瞧着瓷罐蠕动的幼虫,意外道:“这里面有两种虫子吗?”

    “按理应该只有一种,另一种可能是混进卵巢的幼虫。”

    “可它们长得不一样啊,怎么会认错。”

    岑栖手执镊子夹住那种已经明显蜕变的幼虫放置笼中,眼见它被灰喜鹊啄伤流汁,淡然应:“这两种幼虫是天敌,可一开始都是卵,为了生存都尽力模仿对方的幼虫雏形颜色气味,尽而抢占对方的食物,只有体态渐而成型,才能辨出明显差别,幼态时就连母虫亦无法辨别幼虫。”

    柳樱不忍的瞧着被灰喜鹊啄伤的幼虫出声:“这听起来好像是鸠占鹊巢的虫虫版本哎。”

    “相似却不尽相同,因为这种寄生伪装的虫,不仅会抢占原生虫的食物住所,待它长大时,甚至会扑杀同龄幼虫和母虫。”

    “这、也太残忍卑鄙了吧!”

    岑栖瞧着女孩愤愤不平的模样,抬手轻点她挺巧鼻头说道:“这种生存方式并不止是单一针对,被寄生的虫类亦常做这种残忍卑鄙的事,所以它们互相亦有防备后招,比如不定期的更换隐匿气味,或是提前产期,又或者故意招来天敌产卵,其实那寄生的虫卵一旦被发现,它将会成为其它幼虫或母虫的食物。”

    “好像更复杂了,这些虫子就不能和平共处吗?”柳樱觉得未免太过勾心斗角了。

    “和平共处,谈何容易,食物领地都无比珍贵,生存艰难,它们只能极尽残忍手段。”岑栖觉得女孩还是有些过于天真,转而抬手将幼虫瓷罐盖住,“就比如这罐幼虫,其实不用投喂食物,它们也能生存很久。”

    柳樱好奇询问:“那它们靠什么存活?”

    “它们本身就是彼此的食物,环境恶劣时就会互相蚕食,人类亦是如此。”

    “姐姐,人类跟动物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岑栖无奈的看向稚气未脱的女孩,坦然应:“人跟动物相比,除却聪明狡猾,没有任何区别,否则常黎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对付迫害胡轻红?”

    因为胡轻红会危险常黎的生存,所以她必须先下手。

    柳樱闻声,一时竟不知怎么反驳,只得固执而倔强应:“那是个别现象,大家总体还是很团结友善互帮互助。”

    “个别和团体,本身就很模糊,更何常黎的行为就是在蚕食同类来保存自己,此乃无可争辩的事实,不是吗?”

    “是、不过我还是觉得人类跟动物不一样。”

    岑栖抿唇,幽深目光落在模样乖顺心思却异常固执的女孩,抬手轻弹了下她脑门,嗔怒出声:“宫廷之中存有如此不切实际的心思,你迟早是要因此而受教训。”

    “哎呦!”柳樱掌心揉着脑门,无辜的看向美人姐姐突然变了脸色,弱弱地问,“姐姐为什么不信人比虫子更善良呢?”

    “因为人类自相残杀的场面,远比幼虫之间的争斗,还要血腥凶狠。”

    “莫非姐姐亲眼看到过么?”

    语毕,柳樱见美人姐姐眸间显露浓郁暗色,没来由的感觉美人姐姐或许藏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危险秘密!

    第038章 第三十八章

    骄阳似火, 从纱窗投进的光线流转矮榻周遭,浮光跃动,宛若光雾般照落岑栖姣美面容, 可一双秀美墨眸却透不进半点光亮,神情微冷的回声:“我有些累了。”

    柳樱看着并未回答自己问题的美人姐姐, 隐隐感觉她好像不太高兴了。

    盛夏的热意仍旧在不断凝聚攀升,柳樱手执团面扇服侍美人卧床小憩。

    美人姐姐本就清瘦身段在轻薄薄毯勾勒之下,仿若纤弱青竹枝条, 柳樱瞧着都时常担心美人姐姐会被一阵风吹倒落地。

    “你不必候着,下去吧。”岑栖侧身闭眸低沉出声。

    “哦。”柳樱见此, 只得下榻退出纱帐, 目光频频回看朦胧内里,禁不住懊恼刚才自己可能问到美人姐姐的伤心事了。

    原本光亮耀眼的天亦变得阴沉昏暗, 燥热不减, 空气中弥漫暴风雨的味道。

    果不其然,午后轰隆雷声阵响时, 暴雨倾盆而下,连同殿内亦霎那间变得昏暗许多。

    漫天雨声充斥耳间, 屋瓦窗棂沉默接受雨水的敲打,柳樱探手打开内廊的小窗,想要借风疏解屋内闷热。

    没成想, 狂风暴雨袭面而来,柳樱被淋了一脸的雨水, 只得连忙合上小窗, 以免打湿内廊地面。

    “好大的雨啊!”柳樱用衣袖擦拭面上雨水, 只见殿内已然暗的厉害,想起美人姐姐怕黑, 忙迈步进入内室。

    将一盏烛台点亮,盖上琉璃灯罩,柳樱提着匆匆走近到榻旁,将其放置一旁用以照明。

    因着柳樱并不知道美人姐姐是否睡醒,所以撩开纱帐察看的动作很轻,不敢打扰。

    只是没想到美人姐姐忽然间满是惊慌防备的出声:“别过来!”

    这一声吓得柳樱大气都不敢出,视线望向面色惶恐,满眼防备的美人姐姐,迟疑出声:“姐姐、我是柳樱啊,你怎么了?”

    平日里处事不惊的美人姐姐,竟会如此惊慌失色,实在是不可思议。

    岑栖心神不安的看向女孩被昏黄烛光照亮的面容,呼吸微急的唤:“柳樱么?”

    “嗯,我在呢。”柳樱缓声应道,而后小心翼翼的坐在榻旁,视线落在美人姐姐遍布薄汗的脆弱面容,“姐姐,做噩梦了吗?”

    语声落时,殿外轰隆雷声不停,岑栖掩饰的应:“是。”

    柳樱没敢多问噩梦内容,从袖中取出手帕替美人姐姐擦拭脸颊细汗,仍旧察觉她的神情紧绷,便自顾出声:“小时候常常梦到很可怕的恶鬼,我外婆给我做了一个可以驱魔的药枕,后来就再也没有做到噩梦,有机会我也给姐姐做一个吧。”

    岑栖垂眸看向女孩,心神不宁的应:“当真有用吗?”

    “当然啦,肯定会有效果的。”柳樱没敢说美人姐姐的症状远比自己做噩梦严重许多。

    以美人姐姐的性子,这得是什么样的恶梦才能让她如此心神不安?

    “你先把殿内所有的灯都点上吧。”岑栖目光畏惧的看向纱帐外的黑暗处,谨慎道。

    “好。”柳樱探手撩起纱帐,而后起身掌灯照明。

    待内室里光亮如白昼,岑栖面色方才恢复如常,缓和出声:“让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好。”柳樱出内室吩咐唤人。

    美人姐姐的沐浴更衣,多是宋管事或常黎安排数位年长的宫人服侍。

    外间暴雨不停,柳樱站在内廊窗旁吹风,脑袋里回想先前美人姐姐明显怕黑的异常,忽地想起当初李厨娘曾隐晦提过十二年前不可提起的变故。

    美人姐姐身体在十二年前逐渐病弱,看来过去发生很多重要的剧情。

    唉,自己当初为什么就没有多问同桌小说的剧情呢!

    “主子在沐浴更衣,外间风雨交加,众人都忙的很,你一个人在这偷懒?”常黎看着悠闲的柳樱,禁不住寻事。

    柳樱瞧着内廊里进进出出忙碌的宫人们,慢悠悠的迎上常黎打量目光应:“谁说我偷懒,这不是在观察什么停雨嘛。”

    常黎眼露鄙夷的看向油嘴滑舌的柳樱出声:“这天上雨什么时候停,岂能由你看出来不成?”

    “古来就有观天相一说,听闻每逢大事就会异象,难道常姐姐不好奇么?”

    “不过是寻常雷雨而已,有什么可好奇。”

    常黎不想听柳樱装神弄鬼,只是未曾想,话语落下时,竟然一道惊雷落下!

    “轰隆!”雷声震耳欲聋,让人没来由的畏惧,常黎亦面色微变。

    柳樱眉眼藏笑的迈步走近打探道:“对了,常姐姐知道十二年前宫中发生的大事么?”

    “十二年前的大事莫过于先帝驾崩,当今圣上即位,这种事谁不知道,你这点年岁还是多读点书再来卖弄吧。”

    “我问的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常姐姐难道没发现宫中老人都很避讳提及此事吗?”

    柳樱虽是这么说,其实心间亦是惊讶,暗想当初李厨娘十有八九指的就是先帝驾崩这件事!

    常黎狐疑的看着柳樱,思量出声:“十二年前先帝离世突然,只留口谕传位,当今圣上是无诏即位,自然是有许多非议,所以过去宫中严禁私议亦情有可原,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除了口谕,没有别的人证么?”柳樱亦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探究的询问。

    话音未落,不料从内室出来的宋管事,忽地严厉出声:“大胆,你们二人竟妄议圣上传位之事!”

    “宋管事恕罪,这都是柳樱她非要询问!”常黎面色大变连忙解释。

    “你为什么要询问宫中禁秘之事?”宋管事迈步走近到柳樱面前,神情凝重质问,“按照宫规,这是掉脑袋的死罪!”

    此时的柳樱真是佩服常黎的反应,只能含糊的解释:“宋管事,我方才好奇才多问了几句,并不知是禁忌避讳。”

    “你二人今日之言若传出西苑半句,主子亦会遭受危险,我念及你们入宫不久,年岁资历太浅,各自领罚十鞭吧。”

    “宋管事,我是被柳樱无辜牵连!”常黎连忙出声。

    宋管事睥睨看向常黎,缓声道:“常管事,你比柳樱年长,行事向来稳重,却并未制止她的荒唐言行,按理当严惩才是,这已经是从轻处置,若交由内司才有得罪受,你最好认罚!”

    柳樱抬眸看向严肃古板的宋管事,犹豫出声:“这事怪我多问几句,一人做事一人当,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两人目光对视,宋管事灰白眼眸毫无怜悯的皱眉道:“好,那就二十鞭。”

    殿外的暴风雨未曾停歇,电闪雷鸣之际,狂风愈发猛烈拍打窗户作响,好似要掀翻屋顶不可。

    烛火微晃,水雾腾升消散,光亮亦模糊模糊许多。

    沐浴更衣的岑栖,神情已然恢复如常,掌心端起药汤服用,目光看着入内的常黎,困惑问:“怎么是你,柳樱人呢?”

    常黎弯身应:“方才柳樱言语不忌,宋管事处罚她二十鞭,所以今夜由奴来服侍。”

    岑栖神情凌厉变化,目光审视些常黎沉声问:“她说了什么,竟要受如此处罚?”

    “回主子,柳樱她擅自议论先帝传位之事。”

    “平白无故柳樱怎么会询问此事?”

    常黎稍稍抬眸应:“奴不知,只是柳樱向来言行大胆,宋管事不过是秉公处置了吧。”

    岑栖目光幽幽看向镇定从容的常黎,指腹微紧的捧住药碗,抿唇冷声道:“你,下去。”

    “是。”常黎暗自勾起唇角起身告离。

    真可惜,栖亲王并没有因为袒护柳樱而针对宋管事。

    常黎,心里可没忘记上回驱邪示众抽罚的恨!

    殿外雷鸣不停,岑栖手握瓷勺服用药汤,神情陷入昏暗不明,心思更是不得其解。

    以柳樱的年岁,按理不应该知晓当年之事,更别提平白无故的好奇议论。

    如果是柳樱有心探究,这就更令岑栖不解了。

    “来人,去请宋管事。”岑栖思量出声

    “是。”内廊听候的宫人应声。

    窗外狂风袭向窗户遮掩长鞭抽打的动静。

    不多时,宋管事入内殿,岑栖捧着书卧坐榻上,神情自然的出声:“先前常黎说柳樱妄言受罚,现下如何?”

    宋管事并不畏惧坦然的应:“老奴方才去监刑,柳侍读已经带回住处休养了。”

    岑栖指腹翻动书册出声:“柳樱是否交代为何私议?”

    宋管事如实答:“她只说是好奇才向常黎问了几句,并无其它异常。”

    “既然只是好奇,处罚二十鞭,未免太重了。”

    “老奴原是想处罚柳侍读和常管事各十鞭,可柳侍读愿一人承担罪责,方才如此处置。”

    岑栖闻声,黛眉微蹙,心间不由得起怒,冷面道:“她倒是勇气可嘉,那就再禁足半月,以示惩戒。”

    “是。”宋管事略显意外的应。

    暴风雨仍旧未曾停歇,主殿内室各处门窗禁闭,却遮挡不住轰隆雷鸣。

    昏暗的内廊小屋榻上,柳樱趴在床上疼得连连唉声叹气。

    这感觉就像铁锅煎蛋,翻面是不可能翻面,否则一碰就碎!

    柳樱谨慎的甚至不敢动弹半分,因为哪怕衣物碰上鞭痕伤处都疼得厉害!

    直至夜深之时,柳樱迷糊入睡,浑然不知小屋房门轻推开,渐而露出些许光亮。

    烛火摇曳处,笨重坐轮转动临近,细索声掩盖于雷鸣之中,无人察觉。

    岑栖缓缓来到榻旁,清浅目光落向披着衣物趴在榻上入睡的女孩,抬手撩开衣物一角,红肿交错的鞭痕如同烙印般落在雪白娇嫩肌肤,分外触目惊心。

    对于女孩的行为,岑栖既是猜疑又止不住生气,最后却只剩下心怜。

    明明可以减轻受罚,竟然为多番针对她的常黎独揽罪责,岑栖真是不明白女孩的心思!

    第039章 第三十九章

    暴风雨夜持续到黎明之初, 方才停歇。

    昨夜因着伤处火辣疼痛而难以入眠的柳樱,天明醒来时发现疼痛已经缓解不少。

    “看来我的身体还是很棒的嘛!”柳樱没有多想的自信感慨,忽地视线瞥见一旁小瓶药膏, 好奇张望,“奇怪, 昨晚没看见有药膏,难道是今早有宫人进来敷药?”

    原本还满心好奇感激的柳樱,等听到送饭宫人下达禁足令时, 面上笑意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真的要被关半个月吗?”柳樱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宫人再三询问。

    昨天宋管事可不是这么处罚的,难道是出尔反尔不成!

    宫人如实应:“是。”

    柳樱闻声, 满是不平的出声:“宋管事怎么能这样啊。”

    常黎于门外廊道幽幽出声:“你以为宋管事敢擅自做主, 主子自然亦是默许命令,西苑里得罪宋管事, 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柳樱偏头看向常黎怀疑道:“我才不信, 姐、主子她怎么可能罚我禁闭呢?”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反正主子近来要去史馆会见各编撰主史,往后服侍的事改由我负责, 你就禁闭反省吧。”

    说罢,常黎转身离开,徒留下满头雾水的柳樱, 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美人姐姐要自己禁足。

    柳樱趴在榻上,探手掰着馒头, 齿间咀嚼不停, 自我安慰道:“区区半个月而已, 就当养病呗!”

    豪言放出不过半日,柳樱眼神无光的瞅着屋顶, 整个人无聊的开始数有多少块木头。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还没有说话的人,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夜幕落下,内廊灯火通明,脚步声近,柳樱拿起蒲团盘坐在门旁,眼巴巴的看向回殿的美人姐姐,试图解除禁令。

    从史馆回来的岑栖,手里捧着典书翻阅,忽地察觉身旁侍奉宫人们细笑,抬眸便看见满是热切期望目光的女孩。

    乍一看,女孩倒是像一只乖萌讨喜的小狗,岑栖抿紧上扬唇角,佯装无视般的掠过视线,暗想她倒是会卖可怜吸引注意。

    只是岑栖并不打算轻易原谅女孩的莽撞过失。

    眼见一行人进入内室,柳樱心塞的整个人瘫软成团。

    完蛋,看来这回真的要关半个月了!

    第二日岑栖从内廊过,视线看向小屋空落处,微微蹙眉,小狗真是没有耐心啊。

    于是午后,原本爬床养伤的柳樱,忽地收到一条传令。

    “主子,命你每日候门相迎,不得有误。”

    这莫名其妙的指令,对此柳樱更是摸不着头脑。

    美人姐姐似乎在玩一种很迷幻的游戏。

    傍晚岑栖回西苑,远远看见等候的女孩,心情方才疏解不少。

    如此过去三五日,柳樱后背的伤已经痊愈大半,却仍旧出不得小屋半步。

    而负责看守自己禁足的两宫人,正是当初自己的两位保镖姐姐,某种程度真是挺有缘分。

    “姐姐,你们整天守着我,多无聊啊。”柳樱闲的脑袋长草,只能跟这两位姐姐闲聊。

    “我们看守柳侍读禁足是宋管事的命令,职责本分所在,还请柳侍读谨言慎行,切莫招惹受罚。”

    “额、好的吧。”

    这可怕的说话风格,真是像极宋管事!

    柳樱见此,只得麻利躺回榻上继续躺尸,心想区区半个月而已,怎么会这么漫长难熬啊!

    傍晚时宫人送饭,柳樱闻声偏头看向来人,没想到是胖厨娘,意外道:“周大娘?”

    “小姑娘,你这禁闭的日子简直是享福啊。”周富琳满脸堆砌讨好笑意,全然不同往日横气模样。

    “周大娘,不如有话请直说吧。”柳樱看的实在不太适应,视线落在食盒饭菜,甚至担心有毒!

    周富琳笑了笑,特意向外观望打量,方才走近小声道:“那日我瞧见李萍偷偷给了你一大袋银子,不如借些周转呗?”

    柳樱瞧着不像诈话的周大娘,心间七上八下,并不知她到底听了多少自己跟李厨娘的谈话,只得小心询问:“周大娘,厨娘的月俸不少,怎么沦落到借钱度日啊?”

    “唉,最近手气不行,赔了老本,实在不甘心。”

    “钱,还能赔的吗?”

    柳樱瞅着一反常态的周大娘,心想这不是纯纯的赌徒话术嘛!

    那自己把钱借给赌徒,四舍五入等同于扔进水里!

    周富琳直白出声交待:“小姑娘有所不知,宫里的赌坊可是非常热闹,如果感兴趣,到时可以一块去试试手,就当解解闷。”

    柳樱本想一口回拒,可是转念担心周大娘也许知道别的情况,只得应:“我可以借钱,但是我跟李厨娘的事不许再提,私相授受可是违规的呢。”

    李厨娘当初想要自己保密免得拖累她,那就只好尽可能藏匿两人来往关系。

    “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周富琳笑得合不拢嘴,从袖兜里取出骰子,塞到柳樱手里,“你有空先练练手,待禁闭结束,再一块去赌坊玩几局。”

    柳樱看着手里的骰子,心想自己才不要变成赌徒。

    黄昏将至,大片晚霞亦即将湮灭暗处,宫殿各处亦陆续掌灯。

    岑栖坐抬架出史馆大门,常黎捧着书于一旁随行出声:“主子,圣上既然特批可告假休养,您又何必如此亲力亲为,未免太受累。”

    “圣上封令,自当尽心尽责不容懈怠,何谈受累之说?”

    “奴,说错话了。”

    岑栖幽深目光掠过常黎,转而眺望忘不见尽头的宫道,不再多言。

    而常黎被方才栖亲王目光里寒意看的心间后怕,噤若寒蝉的没了声响。

    一路无声行进,岑栖有些疲惫的以手撑额旁闭目假寐。

    待行进西苑,幽深寂静宫殿里零星响起清亮笑语。

    “姐姐,你数目小,又输咯!”

    “再来再来!”

    岑栖抬眸张望内廊尽头小屋,只见女孩规矩盘坐在屋内,可面上笑意浓烈,小嘴里更是甜的很,一口一个姐姐。

    “主子!”两宫人先行察觉动静,连忙于一旁叩拜。

    柳樱亦慌张的藏起骰子,不敢继续玩闹。

    常黎看的清楚,直言道:“主子,柳侍读手里的骰子似乎是宫中禁品?”

    语落,内廊陷入一片死寂,岑栖目光随意扫落出声:“你们二人去向宋管事领罚,至于柳樱禁闭延长一月。”

    “是。”两宫人面色凝重的退离内殿。

    岑栖不再言语,随即由宫人抬入内里。

    柳樱全然没有料到周厨娘那么大方直白给的骰子,竟然会是违禁物!

    夜幕落下,两受罚宫人继续入殿看守柳樱。

    “对不起,这是我先前治伤的药膏,特别好用,两位姐姐不介意的话拿去擦药吧?”柳樱递着药膏满是愧疚的说着。

    两宫人迟疑的接过药膏,不敢再多言半句。

    深夜里主殿宫人悉数退离,两宫人亦回屋休息。

    主殿内室里的岑栖手捧书卷,却迟迟没有翻动,耳旁回想白日里女孩甜糯笑语,心间忍不住动怒。

    看来遍地都是她的好姐姐!

    夜色朦胧,繁星若尘,柳樱睡意正浓时,忽地铃声嘈杂响起,顿时惊的连忙坐起身!

    “哎,我好像在禁足啊?”柳樱下榻时,忽地想起禁令,一时犹豫的不敢迈出小屋。

    不过一会,铃声急促响起,犯困的柳樱吓的魂都险些飞走了!

    柳樱觉得美人姐姐大概是有急事,所以可能忘记自己还在关禁闭。

    如此设想,柳樱才左右张望内廊外面的动静,而后主动踏出小屋进入内室。

    灰青纱帐柔顺的悬挂床旁,烛火明亮,美人姐姐手捧书卷,面色不太和善,清幽嗓音冷冷出声:“跪下。”

    柳樱眨巴着眼,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声,可是又有些怕美人姐姐,只得乖巧跪坐在榻旁,困惑问:“这是怎么了?”

    “我倒要问你为什么要妄自议论当年先帝传位之事?”岑栖抿唇看向女孩严肃出声。

    “我就是好奇,所以才想询问,现在已经知错了。”柳樱觉得现在这种危险情况,不管对错,必须认错!

    岑栖凝视女孩一副卖乖模样,指尖微紧握住书卷,沉声质问:“那你又为什么要替常黎揽罪责?”

    “因为违禁话题是我主动问常黎,常黎平日虽然坏心思多,但这件事她真是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不想冤枉她。”

    “你倒是一幅恩怨分明仗义好心肠,那为什么会有骰子赌局?”

    柳樱指腹捏着衣角,不敢去看美人姐姐泛冷的脸色,弱弱解释道:“那只是用骰子玩游戏,没有赌钱,其实也不算赌的。”

    白日里间周大娘坦诚提及赌纺,丝毫没有掩饰,所以柳樱才没有料到会有如此后果。

    早知到就该偷摸藏起骰子,现在回想真是后悔!

    殿内一时陷入沉闷,柳樱跪的膝盖有些发麻,暗自抬头张望,却见美人姐姐脸色仍旧不太好,便从袖兜取出骰子,讨好递近道:“姐姐,若是不喜欢这东西,那就收缴吧,我以后再也不玩了。

    “你、!”岑栖欲言又止的看着天真无邪的女孩,心口却堵着一口气,偏生竟然无处发泄!

    “我?”柳樱困惑的接着话,想了想,脑袋一片空白,只得卖乖道,“姐姐,我真的知错了,请原谅这一回吧!”

    这过于甜蜜的讨好称呼,让岑栖更是如鲠在喉,偏头狠心的无视女孩的讨好,指尖泛白的握紧书卷,闷闷出声:“我看你根本不知错在何处,岂能轻易原谅?”

    语落,柳樱错愕看着面色微冷而显得疏离淡漠的美人姐姐,却发现她娟秀雅致的眉目间又透着委屈怨念!

    如若不是柳樱正罚跪的膝盖发酸,恐怕都以为是自己平白无故欺负美人姐姐咧?!

    第040章 第四十章

    烛火摇曳, 人影暗淡,柳樱水润灵动眼眸却照映的亮出点点星光。

    因着实在思索不得其中缘故,而膝盖更是难受的紧, 柳樱只好爬坐在榻旁,指腹轻扯美人姐姐一角素纱裙摆软声唤:“姐姐, 我真的想不出来错在哪里,要不告诉一声吧?”

    以往日里柳樱的了解,美人姐姐如若真要装视若无睹, 大概自己今夜得跪到天明不可!

    清亮悦耳的稚声落入耳间,却更让岑栖没来由的烦躁。

    若真论错处, 其实岑栖一时亦说不出缘由, 心里只得怨女孩太会卖乖!

    “我让你禁足是为反省,结果你只顾玩乐, 全然不思进取, 罚抄文章三百遍。”

    “啊,又抄书?”

    柳樱面露难色的瞧着美人姐姐, 欲言又止的没敢继续出声求情。

    岑栖垂眸看向沮丧趴在榻旁的女孩,挑眉反问:“莫非你是嫌抄的不够多?”

    “够了够了!”柳樱吓得连忙应声, 生怕一眨眼数目翻倍!

    “以后再跟别的宫人无视宫规聚众玩乐,绝不轻饶,记住了吗?”

    “嗯!”

    岑栖看着连连点头的女孩, 方才停止训斥,转而出声:“起来, 捶腿吧。”

    柳樱眨巴着眼看向美人姐姐稍显缓和面色, 方才爬坐在榻旁, 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从进宫到现在没见美人姐姐这么不高兴的样子,柳樱还是第一次被罚跪训话!

    平日里美人姐姐瞧着性子柔顺, 没想到不高兴的时候,竟比宋管事还要可怕呢!

    纱帐内里稍显安静,柳樱探手乖巧捶腿,心思却在捉摸让美人姐姐减少禁闭日期。

    抄书,大可慢慢抄就是了。

    可整天关禁闭实在是让柳樱生无可恋。

    “你,这是在捶腿么?”岑栖察觉腿上力道减弱消失,才发现女孩目光发散,双手虚空拍打着薄毯,明显心不在焉!

    柳樱闻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才锤空气,尴尬的矫正动作,心虚的应:“姐姐,我真的还要延长一个月的禁令?”

    “那是自然,你难道有要出西苑办的正事不成?”

    “正事,那倒没有。”

    坏事,可能有的!

    这话问的柳樱迟钝想起上回出西苑去府库接头的安管事。

    对方现下好像一直没动静呢。

    岑栖瞧着女孩明显心虚模样,自然亦联想那位府库安管事。

    李萍一死,君后那方暂时可能会偃旗息鼓按兵不动。

    可暗中联系女孩的府库管事,说不定会另有动作。

    现下自己让女孩禁足西苑,便是切断外界跟她的任何联系。

    其实不失为对女孩的一种保护,毕竟岑栖不愿看见女孩背叛自己。

    思量至此,岑栖转眸看向女孩警惕询问:“那骰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物件?”

    最近她一直被关禁闭,外面的禁物按理不会无缘无故的流到她手里才是!

    柳樱心生迟疑的应:“那位胖胖的周厨娘今天来送饭时找我借钱,这骰子就是她顺手送给我玩玩。”

    现在的情况,柳樱根本不敢提邀约去赌坊玩的事。

    至于李厨娘给钱的事,柳樱觉得能不提就不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周富琳,她为何找你借钱?”

    “据她说把钱都在宫里赌坊里输光了。”

    岑栖蹙眉道:“宫里有赌坊?”

    柳樱见此,困惑询问:“姐姐,不知道吗?”

    可从周大娘那反应来看,宫廷的赌坊应该是个很热闹的场所,知晓的人肯定不少。

    所以柳樱才以为赌坊是宫廷许可开办呢。

    “宫规虽然并未明令禁赌,但是赌坊乃聚众赌博的盈利场所,自是不许私设,这坐庄之人背景非同一般。”

    “是啊,皇宫里那么多人都没有举报。”柳樱听美人姐姐如此说,心里亦有些好奇。

    宫廷之中,天子住处,竟然有人做灯下黑的买卖,这可真是鬼才!

    岑栖目光瞧着捶腿的女孩,话锋一转问:“你去过赌坊吗?”

    柳樱被问的突然,隐隐感觉不妙,果断否认应:“没有!”

    开玩笑,只是玩骰子就被罚抄禁闭,如果真去赌坊,美人姐姐说不定会气的咔擦自己!

    虽然美人姐姐容貌柔美,眉目温和,但是柳樱心里就是感觉很危险!

    “难道周富琳没有提议你去试试手气?”

    “额、倒是有提过,但是我没答应。”

    岑栖心间了然,缓声应:“你先别急着拒绝,如果有机会不妨去赌坊玩玩。”

    柳樱瞠目结舌的看向变化无常的美人姐姐,心想这该不会是迂回试探的陷阱吧?!

    “姐姐,我还在禁闭呢,哪有时间去赌坊啊。”

    “不急,等周富琳把借的钱输光,她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岑栖探手翻动书册,心想宫廷的赌坊暗地里必有巨大利益输送,如果查清其中人员,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柳樱好奇询问:“姐姐怎么知道周大娘会输光钱呢?”

    “赌徒只有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收手,除了输,没有第二条路。”岑栖迎上女孩黑亮明眸,并未告知她,赌坊一般内里都暗藏乾坤,赌客是不可能满载而归,否则赌坊就无法敛财获利,“你积极表现兴趣,她自然会带你去赌坊。”

    “姐姐想让我去赌坊做什么?”

    “尽力去赌就是了。”

    柳樱看着一反常态的美人姐姐,完全猜不准心思,只得点头答应,犹豫出声:“那我的禁闭可以缩短些时间吗?”

    岑栖避开女孩目光,骤然间恢复先前漠然模样应:“你先把三百遍文章抄完,再说吧。”

    眼见美人姐姐没得商量,柳樱知趣应:“哦。”

    深夜里话语声停歇,柳樱哈欠连天,困顿的趴在一旁准备睡觉。

    “你怎么不回去睡?”岑栖瞧着躺在一旁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女孩,探手捏着她的脸,心里存着气询问。

    柳樱全然没有躲避手指戳脸的动作,眼眸挣扎的睁开出声:“姐姐不想跟我一块睡吗?”

    最近关禁闭,柳樱都出不得小屋,自然别提入夜侍奉了。

    岑栖闻声,指腹捏住女孩脸蛋嗔怒道:“出言不逊,谁想跟你一块睡?”

    “说错了,是我想跟姐姐一块睡!”柳樱稍稍恢复清醒,弯眉笑道,“这几天突然一个人睡觉,还怪想姐姐呢。”

    语落,岑栖稍稍松了些力道,迟疑的收回手,视线躲避女孩笑意盈盈的眉眼,转而看向纱帐暗影,缓声回:“我看你是更想主殿里糕点吃食吧?”

    刚才真是差点就被女孩的卖乖给糊弄住了。

    心思回笼,岑栖偏头去看突然不答话的女孩,没成想她已经熟睡了。

    岑栖微叹闭眸,双手搭在身前,不多时,亦浅眠入睡。

    夏风拂动窗外枝叶,明月皎洁,枝叶间洒落银霜满地,静谧庭院。

    盛夏过半时节,越发炎热,小屋里摆放的文章宣纸已经是厚厚一沓,柳樱埋头苦抄,全然不知殿外光阴变化。

    清晨常黎听宫人汇报,便来到殿门外,只见一年岁跟柳樱差不多大的宫人提着冰桶在外,蹙眉道:“柳樱正被罚禁闭,你一个府库宫人来找她做什么?”

    小宫人俞翠瞧着这位西苑管事不太好对付,心生畏惧,嘴上不缓不慢的应:“这是柳樱订的冰块,她要给银子让我交回府库。”

    “冰块乃现下的紧俏用品,她一个侍读怎么可能买得起。”常黎眼露狐疑,随即示意身旁宫人去检查究竟。

    一宫人下台阶,打开木桶察看,而后颔首应:“常管事,确实是冰块。”

    小宫人俞翠瞧着如此阵仗,知趣的出声:“既然这样,那我就把冰块带回府库。”

    “站住,这些冰我要了。”常黎看着外头烈日炎炎,正好可以给自己解热。

    将银锭交于小宫人,常黎看着她走远道:“宫里私自买卖物件的常有,这般大价钱买卖冰块,实在少见。”

    一旁宫人出声:“常管事,您是怀疑柳侍读跟外边什么人有关系不成?”

    “我可没说,你且跟上小宫人瞧瞧吧。”常黎知道柳樱备受栖亲王宠信,区区禁闭鞭刑还远远不足以让她坐冷板凳。

    除非抓到确凿证据,否则常黎不敢直接对付柳樱。

    倒不是怕柳樱报复,只是怕栖亲王眼里容不得沙子,到时自己得不偿失。

    天色临近午时,最是炎热难耐,柳樱抄书抄的两眼发黑,整个人趴在案桌,额前细汗弥漫,不解念叨:“奇怪,这么热的天,冰块怎么都不按时送来?”

    难道是府库安管事见自己一直不办事,察觉不对劲,所以取消给自己送福利了?

    午时殿外热浪滚滚而来,岑栖于内室用膳,服侍的宫人们大多热的不行,常黎抬手用丝帕擦拭面容,分外凉爽。

    丝帕浸润冰水凉意舒适,最是适宜缓解闷热。

    岑栖察觉其它宫人惧怕闷热,便出声:“你们下去。”

    “是。”众宫人退离内室。

    因着岑栖体弱惧寒,主殿里未设冰鉴或是扇风,哪怕窗户敞开,仍旧是闷热的紧,常人自是受不住。

    常黎盛参汤晾置一旁出声:“主子,听闻圣上不日将要去避暑行宫,您要随行吗?”

    “往年都是留守宫廷,所以不作改动。”岑栖不太喜阴凉之地,更何况宫廷之中的赌坊之事,现下正好借此时详查一番,停筷,“近来食欲不振,这份粉羹赏你食用吧。”

    常黎颔首应:“谢主子。”

    此时小屋里的柳樱热的没有耐心抄写,便想询问看守宫人送冰之事,没想正巧碰上常黎从内室出来。

    “这粉羹细腻鲜甜,想吃吗?”常黎顾自食用粉羹,假意和善的询问。

    柳樱嘴硬的说:“天太热了,我没胃口。”

    常黎轻蔑一笑出声:“原来你是在等冰块啊,可惜先前被我给劫下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苑进出之物一律严查,每日都有详目清单,而这些冰块并没有记载,我身为西苑管事自然有权处置,柳侍读若不服,大可去告问。”

    柳樱瞧着常黎一副得意模样,眼眸轻转道:“天这么热,你先前肯定喝了冰水,现下又吃粉羹,难道没有觉察不对劲?”

    常黎狐疑应:“你、什么意思?”

    “温馨提示,茅房的厕纸不好用,最好自备。”柳樱笑容灿烂的说着。

    语毕,常黎蹙眉匆匆离开内廊,柳樱笑出月牙弯眉,心想自己可是拉肚子资深患者。

    冰水加成,估计效果翻倍!

    柳樱收敛面上笑意,心间隐隐担心因今日变故,不知府库安管事会不会察觉不对劲呢。

    自己关禁闭,说不定会被怀疑已经暴露身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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