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在一个星期前来了电话, 说是病人主动跟医生说要同女儿出院,让江云汀有空过去办手续。
院方无可奈何,肖让也一样。
毕竟监护权在谈玲那里, 肖让无法插手, 云汀这一回怕是有麻烦了。
江云汀扶着墙走出来, 身旁的小猫亦步亦趋,担心地看着他。
江云汀这一回从时光隧道里出来的状况比上一次好很多,只是因着他本身心脏病情的发展,再加上待在小世界里的时间太久,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他的身体增加了不少压力, 不过没有到吃药的地步。
肖让连忙上前扶着人坐下。
“多谢部长。”江云汀接过肖让给他倒的热茶。
肖让拆了一盒桂花酥放在白瓷碟里,手指轻推,示意他吃一些。
009跳上肖让的膝头一顿撒娇。
“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肖让笑道:“看来很快就可以修复完毕,拿到奖金还完债了。”
江云汀点点头,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江云汀犹豫了好一会儿, 抬头试探性地看向肖让:“部长,我想知道,接连几个任务世界发生爆炸, 真的如您所认为的那样, 是意外吗?”
“是意外。”肖让目光坚定,口气不容置疑。
江云汀追问道:“那么部长,有没有一种可能,小世界里的主角是同一个人?”
肖让撸猫的手顿了顿, 看着眼前青年暗暗期待的目光, 他不自然地起身,借着给他添茶的动作迅速思考答案。
肖让坐回原位, 沉默了几分钟,脸色严肃起来反问道:“你以为呢?”
江云汀没有说话。
009跳上桌子自己衔了一枚桂花酥,还不忘好奇用爪爪扒拉着一旁包装精致的包装袋,泄出一点玫瑰糕的香味。
小猫眼前一亮,喵喵叫着表示自己要吃。江云汀想伸手帮它打开,却被肖让拦住了。
“好了,这些是买给老人家吃的,009要是喜欢,我下回再给你带。”肖让摸着猫猫头安抚。
江云汀不太好意思地笑道:“真的太麻烦部长了,我家里的事太多……好在有部长帮忙。”
肖让摆摆手,顺带说了疗养院的情况。
江云汀站起身来,脸色煞白:“您是说,姥姥是主动要求跟我妈走吗?”
“是。”肖让示意他坐下,“我也没有想到。听说你妈妈大闹医院的事之后我上个星期还去探望过老人家。那时候老人家拉着我说话,说你身体不好,但是做事靠谱,希望我能照拂一二……没想到第二天突然就变卦了。”
肖让叹了口气:“云汀,我看你的情况照顾老人也是辛苦。而且按照法律来说,照顾老人本身就是你母亲的义务……我这样说很无情,其实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真的,你姥姥不是你的责任,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
“至于你姥姥做出的这个决定……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也能理解。”
江云汀不自觉捂着心脏,声音虚弱得近乎不可闻:“骨肉亲情,我没想到……我以为……”
我以为姥姥已经接受我了,不再视我为拖油瓶、灾星。
我以为一切都在变好。
肖让很无奈,他自己是个孤儿,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体会不到江云汀对家人的感情。
江云汀站起身跟肖让告辞:“谢谢部长,我现在先去医院看看,说不定姥姥能回心转意。”尽管可能性很小。
肖让不太放心,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干脆说道:“我陪你一起过去。”
生怕江云汀拒绝,肖让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我顺带去拜访一位伯父。”
江云汀感激地点点头。
【疗养院】
“妈,我跟你说,你年纪大了,那个工资卡和我爸的赔偿款我来替你保管。”谈玲特意穿了一身灰蓝色的连衣裙,还专门收拾了一下,看起来整个人干净又整洁,倒有点像个孝顺女儿的模样。
因为在这所高级养老院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老人家的身体看起来康健了很多,清醒的时候也变多了。
老人兀自收拾着衣物,刚才护士长说了今天云汀会过来,她现在收拾好等会儿走的时候也方便。
老人不咸不淡道:“我还没老糊涂。工资卡可以给你,就作为我的生活费,但是你爸的钱动不了。”
谈玲嗤笑一声:“妈,你那退休金就这么点钱,都不够我打三圈麻将的,还做生活费?等会儿那个白眼狼来了你可得站在我这一边,我才是你亲生女儿!你可别忘了,要不是江云汀,我爸怎么会那么早就走了?你就该问他要生活费!要药钱!他现在本事大了,钱多的是!我跟你说…”
“你住口!”老人蓦然转过身来,死死地瞪着她:“你再多说一句话,我连工资卡都不会给你!”
谈玲讪讪地住了嘴,江崎欠了赌债跑了,她又没有收入来源,要不是为了这老太婆的退休金,她才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
护士长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护士长一进来就只看见老人在收拾东西,一边的中年女人正在沙发上坐着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
护士长不屑地撇撇嘴,连装都不会装吗?
“谈老太太,这是医生开的药,具体用量都写在上面了。”护士长把药塞进老人的布袋里,也跟着帮忙收拾。
东西并不算多,也就几件衣服,盆、桶这些洗漱用品,还有几本书。
护士长把书拿过来,一时手滑摔了一本书。
书页翻开,掉落出几朵干花。
“呦,老太太手艺不错,这干花做得细致。”
老人急步上前把花放进书页里夹好,动作格外轻柔地触碰了下花瓣。
“胡乱做的,做得不好,留个纪念罢了。”
护士长笑了笑,她觉得有点眼熟,一时又说不起来。
江云汀他们的速度很快,在路上收到了护士长的通讯,说是姥姥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在缴费处坐着了。
心脏咚咚地跳着,每一次跳动都是那么缓慢。
江云汀每一口气都吸不到底,指尖泛起淡淡的紫色。
江云汀偷偷咽了最后一颗药,身体微微后仰,像是累了一般靠着车窗。
还能忍受,再坚持一会儿。
肖让下车扶着江云汀上去,小猫没有跟上,它不喜欢消毒水味。
才刚刚进到一楼大厅,便听见了极大的喧哗声。
“这医药费那么贵,你们抢钱啊?!”谈玲瞪着眼睛就要开骂。
护士和来就诊的患者们议论纷纷,老人抱着布袋坐在座椅上出神。
江云汀脚步虚软,好在刚才吃了药,状况好了一点。
他推开了肖让的手。
谈玲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江云汀,当即兴奋地大喊:“哎!老太太她外孙来了,找他要钱,他有的是钱!”
老人依旧低着头,没有反应。
谈玲看到人群聚拢得越来越多,兴奋得过了头,大步上前就要拉着江云汀去交钱。
江云汀被她拽的一个趔趄,险些就要摔在地上,被肖让扶住。
谈玲看到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再看肖让身上的西装、名表更加兴奋了,指着两人大笑出声:“江云汀你长本事了?还找了个有钱人回来。妈妈早就说了,不要浪费了你这张脸!”
江云汀握住谈玲将将要戳到他眼睛的手指:“你嘴巴放干净点,这是我领导!”
“切,我管你什么领导不领导!”谈玲抱胸站着,气焰嚣张:“把钱给了,我要带你姥姥出院!”
江云汀不管她,兀自走到老人面前,单膝跪下。
他尝试着去握老人的手,老人没有推开他。
姥姥一辈子都过得苦,手指上布满了老茧,还有不少皲裂的伤痕。
但是很暖和。
他小时候被小伙伴欺负哭了,回来之后姥姥就会摸摸他的头,然后带他出去找姥爷。
三个人就会坐上三轮车去小超市买果冻,然后笑着回家。
“姥姥,”江云汀不知怎么地,声音颤抖得不像话:“您不要我了吗?”
老人终于抬起头来,苍老的眼睛仔细看着外孙,连一个细微的地方都不肯放过。
老爷子是出车祸去世的,车主赔了不少钱。
女儿女婿总盯着这笔钱,还拿那种眼神看着云汀,嘴里嘀咕着不三不四的话。
云汀长得太扎眼,被不是人的东西惦记上了。
她老了,身体又不好,能护住这孩子几时?
只能装疯卖傻,半夜提着刀站在床头吓唬他们,吓得他们不得不搬出去。
就这么熬到了云汀快要成年的时候。
她攒了不少钱,要给云汀上大学用。江崎欠了一屁股赌债,他们夫妇又把主意打到了家里。
尤其是谈玲,她看到云汀马上高中毕业、要掌控不住了,跑到学校三天两头地闹,让孩子抬不起头。
老人打听过了,如果有证人能够证明孩子父母没有尽到抚养义务、同住的家人又有疯病的话,孩子是可以去到政府提供的住所居住,监护权暂时由政府代管。
于是慈爱的老人发了疯病,打得夫妇俩落荒而逃。
可是这孩子一点都不怕她。
云汀好学,又很黏他姥爷,把他姥爷身上的优点学了个十成十,那个固执的性子也学了个十成十。
这可不行,云汀不走,政府的人怎么认定她确实有疯病?怎么有个好环境安安生生去念书考大学?
所以她用了好多恶毒的话去骂他,最后终于有人看不过眼,把孩子连拉带拽地抱走了。
老爷子去世之后,她一个人抚养云汀,撑了这个家太久,她太累了。
可能是年纪大了,加上愧疚的原因,她逐渐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真的发起了疯。
不能再拖累云汀了,这孩子要被她拖累死了。
云汀为了赚钱,为了给她治病,都快忘了他自己也是个病人。
医生都说了,要尽快入院,这傻孩子就是不肯。
脸色白成这个样子,手也冰凉……
不能再等了。
“不要你,我有女儿,她照顾我。”老人梗着脖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云汀。
江云汀哽咽一声:“可是姥姥,姥爷走的时候交代了云汀,要好好照顾您的。”
“云汀、云汀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您让我照顾您好不好?我最近工作忙,没来看您是我的不对,以后不会了,您、您相信我。”
老人固执摇头:“不、要、你。”
江云汀的心脏仿佛被重击,双膝跪下,不得不伏在老人膝头喘息。
老人再次恍惚起来,眼前的画面扭曲一片,看到的人都是妖魔鬼怪,耳边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她想把手抽出来捂住耳朵,却被云汀牢牢抓住。
“可是,可是我只有您了姥姥——云汀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我改,我都改!”
谈玲洋洋得意道:“啧,江云汀,我才是你姥姥亲女儿,你把我跟你爸害得这么惨,你姥姥怎么会要你?你就是个扫把星!糟践钱的玩意儿!”
护士长不忍心,上前轻轻拍着云汀的背。肖让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老人的头剧烈疼痛起来,眼前的谈玲成了血盆大口的妖怪,猛地把手一抽就要站起身来扑打她。
可是云汀抱住了她的腿,她晃晃头,妖怪消失不见,精神恍惚昏沉起来。
“我真的、真的不是扫把星,呜呃——!”江云汀撑到极致,心脏处像是有把锤子一般,重重地敲击着,痛得他意识昏沉。
肖让疾步上前扶住了人,愤愤道:“行,你们话说得绝,药费我来付,以后不准来纠缠江云汀!”
谈玲赶紧说:“你先给钱!”
肖让把人扶在座椅上坐好,云汀坐不稳,他已经昏沉过去,眼前一片黑暗。
江云汀垂着头,靠在扶手上。
肖让全程没有理会那个女人打听他的身份和云汀工资的问题,把钱付了之后送母女俩离开。
老人精神状况还未回转,呈现出一种木僵的状态,愣愣地被谈玲扯着离开。
肖让以为云汀方才是不舒服,之后会慢慢跟上来,没想到一直没见着人,干脆回去找。
谁知云汀居然垂着头,还靠在扶手上。
路过的护士觉得不对劲,轻轻推了他一下,整个人居然就这么倒了下去。
肖让吓了一大跳,赶紧冲上前抱起人,从云汀的口袋里掏出备用药。
肖让皱了眉。
这药瓶的名字不对,好像跟之前开的不一样。
拧开药盖——一粒药都没有。
“江云汀!醒醒!”肖让又急又慌,护士已经去叫医生了。
他这会儿想找出个什么人让江云汀的意识不要昏沉下去,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
江云汀平时休息就去做各种各样的兼职,像个陀螺一般不肯让自己停下来,也没见他有什么朋友,一心就想着给老人家治病。
结果这唯一的亲人还不要他了。
肖让之前派人查过江云汀的家庭情况,说是他姥爷对他不错,但他姥姥对这个外孙的感情很坏,家里天天吵吵闹闹、不得安生。
他不知道江云汀对他姥姥的感情这么深。
肖让曾经感慨过,江云汀看着温柔可亲,实际性子疏离,待人接物不冷不热的样子,去做任务再合适不过。
他不得不承认,他看走眼了。
“准备心肺复苏!”
“全部散开!不要聚拢!”
脑子灵光一闪,肖让大声吼道:“江云汀!你想想岑鸣,想想陆渊!想想小世界里的人!”
江云汀意识昏沉,在心脏炸裂般的疼痛中晕厥过去。
直到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老师,我心悦你,爱慕你,最喜欢你。”
——“希望我的云汀长命百岁、顺遂安康。”
——“云汀,我今日终于得遂生平所愿。”
——“我爱你,云汀,我要与你共度余生。”
一滴眼泪滑过。
消瘦的胸膛被按压得凹陷下去,触目惊心。
“好了好了——情况稳定了,来,小心,慢点啊——”
【第二天】
江云汀睁开了眼,伸手取掉了氧气罩。
肖让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李然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小猫正在舔毛。
“江江!你醒啦!”009跑上前,顺带撞了下肖让把他叫醒。
江云汀说不出话,对着他们笑了一下。
肖让抹了把脸:“别笑了,很难看。”
009踹了他一脚。
一时静默下来。
护士进来给他换了药水。
肖让率先开口:“云汀,你这次发病把我们都吓坏了。”
009和李然附和点头。
江云汀被喂了几口水,声音沙哑:“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这病发作是家常便饭,不碍事。”
肖让叹了口气:“其实老人家离了你也好,你以后就赚钱治你自己的病。我说话不好听,你别介意。”
江云汀闭了闭眼:“是我不好,陪姥姥的时间太少了……部长,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帮我多注意一下老人的情况吗?我那个妈不会照顾人,我怕会出事。”
“行,我会尽力。”肖让爽快答应。
李然挠头,站在肖让的身后欲言又止。
可能是因为药物的原因,江云汀身上有些刺痛。
江云汀明白李然的意思:“部长,我可以继续工作,大概什么时候我能出院?”
肖让很犹豫:“云汀,你身体支撑不了这个强度,虽然我们是精神力进入,但是……”
“没关系,我的精神力远超常人不是吗?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江云汀坚持道。
肖让顿了顿:“再看吧,医生说可以才行。”
第062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1
【渝州城】
大雪纷飞, 整座城池被冰雪笼罩,银装素裹,正是玲珑世界。
“老李头, 听说淮州城那边发了瘟疫, 死了不少人呐!”老妇人挎着篮子, 跟酒铺的老板顺带打听消息。
李家的儿子正是在离渝州城不远处的淮州城做工,若有消息定会传到这里来。
再说了,李家经营的这家酒铺,本来就是消息汇集之处。
老李一头花白的头发,腰也佝偻下去。
摆了摆手, 他心里比谁都着急:“小儿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来信,倒是拜托了一位过路客商带了句话,说是城中还未封闭,尚算安全。虽有疫病,但城主已上报朝廷与仙家宗门,想来很快就好了。”
“就是心里总悬得慌, 觉着要出事。”
老妇人点点头,也不好多说,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这条街道十分繁华, 虽然邻近城池出了疫病, 但因着今日是灯市,渝州城又以制作各类灯和工艺品手艺精湛出名,因而这一传统还是保留下来。
人声鼎沸,游人穿着节日的盛装, 沿途观赏各类形态各异的花灯。手艺人们正想趁此机会表现展示自己的手艺, 不惜力气大声吆喝,唯恐这些精巧的花灯被人们冷落。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断, 喧闹一片,无人注意到躲藏在深巷角落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小乞儿。
“沈眠,沈眠醒醒!”林一用力摇晃着靠着墙根的沈眠,声音里带着:“你别死啊!再熬一熬,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沈眠,不要害怕,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江云汀!你怎么敢死?我还没来得及报复你,你怎么敢去死!
“不!”沈眠睁开眼睛,血丝爬满了眼球,被冻得青紫的脸上青筋暴起。
林一以为他醒了,大喜,正要扶起他去酒楼后厨里去找东西吃,猛地一拽,却又看见沈眠晕倒在地。
脏兮兮的脸挨着混杂雨水、雪水的地里,沾满了冰渣。
林一抖着手去探沈眠的鼻息,吓得瘫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出了这个巷子想去找大夫,没想到被游人胡乱冲到了远处,任他怎么折腾都没法迈进一步,只能被迫随着人流往花灯盛会走去。
另一边,青云宗宗主居所流云殿内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喘声。
“咳咳咳!咳——咳咳!”
纤长的手指揪紧衣襟,江云汀跪倒在地,咳得脸色青白一片。
奶白小猫急得团团转,扒拉着枕边放置的药瓶推到江云汀面前。
江云汀抖着手,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弄开了药塞,一连吞了好几颗药丸,接着便虚弱无力地后靠在床沿,粗粗地喘着气。
猫猫的脸皱成包子,江江的身体刚好了一些就来到了这个位面,精神力支撑不住,导致这个世界里的身体更加虚弱。
诡异的是,它方才探查江江的身体数据时,发现他体内灵力运转滞涩,金丹黯淡无光,经脉更是破碎不堪…好在神魂未损,可以勉力支撑住这具身体。
眼下江江只剩下这大乘期的修为撑着,只是一旦运转灵力,势必加重经脉的伤势。
更何况……它早已打开了痛觉屏蔽的设置。
小猫舔舔江云汀犹在颤抖的手指,但看江江的模样,似乎作用不大。
江云汀坐着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提起些精神,四肢百骸的痛楚随着他的动作愈发剧烈。
看来这个世界的形势更加严峻了。
殿外布置了重重结界,有人传音进来,沉着有力但隐含焦灼之色。
“宗主,凡间朝廷向我宗门求助,瘟疫席卷中西部十二城,伤亡无数,急需门派支援救护。”
江云汀费力撑着床站起身来,略理了理了衣衫,便挥手撤去结界让执法大长老,也是他的师弟肆无音进殿。
肆无音进来一看江云汀的脸色便觉得不好。
师兄闭关百年终于在前日晋升大乘期,怎么休息了几日反倒更加憔悴了?
江云汀按下肆无音把脉的手,站起身来施展水镜一观凡间灾疫情境。
水镜照过之处被青烟笼罩。哀鸿遍野,尸体堆积如山,人们焚烧尸体的速度赶不及尸体运送过来的数量……实乃人间地狱。
江云汀眉头皱得死紧,脸色更加苍白了。
挥袖将水镜的范围扩大,双目微阖,神识以流云殿为中心向外扩张,逐渐布满青云宗,延伸至凡间。
青云宗等修仙弟子自不必说,大乘期修士的神识岂是他们能够轻易承受的?一些修为低微的弟子噗通倒地,道心岌岌可危,却在下一秒感受到灵识如久旱逢甘露般被滋润。
清风拂过,跪倒或摔倒的人们被轻柔扶起。众人拍拍胸膛,在心有余悸的同时身怀感恩,纷纷躬身下拜以示尊敬。
“可知这是天灾还是人祸?”江云汀睁开双眸,拂去水镜中呈现出来的灾兽镜像,脸色沉重地看向肆无音。
肆无音闭了闭眼:“我以为,是人祸。”
“自然是人祸。”江云汀弯腰抱起小猫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我闭关前曾重伤过它,它虽逃跑,但我自认以它当时的伤势不可能在百余年间恢复。”
“去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救助并引来了灾兽蚩。”
肆无音单膝下跪,郑重称是。
“另,组织药门弟子下山救助百姓。其余弟子,尤其是你门下的剑修,提醒他们注意不要惊吓到凡人,一切以人命为重,自身的防护也不要懈怠。”
“以我的名义发帖呼吁其他宗门下山救人,若有不从者,便让他们的宗主亲自来找我说话。”
“师兄!”肆无音急急开口:“您刚刚晋升大乘期,此番作为岂非使得我青云宗有以势压人之嫌?”
小猫晃晃头,江云汀轻揉小猫的耳朵,笑着说道:“青云宗虽是第一大宗门,但力有不及。灾兽作乱,其后而至的是数不清的凶兽、异兽,若大家为了一己私利耽误了救治人命的机会,我会后悔。”
肆无音的神色微微舒展,确实,道心是修仙之人最为看重的,若师兄道心不稳,不仅是对青云宗,更是对修真界而言都是一大打击。
“宗主思虑周全。”
“再说了,”江云汀眨眨眼:“以我的名义发的,他们只会以为是我狂妄逞英雄,若认真计较起来,与青云宗有什么干系?”
“我可不曾以宗主的名义发帖。”
肆无音欲言又止。
“去吧,多一点时间就多救一条人命。”
肆无音颔首:“师弟告退,这便传达下去。”
“江江,你也要去吗?”009在木桌上寻摸好吃的糕点,吃得满嘴都是碎屑。
江云汀拿着帕子沾了茶水一点点给小猫擦嘴巴,笑着说道:“当然呀,我是宗主,自然身先士卒。”
况且……
肆无音不一定能对付得了灾兽蚩,其他门派的人也不会听从青云宗的号令。
上一世的灾兽蚩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完全打败。
并且,上一世直到他登出世界都未曾揪出这次瘟疫的幕后黑手,只是查到或许此人同样也是让沈眠走火入魔的背后之人便被阻断消息。
无论如何,这次回来他必定要追究到底。
顺便……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小徒弟,把他提前带回来养着。
江云汀想得挺好,却遭到了009的反对。
009呲牙:“江江,剧情线没那么快开始。虽然前两个小世界的剧情线崩了,但不代表这个世界的剧情线也出了问题。”
009难得严肃起来:“我们这次回来得太早,你若是莽撞介入沈眠的命盘,必遭反噬。你现在自身难保,不要太小瞧此间天道了!”
江云汀挣扎:“我自然知晓九九说的这些,只是这次既然提前回来了,我……怎么舍得沈眠受苦?”
009无奈道:“江江,你何时这般冲动?”
“九九,我知道你操心我的身体。”江云汀忍着身上丝丝缕缕从未断绝的疼痛,面上笑容温柔依旧:“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个世界的危险性我们都知道,况且我们这次去不一定会遇到沈眠。”
“若是遇到了,我们就把他带回来;若是不幸没遇到,那我们便安心等着他来拜师,如何?”
小猫嗷呜一声叼着江云汀的手咬着磨牙,算是应允了。
反正天道会隐藏主角受的踪迹,江江还真不一定能遇到他。
于是,他们一行人追踪灾兽蚩的第一天,傍晚时分,江云汀独自出行探查灾兽踪迹。
热闹非凡的渝州城内暗巷,不起眼的角落——
江云汀在污水中抱起了快要冻死的孩子。
009:“……”
009磨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天道,没用的东西!”
主角受沈眠奄奄一息,高热难退。
江云汀小心扶着孩子,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丸药喂了一颗。
见他咽下,江云汀舒了一口气,还好这孩子没病糊涂,吞咽没问题。
江云汀把沈眠背在背上,慢慢走出了暗巷,察觉到不对。
方才太过紧张,没注意到锣鼓喧闹的街道这时居然静默一片。
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云汀把沈眠放在干燥的地面上,忍着经脉炸裂般的疼痛驱动灵力,探手从虚空中取出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抱朴。
道路深处,一头形态似牛,独眼,蛇尾,额部白斑的怪物在浓雾中现出身形。
江云汀敛眉,渝州城山林林立,灾兽果然在此休憩养伤。
它对着江云汀嘶吼一声,声若巨雷,震得地面当即裂出一道巨大的深谷,沿街店铺应声倒塌,繁华街道顿时成为一片废墟,扬起阵阵灰尘。
江云汀右手握紧手中长剑,左手手指翻飞施法设置结界,将沈眠与小猫牢牢罩住。
灾兽见这一多年仇敌居然丝毫不怕它,还有心思设立结界保护蝼蚁,更加焦躁起来,四蹄踏地,震得地面剧烈晃动,鼻子喷出阵阵青雾,仰首嚎叫一声,便蓄助气力冲着江云汀袭来——!
江云汀面色不变,执剑于前,阖目专注于心。
黑发无风自舞,白色锦袍飒飒扬起。
口中念诀,符文呈现金光飘散而出,如同金色链条将灾兽团团围绕,使之困于其中挣脱不出,定在虚空之中。
江云汀手如莲花,仙剑升腾飞往空中。
沈眠睁开了眼,直愣愣地盯着那抹魂牵梦绕的背影,半分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在中西部支援的各宗门弟子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各派宗主们走出营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仙剑抱朴逐渐升高、变大,剑身周围环绕无数精妙绝伦的阵法。随着仙剑升至极限,充沛的灵力宣泄而出,重重威压向内凝聚,形成如龙卷一般的旋风!
众人眯起眼睛,周身运转灵力将自己固定住。
山间灵兽受此灵力吸引发生暴动,如激流般冲下山崖。
凤凰共舞,百鸟争鸣。
可灵山却被结界结实罩住,符咒升空,绚丽光影闪动,灵兽焦躁盘桓甩头,可由符咒催动的安神音强行令其陷入沉睡。
旋风越刮越烈,灾兽发出最后的嘶吼——
仙剑猛地落下,不留任何余力,直直插入灾兽头颅——
灾兽不敌其力,竟一头重重栽入地面!
仙剑并未就此停住,旋风加大聚灵强度,将灾兽继续向地面推进,直将其砸入数十万米的深谷。
轰———————!
沈眠被震晕过去,失去了意识。
江云汀舒眉展目,双手盘飞如蝶翼震颤,可力道丝毫不弱,一记符咒打入地底,将灾兽彻底镇压。
身体腾空飞起,仙剑飞出重归掌中。
江云汀悬剑,以剑指地,双掌合十,口中清喝一声:
“合!”
砰砰砰—————!
数十万米的深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轰隆并起,裂纹严丝合缝,大地如同从未分离过一般,只余地面上令人胆寒的裂痕与四周的一片废墟昭示着曾经发生过什么。
沈眠从剧烈的震动中再次苏醒,只瞧见身前一道熟悉的白影单膝半跪于地,从来挺直不曾弯曲的脊梁颤抖着,显得此人脆弱不堪。
江、云汀,你来了。
沈眠伸出了手,江云汀似有所感,回身看去。
少年明明双目,正紧盯着他。
江云汀咽下口中腥甜,上前抱住了少年。
“不怕,我在这里。”
沈眠昏昏沉沉,抓住江云汀的手,眼中意味不明。
启唇,露出利齿,撑起身子揽住江云汀的脖颈,狠狠一口咬下!
盖个章——
江云汀,你生与死,都是我的。
第063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2
【渝州城城主府, 鹿溪苑内】
药门长老祝文华拎着药箱走入正房。
推开门,祝文华原本以为宗主会在内室休息,没想到这人居然在与肆无音争论。
“怎么说着说着还急眼了?稀奇。”祝文华看了眼江云汀的脸色, 暗自皱眉, 把茶盏推在一边, 空出位置放药箱。
肆无音愤愤不平道:“师妹,你来评评理。师兄是我青云宗宗主,他的嫡传大弟子关乎下一任宗主人选,重要程度不必我说吧?”
“偏偏他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个乞儿回来,灵根未测、资质品行未明, 师兄居然就说要收他做大弟子,不荒唐吗?”
江云汀默默扶额。
他知道这个决定在别人看来非常草率。
主要是上一世他就知道主角受资质上佳,只是在上山拜师前遇人不淑,被一邪修骗了去做徒弟,后来历尽磨难才终于来到青云宗……这一世他不想让沈眠遭这些没有必要的罪,所以方才没有多想, 直接跟肆无音说了要带沈眠回宗门的事,便闹了这一出。
不过那邪修还是有些本事,居然能够看出沈眠乃是人魔混血。
魔血仙骨存于一身……他便是打着想占了沈眠的仙骨用作自己修炼之用的主意, 这才一直带着沈眠, 顺便寻找取骨之法。
只是沈眠在世间摸爬滚打多年,又怎会轻信他人善意?他原也以为这个师父会把他带入修仙一途,便主动拜师顺带了解修仙宗门情况。谁知道那邪修吃醉了酒,竟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沈眠没有坐以待毙, 跟着那邪修学了一些法术, 心里暗暗提防着他。
没想到这邪修没找到取骨之法,反倒找到了隐藏仙骨气息的法术。
仙骨灵气充裕, 因而沈眠总是容易招惹些精怪,防不胜防。更何况他们二人势单力薄,邪修自然不肯让别人发现了沈眠的特殊体质,连忙教导沈眠修炼此法。
沈眠聪明灵秀,一点便透。可没想到那本秘籍有几页缺漏,在压制仙骨气息时反倒激发了其中的灵气,又一时走岔了道,折磨得沈眠苦不堪言。
邪修生怕自己这段时日的努力白费,便也用了不少灵宝为沈眠助力,误打误撞居然激得仙骨松动,似乎当下便要脱出体外——
邪修起了坏心,就要拿起匕首直接取骨——下一秒魔血沸腾,沈眠现出半身魔纹失了理智,在魔血的控制下一举反杀了邪修。
可沈眠同时也失去了意识,过了不知多久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跌跌撞撞地来到了青云宗驻守的定州城,再次遇见了曾经在渝州城结伴乞讨的小伙伴林一。
后来沈眠前往青云宗上山通关,一举拔下头筹,终于拜青云宗宗主为师,成为其座下首徒。
祝文华掩唇一笑,头上步摇晃动起来:“三师兄,按我说,你定是没有听完宗主的话就恼了,宗主的意思必不会是你以为的这样。”
小猫喵喵点头:“漂亮姐姐好聪明~江江,快想个理由应付过去!”
江云汀揉了揉猫猫头,009打了个呼噜:“我是有意想带着孩子回流云殿养伤,咳咳,若三年后的收徒大典,他愿意并有能力通过考核,便收他为弟子。”
肆无音知道江云汀退了一步,他也愿意就坡下驴:“抱歉,师兄一向心软,平白抱了个孩子回来,还说要把孩子带回去养着,我自然而然便以为师兄动了提早收徒的念头,怕会招来非议,是我急躁了。”
听了江云汀和肆无音这一番解释,祝文华反倒愣住了。她转向江云汀问道:“宗主,您是说要把他带回流云殿养着?”
她可是知道她师兄的性子,最是好静,又沉迷修炼,这会儿师兄说要亲自养孩子?
江云汀点点头,牵动了脖颈上的伤势,略皱了眉:“是,这孩子与我有缘,在我身边也好看顾些。”
祝文华在药箱里掏外伤药和纱布,听到江云汀的解释心底了然。
修仙之人看重道心,绝不轻易涉足他人的因果。
更何况师兄修为高深,对天地的感知格外深切,对这些问题也会尤其注意些。
既然宗主觉得这孩子与他有缘分,那还是不要推拒的好。
祝文华准备好东西后便扶着江云汀坐下,掀开衣领一瞧又是一惊。
“宗主,”祝文华嘴角抽了抽:“这……我还以为是那灾兽的利爪伤了您,伤口看起来…是咬痕吧?。”
肆无音哼了一声:“是那个孩子咬的。你瞧瞧,哪有人一睁眼就咬自己救命恩人的?足可见这孩子品行低劣!”
“无音!”
“三师兄慎言!”
肆无音一甩衣袖,不服气地坐下。
也不知怎么,他第一眼看见那孩子便心中慌乱。
直觉告诉他,留下这孩子必会对宗门不利、对师兄不利。
祝文华取出药粉细细撒在伤口处。虽是咬破了层皮,但突然的疼痛还是刺激到了江云汀的神经,不由得一缩。
祝文华的手很稳,拿出纱布给他包上,又给江云汀拉上衣服,一边说道:“三师兄,我说你今日的火气怎么这么大?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肆无音不说话,猛灌茶水。
江云汀领着祝文华进了内室给沈眠看病。
这时,支援淮州城的碧水派发来了传音灵蝶。
江云汀掩唇轻咳,一边听着灵蝶传来的汇报,眼睛还注视着昏迷不醒的沈眠。
祝文华把完了脉:“宗主,这孩子没事,只是好几日没吃东西,又受了冻,所以身体才会如此虚弱,养养就好了。”
“您给他喂的那药已经足够他吸收退热了,可能是太累了所以就没醒,不用担心。”
江云汀点头,把沈眠的手放入锦被里,又帮他掖好被子。
沈眠手指动了动,似是贪恋那人的温度。
淮州城疫病严重,青雾久久不散,看来还是需要江云汀施展净化术。
祝文华写下药方,顺手搭上江云汀的手腕。
江云汀正想躲开,祝文华凤眸凌厉:“别动!”
“宗主,我的大师兄,你没看你自己的脸色吧?”祝文华咬着牙说道:“三师兄能被你糊弄过去,难道你以为我如三师兄一般粗枝大叶?”
敛眉细察:
“你的经脉是怎么回事?”
江云汀也不知道如何说,他一来到这个世界便是这样了……
拉着祝文华出了内室,肆无音已经离开,于是江云汀终于没压着喉间的痛痒,弓着腰咳了个痛快。
“咳咳咳!咳——”江云汀咳得止不住,声音直抖:“修炼时,咳咳!出了岔子,跟灾兽打架的时候动用了太多灵力,一时支撑不住。”
祝文华扶着江云汀坐下,拍拍他的背,试图让他缓和过来,却不想下一秒这人身子猛地向前一挺,竟呕出一口血来!
“师兄!你这——”
“咳咳!无妨,别担心,咳!咳出来倒舒服些。”江云汀接过祝文华递来的帕子,擦拭血迹。
祝文华手忙脚乱地在药箱里找药,喂了他好几颗下去才勉强止住。
又想起什么,祝文华抬手就要封住江云汀的大穴——
江云汀屈起指节轻轻敲击祝文华手上的麻穴,无奈道:“师妹这是做什么?淮州城还等着我过去净化。”
祝文华并不罢休,嘴上恶狠狠的,眼圈却红了:“你这身体都什么样了?就你是天字一号大善人,没了你不行?!”
“但是我的速度最快不是吗?百姓奉养我们宗门,我们受其尊敬,自然要保他们平安。”
祝文华别过脸狠狠擦了眼泪:“行,师兄做的决定我无从辩驳,只是师兄也要答应我,此事了结之后回到宗门,你便要配合我疗伤。”
他们的师尊一心修炼,无暇顾及徒弟,在专心培养出来江云汀这位大弟子之后,便把另外收下的几个徒弟都交给他管着。
所以,即便他们后来跟随其他的长老修习适合他们自身的法术,但师兄妹几人算是江云汀一手带出来的,情谊非同寻常。
江云汀笑着点头:“都听你的。”
祝文华自觉方才掉泪丢了大脸,拂袖挥出一道传音符咒:“我去让三师兄给你安排马车。”
又警告道:“不许再滥用灵力了!淮州城离这里不远,不差这会儿!”说完便胡乱收拾好药箱出去继续救治病人。
江云汀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胸口那阵火辣辣的疼痛才消去一些。
已经把痛觉屏蔽开到最大。小猫挠墙,怎么没用呢?
内室响起了细微的动静,江云汀想着沈眠或许已经醒了,便撑着桌子站起身,勉强攒了些精神才走进去。
沈眠赤足站在地上,透过紫檀雕花海棠刺绣屏风看着逐渐向他走近的那道瘦削身影。
那人似乎有些犹疑,顿住了脚步,侧过身向后退去,秀美流畅的侧脸正巧贴合那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恍若给那死板的花朵注入了生气,整幅刺绣一下活了起来。
压抑不住的咳喘再次响起。沈眠眉间蹙紧,他病了?不由迈进一步。
那道身影却又动了,转过屏风,便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精致秀丽的面庞。
眉目温润,但挺直的鼻梁为他增添了几分说不清的疏离之色。
但当他的眼神与沈眠的眼神对上之时,沈眠唯有一种感觉:
濯濯如春月柳。
好似春风拂面,沈眠放松紧绷的心神,上前抱住了江云汀的腰。
被抱住的人显然有些手足无措。沈眠闭上眼睛,像只小狼一般嗅闻他身上清淡的气息。
混着……药香?
受伤了?
江云汀轻咳几声缓解喉中痛痒,沈眠这孩子是不是被那灾兽吓着了?
这是在……寻找安全感?
“宗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江云汀拍拍沈眠的背,沈眠松开一些,仰起头看他。
江云汀抚过他额上的碎发,装作不知的模样问道:“你是叫……?”
“沈眠,我叫沈眠。”
“好,沈眠。”江云汀把手上端着的梅花糕放在他面前,示意他吃:“我等会儿要去支援淮州城,你就在屋子里等我好吗?我大约晚上会回来。”
沈眠紧盯着他:“不,我要跟着你。”
“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一起去。”
江云汀耐心解释道:“你的身体还没有好,那个地方很危险,你受不住的。”
——沈眠,你受不住魔血对你的侵蚀,清醒过来!
——没关系,你以后……都不会痛了。
“我受得住!”沈眠像只小狼崽一样使劲儿往江云汀怀里拱,怎么都不撒手。
江云汀刚呕了血,身体虚弱,被这么晃着站不稳身子,梅花糕撒了一地。
江云汀稳住身体,轻轻地揉小崽子头顶上可以放松精神的穴位。
“不要害怕,”江云汀安抚道,“我会回来的。”
——不,你不会回来,你会走得非常干脆,走得干干净净,在这个世界里,我再寻不到你的半点踪迹。
“宗主,宗主?您在里面吗?”
“在的,稍候!”江云汀扬声向外喊道,狠一狠心,手中掐诀将沈眠放倒——
把孩子抱起,放进被褥里盖好被子。
正要抽身离开时,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他用力抓住。
一拽,竟还没拽动。
江云汀愣了愣,这人就这么怕他离开?
009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见这一情形,碧绿的猫眼滴溜溜地转,突然幽幽说道:
“江江,不如……断个袖?”
第064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3
裁断袖子是不可能的, 但是换一件外袍倒是可以。
江云汀没想到小崽子睡过去了劲儿还这么大,索性脱去了外袍。
沈眠翻身一卷,把外袍牢牢抱在怀里, 头也埋了进去。
江云汀失笑, 摸了摸少年人稍显干枯的头发, 还是这么黏人。
鹿溪苑的四周种植了不少名花仙草。许是因为灾兽作乱的缘故,此地灵气衰竭,连植物都失了养分,沈眠随手一触,淡紫的花苞便簌簌掉落下来, 重归大地。
化作春泥更护花。
嗤,江云汀那个傻子,到死都是为了那群百姓。
那些庸碌凡人,只需稍微给些甜头,便能轻易得到他们感激的眼神和廉价的泪水。
人走茶凉,那些百姓根本不记得他的好, 江云汀死后不过短短几年就被彻底遗忘。
最可恨的是,江云汀对所有人都好,就是对沈眠不好。
偏偏他死后也只有沈眠记得他。
脊骨的位置泛起熟悉的热胀, 是仙骨在压抑他体内的魔血。
沈眠闭眼忍耐着这股胀痛, 江云汀在此地杀死并封印了灾兽,死气太重,勾得他体内的魔血蠢蠢欲动。
皎洁的月光轻柔地撒在他的身上,为他渡上一层柔光。
小猫在院子里吃着云汀特意给它留下的玫瑰糕, 甩甩尾巴, 有点好奇的看着沈眠。
江江的直觉,也不知道准不准。
不管, 江江开心就好啦~
沈眠怀里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外袍,埋首下去嗅闻那熟悉的冷香,竟感受到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胀痛渐渐消了下去。
江云汀是他的良药。
江云汀来之前设想过淮州城的情况,但实际情况还是超乎了他的预想。
厚重异常的青雾密密匝匝地遮盖了整座城池,三步之内已无法视物。若非碧水派掌门套了个巨大的结界,一旦青雾逸散出去不知殃及多少无辜百姓。
苦了淮州城的原住民。
碧水派掌门肖墨白正奋力支撑结界,察觉到江云汀的气息之后吩咐长老先支应着,自己飞身下了城楼一个猛冲来到江云汀面前,然后——
抱住了江云汀的大腿。
“啊啊啊江兄你终于来了啊啊啊!我快累死了!快快快,你那个净化术快用上,这些青雾快把我们呛晕过去了!”
江云汀哭笑不得,城楼上的诸多长老一脸惨不忍睹。
掌门啊掌门!好歹有点出息!
哪有一派掌门直接冲上前抱大腿的!!!
“好了,这就来了。”江云汀一把拽起抱着他大腿不放的好友,提气飞身上了城楼。
长老们纷纷颔首表示尊敬,并不约而同地忽视了站在江宗主身旁的自家掌门,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模样别过了脸。
肖墨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条白色的锦帕擦拭脸上的灰尘,一边说道:“江兄,你们宗门就你来了啊?药门弟子呢?”
江云汀正放出神识查探青雾的情况,听到他问便回应道:“在赶来的路上,稍后便到了。”
突然皱起了眉头:“奇了,按理说灾兽既被封印,这些青雾应当只是扩散,为何还越来越多了?”
一听他提到这个事儿,肖墨白简直一抹一把眼泪,格外心酸:“我来的时候还没那么多,我派法术专修净化一门,虽没有你修为那么高深吧,但这点青雾还是不放在眼里的。谁知道就这么半天时间,就半天!”
“它居然越来越多!呛得大家都要晕过去了!此地受那灾兽影响灵力贫瘠,弟子们无法吸收灵力,只能尽力维持术法,到后来根本施展不出效果。”
“我和长老们商量过了,喏,给它套了层罩子罩住,免得祸害别的城,赶紧把你叫过来看看怎么处理。”
江云汀颔首,神识逐渐扩大,突然发现了有一处地方不太对劲。
“墨白,我发现有个地方不太对,先去看看。你们暂时留在这里维持结界,我很快回来!”
“哎!我跟你一起去!”肖墨白之前收到了祝文华的传音,说是让他看着点她师兄。虽然觉得这个请求很奇怪,但祝文华难得求他,他也就放在心上。
江云汀随手画就一道符咒,结界肉眼可见地被加固起来。
“不必,我去会一会那个作乱的人。”江云汀叮嘱道:“辛苦各位了,我很快便会回来。”转身离开。
肖墨白刚想跟上去,一位长老刚好力竭倒地。他只能替上那位长老的位置继续输出灵力。
完蛋了,江兄要是出了点什么事,祝文华要骂死我了!肖墨白苦着一张俊脸,险些就要哭出声。
江云汀一路追踪着轨迹,到了城中东南角一处破败的小院。
全身被黑衣笼罩的人背对着他,正全神贯注地加大力度施法,青雾源源不断地从地下升腾起来。
江云汀皱紧了眉头。
不再犹豫,江云汀提剑劈下——
这人微一旋身,竟正面迎上江云汀的攻势,未有躲闪之意。另一手继续向地下施法,一面手中持刀格挡——
竟与江云汀的境界不相上下!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祸害百姓?!”
“当然是为了报仇,顺带杀了你啊!”
黑衣人嚣张地将青雾吸入掌心凝成巨大的球状,抬手向江云汀重重一击——
江云汀抽身挥出一道符咒,但力有不逮,还是被重重击倒。
他立刻站起,依旧持剑对上杀招。
刀剑再次对上,互不相让,擦出炫丽火花。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说出如此无稽之言?”
江云汀唇间溢出血色,心脏丝丝缕缕地抽痛起来。却又见这黑衣人戴着面具,露出的一双向下的眼睛泄出嘲讽,并不回话,另一只手竟直接停了施法,随后生出黝黑发亮的甲片将手臂完全覆盖,劈手就要夺剑。
江云汀灵力不济,知道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只见他面不改色,弃剑旋身——
抱朴光华流转,发出凛凛寒光,江云汀口中念诀,双手并拢将灵力一气注入灵剑——
抱朴剑身瞬间冰封,将与之接触的刀连同黑衣人的手一起冻住。
那黑衣人大惊,迅速收回握刀的手,眼神一厉,立刻断臂求生。
血溅三尺,黑衣人忍痛撤开就要逃离。
怎么回事?不是说江云汀灵力亏损,修为大减吗?!
靠!这杀得他无处可逃的人是谁?是鬼吗?!
黑衣人自知自己强行提升上来的境界不敌江云汀,转身就要遁地逃走。
江云汀喉间再次泛起熟悉的血腥味,强行驱动金丹,手中加大灵力输出的力道,挥袖掷出符咒将此地圈住。
泛着金光的锁链穷追不舍,将人牢牢困在原地。黑衣人奋力挣扎,抱朴此时发出极强的亮光,几乎照亮了半个苍穹——
灵剑冰雪消融,以极快的速度一剑贯入黑衣人的右胸——
“说!你们组织背后的人是谁?”
黑衣人嗤笑一声,驱动金丹直接把自己炸成一朵烟花!
砰————!
江云汀旋身撤出小院,他已经站不稳身子,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血。
身后隐隐地显现出状似狐狸的影子,又很快消失不见。
江云汀脸色彻底衰败下去,苍白的唇色被鲜血染红,竟显现出点妖异的美。
“江江!你还好吗?”小猫有点焦躁地围着沈眠绕圈:“你的身体数据显示你现在很虚弱。”
江云汀稳住声线:“我还好,九九别担心。玫瑰糕好吃吗?”
009认真听着江云汀的声音,好像还挺稳。猫爪点点地,听到江江的问题,小猫眼睛一亮:“好吃!”
“那就好,”江云汀带着笑意:“九九乖乖等我回来,记得提醒沈眠喝药。”
小猫喵呜了一声,用头顶了顶方才仆人放在沈眠身旁的药碗,示意他喝。
沈眠这时显得非常焦躁,江云汀留在外袍上的气味太少了,他很不满足。
听到小猫的叫声,沈眠抬起头看它。
小猫又推了推药碗,尾巴轻甩。
罢了,沈眠把药一口干掉。
小猫满意点头,主角受倒听话,不像江江总是逃避喝药。
江云汀不敢休息太久,他觉得他再多坐一会儿就要晕倒了。
更何况,他看了一眼天色,说好了晚上就回去的,不能失约。
闭目凝神,虚空中,陡然出现一把古琴。
古琴格外精美,凤凰花依依缠绕琴身,如火焰般怒放。
抱朴摇晃着剑身立起来,又飞过去亲昵地蹭蹭江云汀的侧脸,立在琴身上,不太肯进去。
江云汀咽下一口血,他的身体条件召出这把神武还是勉强了。
温和一笑,伸出手指点点剑柄哄道:“抱朴,听话。”
抱朴似乎有些委屈,随之一道流光进入琴身。
古琴一颤,琴穗摇晃,似乎很是愉悦。
江云汀抱琴放置于膝上,聚灵力于指尖。
手指轻抚,琴声如有实体现出阵阵波纹,以他为中心向整座城池扩散开来。
琴音清越,如深谷传来,悠远淡然。
淮州城的青雾渐渐散去,日夜受病痛折磨而发出痛苦哀嚎的人们在琴声的安神下终于沉沉睡去。
城楼上碧水派众人的灵力将要耗尽,听闻琴声传来,干涸的金丹和经脉重被滋润,多日的疲惫尽数安抚。
祝文华站在城门下,面色沉重。
她本来应该在另一座城池支援,万般考虑下还是不放心,干脆先过来淮州城。
师兄现下的身体如何能输出如此强大的灵力?!
“傻子!”祝文华攥紧了拳头,后槽牙都要咬碎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明明说好了晚上就会回来,这人又失信了。
晨光熹微,沈眠感受到江云汀的气息,一路跑出了城主府,刚到大门就遇到了神色慌乱的一行人。
江云汀躺在马车里,无声无息的,衣襟上还有点点血迹,如梅花绽放。
骗子,沈眠手中的外袍被揉成一团。
他不顾众人的阻拦,直接冲上了马车,伸手就去摸江云汀的脉搏。
手抖得厉害,沈眠左手握紧右手,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
坐在一边的祝文华安慰道:“你别怕,宗主是灵力耗损太过所以晕过去了,还活着呢。”
还活着呢,对,他还活着。
沈眠把外袍盖在他身上,紧紧握着云汀冰冷的手,跟着众人一路回了鹿溪苑。
不管怎么赶,就是不走。
沈眠固执地守在床边,肆无音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来师兄收了个好徒弟呢。”祝文华心里很是安慰,拉着肆无音下去了。
屋内只剩下了昏迷不醒的江云汀和眼神凶狠的沈眠。
沈眠暗暗磨牙,他真的很想再咬江云汀一口。
记不住教训的人,就该咬!
“咳咳!咳——!”
沈眠把他半抱起来,按揉他的胸口。
江云汀太脆弱了,总是惹人心疼。
沈眠喂了江云汀几口茶水,把他妥当放入床内侧,自己爬上了床,钻进他怀里。
他轻轻抬起江云汀的手腕,万分珍惜地亲了一口。
虚空中,狐狸的幻影又是一闪,再次消失不见。
第065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4
晨光熹微, 斑驳花影被日光打入竹帘,摇曳生姿,微光照入室内。
江云汀睡了十日, 沈眠就守了他十日。
白天的时候, 沈眠做完他该做的事情之后就会一直待在江云汀身边, 好像看不够一般,目光没有半分转移。
他失去江云汀太久,也太久……不曾离他这般近了。
只要让他待在江云汀身边,就这么看一辈子,他都不嫌乏味。
祝文华每日傍晚都会来到鹿溪苑为江云汀诊治。
一开始她是打算日夜守着师兄以备出现不测, 毕竟江云汀这一回过度耗损灵力,身体也像是受了重伤一般,经脉破损严重。
虽然有修为境界撑着暂且无碍,但她的心总是悬着。
只是受灾兽影响,重病的百姓太多,许多急、危重的病人都送来她这里……她就这么一双手, 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师兄若是知道了,也不会愿意她抛下病人过来只为了守着他。
好在师兄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十分靠谱,对师兄也很亲昵。最重要的是, 她没想到这半大少年照顾起人来竟如此妥帖仔细, 比之于她,沈眠对师兄的上心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沈眠到底是外人,祝文华对他存有戒心,便让自己的大弟子徐婧过来盯着。
男女有别, 虽然徐婧不方便直接上手照顾宗主, 但盯着沈眠、帮着沈眠给宗主煎药、喂药还是可以的。
祝文华看看江云汀稍显红润的脸色,满意地点点头。
从锦被里把江云汀的手拿出来, 祝文华凝神静气,柔和的灵力通过指尖注入到江云汀的身体里。
他们二人所修的灵根法术相同,因而可以为对方输送灵力相互救助。
祝文华叹了口气,她没想到,从前都是师兄护着她、在她为了采摘灵草不慎受伤的时候为她输送灵力,如今他们的位置却逆转了。
她更没想到,师兄这么些年撑着青云宗一路走来,她曾以为无坚不摧、无人可敌的师兄,如今看起来却是那么脆弱,好像稍微用一点力就会碎掉。
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次寻常的闭关,师兄的身体竟会受到如此重创?
沈眠立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祝文华的动作。
祝文华脸色微微苍白下来,停了灵力输出的动作。
沈眠把江云汀的手重新放入锦被里,不动声色地用拇指擦过他的手腕。
沈眠讨厌他的人沾染上旁人的气息。
祝文华略歇息了一番,看着站立在她面前的沈眠和徐婧说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宗主快要醒了,大约今日,或是明日,也说不太清楚。你们多尽心些……待事态平息、回到宗门之后,宗主和我都会另行嘉奖。”
徐婧清秀的脸庞嫣红一片,不好意思地摆手:“师尊折煞我了,都是沈兄弟的功劳,我只是帮着熬药烧水,他比我辛苦多了。”
祝文华点点头:“沈眠也辛苦了,不枉宗主一眼便看中你,要把你留在身边亲自教养。”
沈眠心中微动,亲自教养?
就是他上辈子正式拜师后,江云汀都未曾让他在流云殿小住过。
传音灵蝶翩翩飞来,祝文华知道药堂那边又来了一批危重病人,也来不及喝口茶,便嘱咐二人道:“我这就要去药堂了,若是宗主醒来,你们务必传讯让我过来。”
沈眠、徐婧齐齐称是。
徐婧正在厨房里烧水。她虽是祝文华门下的大弟子,但资质平庸,灵力修炼上在内门中只能算是勉强合格。
渝州城灵气贫瘠,她无法及时汲取灵气进行修炼,此时与凡人无异。
好在沈兄弟勤劳能干。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徐婧觉得沈眠十分平易近人,虽然不爱说话,但好在考虑周全,做事细心又利索,跟她那些难管的师弟师妹们相比好了太多。
沈眠把锅里烧好的热水倒入木盆里,看着徐婧要跟上来,便说道:“徐师姐,时候也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宗主就成。”
徐婧掩唇打了个哈欠:“那就辛苦沈兄弟了。”
沈眠点点头,端着木盆再次回到正房里。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绣着大片海棠花盛开的床帘放下半边,江云汀还在沉沉睡着。
这些日子他喝了不少灵药,脸上总算是添了一些红润。
沈眠把手帕拧干搭在盆沿,坐在床边俯下身把江云汀的额头贴在自己的肩膀上,又一手搂着他细瘦的腰身把他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将他的衣服除去。
江云汀喜洁,沈眠知道若是不给他擦擦身体,他会很不舒服。
沈眠的动作很轻,这人皮肤薄,一用力就红。
一代仙尊,皮肤竟如此娇气。
沈眠尝试放空自己的大脑,也不知怎么,绕了一圈之后,又绕回到了江云汀这里。
他一直都知道江云汀是难得的美人。
江云汀眉目柔和,一眼看去冲击感并不强。但若是细细品味,再加上那一身孤傲决然的性格气质,其实是很吸引人的。
好在他身居高位多年,积威甚重,也无人敢在他面前展露出对他的觊觎之心。
但是沈眠敢。
他不仅敢,还这么做了。
结果就是江云汀亲手剖出他的仙骨,又在他被魔血侵蚀理智之后突然跑出来、用尽毕生修为灵力帮他压制住沸腾的魔血之后,当着他的面以凡人之身坠落悬崖,让他上天入地都再也找不到江云汀这个混蛋的半分踪迹。
沈眠觉得他又想咬人了。
江云汀的头无力的耷拉在沈眠的肩颈里,温热的气息让沈眠不自觉地偏了偏头。
魔血似乎又有沸腾的趋势,沈眠催动仙骨,魔血被强行压下。
江云汀细弱地咳着,许是晚上有点冷,他打了个冷颤。沈眠加快了动作,把一头泼墨似的发丝仔细拢在一侧,露出紧实有力的腰部。
昏黄的灯光照得江云汀的肌肤如白瓷一般细腻柔美,可惜背部错乱的伤痕破坏了这具堪称艺术品的身体。
“笨蛋,就知道弄伤自己。”沈眠嘴上骂得凶狠,手上的动作却愈发轻柔。
“咳咳咳,冷——好冷。”江云汀还在昏迷之中,沈眠迅速帮他换上干净的衣物扶他躺下。被子里早就放好了好几个手炉烘着,果然,人一躺好之后就老实了,昏昏沉沉地睡着,不再发出呓语。
沈眠没忍住上手捏了捏这人软和的脸颊,一松手就显现出一点红印。
沈眠愣了愣,手指轻轻触碰着那道红印。
这个人,嘴那么硬,浑身上下却都是软的。
站起身来,沈眠走到猫窝旁看了看小猫。
也是奇怪,这只猫自江云汀重伤回来之后就不大精神,也跟它主子似得睡着,不见平日里的活泼模样。
罢了,沈眠吹灭了烛火,像往常一般与江云汀睡在一起。
江云汀,师尊,快点醒来吧。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余两人一猫的呼吸声。
【意识空间内】
009严肃着一张猫脸,下一秒就被江云汀的熟练的撸毛技巧打败。
“喵呜~江,江江!你不要试图转移视线!”009一面沉迷于江云汀手法高超的大保健,一面努力保持最后一点理智:“我跟你说了,来了小世界之后就要遵循小世界的法则!尤其是仙侠世界,这可是最危险的世界!一时不慎会让你的精神力受损的!”
江云汀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员工守则里说得很清楚、很明白,但是他现在不想遵循这些规则了。
他是抱有一点侥幸心理的,这个世界的剧情线说不定一样会崩,而且来之前跟部长的那一番谈话也给了他不少信心。
肖让做事果决痛快,什么时候会绕弯子、还要反问回他?里面肯定有事!
“我们都说好了的,要是找到沈眠就把他带回去,九九可不能言而无信。”江云汀故意逗着小猫。
009一个翻身坐起来,两只前爪攀着江云汀的膝盖:“江江~九九要反悔!就反悔一次,以后都不会了嘛~”
江云汀转过了身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肯妥协。
江云汀五岁的时候,谈玲跟着别人学投资,借了不少钱,还做了担保人。结果人家拿到钱就跑了,债主找上门来要账,江崎出去鬼混,谈玲半天找不到人。
谈玲没办法,跑到姥爷那里要钱。姥爷当然不给,这可是外孙的学费!怎么可能交给女儿祸害?
谈玲无功而返,过了几天之后被债主打得受不了了又跑回家里。姥姥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脸淤青的样子,只得冷着脸放她进来,想着给她吃一顿饭就把她轰出去,谁知道谈玲扭头看到当时粉雕玉琢的江云汀,居然就起了坏心思。
她趁着姥姥不注意,抱着孩子就跑。
要不是姥爷及时报了警,江云汀就要被卖掉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五岁时的记忆渐渐淡去,唯独这一段记忆永远留存,清晰得让江云汀无论如何都无法遗忘。
“九九,你不知道,被别人抛弃的感受是如何的。”江云汀的声音很低,“沈眠已经被我接回来了,若是我再毫无缘由地让他离开,你让他怎么想?”
“他会想,‘哦,我果然是不受欢迎的,不会也不值得被别人喜欢。’”
“沈眠年纪还小,我不忍心让他像上一世那样吃尽了苦头才来到我身边。这一次,起码……起码在剧情线来到我剖沈眠仙骨之前,我想好好对他,让他知道,他是值得别人对他好的,他本身就很好。”
009趴下身子,尾巴也耷拉在地上。
它好像又惹江江难过了。
可是……可是,江江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在主世界刚遭遇重创,才刚好一点就赶过来收拾烂摊子……来到这个位面也是,这具身体按理说早该不能用了,偏偏就留了那么一点点余地让他们进入……
009忍不住地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人在给他们使绊子,还是他们不小心卷入什么斗争中了。
“江江,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009绕到江云汀身前蹲坐下来,格外认真地与他对视:“目前来说归正装置没有动作,但不代表它一直可以保持稳定,我们也确实是破坏了剧情线。”
“你的身体受此间世界天道的限制,痛觉屏蔽对你的效用不大,只能尽量稳定在这里……再加上你破坏了剧情线让主角受避让开了前期所受的苦难,这部分损失的能量你是要补上的,并且作为对小世界运行能量的补偿,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体状况会让你很难受、很难受。”
009难得这么焦躁,江云汀摸摸小猫的背,知道自己又让009担忧和为难了。
“谢谢九九,我已经想好了的。”
“我的忍痛能力很强的哦,九九别担心~”
009蹭蹭江云汀的手,妥协了。
祝文华预料的不错,江云汀果然在第二天就醒了。
沈眠一早起来便去收拾院子,完了之后又去了药堂领药材回来熬药,所以此刻并未在鹿溪苑内。
徐婧因为师弟们闹事,也早早出门去料理事务。
所以江云汀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屋内一片安静。
房间内的香炉里燃着安神静气的檀香,但显然没什么作用,江云汀吓得都快跟009一样炸毛了。
“九九!我,你看我身后,”江云汀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根本淡定不下来:“尾巴,好大的尾巴——!”
许是因为照顾的方便,江云汀是没有穿亵裤的,只穿了一袭长袍。眼下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从尾椎骨的位置生长出来,惊得他一下抱住,动都不敢动了。
“哇!”009猫眼亮亮的:“大尾巴!”
猫猫视线抬高,吓得它猫嘴都要合不上了:“江江,还有毛毛耳朵诶~”
江云汀伸手一摸,果然,一对毛茸茸的耳朵立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觉睡醒他连物种都变了?!
汀汀炸毛.jpg.
第066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5
009才发现主世界发来了小世界的隐藏剧情, 赶紧提取出来传送给江云汀。
原来“江云汀”在这个世界里并不是人,而是灵兽。
准确的说,是接近仙兽的灵兽。
江云汀抱着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 忍不住撸了一把。
原来我真的是狐狸呀, 江云汀默默地想, 被陆渊随口说中了。
上一任已飞升的宗主,也就是江云汀的师尊清元仙尊是在秘境中无意发现了气息微弱的灵狐,本想着万物自生自化不可干涉,冥冥中却感受到了他与这灵狐的联系。
略微一算,这联系还不简单, 竟是修仙之人最为紧密的关系之一——师徒。
虽然不太理解为何天命安排了一只灵兽作为他的大弟子,既然如此,清元仙尊看着在血泊里仍然不掩灵秀的小狐狸,也就安然接受了。
帮小狐狸处理完伤口,又将它放在平日修炼时的灵池里泡了几日,他便化形成了一位翩翩少年。
也不知道为何, “江云汀”醒来之后竟然没有小狐狸时期的记忆。
清元仙尊困惑了一瞬,上天自有缘法,他怎么算都算不出来, 也就不再纠结, 安心养徒弟就是。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原剧情线非得让我把沈眠的仙骨剖出来的原因吗?”江云汀松开手把衣服拢好,大尾巴不自觉地摇了摇,又被他双手牢牢抱住, 蹭蹭。
“江云汀”被捡回来的时候还是灵狐的幼年期, 到了一定时间之后,是需要经过情热期后才能算作成年。
灵兽成年是一个坎, 一时不慎是会要命的。
“怪不得,”江云汀若有所思:“上一世这个让沈眠黑化的剧情点实在是太无厘头了,莫名其妙的就让我去剖仙骨,原来‘江云汀’要来仙骨是为了顺利渡过情热期的啊。”
009像模像样地点点头。
江云汀的灵根属火,本身修为境界又高,再搭配上情热期……实在是叠了不知道多少个陨落的必备buff。
而沈眠的灵根是冰灵根,仙骨常年汲取他所修炼的冰系灵力,刚刚好能够缓解江云汀的痛苦。
江云汀松开大尾巴趴在床上,奶白小猫也跟着他趴在枕头上。
尾巴摇呀摇,江云汀正在尝试控制住它。
“江江,那这次你的情热期怎么办呀?”009好愁:“上一世你的情热期没来,但是早就出现了异常,只是当时我们不知道有隐藏剧情就直接压下来了…直到最后我们登出小世界你的情况不对都以为是你本身心脏恶化的缘故,所以在小世界里更加虚弱。”
“现在我们都知道了,那……”009试探性的问道:“还要剖沈眠的仙骨吗?”
“不剖。”江云汀非常果断。
009把身子挪得与江云汀更近了一些:“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江云汀笑着摸摸猫猫的头。
估量着沈眠快要回来了,江云汀开始试着把耳朵和尾巴收起来。
主要是他现在灵力不足,一动用灵力就扯得经脉和金丹疼得不行。
而且……感觉把耳朵和尾巴放出来之后,身体好舒展啊——
蓬松的尾巴晃呀晃,江云汀用脸颊蹭蹭。
好软,好喜欢。
窗外的鸟声啼鸣不休,放置在窗边的铜镜正好侧对着床榻,映照出一处无人可见的美景。
制作精细的黑胡桃木床榻上,只穿着一身宽松长袍的美人跪坐着,正严肃着脸抱着白色毛茸茸的大尾巴施法。
狐狸耳朵在黑色的长发间若隐若现,随着主人的动作摆动,一会儿立起,一会儿又随着主人手中的微弱金光消散而失落垂下。
“唔,”江云汀捂着心口,眉间蹙紧:“好难控制。”
他很怀疑这真的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瘪瘪嘴,再试一次!
009立起身来:“江江,沈眠回来了!”
“啊?啊!”江云汀的耳朵和尾巴还没变回去,眼睛一扫身上,长袍被他扯得乱七八糟,连肩膀都露出了一边,实在有碍观瞻。
江云汀手忙脚乱地赶紧把另一边床帘从挂勾上取下来,又抱着大尾巴背过身去,生怕被沈眠瞧见。
沈眠刚走进院子的时候便觉得奇怪。
那个药门大弟子,叫什么……徐婧的,怎么不在了?
沈眠皱紧了眉头,青云宗的人还真是心大,敢留昏迷不醒的江云汀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也不怕被别人害了去。
加快脚步,沈眠顾不得先去厨房放下药包,就急急忙忙走进了卧房。
刚踏入卧房,沈眠顿住了脚步。
他这一世回来之后,虽然表面上看着还是个凡人,但实际上却把上一世的修为境界也带了过来,只是身体暂时无法负载,所以目前只能使出筑基期的程度罢了。
但这已经足够他发现不正常了。
屋子里原本应该平缓均匀的呼吸声,竟变得紧张起来。
像是在害怕什么。
床帘放下来了,江云汀醒了。
沈眠笑了笑,把窗帘拉起来挂在一边,室内一下变得亮堂起来。
“仙尊,您醒来了吗?”沈眠佯装不知,就要走上前拉开床帘。
江云汀吓得不行,一手抱着用被子盖住的大尾巴,一手压着帘子:“别,别拉开!”
沈眠握紧床帘,疑惑道:“为何?仙尊既然醒了,沈眠也好服侍仙尊梳洗一番,吃些东西。”
狐狸耳朵立起来晃晃,江云汀没发觉,还在紧张思考托辞。
床帘轻薄无比。沈眠眯起了眼睛,他好像看见江云汀的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是错觉吗?或是床帘上海棠花刺绣被风吹着在动?
沈眠又用了一分力,口气疑惑,但隐隐听来带着些笑意:“仙尊?您怎么了?听着声音不是很对劲儿,很是紧张呢。”
“是床榻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云汀牢牢压着帘子,可能是感知到他紧张的情绪,尾巴不受控制地摇了一下,扫动锦被,发出点摩擦的声响。
这点动静自然逃不过沈眠的耳朵,而且方才他的眼睛格外仔细地注视着床帘,似乎看见了什么大的东西……在江云汀怀里晃动?
透过薄薄的床帘,沈眠观察到江云汀的手脚都没有动,但腹部的地方明显有东西拱起来。
突然,被二人压得死死的床帘窜出了一只奶白小猫,正对着沈眠呲牙。
沈眠视线转移,江云汀舒了一口气。
沈眠顿了一下,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笑着说:“原来如此,沈眠想着南方多虫子,仙尊怕是没有见过,还以为吓到仙尊了。”
江云汀冷静下来,声音放得平稳:“你多虑了。我睡了多日,衣衫不整,实在不好见人。劳烦你帮我拿一套衣服来,我换好再出来见你。”
沈眠难得心虚了一下,他这些日子可没少吃江云汀的豆腐……
闭了闭眼,沈眠道:“仙尊稍待,沈眠这便去拿。”
呼——江云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脸色又白了一些。
总算是收回去了。
唔,尾巴好玩是好玩,收不回去就麻烦了。
快速地把自己收拾好,梳头的时候下意识地去试探发间的耳朵有没有冒出来。
还好没有,纤长的手指穿梭发间,用一根木簪轻松挽起长发。
祝文华正在此刻走了进来,不待江云汀打招呼便直接伸手过来探他的脉。
脉息细弱,祝文华眼如利刃,瞪得江云汀默默别过了脸。
收回手,祝文华没好气道:“师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您,刚醒过来就动用灵力,您是生怕这伤好得太快!”
江云汀接过沈眠给他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没说话。
祝文华跟沈眠道谢:“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衣不解带的照顾宗主。现在宗主醒了,他又是个不听劝的性子。”
祝文华瞪着心虚的某人,语气加重:“还要麻烦你多多注意你这个未来师尊,一定一定不要让他动用灵力,再这么不顾及身体折腾下去,就是我师尊在世都救不回来了!”
沈眠心中暗惊,江云汀这一世的身体这么差吗?
眼看着沈眠的脸色也开始不对,江云汀连忙岔过话题。
“文华,现在灾情如何了?墨白那边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祝文华正经了脸色:“宗主,这些时日灾情已经得到控制,危重症的病人都在我这边,经过治疗之后今日都尽数转为轻症,待回家好好疗养,不日就能恢复健康。”
“碧水派那边也一样,青雾尽数散去,散不去的那些肖掌门已经又从门派里调拨了弟子过来净化,这个不用担心。”
肆无音听说江云汀醒了,也推脱了许多事务先过来看一眼。
听到祝文华正在汇报情况,他刚进门也来不及行礼,便直接说道:“宗主,我刚收到各派宗门和朝廷的传信,说是灾情的影响已经慢慢减弱,我们可以撤离了,剩下的事务留给朝廷处理便好。”
江云汀点点头,让他一同坐下,沈眠给他上了茶水。
肆无音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宗主,各派宗门说是想开个庆功宴,贺一贺您斩杀并封印灾兽蚩的功劳。民间皇帝也是这个意思。”
沈眠心里轻蔑一笑,这些门派打的什么主意他还不知道?
不过是瞧着江云汀修为境界又高一层,想要借此一探虚实或是寻求庇护罢了。
“没有什么好贺的。”江云汀不太在意这个,但他对桌子上沈眠做的杏仁酥很感兴趣:“灾情刚过,此次波及的城镇也多,不如把办庆功宴的酒席钱拿去救助受灾的百姓。”
肆无音点头,他早知道宗主会这么想。
杏仁酥甜而不腻,但是太干了,江云汀被噎了一下。沈眠赶紧端过温温的茶水给他喂进去,轻揉他的胸口。
祝文华本来想帮忙的,沈眠快了一步,就收了手。
不错不错,祝文华抚了抚下巴,跟肆无音对视一眼,挑眉:怎么样?师兄的眼光还是很好的吧?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肆无音别过脸,他不得不承认沈眠这小子对师兄确实照料得仔细。
祝文华知道肆无音是答应了,笑着说道:“师兄,我想着这里反正没有什么我们解决不了的事了,便想让您早些回宗门养伤,您看如何?”
江云汀点点头。
“行,那我去安排。”肆无音抬腿便准备告辞。
祝文华等肆无音走了之后才说道:“师兄,三师兄就是嘴硬。”又对着沈眠笑道:“师兄,您快说说您对沈眠的安排。”
江云汀这才意识到他没跟沈眠说要收他为徒的事。
江云汀有些忐忑,他看着乖巧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沈眠,你愿意成为我的弟子吗?”
默默扶额,习惯了,他脑子里就没有沈眠会拒绝他的选项。
但事实说明,沈眠也确实不会拒绝他。
沈眠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拒绝江云汀。
沈眠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我听徐师姐说,青云宗宗主的亲传大弟子事关重大,是需要通过三年后收徒大典的关卡并打败所有竞争对手后,才可以拜仙尊为师的是吗?”
江云汀点头。
沈眠双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请仙尊等我三年,沈眠有自信能够闯过所有关卡,打败所有竞争对手。”
江云汀的心脏怦怦跳动,他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少年人自信满满,扬声说道:
“沈眠要堂堂正正,做仙尊座下无可指摘的首徒。”
第067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6
正是初春时节, 冰雪消融,万物苏醒,一片生机景象。
青云宗宗门位于群山之中, 终年薄雾笼罩, 周遭被无形的宗门结界包裹, 只有举行盛大庆典或是商议要事时,才会尽数开放。
青云宗所辖最近的城池是定州城。此时城内人声鼎沸,住满了有意参加青云宗收徒大典的人。
“哎,你听说没?那个天机阁阁主的儿子也来了,就是前几日跟你起冲突的那个宗门子弟, 说是非要拜江宗主为师呢!”
“嗤,他算什么东西?要是我还在组织里,他连给老子提鞋都不配!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兄弟,天机阁到底是二流宗门,你可别小看人家。唉,我们这些人也就只能做个外门洒扫喽, 还不知道人家要不要。”
“没出息,老子做个外门弟子都是抬举了青云宗,我要是得高人指点, 再有个好出身, 便是那仙尊首徒都做得!”
酒楼里的小二忙得脚打后脑勺,手里端着满满的当地特色菜肴熟稔地吆喝着上菜,正听见外来客这么一句话,看他身体魁梧, 又见他身后背着一柄大刀, 便知他也是来拜师的,不由笑了一声。
那外来客听见笑声, 拉住小二不让他走,横眉竖眼道:“你笑什么?看不起我?”
“嗐,客官!您别介,小的就是嗓子不舒服咳了一声。来者都是客,我哪敢笑您呐?”外来客一把铁钳似的手抓得死紧,小二吓得够呛,心底暗悔,赶紧赔礼道歉。
外来客不满。他是被组织赶出来做了散修,但也好歹一人一刀走了大半个天下,这次来也是想试试能不能进青云宗做个外门弟子,以后也好有个宗门依靠。
话是这么说,但青云宗乃天下第一大宗,虽然他不期盼能成为仙尊首徒吧,但人总有些侥幸心理,又总存了些我说我自己没本事可以、却容不得旁人轻慢自个儿的心。
更何况,这小小的酒楼小二,竟敢耻笑他?!
同伴知道这人的脾气,平日里就爱跟人斗狠,前些日子赶路途中又与一些宗门弟子起了冲突,被打的半天起不来,这才起了凶性与小二计较。
忙拉住他的手,口中劝道:“罢了罢了,人都道歉了,何必在大典前横生枝节?”
周围的宾客也都纷纷把目光投向此处,指指点点,不外乎是指责他闹事。酒楼掌柜年纪已大,颤颤巍巍地走来口中劝和,说着为了赔礼这一单便算小店请贵客赏脸的话。
外来客自己没有道理,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自觉失了脸面,但经掌柜这么一说,心中却又有了些许底气,哼了一声,甩手就想给这小二一个耳光,逞一逞凶性!
小二看他的眼神逐渐凶狠起来,心中后悔不迭,想着咬着牙受了这一记便罢了,紧闭着眼任他来打——
劲风刮过,小二却没感觉到脸上疼痛。
“轰————!”木屑飞扬一片,惊得大堂里的宾客纷纷避让开。
胆儿颤了颤,小二半睁着眼一看,只见这外来客躺在木桌的碎屑中,发出阵阵惨叫声。
众人啧啧称赞,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出手干脆利落,一拳就把人重击在地。再看他衣着打扮,只一眼就知道是名门出身的小少爷,这外来客怕是踢到铁板了!
“林一,没事吧?”
林一一把抱住身着锦袍的沈眠,哭嚎道:“吓死我了沈大哥!”
此人正是沈眠。
他本是下山采买一些糖果吃食,顺道来探望林一,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沈眠把林一扒开,拎着他转了一圈,没看见他有受伤的痕迹,就把他往身后一放。
沈眠带着和善的笑意上前揪着这外来客衣襟一把拽起,又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擦了擦手,不在意地往后一抛,林一接住。
“兄弟,没事吧?一时情急,出手没稳着力道,你可千万别生气。”沈眠扬声道,也没看他,反倒向四周做了个揖,打搅大家吃饭了。
外来客本就是外强中干的人,眼见这少年衣着不凡,身手矫捷的样子,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嘴硬道:“你给老子等着!”而后在同伴的搀扶下忙不迭溜了。
沈眠不在意地笑道:“恭候大驾!”
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滑过,直直注入外来客的身体里。
沈眠跟着林一到了后院的亭子里坐着说话。
林一哭丧着脸:“沈大哥,他不会还来找我麻烦吧?”
沈眠有意给他留个教训,故意吓他:“会吧,看着也不是个能息事宁人的,说不定我一走他就来找你了!”
林一欲哭无泪。
沈眠笑出了声,拆了一包板栗饼示意他吃,又拍着他的肩安抚道:“没事,他不会来了。”也不会再出现在人前。
那日林一被人流冲散之后还惦记着给沈眠找大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把自己亲娘留的玉佩给了一个老大夫,这才请得他走一趟。
林一领着大夫到了暗巷,却发现沈眠已经不见了。
好在沈眠还记得林一。
因着祝文华驻守渝州城的缘故,中西十二城凡是得了疫病的人都赶着涌来。林一也染上了病,沈眠去药堂帮忙的时候有意留心了登记病人信息的账本,逐一比对了人名和住处,终于找到了林一。
林一是普通人,没有灵根。沈眠本想带他一同回青云宗外门做个弟子,学些养气的方法延长寿命也是好事。
但林一不好意思给好兄弟添麻烦。
他知道青云宗是个什么地方,好兄弟得宗主看重破例带回宗门已经是天底下白捡的好事了,总不能让兄弟为了他又欠一桩情。
而且林一喜欢热闹,他本来就是凡人,才不愿意跟个苦行僧似的天天修炼为难自己。
他病好了之后就自己下山找活干,酒楼掌柜是个好人,把他留下了。
“你就因为这个差点被人揍?”沈眠又气又笑,用力点林一的额头,直点得他东倒西歪。
林一揉揉被戳痛的地方,委屈道:“我就笑了一声!谁知道他这么小心眼啊!”
“再说了,这天底下谁不知道青云宗最是公平?收徒是出了名的只看能力不看出身,又要品行在能力之上的?他这么一说我就忍不住笑了嘛,我又没错!”
“我说你错了吗?我生气的点在于你做事毛躁,总是不顾及后果,也不知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你在这里做工这么多年,掌柜的有没有教你要学会‘察言观色’?林一,你做店小二做了几年了?这点东西还学不会?”沈眠气得要死,今天要不是他在,林一挨了那一巴掌,不得把脸打歪、耳朵打聋?!
沈眠狠狠敲林一的额头:“你给我长点心吧!”
林一又不敢躲,等他敲完之后立马跑了抱着柱子躲在后面,手里还不忘拿了一块板栗饼猛吃。
沈眠也不揍他,自己端着茶慢慢喝。
林一心大得很,也不记仇,吃完饼之后又凑过来,好奇问道:“沈大哥,过几天就要开启收徒大典了,你准备得咋样了?”
沈眠的神识范围扩大,那外来客跟同伴分开之后,像中了邪似的拐入无数条暗巷,最终来到一条臭水沟里,噗通一声跌了进去。
沈眠放下茶杯。
那人手上的标记他认得,虽然淡了很多,是去除后的痕迹,但进了那个组织的人,手上哪有不沾几条人命的?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嗯,还行吧。”沈眠看了眼天色,有点着急回去,便说道:“你长个教训,多听少说,跟着掌柜好好学算术。”
“老规矩,有事就用那个灵鸽传信给我,别喂得太肥了,要飞不动了。”
林一帮他收拾好东西,陪着他出去,又挨了几个“板栗”,龇牙咧嘴地跟他告别。
嘿嘿,林一摸摸额头,他就知道沈大哥一定没有问题!肯定能成为仙尊首徒的!
沈眠今日是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下山买东西,别了林一之后见日头将落,也顾不得掩饰什么,出了城之后就连忙施展凌波漫步急速回山。
擦擦脸上的汗,流云殿坐落在青云宗辖地最高的山峰之上,从山脚到山顶都设置了十层不同的重力压制,是江云汀特意给沈眠准备的炼体方法。
沈眠想起江云汀当时知道他不到一年就结丹时的表情就想笑。
眼睛瞪得大大的,时不时就要给他把脉,大半夜还要溜进来摸一摸他的根骨有没出现问题。
早知道师尊会对他的修炼速度起这么大的反应,上一世就不刻意压制修炼的速度了。
真可爱,尤其是半夜溜进来怕别人发现、蹑手蹑脚的,被他一个翻身就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的样子,最可爱。
沈眠恶趣味地笑了。
转念一想,又笑不出来了。
上一世,师尊是不是也溜进来偷偷做过这些事儿呢?
应该有吧,毕竟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的修炼进度还是小小的筑基期往金丹期走,神识根本不可能像如今这般能够轻易察觉到师尊进入他的探查范围。
江云汀又总是奇奇怪怪的一面对他偷偷的好,一面却是各种打压。
若师尊有意隐瞒他,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
沈眠突然觉得心口有点堵,为上一世可能错过的、江云汀关心他的种种细节而郁闷。
罢了,珍惜当下便好。
重新挂上少年人热情爽朗的笑容,沈眠进了殿,穿过回廊直入殿后的小院,突然感受到一阵杀气,旋身一避——
竹叶“嗖”的一下切断了沈眠额前几缕碎发,随之穿透了他身后的石柱,留下一个孔洞。
攻势十分凌厉,却并未就此收住,深深地嵌入石壁中,叶片颤动几下,依旧直直挺立着。
沈眠目光一凛,身体凌空飞起闪躲,怀里的糖果吃食抱得很稳。只见那竹叶的攻势逐渐密集起来,从两片逐渐增加到十片、十五片,沈眠躲得狼狈,防不胜防。
在增加到三十片的时候,沈眠清楚这已经是金丹期的极限了,眼珠一转,身体的动作滞住,闪躲过去发出一声痛哼后,便握着手臂蹲下身来。
江云汀一惊,立刻从摇椅上坐起身,眼见着小徒弟委委屈屈地抱着手臂埋着头,好像在哭的样子,赶紧走上前看看什么情况。
“沈眠,伤到哪里了?说话!”江云汀看着沈眠低着头一直不说话的样子,也急了,蹲下身就要强行把小崽子的手拿出来看——
沈眠计谋得逞,猛地一下护着江云汀的头就把他扑到在柔软的草地上,埋在他怀里乱拱:“仙尊!上当了!”
江云汀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被莫名其妙地推倒在地,然后就被小徒弟拱得衣襟散乱,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知道沈眠碰到他什么地方,江云汀笑得一时止不住,也不留情,薅着小崽子的头发就把他扯起来:“沈眠,哈哈哈别闹!咳咳——咳呃!”
江云汀呛了一下,沈眠听到他的咳声脸色一变,也不再闹了,把人抱在怀里拍背,心里后悔不迭。
江云汀这具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三年一直精细养着,就是不见好。
“咳咳,嗯咳!”江云汀捂着唇努力忍着喉间咳嗽的冲动,扯扯沈眠的衣袖,想让他别那么紧张。谁知道沈眠看到他的脸色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慢慢来,别着急,轻点,对,缓着点咳。”沈眠有规律地给他拍背,江云汀咳得脸色苍白。待他好一点之后,沈眠直接抱着人走到了摇椅处坐下。
小崽子的头都耷拉下来不看他了,江云汀心里笑得停不下来。
好可怜啊。
江云汀捧着沈眠的脸抬起来,沈眠还是不肯看他。
“沈眠,眠眠?”江云汀声音还有点浮:“别担心,我就是不小心呛到了,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咳得脸都白了。”沈眠龇牙:“还有,不许叫我‘眠眠’,我又不是羊,更不软!”
江云汀笑着揉捏少年的脸:“不说这个,翻篇了啊。刚才受伤了吗?”
沈眠刚想说话,就被江云汀使坏捏住了嘴,又不舍得错过跟江云汀的亲密互动,就摇了摇头。
江云汀仔细看了小崽子的手臂,他今天穿的白袍,瞧着确实没有伤痕。
鬼灵精,就知道吓人。
江云汀想起什么,松开捏着小崽子脸的手,又把掌心摊开正色道:“我的糖呢?师弟说你今天上完早课就下山说买东西,东西呢?”
沈眠还在留恋江云汀手指的温度,听到他问,就跑回去把掉落在地上的包裹拿过来,又盘腿坐在江云汀腿边开始拆。
“买了桂花糕、板栗饼、芙蓉糕,蟹粉酥……豌豆黄。”沈眠不带歇地说完,仰头看着江云汀,眼里满是期待:“我知道仙尊喜欢吃甜的,所以特意跟老板说了情况,又把攒的银子都给了他,他才让我进去小厨房看做法。”
“以后仙尊喝药苦了,或是突然想吃,我便给仙尊现做,比打包带上来味道更好呢!”
江云汀心里一软,揉揉小崽子的发顶。
“眠眠真乖。”
沈眠黑了脸,一把握紧江云汀的手:“都说了,仙尊不要叫我眠眠!”
江云汀反倒认真起来:“那叫你什么?‘沈眠’太生分了,不如,就叫小徒弟?”
“你打算什么时候,称呼我一声‘师尊’呢?”
沈眠眼睛一亮,直接抱住了江云汀的手臂,亲昵地蹭蹭。
“仙尊,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我一定会打败所有人,成为您的首徒。”
“好。”江云汀刚才用竹叶试探沈眠的功力,知道他几斤几两,听他这么说,更是安下了心。
“届时,我便在高台上等你前来。”
第068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7
旭日初升, 映照得种种景物明朗起来。大地还是初醒的样子,而平日宁静平和的青山之下,却逐渐聚拢了身着不同宗门校服的人。
不少正待进城的百姓路过, 纷纷驻足好奇打量。
【流云殿】
江云汀用木簪固定好发髻, 摸摸床榻上还在睡觉的小猫, 自顾走到了院子里。
青鸟早已在门外等候。
“宗主。”肆无音手里拿着一瓶灵丹,正试图贿赂青鸟让它听话,未成,听到脚步声后躬身行礼。
江云汀让他不要多礼,接过瓶子, 把灵丹倒在手上。青鸟温驯地垂下头,轻啄一颗。
肆无音舒了一口气,叹道:“青鸟还是跟师兄好,我是怎么都喂不进。”
江云汀失笑,伸手抚摸着青鸟的翎羽:“你把小时候追着青鸟要拔它羽毛给师妹做毽子的事忘了?青鸟最是爱惜羽毛,可不就记了这么些年。”
肆无音摸摸鼻子, 不说话了。
肆无音在一边看着江云汀给青鸟喂食,觉得几日不见,师兄的身体似乎又消瘦了许多。
是错觉吗?他总不肯相信祝文华说的那些话。
肆无音眼眶湿润, 这要让他如何相信, 在他心里无所不能的师兄,现在却病弱得每日都要喝药才能勉强维持安好的假象?
“去吧。”江云汀笑着帮它梳理了一番羽毛,青鸟依依不舍,来回踱步, 就是不肯展翅飞翔。
江云汀气质亲和, 青鸟很是喜欢。
江云汀拍拍它的头,青鸟终于啼鸣一声, 向远处飞去。殿外等候的接引弟子们紧随其后。
“咚——”
“咚——”
“咚——”
青山被钟声唤醒,笼罩在群山之外的结界似被一滴水珠撞碎,荡起阵阵波纹,随之不断向外扩大。
人们举目望去,略等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结界肉眼可见的被尽数收拢,渐渐露出被薄雾笼罩的青山。
又过了一刻钟,只见群山之中,薄雾渐渐散去,现出郁郁葱葱的树林,若细细聆听,隐隐可见凤鸣之声。
青鸟披着长翎落地,传音灵蝶围绕着它翩翩飞舞,随之御剑而来的身着蓝白校服的青云宗内门弟子轻盈落地,动作整齐划一,站定在众人最前方。
青鸟收拢翅膀梳理羽毛,灵蝶兵分几路奔走各个角落,将声音传至各处。
“欢迎各位莅临此地参加收徒大典,我青云宗上下不盛欢欣。”
“请诸位参选者提供事先颁发的号码牌以供核对身份,并随我宗镇山灵兽青鸟及接引弟子列队上山,至关卡地点后,由长老宣布比试内容。”
人群中顿时热闹起来,众人看着美丽的鸟儿,一时心中激动不已,纷纷拿着自己的号码牌去寻找对应的接引弟子。
参选者人选数量较多,人群穿梭之中不免出现一些小插曲。
身着云锦的少年脸颊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只见他身材健壮,正用力扯着身旁穿着棉袍、看起来稍年长但却瘦弱的人大声叫道:“孟平,没想到青云宗的镇宗灵兽青鸟竟长成这样!”
“我要它头顶上的那根羽毛,就是最漂亮的那根,你去给我取来!”
孟平稳住被摇得站不稳的身体,又伸手握住被扯得已经有些变形的袖子,脸上带着些无奈:“少爷,您也知道这青鸟是人家宗门的镇宗灵兽,它头顶上的翎羽岂是我能够动的?”
青鸟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打它羽毛的主意,羽翼舒展开来,轻轻扇动,却不想轻易刮跑了好奇走到它身边试图碰触它翅膀的幼童。
幼童的母亲险些就要哭嚎出声,青鸟又是一扇,微风竟把孩子托起,轻轻放入母亲怀里。
那妇人赶紧抱紧孩子躬身道谢,青鸟啼鸣一声,幼童咧开只长了乳牙的嘴巴哈哈大笑。
孟宇不依不饶,故意用力一扯,只听“兹”的一声,孟平小心护着的袖子还是难遭破碎的命运。
“呀!真是不好意思。”孟宇的演技浮夸,眼底的恶意都要溢出来,“不过谁叫这衣服破呢?一用力就这样了。”
“孟平,你不会怪我吧?”
孟平愣了一下。
这是阿娘在送他离家前连夜做好的棉袍,生怕这春寒料峭的让他在路上生了病、误了拜师。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平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求你大富大贵,拜不了师也无碍……阿娘给你把衣服缝得严严实实的,不要生病,安安生生回来就好。”
“你——!”孟平胸口中的火气猛地蹿了起来,抬手就要揪住一脸得意之色的孟宇,却又在下一秒紧握成拳,退后几步别开了脸。
阿娘满满慈母心肠,拖着重病的身体为他缝的衣裳被孟宇有意弄破。
孟平苦笑一声,可恨他竟不敢找孟宇算账,唯恐孟宇回家后又对阿娘发难。
孟宇是个普通人,并不似孟平一般拥有灵根。此行本就是仗着他娘纵容偏要跟过来看个热闹,谁知道他连山都上不去,只能眼红地看着这个一向被他欺负得不敢抬头的庶兄拿着号码牌排队,起了作弄的心思。
孟宇才不管他有理没理,他看周边聚拢过来的人群越来越多,心中更加得意,偏要在这里给孟平个没脸。
他锦衣玉食长大,体格比孟平好了太多,直接冲上去一阵扑打,口中还叫嚷着:“你什么你?你还要打我不成?狗东西,我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上下尊卑、嫡庶有别!”
孟平像往常那般抱着头蹲下,忍耐着。
沈眠刚交了号码牌给接引弟子,正想过来排队的时候就瞧见有人在闹事。
眉间蹙紧,今天是江云汀收徒的日子,这般闹出事来是有意来打青云宗的脸吗?!
沈眠顾不得许多,拨开人群就往前走,却无意间看见一个人手上若隐若现着一个诡异的符号。
又是那个组织。
沈眠目光深邃,在场所有人在参与收徒大典前都必须要通过严格的身份验证才可以拥有号码牌。
若是身份验证无误,那便是……各宗门出了内鬼!
魔族竟然已经渗透进来了。
“唰————!”
沈眠抬眼看去,只见一条鞭子泛着幽紫,以肉眼无法捕捉轨迹的速度破空抽上孟宇的手臂。众人回神,扭头一看,一位穿着烟紫长裙的明艳女子正皱着脸、憋着劲,一把将孟宇甩在一旁空地之上!
“轰————!”
尘土飞扬。
喧闹声一静,众人纷纷掩面遮挡灰尘,站在最前头的接引弟子听到动静,也将目光投放至此,抬腿便要走过来。
沈眠见此地已有人处理,便跟随着那个人穿梭在人群之中,试图看看他是否有同伙。
空气中响起凄厉的哀嚎声,随从的小厮赶紧上前撸起少爷的袖子察看伤势,只见一道鞭痕攀爬至上臂,肉眼可见地开始变红、发紫。
“你是谁?竟敢打我!我可是当朝尚书之子!”
孟平看着孟家的侍卫正准备拔刀,想站出来护着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子。崔轻宛却把孟平拉到身后,带着保护的意味。
“我乃汝阳崔家三小姐。没错,就是那个崔家。”崔轻宛听他自报家世,轻蔑一笑:“今日是我崔三打了人,但看你们这副狼狈样怕是也还不了手,未免你们找不到人告状,牵连无辜,我便自报姓名了。”
崔轻宛从腰带解下一袋白银扔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把鞭子收起来:“这是赔偿。不过,我崔三久闻孟家二少爷的大名,便多说一句。”
“若觉得银子不够,便去崔家找我爹。哦,我爹刚升了宰相,怕是没有时间理你们。”
“也可以去禁卫军找我大姐,我大姐会‘好好’款待你们。”
接引弟子已经走了过来,正在听围观的人说事情的经过。
崔轻宛见接引弟子已经来了,也不好再多放狠话,便长话短说:“你把我的话带给孟家。”
“从今日起,孟平,是我崔轻宛的人,你们休想欺负他,还有他姨娘!”
那小厮也跟着少爷念了些书,听了些外面的闲话,听了崔轻宛的话心中一惊。
崔家得皇帝看重,哪里是孟家可以相比的?这崔小姐又把大少爷和燕姨娘划归到崔家的保护范围里,若是这母子被秋后算账,哪里还能善了?!
“你别以为你是什么宰相的女儿就了不起了,还什么崔氏?我还孟唔!唔唔!”
这小厮也机灵,知道惹不起,赔着笑脸赶紧一手捂住孟宇的嘴,扶着还认不清楚形势、疯狂叫骂威胁人的孟宇走了。
接引弟子听了事情经过,再问候了孟平是否需要治伤,得到不用麻烦的回复后叮嘱了一声有事可来找他的话,便再次回到队伍前面核对号码牌。
崔轻宛收好鞭子,回头看向孟平。
咦,不仔细看还不知道,这孟平五官周正,面容俊朗,那双眼睛目光坚定,看起来是个倔脾气。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三月前测试灵根的时候,她也在场,看了一出好戏。
测试当天,孟家的庶长子测出了灵根,这嫡次子却是个普通人。
那孟夫人不相信,硬是说那验灵石不准。孟宇当场坐在地上撒泼,闹了好大的笑话。
反观孟平,面对别人的祝贺,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就是她美人救英雄了。
崔轻宛一乐,笑靥如花。孟平捂着被打痛的手抬起头,正巧看见崔轻宛的笑颜,默默别开了脸,耳尖微红。
“多谢崔小姐。”
“客气,叫我崔三或是崔轻宛都可,以后说不定我们就要在一个宗门修炼了,互帮互助嘛!”
徐琛找到了自己的队伍,站定后抱着剑闭目休息,耳边突然传来喧闹声。
抬眼看去,原来是起了冲突。
重新闭眼,徐琛对这些不感兴趣,一心默念口诀,灵力运转周身,一刻也不停止修炼。
沈眠一路追着人,可人群实在太多,竟被甩了开。
咬了咬牙,时辰快到了。
没关系,沈眠回身走去,他们总会找上门来的。
一行人以为上山十分容易,却不想连上山的路上都在进行筛选人才。
青鸟在空中盘旋,引颈长鸣,众人只觉此音过后体内焦躁之气被瞬间平息。
众人收起懒散随意的表情,面容整肃,再次向山上行进。
沈眠已经习惯了重力设置,更何况,江云汀设置的流云殿那段路更加难走,难度更高。
唔,今天他没来得及去服侍江云汀喝药,不知道他会不会又把药偷偷拿去浇花。
院子里的山茶花都被他祸害得蔫巴了,结果自个儿还在怀疑是不是真的不会养花,熬夜点着灯去翻书。
救命,沈眠觉得他跟中邪了一样,好像江云汀这个人,做什么他都会觉得有意思又可爱。
应该上一世就撒泼打滚留在流云殿的。
第069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8
祝文华一大早就拎着药箱过来给江云汀例行把脉。
今日虽是收徒大典的第一日, 但她也没怎么特意打扮,依旧是寻常穿的素白衣裙,只在出门前被徐婧硬是按下, 略抹了些胭脂就不肯让她折腾了。
“师兄, 你在做什么呢?”祝文华看江云汀捧着书蹲在枯萎的山茶花前, 一副很是烦恼的样子,憋着笑问道。
她是知道这花为何如此难养的。
沈眠那小子把师兄的事看得比什么都要紧,那日特意来找她,问用什么法子能让即将枯萎的花快速活过来。
流云殿灵力充足,阳光和雨水丰沛, 不至于说几株茶花怎么养都养不好。
沈眠经不住她追问,便把江云汀为了逃掉喝药把药倒掉的事告诉了她。
祝文华对病人不听话不喝药的事倒没生气。主要是江云汀身上的伤来得古怪,经脉上的伤极重,几味重要的药材这些年一直没找齐……所以三年下来,她也只能开些温温的补药去调养。
师兄懒怠喝药,倒个一碗两碗的也不妨碍, 毕竟她一直盯着师兄吃补身的药丸,这可逃不掉。
只是单论“救花”这件事,抬头再一看沈眠一脸“如何在不揭穿仙尊倒药导致茶花枯萎的秘密、并想办法把茶花救回来”的纠结表情, 乐得她险些把手上正待抢救的回魂草给折断。
一个性子迷糊, 一个又乐意宠着护着。
这师徒俩真是绝配。
祝文华笑着摇摇头,心底又有些怪异。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挺好。
江云汀没听见祝文华的声音,伸手摸了摸土壤, 又仔细想了想, 确定自己应该没有做错步骤。
奇了,这山茶花比灵草还难养。
祝文华走上前一拍他的肩膀, 江云汀扭头看是她,便任她拉起来。
江云汀看了她的装扮,笑着说道:“今天穿的倒跟往常一样,无音方才还与我打赌,说是小师弟要回来了,你必要好好装扮一番。”
“师兄们就知道打趣我。”祝文华脸颊微红,显出些小女儿的情态来。
江云汀笑了一声:“师妹点了胭脂,说来与往常还是有些不同。”
“这是阿婧给我弄的。”祝文华面上无奈,“丹房里温度高,无论用什么胭脂水粉,一蒸就花了,没得闹笑话,所以平日就不爱费这个劲儿。”
而且,她素日里并不爱弄这些,倒是阿婧长成了大姑娘,在研习功课之外总爱捣鼓些胭脂水粉。
小姑娘嘛,对胭脂水粉感兴趣是很正常的事情,祝文华从不多说什么。
“虽是没有阻拦阿婧的动作,但我可要在师兄这里纠正一点。”
祝文华拉着江云汀在石凳上坐下,秀美的脸庞显出一丝坚韧之气。
“我才不会为了他而改变自己,便是要打扮也是打扮给我自己看,祝文华可不是什么没了男人便不能活的菟丝花。”
“他不在,我便要邋邋遢遢的吗?”
江云汀应道:“我早知你是这样的性子,所以特意为你准备了衣裙。”
祝文华把药箱打开取出脉枕,听到这话很有些意外。
江云汀指了指偏殿,笑着说道:“毕竟今日来了许多人,虽说你不欲收徒也懒得去交际,但师尊就留下我们这几个弟子,好歹出去敷衍敷衍场面,才不算失礼。”
青云宗前宗主一共收了五个徒弟,现下只余江云汀、三弟子肆无音及四弟子祝文华留守宗门。
二弟子庆阳是当朝十七皇子,出了名的笑面虎,专门主持宗门外的事宜,与凡间朝廷接洽沟通;五弟子邓寻生性不受拘束,修逍遥剑道,时不时的跑去什么秘境找寻奇宝……若非今日是宗主收首徒的大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而且我听说,”江云汀做出一副神秘样子,祝文华配合他附耳过来,“合欢宗宗主前些日子寻到了一颗熙菱果,这不是你一直想给徐婧找的吗?”
徐婧资质平庸,这些年修为境界上一直停滞不前,祝文华一直在为她想办法。
熙菱果洗经伐髓的效果甚好,只是生长在偏远之地,还有灵蛇守护,极难得到。祝文华已经打听了很久,一直没有消息。
祝文华眼睛一亮,忍不住抓住江云汀的袖子急切问道:“他有意出手吗?”
“自然。”江云汀拉着她坐下:“他想跟你换一样东西,但没具体说是什么,只说是你拿的出来的。”
祝文华的心彻底定了,她一个医者,能拿出手的就是药材。而且但凡经她手的药材,研究过后都可以继续培植出来,合欢宗宗主的要求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祝文华心头大石一落,整个人都松快了一些。
她打开药箱,微抬下巴。
江云汀自觉把手腕伸出来。
祝文华凝眸一探,刚松下的一口气又被提了起来。
“师兄……”祝文华刚要说些什么,江云汀就止住了她的话头。
文华的反应在江云汀的意料之中,他的身体不是能够轻易调理好的,至多就是稳固住当前的状况,不再恶化罢了。
祝文华颓然,肩膀下垂。
她又想起些什么,拉着江云汀的手急切说道:“师兄,师尊飞升前留下的手札昨日突然显现些许字迹,只是尚未明晰。”
“师尊精通卜算,定是预料到了什么……文华一定会加快速度,找到那几味药材。”
江云汀愣了一下,这又是什么隐藏剧情吗?
上一世,他可从未听闻过师尊留给文华什么手札。
正想细问,耳边便传来悠长的钟声。
“咚——”
“咚——”
“咚——”
伴随着钟声响起,肆无音接待完早到的几个宗门之后,又回到流云殿请江云汀过去正殿。
“师兄!我们现下可以过去正殿了。”肆无音拿着礼单走进来,打破了小院内略显凝滞的气氛。
肆无音一看祝文华也在,笑着打招呼:“师妹也在。嗐,我又输了!早知道我就不该主动提出跟师兄打赌,看来那新制的袖箭我是拿不到手了!”
祝文华扯起嘴角,勉强一笑:“我就知道定是三师兄出的主意。”
肆无音觉察到祝文华的表情不太对,视线转移便瞧见了脉枕,心中一紧,面上却丝毫未曾表露出来。
祝文华与肆无音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肆无音手中的礼单出现了几抹褶皱。
祝文华收拾好药箱,便对两位师兄说道:“师兄们略等我一下,我去换一身衣服,也好让你们提提建议。”
江云汀把桂花糕掰碎了放在小碟子里给小猫吃,闻言挥手,示意她快去。
前些日子沈眠从山下带了一些花茶回来,说是青云宗这地界长不了这种花,看着新鲜,就买回来给他试试。
这花茶味道还不错,就是产量太少。江云汀想着文华大概没那么快出来,便泡了一些,009把桂花糕吃完了,又打起了花茶的主意。
它知道太烫了暂时还喝不了,就在江云汀脚边扑腾着,撒娇要抱。
肆无音先伸手把它抱了起来。
喵呜~没想到肆无音一个五大三粗的剑修,手上的动作还挺温柔的嘛。
肆无音絮絮地跟江云汀说着各宗门的情况,这次典礼不少名门子弟都来了,竞争极为激烈。
“师兄,我看了名单,也私下去调查了一番参赛者的修为境界。”
江云汀正用两个杯子轮流把花茶倒来倒去,小猫不爱喝水,难得它喜欢这花茶。听到肆无音的话,瞟了他一眼,让他快说。
肆无音也不卖关子,把自己打探来的情况细细道来。
“凌霄派掌门之子已经是元婴期了,灵根与你一般属火,就是冲着你来的。”
“还有一个极为突出的散修,叫徐琛,二十岁,金丹期。原是宗门里的外门弟子,因着母亲离世回家守孝三年,索性离了宗门,但这三年也没停止修炼。”
“诶,还有一个弟子,叫孟平的,修为境界不高,天资也不好。但这小子有个特别的能力。”
江云汀停了动作,扭头好奇问道:“是什么?”
“御兽!听说他对大部分兽类具有极强的亲和力。”
肆无音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坏笑:“看来沈眠那小子是悬了。”
江云汀随手塞了半块芙蓉糕到他的嘴里。
芙蓉糕黏糊,正好粘住他的嘴。
009一个跃步就跳进江云汀怀里,在他腿上疯狂踩奶。
“哼哼,江江就是护短!”
江云汀揉捏小猫的爪爪,又端着杯子给它喂水:“哪有,沈眠本来就很强。”
肆无音被堵了个促不及防,又不好含着食物说话,便一边努力把糕点往下咽,一边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江云汀的脸色。
江云汀无奈,递了一杯茶水过去。
“吱呀——”一声,偏殿的大门缓缓开启,走出一位柔美的女子。
略施粉黛,身段窈窕,如清水出芙蓉一般站在两人面前,惊得肆无音险些把杯子给摔了。
江云汀也笑了,小猫跳下地,撒了欢似得跑过去,围着祝文华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身渐变浅绿的衣裙很衬文华,将她秀美娴静的气质完美展现出来。走动间,裙摆上的无忧草微微拂动,像有了生命力一般向上攀延。
祝文华妙手仁心,心怀悲悯,这无忧草很适合她。
祝文华看到两位师兄的反应,掩唇扑哧一乐:“三师兄,你这样会让师妹我觉得平日里太过随意,以至于换了身华丽的衣裙就让你惊掉了下巴。”
肆无音赶紧摆手,生怕祝文华误会:“不是不是,只是这段日子师兄太忙,见你的时间太少了,所以今天师妹只是稍微打扮了一下就让我十分惊艳。”
“噢?原来无音是在说师兄我平日里疏于处理宗门事务,让师弟受累了。”江云汀故意逗他,揶揄道:“唉,是我做师兄的不是,真是惭愧,惭愧啊!”
这俩祖宗!
肆无音抖了抖身子,哭丧着脸道:“哎,我这,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祝文华双手扶着江云汀的肩膀,笑得头上的步摇晃动不休:“三师兄,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江云汀笑吟吟地看着师弟师妹们闹腾。
“我真没有!”肆无音已经麻了,好一番捶胸顿足:“师妹平日里总是埋首药田,心思都在制药上……再说了,师妹天生丽质,这打不打扮的有什么要紧?你要真想找个道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放出话来,上门自荐的人怕是要把山路踏平!”
“师兄就更不必说了,”肆无音露出依赖的神情来:“只要有师兄在,无音做什么都有底气。”
“无音不如二师兄聪明,之前刚刚接触宗门事务、什么都不懂的时候,都是师兄手把手教的……师兄操持宗门事务那么多年,还要顾着自己的修炼、带大我们,如今无音长大了,为师兄分担些事务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肆无音本来是好生在解释,说着说着,一抬头正对上江云汀温和的眼神,又想起自师兄出关后,这三年大半时间都在卧床不起的日子……这些日子也是,消瘦得他连扶一把都不敢用力。
不知怎么喉头一紧,十分心酸,声音里竟带了几分哽咽。
“宗门事务再多上十倍、百倍我都是愿意去做的……无音,无音巴不得师兄好好养好身体,不再有半分操心的机会。”
肆无音说着说着声音便哑了,自省虽长了百岁,好歹也混到了长老的位置,却不想在师兄面前又露出了几分孩子模样,觉得十分丢脸,连忙别过脸仰起头,生怕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肆无音没有主理宗门事务之前,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务有多么烦杂,比单纯的修炼麻烦千倍百倍。
可师兄已经主理了几百年,从不见有厌烦的迹象。
他就是,就是觉得师兄这些年太辛苦了,自己之前还任性,刚接触一些零碎事务的时候还常常跟师兄抱怨,然后师兄就会默默接手,一点点教他。
江云汀的心被触动到,手指微颤,眼睛也酸酸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在主世界没有兄弟姐妹,突然来了这里,觉得十分新鲜,也确实是把这几个师弟师妹当作自己的弟妹养着的,从来没想着要什么回报……不想却听见无音这般真心实意的话。
“唉,玩大了。”祝文华摸摸鼻子,带着些歉意:“是文华淘气了,让师兄们这般伤感。”
009轻咬江江的手指,它知道江江最重视感情了。
江云汀把小猫抱起来在怀里给它梳毛,也笑着说道:“是我的不是,明知道无音这段日子又是筹备收徒大典,又是处理宗门日常事务十分辛苦,还跟着文华一起来闹你。”
肆无音也笑了:“这些话闷在无音心中许久,说出来倒松快些。”
江云汀郑重地看向肆无音:“师弟,这些年,辛苦你了。”
肆无音一下没绷住,干脆矮身扑向江云汀,抱着他清瘦的腰身哭了个痛快。
009早在他动作之前就蹿出去了。
好险,009舔舔爪子,差点就要被挤成猫饼了。
祝文华在一边收拾药箱,心想下一回可不敢逗三师兄了。
三师兄哭起来真的是、真的是太有感染力了!
弄得她眼睛也酸酸的。
“好了好了,”江云汀哭笑不得,他对这些身体接触还是很不自在,任他哭了一会儿,待稍稍缓解之后便轻抚肆无音的肩膀打趣道:“客人们都要来齐了,我们的执法长老要肿着眼睛出去见人吗?”
肆无音这才止了哭声,不好意思地跑去洗脸。
往日寂静的青山今日迎来众多远客。
飞鸟被杂乱的脚步声惊起,腾得张开翅膀向高处飞去。
不出意外的话,今日的关卡应与上一世是相同的。
他这一世的身体被江云汀用灵药灵草养得很好,又因为身上有仙骨的缘故,吸收灵力的速度比别人要快许多,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沈眠气不喘地慢慢走到队伍中部,他可不愿冒头,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此地的灵力波动似乎有些异常。
这次试炼的关卡是在青云宗提供的秘境中进行。
秘境既由青云宗掌管,那么里面的情况自然也被青云宗的人摸得一清二楚。而沈眠上一世经常在这个秘境中修炼,也十分熟悉它的灵力波动情况。
不对劲,沈眠眉间紧蹙,这灵力波动绝不是这样的秘境能够发出的。
队伍停了下来。
比之先前足足有几百人的宏观规模,仅是上山的重力设置就已淘汰大半的人。
仙风道骨的长老穿着道袍,面带亲和的微笑看着眼前的年轻弟子们。
接引弟子们整齐划一地向长老行礼,并纷纷交出名单放到桌子上。
长老催动灵力传出声音,确保众人都能够清晰听到:
“恭喜大家通过竞选的第一关。接下来,请各位逐一上前领取身份铭牌,此铭牌需要大家小心保管,因为这关乎到你们的性命安全。”
“竞选总共有三关。”
“第二关,各位需要在我宗门提供的秘境中进行三天两晚的试炼。这是竞选,在途中会不断筛选掉能力稍弱的人,还请多多保重。”
“竞选规则如下:一、在秘境中成功‘活过’三天两晚者,可以通过初轮筛选,获得最低内门弟子的身份,但拜师还要看各位长老是否在择选亲传徒弟外还有名额。”
“二、通过初轮筛选后,凭借在秘境中所寻得的宝物和除去的妖兽数量划分成绩等级。”
“请注意,我说的‘除去’妖兽是指获得系在它们脖颈上的分数牌,不是说真的杀死。并且,请各位以性命为重,发现不敌时请立刻逃离,或捏碎身份铭牌传输出来。”
“另外,在秘境中寻得的宝物是各位凭本事所得,它的所有权归属诸位,只要你有本事,就可以拿走。
“捏碎身份铭牌后将自动退出竞选。”
“第三关,成绩等级中分数最高的前三名,可竞争宗主首徒之位。剩下的各位,若愿意留在青云宗继续学习,也可自行选择宗门长老,得到宗门长老同意后成为其门下弟子。”
长老的笑容依旧,一挥袖子,身旁的空气陡然扭曲,灵力波动加大。
黑色的漩涡出现在众人面前,无形地一股吸力拉扯着为首的人进去。
众人连忙固定住双腿,开始有序地领取身份铭牌。
这灵力如此强烈,里头的宝物价值一定更高……能拿到多少便有多少!
沈眠也拿好了属于自己的身份铭牌,听着身边人窃窃私语,走到暗处吹响了哨笛。
“青云宗还真是财大气粗,连秘境都舍得拿出来给弟子试炼!”肖墨白呼呼摇着折扇:“早知道我也去参加了。”
跟在一旁的长老羞愧捂脸:“……”
真是做了什么孽遇到个眼皮子浅的掌门!
长青山庄的庄主反倒提起了心:“这……规则有漏洞吧?”
这秘境他们都知道,是青云宗前几年意外收服的,其中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也难免有人眼红。而且……那长老说了许多规则,可没说不能杀人夺宝啊!
若真有人抢了别人的宝物,或是“失手”伤了人,那也只能算被夺宝的人倒霉了。
而且……只要捏碎身份铭牌,不管那个人是否自愿,都注定要被淘汰掉。
“那又如何?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人家青云宗是收徒,又不是收窝囊废。若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自己捏碎身份铭牌不就好了?又没人拦着你。”无情剑宗的一位长老轻笑一声,但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嘲讽之意。
剑修好战,说出这些话来也正常,那庄主虽然心里担忧女儿的安全,也不好反驳他。
这些名门宗派还好,本身实力强盛,就是苦了这些小宗门了。
不少小宗门的人开始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毕竟是过来拜师的,哪里想到还会有性命之忧!
江云汀等人正好来了,听到众人议论,肆无音忙开口解释道:“诸位不必担心,规则本身并无错漏,这其实是我宗门择选弟子时设下的又一个隐藏关卡。”
肖墨白一看江云汀来了,折扇摇得更欢,看着有人要反驳,赶紧先开口道:“别急别急,先听人家说完嘛!”
“我青云宗看重人格品行,秘境中的各个角落隐藏着众多影像石,事后只需查验一番,那么这些品行低劣之人就会一并淘汰掉。”肆无音声音洪亮,面容威严。
江云汀温和道:“大家放心便是,秘境中也驻扎着不少执法堂的弟子,他们会尽可能保护参赛者的安全。”
大家一听也放下了心,纷纷起身道谢。
水镜之中,参赛者鱼贯而入,身影渐渐没入秘境。
江云汀等人与宾客们寒暄了一阵过后,肆无音便吩咐弟子带领宾客前去休息。
比试刚刚开始,还没到重头戏呢。
沈眠看着眼前聚集过来的五人。
他们都是人魔混血,一直生活在最底层,上一世是沈眠手下的得力干将。这一世沈眠将他们提早聚集起来,又为他们挑选合适的功法进行修炼,逐渐培养起自己的势力。
他身上有最纯正的魔血,略取出几滴就足够手下人炼化进阶了。
“我马上就要进入秘境。常德,这些年一直是你主持事务,这段时间要注意外面的风声,韬光养晦,不要张扬。”沈眠凝眸:“那药材可有下落?”
常德告罪道:“属下无能,目前只有那血莲有些眉目。”
“辛苦了,我知道这些药材难找,再多吩咐些人去寻。”
沈眠道:“其余人,你们领着门下的人继续查找魔界入口,注意隐蔽,不要引起旁人注意,尤其小心手上有刺青痕迹的人。”
五人齐齐应声,随后消弭无踪。
“孟平,来,你拉紧我的鞭子,我把你一起带进去,就不会找不到你了。”
“不了,”孟平看着崔轻宛轻声说道:“崔小姐,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连筑基期都没摸到边儿呢,还是不耽误你了。”
崔轻宛还要再说,下一秒便被孟平从身后用力一推。
鞭子就要卷上孟平的手腕,被孟平利落闪开。
沈眠挑眉,是他。
原来他本姓孟,是后来冠以妻姓。
孟平注意到沈眠的目光,也没太在意,自己跳入了秘境之中。
沈眠紧随其后,长老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动,将沈眠的难度加大。
祝文华看了一圈没找到合欢宗宗主,又回到江云汀身边。
看了一眼水镜,祝文华用手肘碰碰江云汀的手臂:“喏,三师兄使坏呢?”
天降大锅——
“不是,”江云汀喝了口茶,带着些疑惑看向祝文华:“是你二师兄。”
“二师兄?”
“你二师兄觉得沈眠在流云殿得我亲自教导,又跟着无音学了三年剑术……如此待遇对其他参赛者不公平。”江云汀耸了耸肩:“你二师兄发了话,他人暂时回不来,但是关乎下任宗主人选,这事必须要听他的意见。”
“无音和阿寻也是这个意思,当时让阿婧去找你问了,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祝文华也端起杯茶掩饰尴尬:“啊哈哈,我……不记得了,还有这事儿?”
“定是师姐专注炼药,随口应付过去了!”
门外传来浑厚的男声,只见这青年身后背着一把厚重的玄铁重剑,虽不修边幅,但简单的衣饰难以掩盖他的俊美,自带一股潇洒气息。
正是前任宗主座下五弟子邓寻。
邓寻刚进门便深深拜下,江云汀赶紧上前扶着他的手让他起来。
祝文华还没反应过来,只瞪着一双美目看着邓寻发愣。
五年了,他一次信都没来过。
大师兄、三师兄都有信,就她没有。
邓寻略显刻意地转向水镜定格的画面:“这小子看着不错,利落洒脱,倒适合跟着我练逍遥剑法。”
祝文华回过神来,想起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冷待,一时没忍住直接怼他:“可得了吧!这么个大好男儿跟着你钻山洞?”
009惊呆了:“漂亮姐姐怼人啦!”
江云汀抱着小猫默默后退降低存在感,文华是医者,轻易不生气,一生气就是大事。
主打的就是一个无差别攻击。
“师姐勿怪,是师弟说错了话。”邓寻没搭理她的挖苦,自顾与江云汀说话:“师兄清瘦了许多。”
“不妨事。”
祝文华气笑了:“不妨什么不妨?!是谁一个风寒躺了半个月的?!”
江云汀:“……我错了。”
009咬爪爪:“呜呜漂亮姐姐攻击性好强!”
祝文华心里憋着气,也没打招呼,就这么走了。
邓寻跟在江云汀身后回流云殿叙话,忍不住回头看向那道倩丽的身影。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其中的动摇之色消失不见。
邓寻,你此生之道在你身后所负之剑,不要动情。
月亮高悬,夜色已深。
山林中一处长势极好的草丛似被微风拂动,下一秒却又诡异地定住,再不见晃动的痕迹。
秘境中灵力十分充足,所以草丛的长势也好,竟长得足足有成年男子一般高,结结实实地遮挡住背后的山洞。
山洞幽深狭窄,需得往内走入数十步才得一拐角,走过拐角后再行数十步才渐渐宽阔起来。
沈眠上一世原是因着避开狼群才碰巧闯入其中,这一世倒是巧,他来到这里的时候里面居然已有了人。
他的左上臂凌乱裹着纱布,衣服下摆还有未干的血迹,看着挺吓人。
反正崔轻宛看到沈眠的时候下意识就要召出自己的鞭子抽过去,被沈眠一把攥住!
“别慌,我也是偶然来此,并非为了夺取你们的宝物。”沈眠松开鞭子,自觉举起双手,十分有礼地解释道。
崔轻宛松了一口气,还好,那群丧心病狂的人没追上来。
孟平没有放下警惕心,他的腹部血流不止,正用右手握着匕首,撑着一口气上前把崔轻宛护在身后,像是濒死的狼一般恶狠狠地看着沈眠。
“出去!”
沈眠想起上一世这人心如死灰只知道为亡妻报仇的样子,也能理解他的行为,并不生气,反倒将手往腰带一抹,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瓶伤药扔过去。
“这是止血药,再不止血你就危险了。这药是好药,放心用便是。”
看孟平依旧没有动作,沈眠继续说道:“这样吧,我奔波了两日也是累极了,这个地方我们一人一半,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崔轻宛扯了扯孟平的衣摆,她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而这种敏感帮她躲过了许多危险。
沈眠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同,丝毫不带恶意,但非常古怪。
因为……这更像是……崔轻宛皱紧了眉,像是,怀念?
孟平放下了匕首,护着崔轻宛后退,没看那瓶药。
沈眠自己找了个石床,背过身去,咬着牙解了胡乱包扎的纱布。
那纱布包得不好,紧急情况下也没办法,现在跟肉粘在一起,痛得他青筋暴起。
江云汀,要是江云汀在这里就好了。
沈眠迷迷糊糊地想。
崔轻宛蹑手蹑脚地把那瓶药拿过来,闻过之后感觉确实是好药,也顾不得许多,就要解开孟平腰间缠绕的布条。
孟平已经糊涂了,失血太多,他对周围的感知不太清楚,只知道要保护好崔轻宛。
这个小姑娘傻乎乎的,整天就想着行侠仗义,容易轻信别人。
孟平突然有点委屈。
他想他娘亲了。
他攒够了钱,也趁着父亲对他寄予厚望的那段时间学了一些法术,足够保护阿娘了。
崔轻宛正在给他上药,只见孟平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了一条缝。
崔轻宛激动得不行,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赶紧开口给他鼓劲儿:“孟平,孟平!我在这里陪着你呢,我们很快就可以通过试炼了!”
孟平的视线模糊,只知道她的手很暖,跟阿娘的手一样暖。
孟平微微启唇,崔轻宛靠近去听。
只听他委委屈屈地说:“阿娘,平儿好疼啊。”
崔轻宛:“……”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比自己年龄还要大的男人叫娘,崔轻宛一噎,手上动作不再留情,反倒用力摁住他的伤口,不知是泄愤还是给人止血。
孟平闷哼一声,再次晕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流云殿内,江云汀披着外袍察看水镜里的情况,直觉不太对劲。
他是看着无音设定的秘境中的灵兽等级,一般不会超过化神期,而且灵兽的数量也控制过。
可不知为何,光他在这看水镜里的半个时辰,竟断断续续出现了二十头化神期的灵兽!
不对,江云汀的眉头越皱越紧,出问题了。
晨光熹微,沈眠猛地惊醒。
另一边的孟平同样睁开了眼睛。
“是地动?”沈眠说了之后自己也不太相信,因为幅度实在太小。
孟平道:“不是。”
崔轻宛靠着孟平肩膀上睡了一小会儿,现在也醒了。
孟平揉了揉肩,不紧不慢道:“有很多灵兽,它们的气息非常焦躁,似乎都朝着一个方向行进,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惹到了它们?”
山洞掉下一点灰尘。
沈眠凝神看着山洞上空,竟慢慢出现了一条裂痕,大声道:“先出去,山洞要塌了!”
崔轻宛一惊,起身扶起孟平就要往外走,山洞顿时摇晃起来,沈眠跟在孟平背后。
七步、六步、五步,崔轻宛第一次经历这些,看着离出去的距离越来越近,心中一喜。
可山洞已经要支撑不住,响起阵阵令人牙酸的挤压之声,石末粉尘呛得崔轻宛咳嗽个不停,身后却被猛力一推——
轰————
她和孟平便倒在山洞外面,连忙回头看去,哪里还有沈眠的身影!
“糟了!”崔轻宛哭出声来:“那个人还没出来呢!”
孟平倒在地上,怔愣了几秒,赶紧起身弓着腰就要去把石块搬开将人挖出来。
“喂!我在这呢!”沈眠捂着手臂倒在另一边的草丛里,看着这两个人都要哭了才出声道:“别急着为我哭丧啊,还留着一口气呢!”
那草丛长得太高,沈眠已经压倒了一片,却还是被遮得严严实实,实在不怪他们没看见。
崔轻宛赶紧过去把人扶起来,看他身上没有被压坏,只脸上沾了些石灰之后,忍不住揪了手边一把杂草往沈眠脸上丢去。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轻重?!生死之事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
沈眠把草呸掉,一脸无语:“大小姐,你们自己看不见人急得掉眼泪,这也怪我?”
孟平木着脸,也跟着扔了一把杂草丢在沈眠脸上。
沈眠:“……”
幼稚!
毕竟是少年人,历经生死大劫,待情绪平复了一些后,崔轻宛笑了一声,孟平和沈眠也被感染了似得笑出声来。
可情势不容他们休息,地面的震动越发大了,孟平闭眼感受着周遭的气息,面色逐渐严肃起来。
“灵兽都聚集在一起,往秘境中心去了。”
沈眠问道:“秘境中心我刚出来,里面并没有什么吸引灵兽的宝物或是福地啊?”
沈眠站起身来,看来确实是有人在捣鬼了。
再联系上先前无意中看到的那个刺青。
他们提早行动了,魔尊已经苏醒了吗?!
孟平没见过这种景象,只说自己感受到的:“数以万计的灵兽,气息焦灼,好像都发了凶性一般。”
沈眠一惊,与崔轻宛异口同声道:
——“是灵兽潮。”
“师兄!您重伤未愈,如何能进入秘境安抚灵兽?!”肆无音张开双臂拦着江云汀,就是不让开。
江云汀抬手就要用灵力,被邓寻止住。
“阿寻,你不要拦我。”江云汀面色凝重:“此事不宜宣扬,免得引起恐慌,需速战速决。秘境之中突发灵兽潮非同小可,其中又有许多化神期以上的灵兽,执法堂的弟子撑不了多久。”
祝文华急声:“那师兄又能撑得了多久?”
“我知道您救人心切,可您不仅是青云宗的宗主,还是我们的大师兄,万一在里面有什么闪失,要我们怎么办?”
邓寻跟着说道:“师兄,我进去即可,虽然没办法让灵兽们恢复灵智,但起码能拦下它们,让弟子们都先出来。”
江云汀身子没动,耐心说道:“这里面有人弄鬼,秘境又有修为境界的限制,你在里面至多能发挥炼虚期的修为,要是让你进去才是危险。”
“我不同,秋水琴不受限制,能很快平复灵兽躁动。”
江云汀抬眸看向围拢过来的师弟师妹,温声说道:“我不会有事,就算我不幸出了意外,宗门事务有无音操持,战力有阿寻,后方有文华统管,朝廷那边还有庆阳支应着。”
“我相信你们,你们这些年都做得很好,足够支撑起青云宗了。”
可沈眠还需要我。
上一世抛下他离开,我已经后悔至今。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奸人得手,让沈眠再次走上那条命定之路。
肆无音让开了身子,祝文华也别过了脸,邓寻抱剑站在一旁。
“而且里面还有重要之人正在等我。”
江云汀弯腰一拜:“有劳诸位了,请容我任性一回。”
第070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9
沈眠一把扶起倒在路边重伤的青云宗弟子, 两人躲在一块巨石后面。
而道路主干上,灵兽如洪水一般涌入,所过之处轰鸣不休, 踩踏得地面横生裂纹, 骇人不止。
笛声悠扬, 但细听下来直觉古怪。
像是隐隐勾着脑子里最脆弱的那根弦,不时拨弄几下,惹得人心中烦躁。
沈眠无暇顾及他,将伤者送到随后到来的凌峰那里,便继续追逐灵兽潮而去。
青云宗的执法堂弟子是最先发现异动的, 但不知为何秘境的出入口已被强行关闭,就是用了腰牌也无法出去。
于是他们果断尝试用符咒对灵兽进行安神,只是灵兽数量庞大,凭他们的修为无法发挥符咒的最大力量,因而损失惨重。但好在拦下了第一波暴动的灵兽,并硬生生将灵兽引向了参赛者人数较少的秘境中心, 为大家的撤离争取了宝贵时间。
沈眠过来的时候发现凌峰正带着门下弟子搜索落单的人,两人快速说明身份后决定分工合作,他主动前往探清引动灵兽暴动的情况, 而凌峰负责配合青云宗弟子救人。
孟平的伤势比较严重, 实在不宜挪动,便暂时留在目前看来比较安全的秘境外围休息。
长老在他进入秘境的时候施法将他修为压至筑基,可沈眠本身的修为和神识比那长老高太多,要是他不愿意, 可随意挣脱出法术的限制。
如今情况特殊, 沈眠解开禁制,直直向着其中一头独角灵兽跃去, 干脆利落地跨上它的背部,手上的信号弹不停发射,提醒大家注意躲避。
沈眠努力控制住身体的平衡,任着这只独角灵兽将自己带至不知名的远方。
【秘境北部悬崖之下】
悬崖之下,一群全身被黑布包裹的人整齐跪着,半点不敢抬头。
裴初霁身着一身黑袍,正坐在大殿中央的王座上,脚下踩着叛乱者的头颅。
四周跪着一圈同样身着黑衣的人,手背上纹了极其怪异的刺青,面部却是僵硬的,眼神空茫。
裴初霁原是魔尊左使,自百年前魔尊重伤后被迫沉睡、修真界趁魔族虚弱一举再次将魔界封印后,他就成了魔族的实际掌权者。
直到三年前,灾兽蚩挣脱地底封印重现于世之时,顺带将魔界的封印也撬开了一个口子。
裴初霁感受到了极为纯正的魔血气息。
魔尊的血脉,竟然留有一丝在人界。
裴初霁嗅闻着空气中极其微弱几近消失的那股香甜血气,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
魔族唯血统论已久,他自身的血统虽然同样高贵,但还是比不上魔尊的纯血。
一旦让那个人回到魔族,那他这些年的筹谋都要一并付诸东流。
——这怎么可以呢。
“找到他。”裴初霁脸上的笑容危险,声音里却带有一种奇异的温柔,直让人毛骨悚然,“能活着带出来最好,带不出来,就弄死。”
即便是透过水镜,裴初霁的威压也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为首枯瘦的身影立起,手持竹笛,白发从斗篷中飘散出来。
她身后的黑衣人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站起来,转身,悄然散开。
江云汀已经进入秘境多时,太阳升起,晨光唤醒了整座青云宗。
宾客们很快便发现了不对,水镜中万兽奔腾,这这这……竟在秘境之中出现了灵兽潮!
肆无音在宴客厅内极为镇定,虽然有几位宗门的长老执意要进入秘境中救人,但邓寻抱着剑在秘境入口处闭目养神,一副不好说话的冰冷样子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肆长老!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我好好的把孩子送到青云宗拜师学艺,这可倒好,要把命给赔进去!”长青庄主慌得手都在抖,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肆无音脸色始终未变:“宗主已经带人进去救援,请相信我们,一定会把孩子们安全带回来。”
长青庄主咬咬牙,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硬是坚持要进去。
“让我进去!我女儿还在里面,你们赔不起我的女儿!”
宴客厅喧闹一片,还有几位掌门人对着弟子动起手来。
——本来就烦。
邓寻是个标准的剑修,做事自有一套方式方法,既不像庆阳手段圆滑,也不像肆无音处事谨慎。生性洒脱不羁,直来直往,若不被划入自己人范围内的所有人和物,他一向懒得费心思。
都说了师兄已经带人进去了,这些人还要添乱!
邓寻不再收敛身上合体期的威压,直压得在场众人膝盖一软,却又并不压着他们跪下,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停在那里。手中的重剑拔出一寸,寒光凛凛。
肆无音快要撑不住笑容,小师弟从小到大就只听师尊和大师兄的话,其余的人把他惹烦了说揍就揍,从不手软。
也就是他天赋高,不然早被人打死了。
肆无音一挥袖子,空气中无形的威亚一松,众人都缓过一口气来。
肆无音客气道:“各位且随弟子们在客房休息,静心等待消息便是。”
这时,徐婧突然捧着一本陈旧但保存极好的书册来到药田找到了祝文华。
“师尊师尊,这书册突然像是有了灵识一般,拽着我来找你呢!”
书册倏然飞到祝文华眼前,险些吓得她往后一坐,下意识用手肘撑住身子,免得压坏了药草。
祝文华随意用身上的围裙擦净了手,正欲翻开书册时,那书册却自动翻到了原本模糊的页面。
只见上面的字迹逐渐明晰,祝文华却瞪大了眼睛。
“灵狐?!!”
沈眠骑着独角灵兽一路到了一处悬崖
这秘境他来了多次,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灵兽们失了智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摔得血肉模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场面极其惊悚,沈眠身上的汗毛不自觉立起,赶紧翻身落地,如同一粒微尘般在灵兽中的缝隙中穿梭。
突然耳边一阵尖锐的笛声响起,灵兽的速度加快,庞大的身躯一个接一个地冲向悬崖,如同奔赴一个美好的远方。
可沈眠只觉得头痛欲裂!
笛如飞鸟,空气中的血腥味加上笛声中若有若无的咒术,勾得沈眠身上的魔血经过三年的压制后再次蠢蠢欲动,沈眠腰背上的皮肤通红一片,脊骨处的仙骨灵力运转,与魔血开始抵抗。
沈眠口中默念清心诀,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枯瘦的影子。
定是,定是那巫姑作怪!
魔界的封印松动了,魔族这一世这样早就出来……怕是他的逆天之举早被天道察觉。
“铮——铮铮————”
沈眠陡然跪倒在地,头痛被清灵的琴声减弱了几分,但他的心却在听到琴声的那一刻瞬间高悬起来。
一抬头,果然!
江云汀端坐在青鸟背上,青鸟向四周盘旋,让琴声传播至各处。
沈眠咬牙,连头痛都顾及不上,脑子里想的都是一句话——
江云汀的身体哪里是可以动用灵力的样子?!
秋水琴的琴身发出颤鸣抖动之声,但琴音未停。
暴动的灵兽脚步微顿,而对方的笛声更加激越,引得灵兽们烦躁地晃悠脑袋,双蹄不耐地踢踏土地,扬起不少尘土,却并未迈动半步。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黑衣人猛地现身半空之中,以江云汀为中心,手持利刃不断向他砍去。
泛着淡金的结界光芒黯淡一瞬,009将能量注入,江云汀挥手用力一抚——
琴声铮铮,隐带刀剑肃杀之气。
灵兽受激嘶吼,震得河水倒流、地面巨石滚动。
孟平抱着凌霄的腰站在剑上,小心躲避,唯恐被巨石砸中。
仙尊与人在交战?
凌霄加快速度,孟平感受到灵兽在烦躁与平和之间挣扎拉扯的情绪,心情更加沉重。
黑衣人不敌此般重击,在剧痛中猛然恢复刹那清醒,竹笛一个尖锐凄厉的转音,黑衣人手背上的刺青犹如有了生命一般,驱动着他们不畏伤痛燃烧起身体内的金丹齐齐发力,以性命为代价扑向那结界!
沈眠目光微凝,两掌合击数下后,一掌拍地,一柄泛着红色血光之气的重剑浮现在他的面前,只见他双手紧握剑柄,飞身上前挥出一击——
场面十分滑稽,只见那剑气如有生命一般追击着数十位黑衣人,瞬间穿胸而过,如同下饺子一般“砰砰”砸落在地。
与此同时,沈眠同样坠落在地,噗地喷出一口黑血。
江云汀自然也将沈眠的动作看在眼里,但隐在暗处之人见此时已露颓势,索性加大力道,刺激灵兽继续向悬崖跃去,以它们消亡的身躯和堆积如山的兽丹结下最后的杀阵!
既然带不走,那秘境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青云宗战力强横,几乎人人都是剑修。
但其实世间极少人知道,青云宗的宗主江云汀并非是以剑入道的。
而是以阵法入道。
江云汀刚进入秘境,就极快联系上了负责秘境安全的执法堂主事弟子。
边听他汇报情况,江云汀展开神识,略略查看了整座秘境的地形走向。在听到弟子说到,原本灵兽们在他们刻意的引导下已然转向秘境中心,到最后却还是拐向秘境北部,而原本的秘境北部原是平原,却突然出现了一道悬崖之时,江云汀瞬间了然。
果然,这波灵兽潮并非意外,而是蓄意为之。
继续催动金丹,金丹不胜其力,表面竟出现点点裂纹。
江云汀咽下一口血,手指颤动,琴声铮铮,灵兽恢复些许意识。
还好,秋水琴不受秘境限制,可以发挥出大乘期的威压。
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流入琴身,琴面上的凤凰花原是半开,此时尽数开放,灼灼如烈焰。
唇角现出一条血线,江云汀身上的经脉再次钝钝地疼痛起来,他不由皱起眉,难得的对这副不中用的身体有些厌烦。
文华的药只能暂时止住经脉的抽痛,他进来秘境之前又用了禁药……
眉间隐隐现出如火焰一般的红色印记。
大乘期的境界威压直直压下,琴声转向柔和,不复紧张。
轰——
数以万计的灵兽刹时安静,齐齐跪倒在地,愣愣甩头。
青鸟适时啼鸣一声,万兽不再抵抗,俯首在地。
藏在暗处之人手中的竹笛崩裂,脸色顿时灰败下去。
完了,主子定会杀了她!
不,那老媪眼神一厉,以哨声驱动灵兽继续抵抗。
抱朴剑早已耐不住性子从琴身中飞出,追逐着无形的笛声东扭西扭,剑尖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了悬崖崖底某个不显眼的草丛——
“噗哧——”
剑身饮饱了血,略甩了甩,恢复到之前晶莹霜白的样子。
抱朴却没有迅速回归琴身,反倒原地转悠一圈,似在找寻什么东西。
江云汀闭目沉吟,阵眼,阵眼在……
沈眠感受到了魔气,扬声道:“在水下至深处!”
抱朴猛地沉入河中,一剑击碎形如莲花状的宝石——
阵法溃败,秘境大开,邓寻睁开眼睛,迅速传信给祝文华,让她做好准备。
凌霄带着孟平安全落地,孟平突然呼吸一滞,灵兽群气息平和,看来是已经恢复清醒了。
仙尊成功了!
抱朴摇晃剑身,把水甩干,嗖的一声又回到秋水琴中。
江云汀没了力气,秋水琴逸散光华重新回到他的身体,可他脱力倒下,顺着青鸟的翅膀滚落下去。
未等青鸟接住,沈眠便已提气飞身而起,直接揽着江云汀的腰身轻巧落到地面上。
“咳咳,咳嗬——噗!”江云汀本来想把血咽下去,免得把小徒弟吓坏。结果这个小崽子竟然用巧劲儿扳住了他的下巴,轻轻在背后一击,江云汀一下没忍住,偏头呕出了一口淤血。
沈眠又气又急,但这时候又不好发作,把人万般珍惜地抱在怀里轻揉胸口,唯恐他心口还有淤血不肯吐出来、又偷偷咽回去。
“没关系,慢慢咳出来,淤血堵住会不舒服。”看他下意识还要咽下去,沈眠一下暴怒:“不准咽!”
这打碎了牙和血吞的毛病是跟着谁学的!
江云汀的身子颤了一下,别过头去,不敢咽了。
沈眠掏出帕子,一点一点给他擦干净唇角和脸上的血迹。青鸟张口注入青色的灵力,温养江云汀抽痛不止的经脉。
江云汀很明显地感受到,沈眠的身子在抖。
是被吓到了吗?
也对,这个年纪的孩子,突然面对这些事情,是会被吓到的。
“别,别怕,咳咳,我来了,我会保护你。”江云汀抬手轻抚沈眠沾了血迹的唇角,眼里带着些心疼。
沈眠一把握住他冰冷的手指,忍了又忍,终归是没忍住,与怀中虚弱的人头顶着头。
他最讨厌江云汀受伤,最讨厌看见江云汀不舒服还要硬撑着安慰他的模样。
他的心好痛。
一滴泪滴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江云汀只觉手背要被这滴泪珠灼伤。
沈眠喉头哽咽——
“江云汀,你是要挖我的心吗?”
第071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10
【魔界主殿】
“混账东西!”裴初霁一脚踹下前来禀报的护法染尘, 染尘不敢躲,更不敢往身上套上甲片,就这么硬生生受了裴初霁一脚, 狠狠滚下玉阶后又赶紧爬起, 恭敬跪下。
裴初霁余怒未消, 被手下这群蠢货生生给气笑了:“魔界封印初开,高阶魔族受封印压制大部分尚未苏醒。我只让巫姑夫妇前去试探青云宗的实力,这可倒好,一群感情用事的废物!坏我大事!”
巫姑的丈夫越珲原本是带领着一小股魔族留守定州城内接应巫姑,但没想到他感受到妻子命牌已碎, 竟丧失理智直接攻入青云宗。
“属下知罪!未能约束好手下,左使息怒!”染尘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
裴初霁把玩着手里的幻清石,幻清石白皙如玉,在他多年的把玩下光泽不减,更显夺目。
他突然笑了一声, 站起身来。
“那老道走了,来了个小的。大错既已铸成,那就干脆让我试试他的实力, 顺便把那个纯血带回来。”
染尘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可需属下安排人随从?”
裴初霁不屑一笑:“随从?来碍本尊的事?”
染尘埋首, 不敢再出声。
裴初霁随手划开空气,消失不见。
【青云宗】
药门的数百位弟子面容整肃,人人都背着厚重的药箱从灵剑上下来,又卸下担架等工具摆放在空地上, 严阵以待。
秘境虽然已经开了, 但里面是何情况尚未可知,所以他们并不被允许进去, 只在入口等候。
秘境洞开,很快便有零星的人相互搀扶着出来。药门弟子迎了上去,快速判断好伤情,该就地处理的皮外伤在处理之后便安排送回客房,重伤伤员便紧急处理要命伤势,扶上担架后开启灵舟送到药门进一步诊治。
这时秘境前的空地忙得热火朝天,但好在有条不紊,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邓寻带着人守在秘境前,随时预备着突发状况。
“三师兄放心,目前情况看起来还不错,重伤的人已经记录好名单,稍后会让弟子送到。”邓寻抱剑站立在一旁,抬手将灵蝶放飞,眼睛继续注意着这片空地。
徐婧较之三年前更加成熟稳重,指挥安排起现场的救护很是有模有样……不愧是师姐门下的大弟子。
不过……师姐怎么不在?
“你们师尊呢?”邓寻看着徐婧问道。
徐婧对这个师叔一直有点说不清楚的害怕,在害怕里又掺杂了一丝忿忿。
她跟着师尊的时间最长,虽然师尊一心钻研医术,好似不太在意外面的人和物……但同为女子,又身在八卦集散地药门,怎么可能不知道师尊为什么每三月便大醉一回呢?
这个师叔也是,既然不喜欢她师尊,干嘛一直不把话说清楚?要爱就爱,不爱就各自安好,但好歹要给个明确的回答吧?
渣男!
但徐婧也不敢不回答,只恭敬低着头回道:“师尊闭门不出,交代我带着师弟师妹们先行过来,她要查阅些资料,随后就到。”
邓寻抱着剑的手紧了紧,师姐的医术可称作是登峰造极了,又怎会突然说要去查阅资料?
难道是师兄的身体出了极大的问题,连师姐现有的医术都无法诊治吗?
祝文华已经在藏书阁里待了大半天。
师兄……祝文华忍不住去啃毛笔头,大师兄竟然是灵狐,还是灵狐一族的嫡系血脉,拥有罕见的净化之力。
怪不得秋水琴认主的时候半点没有反抗。
只是……她到现在都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师尊也是,飞升之前也不知道早点告知她这个事情,要早知道,她肯定就能更快找到适合师兄体质的法子,哪里会让师兄受这么多罪?
天边隐隐响起雷声,祝文华默默住脑。
对不起师尊,徒弟我不该吐槽你——实在是你也太离谱了吧?!
师兄说是因为修炼时出了岔子弄得自己重伤,经脉难养……啧,不过按照师尊上面写的日子计算,师兄怕是快要到成年、经历情热期的阶段了。
情热期可是一道坎。
想到这里,祝文华下意识一个用力,直接掰断了手上本来在转动的毛笔。
师兄这人清心寡欲,这些年日子过得越发冷清,要从哪里找一个姑娘与师兄两情相悦啊?
祝文华感觉头有点秃。
师兄好像对谁都挺好的,也没见对谁有特别的热情啊……
诶,祝文华眼睛一亮,师兄对沈眠好像很不一样啊……沈眠对师兄的感情也挺不对劲。
细想想还真是,沈眠这小崽子平日里护着师兄跟护着什么似的。
就是可惜了,沈眠跟师兄的修为差距也太大了,要让沈眠跟师兄度过情热期并且双修,怕不是要把沈眠吸干。
而且沈眠……虽然长得俊朗英气,但他是男子诶。
男子……也不是不行啊……修真界不是挺多夫夫道侣的吗?
祝文华被自己天马行空的设想逗笑了,她在这里想这么多做什么?就是沈眠愿意、修为相当,也要他们俩情投意合才好。
——就是师兄对感情太过迟钝,素日里对沈眠又好,照他的性子还真不一定能同意沈眠用自己的灵力修复他的经脉。
藏书阁昏暗下来,祝文华一看书就容易沉浸,想起至今还未有师兄的音讯,一下急得就要出门看看到底是何情况。
天边炸起阵阵惊雷,祝文华一愣,顿时站起身来将窗户推开。
这雷竟泛着紫光——是谁要进阶了?!
方才山门入口处似有异动,天空中又惊雷不断,邓寻正想放出神识探究原因,就被守护宗门的长老送来的灵蝶拦住。
抬指轻点,灵蝶传出长老努力保持镇定的声音,背景音杂乱,可知战况紧急。
“阿寻,我看现在还是尽快禀报无音,让无音开启宗门大阵以备生乱。”长老看着弟子们正与一群从头包到脚的黑衣人打斗,焦急异常。
“长老放心,我已让剑门弟子下山助你。”邓寻在听他讲述情况的同时便打手势安排弟子们调集援手奔赴山下,并召出传音灵蝶,让其前去禀报肆无音。
长老横剑一砍,只见黑衣人的衣袖破碎,露出些黑色的诡异皮肤。
长老的声音瞬间变了调:“不!阿寻!是魔族!魔族入侵!”
只见那些黑衣人在打斗中露出的并非人族的皮肤,而是布满甲片的手臂!
邓寻身体一震,魔界的封印松动了?!
此时秘境的入口突然剧烈抖动,连带着面前一带的空地崩裂开来——邓寻猛地回头一看,只见入口竟在快速关闭,而正巧有一男一女正惊恐地加快脚步奔来!
饮泉出鞘,邓寻横剑于胸前,泛着红光的灵力迅速注入其中,饮泉熠熠,直向入口处劈去——
砰——嗞——
饮泉深深陷入入口处,只是这秘境入口有千斤之重,邓寻咬牙用力一挥,饮泉发出牙酸的崩裂之声,秘境入口终于被迫打开,那对男女乘势扑了出来。
药门弟子赶紧上前进行救护。
呼呼,邓寻只觉得手臂酸得不行,剑灵在脑海中呜呜哭泣。
师兄,师兄还在里面!
邓寻用剑撑地站了起身,抬手就又要强行闯入,手腕却被白绸扯住,再不能动。
正是祝文华。
“邓寻,你别犯浑!”祝文华又是心疼又是气急,她下山途中看了一圈不曾看到沈眠的身影,心知师兄还没出来,眼里已经含了泪。
祝文华心里越慌,面上就越镇定:“师兄精通阵法,我听出来的执法堂弟子说了,这阵法是师兄破的。师兄能破第一次,就能破第二次。”
“邓寻,我们要相信师兄的能力,你先不要慌神。”
看邓寻已经冷静下来,祝文华继续说道:“眼下最着急的反倒是魔族入侵我宗门。阿寻,三师兄需要稳定宗门并维持宗门大阵,我要负责好伤员的救治,眼下只能靠你。”
“别忘了,大师兄进入秘境前说过,他相信我们的能力。”
“你现在是青云宗的最强战力,不要让师兄失望。”祝文华把邓寻拉起来,强行把培元丹塞进他嘴里,心中默念道: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邓寻默默将饮泉收好,取出龙吟。
“众弟子,且随我下山,铲除魔族!”
弟子齐齐应声,有震动山河之势——
“铲除魔族,守土有责!”
秘境之中,是沈眠在进阶。
他是人妖混血。说来幸也不幸,若说是幸运,许是未曾谋面的父母根骨极好的原因,给了他天生的魔血仙骨;若说不幸,便是这魔血、仙骨但凡是只得其一,他都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无论是飞升成仙,又或是堕落成魔,于修炼一途,都是事半功倍的好料子。
倒霉就倒霉在,两样王炸配置组合在一起,就让人进退两难了。
沈眠本人对修仙还是修魔没有太大执念,在遇见江云汀之前,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变强。
在遇见江云汀之后,他的目标,就变成了变强来保护江云汀。
可是江云汀是第一修仙宗门的宗主,是当代实力最强的仙尊,那沈眠就不能修魔了。
尽管他后来被江云汀强行剖出仙骨之后转向,去修了魔。
但这一世是全新的开始,是他不惜违抗天道抢来的一世,仙骨还在,江云汀也在。
他如今的神识和修为其实是魔功的修为,是不能直接转换成灵力的,但仙骨的存在为他提供了便利。
沈眠上一世吃了亏,这一世并不想那么快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所以一边在玩了命的修炼,一边在面上只略微展露出自己的修为境界。
沈眠抱紧了怀里昏迷过去的人,抬眼看向上一世、这个时候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裴初霁。
裴初霁的实力与江云汀相当,若如今的沈眠修了魔功,必定能够轻易战胜他。
可现在的沈眠没有,他弃了更容易修成的魔功,又用仙骨牢牢镇压魔血。
沈眠给江云汀套上一层又一层结界,站起身来。
“裴初霁,我无意与你争抢魔尊之位。”沈眠淡淡道。
确实是如此的,沈眠平生没有什么大志向,是那该死的命运和天道将他推到高处。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要一个江云汀。
天道不给,那他就自己拿。
谁也拦不住他。
今日原是沈眠的十八岁生辰,江云汀在他进入秘境比试的前一晚怕赶不及,干脆拉着他在厨房里捣鼓了一碗长寿面,静静看他吃下去。
安静的屋子,桌子上只余一盏红烛,江云汀温和的看着他,催他许愿。
沈眠不假思索:“希望能够成为仙尊首徒,和仙尊一直待在一起。”
云汀的脸很红,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他凑过去看,云汀不自在地躲开,可嘴角是翘起的。
好喜欢他。
江云汀,云汀,沈眠唇齿间轻轻滑过这两个字。
他觉得好奇怪,怎么只是念着云汀的名字,都会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感到欣喜、不受控地加快跳动起来?
裴初霁的脸色凝重,不带一丝笑容。
他没有想到这小子体内居然还有魔尊亲自结下的封印,方才与他缠斗一番,竟被封印所伤,又被他趁机下了符咒,如今被锁定在此,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这小子……早知道就不打伤他身边那个人了,没想到打出了他的凶性,失策失策。
天色彻底昏沉下来。
沈眠眼看头顶的天雷酝酿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泛着骇人的白光,蠢蠢欲动一般想要降落下来,又顿住了动作,似有忌惮。
嗤,沈眠冷笑一声,被打怕了的东西,真没用。
“破军,出!”
泛着血光的魔剑陡然现身在沈眠身前,裴初霁睁大了眼睛,这不是魔尊佩剑吗?
他亲眼看见这神兵在魔尊沉睡之前自动封剑,如今却出现在沈眠手中?
裴初霁面色肃冷,闭目静心,试图一击攻破那符咒的防线!
轰隆————!
轰隆隆————!
似是不满沈眠的轻讽,紫雷不按照常规的一道一道加大力道降落,而是轰然降下十多道,是想要把应劫之人劈死的程度!
沈眠挑眉,轻蔑一笑,无波无澜地看向裴初霁,嘴唇微动。
裴初霁身上渐渐恢复感知,耳朵却渗出大股鲜血——符咒之力破了。
不敢放松半分,这天雷可不是好玩的。
裴初霁手下动作加快,逐渐成形的阵法显现出来。
沈眠并不在意裴初霁的行动,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杀了他——否则魔族生乱,不见得是件好事……但给个教训必不可少!
抬手将破军举过头顶,剑尖直直指向天际,紫雷轰然被引入剑中,沈眠的手心瞬间焦黑灼伤一片。
但他像是并未感受到疼痛一般,朝着裴初霁的动作用力一挥,同时打出数十道符咒,随着紫雷追逐而上,竟是加大了紫雷的攻击性,冲着裴初霁便轰然炸响——
到了此刻,裴初霁反倒放松起来,最后看了安静躺在地上的人一眼,原来这就是纯血的软肋。
紫雷轰然在他身上炸裂开,裴初霁疼痛难忍,身上散发出焦香的腐肉味道,当即喷出一口血。
阵法后的染尘大惊失色,连忙拽着裴初霁跳入阵中。
裴初霁极为狼狈,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接过魔医递来的巾帕咬在口中,任魔医用刀片刮去焦灼的腐肉,脑海中想起的却是那个单薄清瘦的身影。
如此奋不顾身,明明上一秒连爬都爬不起来的人,却在看见他强行对那个纯血施展傀儡术的时候扑上来,以身替之。
真是感天动地啊。
魔族终于退去,秘境入口再次打开,祝文华焦急等候在外。
终于,秘境中显出了他们的身影。
是沈眠抱着师兄出来了!
祝文华连忙迎上去,明显感受到沈眠气质的不同。
竟是炼虚期?!
【流云殿】
沈眠坐在床沿上,手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祝文华仔细上了药,都是皮外伤,过不了几日就会好。
此次连升三个境界,祝文华虽疑惑震惊,但也并未多说。
“让你中了傀儡术,真的对不起,又让你受伤了。”如今尘埃落定,大难后安定下来,沈眠反倒散了一直撑着的那口气,眼眶竟渐渐湿润起来。
沈眠握着江云汀纤长的手指,轻轻啄吻他的指节。
他太后悔了,如果能再强大一点,就能够把他的心上人保护得更好。
让他坐在锦绣堆上,不用操心宗门,不用日日忍着痛强装自己无事。
魔血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欲望,悄悄试探着碰触仙骨。
可仙骨敏锐,瞬间将其镇压下去。
“呜呃——”沈眠这一回痛得极为要命,不得不弯下腰去,将头抵在床沿处。
所以也就未能发现原本安睡在床榻之上的人,眼皮正在微微颤动。
背脊的疼痛微微散去,沈眠没有抬起头。
痛吧,最好能盖过心痛。
一滴泪滴落,江云汀感受到了一点湿润。
手指颤动,微微触碰着沈眠的脸。
沈眠呆住了,任他抬起下巴。只见江云汀躺在床上,正睁着一双澄澈的双眼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不对劲,太不对劲。
沈眠的眼泪并没有停,或许是心太痛了,反倒感受不到眼泪的滑落。
他怎么哭了?江云汀想坐起来,但是没有力气。
沈眠看出了他的想法,以为他躺久了不舒服,便起身小心搀扶他靠着迎枕坐好,自己仍旧坐在脚踏上。
唔,他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江云汀歪歪头,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着。
“仙尊渴吗?我给你倒杯茶?”沈眠声音已经哑了,低着头想要站起身来。
却不想他的手被江云汀紧紧握住,一副不肯放的样子。
江云汀伸手捏着沈眠的下巴,抬起沈眠的头,面上很是疑惑:“你在难过吗?为什么难过呀?”
“还在哭,都哭鼻子了,一定是别人欺负你了,所以这么委屈。”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沈眠摇摇头,想说自己没有受委屈,却在看到下一幕时瞪大了双眼——
江云汀身后悄然出现一只手臂长的白色狐尾,轻轻摇曳着,被美人一把抱住,似是不舍地蹭了蹭,又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脸上飞起红霞,但仍旧拉过沈眠的手,把尾巴尖尖放在他的掌心上。
“尾巴,给你摸。”
“不哭了哦~”
第072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11
收徒大典终归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但这件事的后续影响却实在让各大宗门头疼不已。
首先便是确定仙尊首徒的问题。
由于秘境突然生变,肆无音在与各长老商量过后,一致同意将参赛者在灵兽潮中的表现作为评定标准之一。各宗门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突逢大乱, 在混乱之下最能知晓一个人的人格品性和能力。
仙尊首徒的位置可不仅仅说是收个徒弟, 未来第一宗门掌门人的重要性不用多说。
不过比较让人意外的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连筑基期都没有达到的凡人,竟然拿到了第十名的好成绩。
孟平镇定站在一边,周围投射过来的热切目光没有激起他多大反应。
他本来拿到的分数牌并不多,毕竟御兽术是与施术者的修为境界直接挂钩的。只是后来他想着他的能力虽然小, 但到底是对一些低阶灵兽有些作用,说不定能帮上仙尊的忙……所以就搭着凌峰的剑一路追赶着仙尊的踪迹和沈眠的信号弹到了悬崖边,听从仙尊之令驱使被琴音强行安定的灵兽回到森林深处。
所以其实也算是他运气好,捡了个大漏。
昏昏沉沉的灵兽格外听话,陪着它们玩了一阵就主动把脖子低下来让他把分数牌取走——勒得太难受了,它们等不及青云宗负责灵兽的弟子过来取。
崔轻宛是跟着另一位师姐赶到的。她一直待在外围帮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寻找草药, 秘境结界破了之后便求着师姐追随孟平留下的踪迹赶了过来——实在是孟平身上的伤太重了,崔轻宛很担心他。
孟平把分数牌平分了一半给凌峰,又偷偷拿过崔轻宛的身份铭牌, 刷了好几个数额大的分数牌进去, 然后就被崔轻宛抓包了。
“你帮我包扎伤口,还一直照顾我,总要让我还你的人情。”孟平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对拜师没有想法, 修为天资也低, 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一心想的都是早点回家照看阿娘。
崔轻宛不由分说抢过孟平的身份铭牌, 把他手里的分数牌尽数刷了进去,孟平拦不及。
崔轻宛严肃着脸:“这不是我该得的分数,出去之后自会跟长老说明。孟平,你这样做太不尊重我了!”
孟平哑口无言,他只是想多谢她,毕竟她那么想拜祝长老为师。
半响,孟平才呐呐道:“对不住,我没想那么多。”
崔轻宛脸色稍缓,给他换了干净的纱布:“不用担心,就算拜不了祝长老为师也不要紧的,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修炼啦!”清清嗓子:“多多关照!”
孟平应声:“多多关照!”脸却红了大片。
最后其实根本不用评比,主要是第一名沈眠和第二名凌峰、第三名徐琛差距实在太大。
论在灵兽潮中的表现,徐琛的表现平平,倒是沈眠和凌峰两人实在是难分伯仲。
沈眠自不必说,如果没有他冒险一路沿着灵兽群行进的方向发信号弹提醒大家避让,怕是伤亡更多;不过凌峰也不差,率先组织起人手救护伤员,最后还负担起引导灵兽的任务,出力良多。
若真刀真枪打起来,肆无音看着练功台上炫丽的灵力光影,听着那台上拳拳到肉的撞击声……沈眠这臭小子,虽然压制了修为、出秘境之后又为抗击魔族受了些伤,但是丝毫不显弱势。
师兄的眼光还是比他好。
沈眠没有用武器,完全是赤手空拳同凌峰对打。凌峰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一时打出了狠劲儿。
沈眠对招的时候还在想着流云殿里那只还没睡醒的小狐狸。
眼看着快到午时,沈眠施展开幻影之术——凌峰突然失了对手的踪迹,又好似在这空间内有千百个沈眠朝他攻来!
“唰——”沈眠利落将匕首比在凌峰脖颈之上,凌峰顿住,肩膀萎靡下来。
苦笑一声,连对手的影子都找不到,这还比什么?
最后自然是沈眠赢了。就是可惜,如今这般特殊情况,实在是无法举行收徒的正式仪式,因为接下来就涉及到第二件大事——抗击魔族。
魔界封印松动,太平的日子怕是没有多少天好过。虽然打退了这一小股魔族攻势,但魔族展现出来的实力依旧令人心惊。
修真界若真与魔界开展,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修仙之人依旧是凡胎肉ti,对上布满鳞甲的魔族还是吃亏。
所以各宗门急得团团转,天机阁离魔界封印最近,据派去的弟子回报,说是封印露出了缺口,需得马上补全。
众人纷纷看向了青云宗的最高座——空无一人。
肆无音站了出来,沉声说道:“宗主抗击魔族受了伤,此时正在养伤。但师兄还在,主心骨就在,青云宗会负起责任,大家不必担忧。”
底下炸开了锅。
江云汀是当世唯一一位仙尊,实力强横,又身为第一宗门的宗主,这个时候受了重伤,还连着几日不曾露面……若真是如此,那修真界和人界还有谁能够站出来将魔界再度封印?!
炎瀛门的门主率先开口表示不满:“那总得出来商量个议程吧?我看过那老媪的尸身,就是一个中阶魔族,能把堂堂仙尊伤成什么样?”
“肆长老!魔界可是前宗主亲自封印的,这下出了问题,江宗主却闭门不出,连面都不露,不合适吧?”
肆无音皱起了眉,这话说得带刺。
幻影宫宫主不嫌热闹搭腔:“这么多年来,各大宗门谁不说江宗主是修真界第一人?我们在座各位都一路追随青云宗,追随江宗主!好了,这会儿魔族封印出问题了他人就不见了,是几个意思?”
侍立在一旁的弟子耐不住他们对宗主的诋毁,愤愤说道:“修真界、人界出了事,我们宗主哪一回不是身先士卒?如今重伤无奈卧病在床,又没有推脱责任,各位宗门的掌门人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
“嘿你个小小弟子?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一时前厅嘈杂一片,肆无音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无形的威压倾泻出来。
他这些年主管宗门,千头万绪的事情养得他性子越发好了。
说他可以,对他师兄指指点点绝对不能忍!
肆无音轻轻挥退出头的弟子,将他赶回原位。年长的弟子忙把他推到最后面护着。
肆无音敛眉一挥宽袖,只见一把泛着淡青的灵剑嗖地一声从门外群山中穿梭而来,一下镇在大厅中央,阵阵雨后丛林的气息席卷了这一宽阔空间。
剑影爽快利落,直接给闹得最欢的炎瀛门和幻影宫掌门的手臂划了一道见骨的伤口。
他们痛得要命,但不敢喊出声来。
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忘了肆无音是修真界的“疯子”了!
这修真界实力为尊,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我说,”肆无音面容冷肃,在座的人身子不由一震,只听他沉冷的声音下饱含肃杀之气:“我在这里,就轮不到你们道我师兄的长短!”
肆无音站直了身子。他未接手宗门事务之前,最喜在外游历,驱赶妖魔。若单论起除妖的数量,丝毫不比邓寻少。
“我,肆无音,青云宗执法长老,百年前受现任宗主江云汀授权协理宗门。凡是有关青云宗及修真界大事,我都可以拿定主意。”
“师兄重伤,但我还在,我们师兄弟仍在!我身为他的师弟,自当为他分忧解难。”
“我师兄一生行事磊落,胸怀博爱,舍己为人。这样的人不该被诋毁,更不该被人恶意揣测。”
“若再有人敢诋毁我师兄,让我听到了,让我青云宗弟子知道了,我肆无音把话放在这里。”
肆无音扫了扫衣袖,笑容和蔼,但众人只觉剑影阵阵,身后刮起凉风。
“青云宗上下,定当追究到底。”
肆无音扫视一圈,见众人的情绪恢复冷静,面容稍稍放松,不再是杀气凛然的样子,语调舒缓:“我知道各位忧心修真界、人界前途,但该青云宗承担起来的责任,青云宗上下绝不推脱。待宗主身体稍好,自会与各位见面,共议大事。”
邓寻抱剑在门外站着,他原本想着过来帮师兄镇场子,不过现在看师兄的样子,也不需要他进去捣乱了。
宗门入口在前几日的大战中受损严重,他得回去帮长老盯着,免得魔族再打他们个促不及防。
流云殿自师兄回去后就封了,只有师姐和沈眠能进去。
也不知道师兄现在的情况如何……
嗯,没错,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一代仙尊、如今修真界最强者、大名鼎鼎的江宗主爬上了树,愣是躲着不肯下来喝药。
沈眠在树下耐心等着,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地盯着藏身在凤凰花树上的那抹白色身影。
努力放柔了声音:“仙尊,我们先下来好吗?这棵树太高了,怕摔着您。”
透过枝桠,可以瞧见一条雪白的狐尾摇呀摇。
沈眠把药碗放在一边,施了个障眼法。
小狐狸转过身来,大半身子都躲在树干后面,两只爪爪扒拉着花花,偷偷瞅着沈眠。
沈眠立马摊手,表示自己绝没有把它哄下来就翻脸喂药的意图。
嗯,药碗不见了诶~小狐狸歪歪头,黑亮的眼珠转了转,感觉不太保险。
药药好苦。狐狸脸皱巴巴的,它都爬了好高的树,那阵药味还是凝聚不散。
突然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炸响,小狐狸被吓得身子一抖不防没踩稳树枝,就这么直直坠落下去——
沈眠眼疾手快一个猛扑,就把小狐狸扎扎实实护在怀里,顺势往地上一滚减弱冲劲儿。
“师兄!”
“江江!”
小猫不知道它在意识空间里跟江江打招呼会吓到他,看到这情形浑身都炸起了毛,哧溜一下就从祝文华的怀里冲了出去。
祝文华也是被吓得心跳加速,赶紧上前察看情况。
“唔——!”沈眠的动作太猛,手臂又刚好磕到了树下的观景石,直接把伤口撞裂了。
小狐狸心有余悸,窝在沈眠怀里半点都不敢动。
祝文华把沈眠搀扶起来,沈眠赶紧把手臂挪开,催促祝文华先看看江云汀的情况。
祝文华一看,小狐狸皮毛雪白光滑,愣是一点灰都没沾上。
她想把小狐狸抱出来看看情况,谁知道小狐狸一股脑地往沈眠怀里钻,弄得她哭笑不得。
不过她刚才瞧得清楚,师兄刚滑下来沈眠就冲上去接住了,凝神细听小狐狸没有发出痛呼声,再看它行动间没有滞阻,想来应该无碍。
祝文华从储物戒取了些创伤药和纱布,给沈眠重新包扎。
沈眠爱怜地抚摸小狐狸的背部,一下一下地安抚它,小狐狸身体的战栗才慢慢平息下来。
之前009给江云汀借了太多能量,导致009直接进入了休眠状态,也是今天早晨才苏醒过来。
009着实是没想到,就是睡了一觉的功夫,江江直接从人变成了狐狸。
也对,灵兽太过虚弱了,肯定是维持不住人身的。
009乖乖蹲坐在一边,给江江舔毛。
小狐狸扭头一看,就瞧见一只奶白色的小猫坐在一边给他梳理毛发。歪歪头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在意识空间里小声问道:“是你吗?你是九九?”
小猫眼睛顿时亮了,尾巴摇得欢快,赶紧回应道:“是我!呜呜江江,你咋变回原型了?还不认得我了?”
小狐狸从沈眠怀里转了个身,趴在他腿上好奇瞅瞅眼前的小猫。
“唔,打架的时候,中了术,就,这样啦!”
009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哪个王八蛋敢打江江!看我009不揍死他!
“你打不过他的,他,可凶了。”小狐狸看着小猫绿莹莹的猫眼,想凑近去看,被沈眠误以为要走开,下意识要把它捞回来。小狐狸扭头看了沈眠一眼,大尾巴卷上了他没有受伤的手臂,尾巴尖尖拍了拍。
沈眠的心重新安定下来。
“我不会走哒!你不要动,师妹,在给你上药哦!乖~”小狐狸耳朵动了动,接着说道:“眼睛,绿色的,好看!”
沈眠被小狐狸的尾巴拍得整颗心都是软的,突然想起在秘境里得到了一颗成色不错的红宝石,抬手一抹,掌心这么大的红色石头就出现在小狐狸的眼前。
“哇——”小狐狸尾巴晃晃,“大石头,好看!”
沈眠把宝石放在石桌上,小狐狸立起来趴着沈眠的手臂,又把下巴垫在上面,两只前爪一下抱紧了石头,很感兴趣似得盯着看。
“很少见师兄这么喜形于色的样子。”祝文华很感慨,师兄在他们面前总是稳重的,冷静的,包容的。
师尊在师兄身上寄予了太多期望,也给师兄留下了太重的担子。
其实师兄也没比他们大多少。
沈眠抿唇,他知道云汀活得辛苦,但以后不会了。
“长老,仙尊这样的状态还要多久才能恢复?”沈眠不错眼地看着小狐狸,它高兴就好。
祝文华给包好的伤口打了个完美的结,听了沈眠的话也觉得头疼。
“师兄所属的种族太过神秘,我能够找到的资料有限。依我看,师兄应该是灵力耗损加上身体虚弱太过才会如此,待身体好转后,自然就会变回来。”
“不过就这几日来看,感觉师兄应该是恢复了许多,当然,短短几天恢复到进入秘境之前的状态不太可能,但是师兄灵兽化形这么多年,按道理来说,要想重新变回人形应该是很轻松的。”
“但是为何还是保持狐狸的形态,我想……”
沈眠把眼睛从江云汀的身上挪开,疑惑地看向祝文华。
祝文华伸手轻轻碰了碰小狐狸的耳朵,小狐狸一躲,不太喜欢别人碰他。
哈哈,祝文华笑出声来:“就许你徒弟碰,不许师妹碰?”
小狐狸爪爪上的宝石转得飞起,假装没听见。
祝文华摇摇头,回答沈眠的问题:“师兄中了傀儡术,但他的修为在这里撑着呢,所以并未被魔族控制,而是让他短暂地失智。”
“我在这里说说我的猜测,”祝文华头一回在自己最擅长的医术领域里不自信,“可能是,师兄忘记怎么变回来了。”
沈眠没绷住,略有些吃惊地看着在怀里乖乖玩宝石的云汀。
009怀疑喵生,这也能忘?
没关系,沈眠揉揉小狐狸因为欣喜而向后仰的耳朵尖尖,怎么样都好,云汀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在他身边待着就很好。
祝文华突然想起今天的来意,连忙笑着说道:“沈眠,以后可要改口叫我一声师叔了。”
沈眠抱着小狐狸站起身来,躬身下拜:“师叔好。”
祝文华扶起他说道:“可惜了,师兄出了事,又因为魔族入侵,所以拜师仪式暂时推后。”
沈眠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
小狐狸扒着沈眠的衣服爬到他的脖子上,整只狐狸把沈眠的脖颈圈住,雪白的尾巴垂落下来。
它有点困了。
祝文华被萌得不行,险些就没忍住把小狐狸偷走。
“对了,你身上的外伤还好,但是你的修为提升得太快,难免根基不稳。我已经把你的腰牌录入后山的结界。后山有一处灵池,灵池对巩固根基和疗伤的作用很好,你记得去泡。”
“多谢师叔。”
沈眠一路把祝文华送到殿门口,祝文华最后还是没管住手,快速碰了一下小狐狸的尾巴,忙不迭走了。
小狐狸的耳朵晃了晃,迷迷糊糊地想。
灵池,是什么?
是好玩的地方吗?
沈眠感觉到小狐狸睡得不安稳,小心把它抱了下来护在怀里轻拍。
唔,灵池,眠眠要去。
那云汀也要去!
身子一沉,小狐狸彻底坠入香甜的梦乡。
沈眠低头吻上小狐狸眉间那道鲜红的火焰印记。
睡吧,我的小狐狸。
第073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12
此时天色还早, 来藏书阁借书的弟子并不多。
藏书阁的长老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摇一下停一下, 正在补眠。
沈眠从储物戒取出一坛竹叶青, 轻轻搁在登记台旁边的柜子里, 然后上楼。
看似已经睡着的长老眉间微动,脸上露出一点笑纹。
青云宗的藏书阁总共有五楼,只有核心内门弟子才可以上到四楼。
沈眠拿着腰牌,刷开了第五楼的结界。
江云汀知道他喜欢看书,所以一早把自己的权限也给了他。
沈眠轻车熟路转过像迷宫似排布的书架, 径自走到一堵毫不起眼的白墙前。略敲了敲,听到不同的声响后甩出一颗石子,直直击中身后看似随意放置,实则却是阵眼所在的水仙盆栽。
闪身撤出,一座微型的结界陡然升起。
手指翻飞,按照前世的记忆输出灵力击中结界密钥, 不过几息,结界周边耀眼的光芒减弱,逐渐柔和起来。
摇椅上的长老睁开了眼睛, 身体绷直, 脸色凝重起来。
沈眠疾步进入,不断搜寻熟悉的字眼,迅速取出自己需要的书籍之后便拿出留影石,快速翻动页面, 将内容尽数扫入。
在翻阅的过程中, 沈眠注意到了一个多次出现的词语。
……情热期。
不自觉摩挲书页,师尊上一世清心寡欲, 这一世也不例外……而且看江云汀如今化为灵兽的体型……只能说是勉强算作成年。
来不及多想,因着打开这处空间的时间有限,沈眠加快动作,将一整个书架有关灵狐一族的书籍全部扫入之后,这才准备撤出。
结界的光芒再次明亮起来,沈眠左右环顾一周,再次确认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后转身下楼。
待下到四楼,略想了想,随便拿了一本识认灵草的书便走到看守藏书阁的长老处登记。
长老已经醒了,但没起来,闭着眼睛自顾摇着蒲扇,挥手就将沈眠的腰牌和所借书籍登记好。
沈眠行完礼正要离开,却见长老睁开了那双异瞳——棕绿色的眼睛打量着沈眠的储物戒。
沈眠从未产生如此恐怖的危机感,像是整个人都被看透一般,但他没有刻意躲开长老的打量,脸上谦恭的笑容丝毫未变。
良久,长老才终于闭上了眼:“小子,酒不错,人也不错。”
沈眠心中一动,虽不知为何,但还是恭敬拜过:“多谢长老。”
流云殿内,清风将素净的床帘微微吹起,露出一只翻出肚皮、正在安睡的小狐狸。
小狐狸昨晚玩疯了。
沈眠看它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许多色彩艳丽的宝石,任它挑着玩。
这段日子可能是太虚弱的缘故,小狐狸总是嗜睡。但昨晚因着得到了很多喜欢的东西,小狐狸不知怎地就一直抓着不撒手,任沈眠怎么哄都不肯丢开,硬是玩了个够。
沈眠一碰到江云汀就没了法子,他总是不舍得让它不高兴,心想就纵这么一回。
于是小狐狸睡到日上三竿才将将醒来,睁开眼睛没瞧见沈眠,小狐狸瘪瘪嘴,眼睛泪汪汪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很委屈。
小猫叼着毛球跳上了榻,看见江江醒了,撒了欢似得跑上前,拍拍小狐狸的爪爪,想带江江去院子里它刚找到的一个好地方玩。
江云汀中了傀儡术,反应很慢,记性也不是很好。看见九九来找它玩,也就把醒来找不见沈眠的伤心先放下,开开心心跟着九九跳下床榻跑出了殿门,然后——
一头扎进了土堆里。
009捂脸,它原本是想带小狐狸江江去坐秋千玩,怎么它才刚出来就一头扎进了花丛里?
小狐狸一点也没有像化作人形的时候那般一点尘土都不肯沾,两只爪爪疯狂刨土,弄到身上、尾巴上也不介意,玩得欢快极了。
沈眠回来的时候只觉两眼一黑——
他漂漂亮亮干净雪白的小狐狸去哪了?!
这哪里来的煤球在流云殿?
009看着沈眠沉凝的脸色有点慌,伸出爪爪尝试拍拍小狐狸,想让它收敛一点——感觉沈眠心态要爆炸了。
玩得一身脏兮兮的小狐狸扭头一看,发现沈眠正抱胸看着它玩。清亮的眼睛滴溜一转,两只爪爪偷偷攥了一大把土。
小狐狸第一次干坏事,还有点心虚。
从土堆里慢慢走出来,小狐狸乖巧坐着不动,等着沈眠来抱。
一人一狐狸对视,都没有动。009受不了他们俩这种僵持的气氛,跑到厨房去看沈眠做了什么好吃的去了。
小狐狸低下了头,连耳朵都委委屈屈地耷拉下来,一双灵动的狐狸眼不住地往沈眠的方向偷瞟。
沈眠叹了口气。罢了,师尊喜欢玩土,把自己弄脏了有什么了不得的。
主动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就要把小狐狸抱起来。
小狐狸乖乖钻进沈眠的怀里,低着头作害怕状。沈眠又不忍心吓它,正想开口哄一哄,下一秒就感觉到狐狸爪子拍在他的脸上——带着泥土的清香。
沈眠:“……?”
沈眠:“!”
这黏糊糊一大坨,绝对不是爪子缝里的细碎泥沙!
孩子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古人诚不欺我。
“师、尊。”沈眠笑得越发温柔,“你在干嘛呢?”
小狐狸爪子一抖,但是一点都不带怕的,肉垫轻拍,让沈眠脸上的泥土粘得更加稳固。
看着沈眠脸上的爪爪泥巴印,小狐狸的耳朵得意地向后仰,开心得连雪白的大尾巴都不停地摇,狐狸眼亮晶晶的,写满了挑衅。
沈眠轻轻抱着小狐狸的腰把它举高,小狐狸的视野一下广阔了起来。
小狐狸以为沈眠在跟它玩儿,欢呼道:“哇,抱!抱高高!”尾巴摇得更欢了。
下一刻小狐狸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沈眠把脸埋进了它柔软的肚腹里,用力蹭干净脸上的土。
“呜呜呜——”小狐狸到底是爱干净,沈眠这样一蹭加上先前的委屈,一下抱住沈眠的头,呜咽出声。
沈眠不闹了,赶紧把小狐狸抱在怀里轻哄,又忍不住笑意:“噢噢好了,是我错了,宝贝不哭。”
小狐狸抽噎:“眠眠,坏!”
沈眠摸不着头脑,但感觉到小狐狸好像是在真情实意地委屈,笑意收敛起来,语气放得软和:“眠眠是哪里还惹我们宝贝不高兴了吗?”
小狐狸的爪爪扒住沈眠的衣袖,把头埋进去。
是依赖的模样。
“我醒来,眠眠,不见了!”
沈眠的手顿住,只觉得心中又酸又软。
他这才知道,小狐狸是故意玩土来发泄对他突然离开的不满,看似淘气,实则是在含蓄地表示自己的依赖。
比之上一世,这一世师尊对他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纵然多次表达了对他的喜爱,他也总是以为师尊只是对一位优秀弟子的看好。
沈眠轻拍小狐狸的后背,微微歪头碰了碰小狐狸毛茸茸的耳朵。
又或是……
师尊啊,我总觉得你天性对感情迟钝,但会不会其实是我粗枝大叶,忽视了在种种你不经意间表达出来的细节中,都夹杂着你对我的一丝丝偏爱呢?
小狐狸到底还是爱干净的,沈眠随便擦擦脸上的土,先去烧了热水给小狐狸洗澡。
小狐狸扶着沈眠的手臂后腿站立起来,一点不闹腾地让他给自己洗干净毛毛。
沈眠的力道适中,是不会让小狐狸疼但是又能洗干净的程度。
009心情复杂,主要是江江现在虽然不是人形的状态,但……这都……这样了,等江江恢复过来,还不得羞死。
救命,江江脸皮这么薄……009都不敢想,到时候江江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啊啊啊啊!
待洗干净之后,沈眠用灵力给它烘干。
“呼~”小狐狸原地转了一圈:“白白的!尾巴,也是白白的!”
沈眠笑着摸了一把大尾巴。
殿外的结界被触碰到,沈眠打开了一条缝隙,灵蝶晃晃悠悠地飞过小狐狸眼前,又绕过一圈,顿时吸引住了小狐狸的注意力。
小狐狸瞅准时机就是一扑!
沈眠哭笑不得,忙哄着小狐狸把爪子展开,饱受摧残的灵蝶颤颤巍巍地飞到高处,生怕再次被扑。
小狐狸咬住沈眠的手,尾巴一甩。
沈眠诡异地看懂了它的意思。
“我们宝贝最厉害了,身手矫捷,简直是狐中英杰!”
小狐狸跺跺脚,不太满意,但是松开了口。
“要亲,亲亲!”黑亮的眼珠满是期待。
009震惊:你们狐狸这么主动的?
沈眠愣了一下,主要是他平时亲江云汀都是偷偷亲的,这么光明正大的……还是第一次。
可是这是师尊主动要求的诶!
他喜欢我,他一定是喜欢我!盖章确定了!
沈眠也不扭捏,俯下身来极其珍重地吻了小狐狸的额头。
小狐狸不太满意,它觉得亲这里不够。
唔……那是亲哪里呢?
想不起来了,小狐狸疑惑地歪歪头,但是!很开心!
沈眠抱着小狐狸给它梳毛,嗯,亲额头肯定是不够的。
师尊,我要等你清醒的时候,再来吻你的唇。
灵蝶飞到沈眠近前。
小狐狸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的了,好在沈眠在给它洗澡前喂了些许灵露,午后睡醒了再给它吃辅食是一样的。
沈眠轻点灵蝶,传来一阵清灵的女声。
原来是崔轻宛。
“大师兄,师尊交代我,说要提醒你记得去灵池巩固修为。”崔轻宛笑着说道:“不然,她可要来亲自逮你过去了。”
灵池?小狐狸耳朵动了动。
沈眠道:“多谢,我今晚便去。近日事忙,还未恭喜你得偿所愿顺利拜得师叔为师,来日定当送上贺礼。”
“多谢,”崔轻宛赶紧说道:“礼便不用了,在秘境时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和孟平就危险了,还未多谢你呢。”
沈眠看小狐狸要睡着了,便也没跟崔轻宛多说客套话,略聊了几句后就断了传音。
沈眠俯身抱起香香软软的小狐狸,缓步绕过屏风,把它轻轻放在床榻上。
拉过小毯子给它盖上,沈眠手上轻轻拍着小狐狸安抚它入睡,心里想着“情热期”那三个字,还是忍不住蹙紧眉头。
感觉到小狐狸气息平稳了,沈眠便准备起身回房去把留影石里的内容抄录下来,却不想小狐狸突然惊醒,尾巴勾住他的手臂,一副要松不松的样子。
“眠眠,又要走了?”小狐狸瘪瘪嘴,沈眠非常有理由相信,他要是敢踏出这个屋子一步,师尊下一秒就要水漫金山。
沈眠干脆也半躺着床上,手臂圈住小狐狸:“不走,在这里陪宝贝休息。”
小狐狸放心了,用尾巴也圈住沈眠的手腕,身子也贴近沈眠的胸口。
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好热。小狐狸疑惑地皱皱鼻子。
但是眠眠是冰冰凉凉的。
贴贴,就要贴贴!
第074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13
是夜, 沈眠把小狐狸顺利哄睡后,才独自来到后山的灵池。
小狐狸昨天晚上闹腾得晚了,今天便短了精神。午后醒来抱着它哄着骗着喂了些汤汤水水, 又被小猫带着去坐了一会儿秋千, 到了晚间休息的时候一下就睡着了。
沈眠无奈地摇摇头, 中午的时候还非要拉着他一起睡觉,晚上却不要他了。
变化无常的小狐狸,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绪。
据传,青云宗的第一任宗主走遍了整座大陆,最后才选定这里作为青云宗立宗的总部。
此处群山环绕, 灵气充盈,乃仙家福地。而整座青云宗中灵气最为充沛之处,又要数后山的灵池。
举目四望,这灵池占地广阔,全部由玉石铺砌而成,只见四周环绕着一圈兽首, 吐露出一道道轻缓的水柱注入池中。表面上看着雾气蒸腾,似有温度,但沈眠蹲下身用手探了探池水, 只觉冰冷刺骨。
正好, 试试能不能压制体内的魔血。
沈眠依次解下腰带、外袍,全身只余一条亵裤,便这般下了水。
不过一盏茶时间,沈眠的眼睫、眉间便接了一层霜, 却又迅速融化, 滴落灵池,消弭无踪。
体内沸腾的魔血本来应该被这灵池的池水安抚下去, 却不想沈眠只略略放松些许,这魔血竟没有被这池水强行降温,反倒因着这些年被仙骨镇压多年的缘故触底反弹——险些便要控制不住。
沈眠应对这魔血已是很有经验。右手飞点胸口处的几处大穴,喉间不出所料地充溢着血腥味……做到这般程度他也未曾对自己有丝毫手软,接着一举封住身体中灵力运转必经的几处要紧之地……便是用这样自损根基的做法,沉眠的仙骨才被重新激发出来压制住大股魔血,将它重新逼退至封印之中。
胸腔处传来炸裂般的疼痛,沈眠却没有哼出一声,只皱着眉隐忍。
没办法,旁人升阶哪个不是天材地宝围了一圈?也就沈眠硬生生在秘境中草草晋阶,还胆大包天竟敢引天雷去打架,最后连升三阶平安出来,已是十分幸运了。
在秘境中,他不得已,用仙骨转化了太多上一世带来的魔功修为。不料仙骨与魔血的平衡居然因此被打破……出了秘境之后,沈眠无法,只能强行让仙骨沉眠,免得它一整日与魔血相争、痛个没完没了。
……沈眠沉着脸把唇边的鲜血擦去,脑海中闪过江云汀一次次为了保卫人族不惜耗损灵力、经脉痛得连止痛的灵丹都起不了效用,半夜仍无法入眠的样子。
又接着想到云汀那因为中了傀儡术、失去平日里清冷隐忍的模样,而变得调皮但处处依赖他的小狐狸的种种画面。
因着沈眠的身体之中虽然将大部的魔血封入封印,但残余的魔血是难以清除的。于是脊背中的仙骨很快失去了控制,散发出来的灵力不分敌我般破坏着沈眠的身体,接连冲击着他体内的魔血封印。
沈眠双手结印,繁复炫丽的图案显现出来,被他缓缓按入胸口。
封印再度强化,沈眠触碰着心脏的地方,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
魔血,已经不是这具身体能够轻易控制。沈眠心中忧愁,他的修为大涨,魔血的力量也在不断增强,稍不注意便会冲出封印与仙骨抗争。
不能等太久了,在魔血与仙骨之间他必须要有所取舍,否则早晚有一天会彻底失控。
心口处的封印隐隐发烫,沈眠脱力般仰靠在池沿边,一股焦躁之气从胸口处陡然升起。
天道已经开始了对他逆天之行的惩罚。
这一世,且不论魔族的势力有多少先渗透进了人界、修真界,单论裴初霁此人,他本不该那么早出现在这里。
魔族的封印也不该那么早出现缺口。
一切的变故,都起于他最初回到这一世的开始。
灾兽蚩突然挣脱封印,收徒大典里突然出现的、代表魔族势力渗透的刺青……
草丛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沈眠气势蓦地一变,抬手就要甩出杀招,却在看见月光下那抹白色身影时强行改变方向——咻!
砰————!
池边的巨石炸裂开来,又因着被沈眠眼疾手快套了层结界的缘故,里头的碎石没有崩裂开来砸中小狐狸。
小狐狸半点不知危险的到来,看见沈眠转过身来看着它,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索性开开心心地跑上前要沈眠抱。
沈眠顺势捂住小狐狸的耳朵,怕它被吓到。
点点小狐狸的鼻子,它躲了躲,没躲开。
沈眠看着它的可爱样子失笑道:“怎么还偷偷跟过来了?不是好好睡着了吗?”
小狐狸软绵绵的,带着点心虚道:“来找,眠眠。云汀,要跟眠眠,一起睡!”
“是吗?”沈眠信了大半,开口逗它玩:“不是师尊听说有灵池这个地方,调皮想过来玩?”
唔,小狐狸就地打了个滚,狐狸脸皱成了包子。
成年人看破不说破,眠眠怎么连这都不懂?
还有——
“叫‘云汀’,不要叫‘师尊’!”小狐狸强调,它喜欢眠眠唤它的名字。
沈眠笑出声来,不停地应是。
小狐狸听着沈眠的笑声,干脆趴在池边开始摆烂:“眠眠坏,灵池好玩,不带云汀!”
哎呦,沈眠好好的被扣了一口大锅,轻揪鼓成包子的狐狸脸委屈道:“冤枉啊,灵池灵力充沛,但是你的身子那么虚,一下补充太多灵力对经脉刺激太重,师叔这才特意交代不让你来的。”
是吗?小狐狸耳朵动动,站起身来。
哼,越不让去就越要去。
沈眠看着小狐狸的动作心知它还不罢休,定是想着,来都来了,索性下来玩一玩。
在心里给自己扶额,这段日子跟小狐狸斗智斗勇,他可太了解小狐狸的想法了。
果然,只见小狐狸向后退了一步,尾巴一甩,就猛地冲进池子,直扑向沈眠。
沈眠早有防备,抬手就要轻轻松松接住小狐狸,却不想手上一重,完全不是小狐狸的体型,和……触感。
沈眠愣住了,与怀中的银发美人两两对视,半晌都挪不开眼睛。
月华如水,轻盈地为美人披上了一层光晕。
两只狐狸耳朵隐藏在及腰的银色长发中。美人的眼尾上挑,是极标准的狐狸眼;鼻尖微红,这些日子沈眠认真地照着祝文华给的食补方子哄着小狐狸吃,这下终于见了些许成效,脸颊多了一些肉。
腰身纤细,小狐狸一身雪白的皮毛化形后自动变成了衣服。江云汀似乎不太习惯,用手扯松了领口,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不过刚有些动作就把自己吓了一跳。
“哇!爪爪,”江云汀很是兴奋,两只手举起来给沈眠看:“变长了!”
见沈眠一直傻愣盯着他没有给到他期待的反应,小狐狸云汀不满地抱住沈眠的脖子,在他怀里扭扭。因着事情发展得太过突然,沈眠被小狐狸的动作带得差点没扶稳他的腰身,忙用力握紧,下一刻又松了力道,怕弄疼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江云汀也吓了一跳,乖乖坐在沈眠怀里不敢动了,眼睛里写满了惊慌。
沈眠看着那双清澈的双眼,再次走神。
明明这样的狐狸眼天生自带妖媚,可云汀眼神懵懂,倒显出一派纯然的天真无辜来。
江云汀歪歪头,耳朵一晃一晃。
沈眠老盯着他看做什么?
尾巴突然现了出来,云汀抱住因为沾满水而湿哒哒的尾巴,扭头就要沈眠带他上去把尾巴弄干。
江云汀:“!”
江云汀顾不得尾巴,双手慌乱地就要捂住沈眠的鼻子。
“血,红色的,红色的血,”小狐狸急得要哭:“眠眠,出血了!”
沈眠一低头,就看到鼻子的血珠就滴落在水面上。知道小狐狸怕水,敢跳下来就是因为仗着他会接住,沈眠双手用力把云汀抱在池沿上坐好之后才用手捏住鼻子geng部。
丢脸,真是太丢脸了!沈眠终于从被惊艳到麻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生平头一回因为喜欢的人太过好看而流鼻血。
沈眠狼狈不堪,一心想着有个地缝钻进去就好了。
柔软纤长的双手把沈眠的脸轻轻抬起,江云汀给他吹:“痛痛飞飞~眠眠不难受~”
温热的气息吹拂过他的脸庞,沈眠握紧了江云汀的手,忍不住吻他的掌心。
江云汀的脸轰得一下就红了,身体内部不知怎地升腾起一股难耐的热气。
唔,好热。
尾巴甩甩,好热好热,但是水是凉凉的。
江云汀趁着沈眠不注意,顺着倾斜的池壁滑下了灵池。沈眠连忙抱紧了他的腰身,没想到江云汀的双腿却在此刻不自觉地缠上了沈眠的腰,他猛地僵住了身子。
云、云汀?沈眠搂着江云汀的腰身进一步贴近自己,馨香抱了满怀。
他是在做梦吗?云汀竟这般主动!
不对,沈眠在温柔乡里清醒过来,想起今日粗略扫过的关于灵狐一族的书册……
怕是情热期来了。
沈眠握住江云汀的脖颈,轻轻用力迫使他抬起头来。可江云汀脸上早已遍布红霞,狐狸眼微阖,媚眼如丝,勾人得很。
深吸一口气,沈眠要给江云汀跪了。
色胆包天、鬼迷心窍!
情热期对灵狐何其重要?他竟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沈眠顾自煎熬着,当事狐却懵懂不自知,双腿缠绕上沈眠的腰身,蹭蹭——
沈眠:摊牌了。
沈眠:我是禽兽。
沈眠喉结滚动,谨慎问道:“云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小狐狸云汀意识迷蒙,但还是听得懂沈眠在说什么。双手啪的一声捧住沈眠的脸颊,主动亲了一口他的唇:“mua~”
“热,要眠眠。”江云汀狐狸眼微眯,眼尾通红一片。
顶着一副纯然无辜的脸说着这样牵动人心的话,沈眠只觉得自己的理智要崩溃了。
沈眠知道情热期的危险性,尤其是云汀这般神秘强大的灵狐一族,必定不可能在此这般没有任何准备下度过。
怎么办怎么办!
江云汀不满地伏在他的肩膀上,侧首咬了一口沈眠的脖颈。
香甜滚烫的气息拂过,沈眠抖了抖,发觉自己也起了些许反应,身体更是僵住不动。
小狐狸云汀瘪瘪嘴,为什么眠眠不理我?
平日里他是灵狐状态下时沈眠都会亲亲他的。
小狐狸不满,侧首轻咬了一口沈眠的喉结。
沈眠:“!”
不得了了!
江云汀本就是骻坐在沈眠的腿上,见沈眠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干脆直起身子,与他对视。
江云汀的眼睛向下一目票,灵池薄雾弥漫,朦胧一片,但沈眠已经在心虚地不停咽口水。
银发美人眼尾轻挑,似是非常不满沈眠对他方才动作的反应,伸出纤长的手指捏住沈眠的下巴,温温柔柔但明显带着些挑衅的意味问道——
“眠眠,你是不是不彳亍?”
“还是说,更喜欢小狐狸”
沈眠:
沈眠咬紧了后槽牙,苦笑不已。
揪揪云汀脸颊上的肉,轻笑道:“我是为了谁才这般忍耐?没良心的小狐狸。”
说罢便把小狐狸抱起,直接让他转了一圈背靠着自己。
今晚的月亮很美,静静地倒映在平静无波的灵池池面上。
小狐狸喜欢亮亮的东西,注意力一下被转移,眼睛盯着池面中的月亮不放,看了半天忍不住伸手去捞,却被沈眠用轻柔的力道止住。
江云汀靠着沈眠宽厚的胸膛,晕乎乎的,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但没多想。
“月亮,圆圆的。”小狐狸转过头,跟沈眠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
沈眠把他安在怀里,帮他梳理银色的长发。
“喜欢月亮?”沈眠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狐狸用力点点头,双颊露出一点酒窝。
沈眠贴近了一点,一个字一个字无比珍重地说道。
“嗯,我也喜欢。”
细长的远山眉又隹而。寸地皱起。
小狐狸娇贵,半点都不肯受委屈,却总也找不到又隹受的地方。
月要后也好酸,倍丁页得难受,要伸手去找——却被沈眠一把将手攥紧,被带着绕过身前,带着他。
“云汀,不用担心。”沈眠声音低沉,带着点哑,让小狐狸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感觉到云汀有点不安,眼睫正不停地颤动,沈眠吻了吻他的耳廓,意在安抚。
“别怕。”沈眠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哄着人,云力作乍然加快。
沈眠是剑修,肆无音对他的要求严格,他对他自己更加严格。
肆无音刚教他练剑时,要求他每日挥剑五千次,沈眠便每日挥剑一万次,从不偷懒。
所以他的手骨节分明,表面看着金尊玉贵养出来的贵公子,但其实布满了薄jian。
水波微荡,一圈一圈地荡向远方。
薄雾升腾,花草摇曳。
正值深夜,山中的温度骤降,水汽凝成的露珠凝结在花瓣、枝叶上。
露珠一坠一坠,似是不堪承受般压得叶片伸展弯腰。
江云汀耐不住这种折mo,挣扎着要逃开,小声chuan着,月孛颈上参出细密的汗珠来。突然,他仰靠在沈眠肩上,努力shen长了脖颈——
“口乎口乎,沈眠,眠眠呜——”
沈眠不住地亲吻江云汀的侧脸,絮絮说道:“嗯,在呢,我在,我一直在。”
眼前白光乍现,江云汀终于失了力,晕倒在沈眠怀里。
沈眠从储物戒里取出干爽的衣服和披风,把云汀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路抱回了流云殿。
已是深夜,整座青云宗早已陷入沉睡。
殿前的梧桐树上,青鸟被沈眠的动静惊醒,沈眠微微摇头,青鸟便再次卧倒睡下。
沈眠走入殿中,把云汀放下,触碰着他额上越发鲜艳的火焰印记。
云汀抓着沈眠的衣袖,不放心似得,紧紧揪住。
沈眠倾身一吻——
“好梦,我的云汀。”
第075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14
一大清早, 青鸟卧在梧桐树的最高处,格外来神地看着树下鸡飞狗跳的情状。
009蹲坐在石桌上,等着江江给它敲核桃吃。
唔, 能把漂亮姐姐惹得抄出戒尺来揍人, 主角受还是很有实力的。
009看着正认真坐在一边拿着小锤敲核桃敲得不亦乐乎的某人, 突然一阵头疼。
笨蛋江江,连着三个世界都被主角受吃得死死的,现在可倒好,智商直接变成了七八岁的小孩,被主角受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小猫人模人样地叹了长长一口气。它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挺高兴, 毕竟这个世界里江江跟主角受应该没有发展出太多超乎师徒之外的感情——只是它以为。
那谁知道这几天他们俩进展迅速,直接把无辜的小猫噗通关进了小黑屋啊!
009大口吃着核桃肉,江江藏心事藏得可真深,弄得它天真的认为第三个世界江江已经不是新手,又有天道限制,对主角受的感情应该仅限于师徒之情。
毕竟上一次主角受虽然表达了对江江的爱慕之情, 但江江并没有接受……而且当时剧情点也走到了关键的部分,很快,江江就剖出了沈眠的仙骨。
再后来……
就是江江多此一举在登出世界之前坚持要去唤醒失控的沈眠, 差点把自己的精神力给伤了。
这一举动是剧情线中没有的, 当时登出世界的时候差点被此间天道惩罚。不过好在江江的行为也勉强说得过去——心怀苍生的仙尊人设,在死前以己身换取主角受的清醒挽救三界,这怎么不算逻辑自洽呢?
虽然江江和009都挺心虚,尤其是江云汀, 他心知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009叹气, 江江的职业操守,怕是要被主角受给彻底弄没了。
“师叔!沈眠知错。”沈眠又不好同祝文华真刀真枪的反击, 干脆扑通一声直接跪下。偷瞟一眼在旁边装作没看见、一心只有核桃的云汀,沈眠认栽,决定今晚再咬一次!
一直作死一直爽!
云汀这几日缠人得很,总是动不动就要抱抱。
讲道理,这么个温柔乖巧的美人坐在榻上泪水盈盈的样子,这谁忍得住啊?
他又不是柳下惠!
而且……自那日灵池过后,不仅是江云汀更加喜欢粘着他,其实他对江云汀的渴求也是越发严重。
沈眠心里清楚云汀现在神智并未恢复,身体暂时无法承受,所以根本不敢做出格的举动,只是自己去泡冰水冷静。
但小狐狸云汀不厚道呀,每回都主动撩人,撩完就要跑,半点不留情……
可沈眠是个刚成年的年轻男子,一次两次还好,一天好几次这叫人怎么忍?!
昨天晚上也是,小狐狸在沈眠的唇上亲了好久。
本来还好,云汀不通情事,像小动物跟人表示亲近一样只是贴一贴,图个好玩。沈眠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正想着等会儿又要泡多久的冰水,谁知道小狐狸超常发挥,突然一反常态咬了一口沈眠的唇。
沈眠瞬间就炸了。
问题是他咬就咬吧,还舔了一口之后就又要按照惯例跑掉……沈眠被他撩拨得浑身上火,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走?
所以昨天晚上一下没忍住,沈眠抱着人就是不撒手。
小狐狸云汀似乎也知道这回没那么容易脱身了,一开始还乖乖的任沈眠抱着,后来就挣扎起来想溜。
“眠眠,云汀要出去坐秋千——”云汀转过去讨好地亲亲沈眠的侧脸,沈眠不为所动,眼睛都烧红了。
小狐狸不干了,沈眠对他一向有求必应的,惯得他骄纵起来,推开沈眠就要下去。
沈眠把人牢牢抱稳在怀里,顺势咬上他的脖颈——云汀哪里受得了痛,眼眶里一下就盈了满满的泪水,挣扎得更厉害了。
沈眠低声喘着,带着哀求:“云汀,你可怜可怜我。”
“眠眠坏,呜,不跟眠眠玩了。”小狐狸抽噎着,一点委屈都不带受的。
“眠眠不坏,眠眠最喜欢云汀了,”沈眠听着他闹脾气的话,笑得畅快:“宝贝,想要尾巴,小狐狸的尾巴最好看了。”
小狐狸耳根子软,听他夸自己的尾巴好看,心念一动,尾巴陡然出现。
沈眠握着尾巴,一路捋下去,看着雪白的毛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浮动,只觉得可怜可爱极了。
云汀最可爱。
小狐狸被他弄得身子一软,脸上布满红霞,软软道:“不要这样碰尾巴,好奇怪。”
沈眠笑出声来,他心知这时候不能轻易引动云汀的情热期,也不敢妄动。
“好,不碰了。”沈眠俯身一吻,仙骨悄然运转,冰凉舒爽的灵力注入云汀的身体之中,为干涸的经脉注入泉水一般的滋润活力。
祝文华气喘吁吁,这小子太能跑了,看着好像被她打中了几下,其实根本没打痛他,溜得可快!
听他这么一说,祝文华反倒孤疑道:“真的?”
沈眠当下磕了一个头,抬起眼睛格外真诚道:“真的!沈眠知道错了!”
还没等祝文华匀过一口气,沈眠又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但不改!”
“现在不改,以后不改,此生不改!”
“你!”祝文华甩手掷出白绸,就要把沈眠捆住扔出流云殿。谁知这臭小子一溜烟地窜到了江云汀身后,直搂着他的腰不放,还带得他险些摔下石凳,好在被稳稳扶住。
祝文华恨恨把白绸收了回来。
其实她也没有真的多生气。
修士吸收天地灵气奋力进阶本就是与天争命,相对于人界对伦理的看重,修真界中人倒不怎么介意这个。
况且,师兄的情热期在即,沈眠既对师兄有意,而师兄也对沈眠一向特殊,这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主要是!沈眠这个人,平日里看着老老实实的,私底下竟然把师兄咬成这样!
你看看那脖子,被啃得红红紫紫,还带着牙印!
祝文华看着都疼。
哦,她想起来了,师兄第一次见这臭小子的时候也被咬了一口。
“沈眠!”祝文华磨牙:“你给我出来,不准拿你师尊做挡箭牌!”
沈眠偏不。
他刚才趁着祝文华走神,故意把袖子、领子翻开给云汀瞧。
果然,云汀对他最没有办法,本来还冷着脸不理他,现在已经慌慌地伸手去碰他的伤痕了。
这受伤可是有门道的。
伤痕看着红肿可怕,其实一会儿就消了。而且他是修士,还是炼虚期,这点伤痕他一运功就好了,哪里会疼呢?
温热的气息吹过手臂上红肿的鞭痕,江云汀皱皱眉,有点心疼地问道:“是不是很疼呀?”
沈眠感受到祝文华要杀人的目光,更加来劲,扁着嘴闷闷说道:“有点。”
江云汀更心疼了。
他这几日在恢复神智,只是慢,但依稀记得沈眠是不轻易叫苦叫痛的性格。
这时候直接喊痛,定是难受了。
江云汀抬手就要动用灵力,祝文华心中一惊便想抢上前阻止,沈眠已经快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不解地歪歪头,江云汀问道:“不是疼吗?我可以催动秋水琴的灵力帮眠眠止痛。”
“我刚才发现已经可以跟秋水琴沟通了,秋水琴灵力温和,你很快就不会痛了。”
沈眠一时说不出话来,本是半跪在地上的姿势,便直起身来抱住了他。
他的师尊真的很傻,总是想着他会疼,却不想着动用了灵力之后自己疼不疼。
祝文华哑然,师兄还真是……
师徒俩都不知道怎么相处成这种模式的,摸摸下巴,她也收了几个徒弟啊,怎么不见会相处成这样?
想起炼丹房每三天就要炸炉的惨祸,祝文华揉揉紧皱的眉间,徒弟啊,都是债。
祝文华留下了许多药丸,待沈眠表示他已经记住用法用量之后才准备回去。
沈眠把花茶晾好之后哄着云汀喝了几口,这便把祝文华送出门。
祝文华站在殿门口没动,转身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青年,心中似有不尽的感慨之意。
“沈眠,我也不跟你绕弯子。”祝文华脸色严肃:“我方才仔细探查过了,这半月以来我也一直在研读关于灵兽的书籍,你师尊的情况非常严重和复杂。”
沈眠一惊,他不是专修医术,虽然把关于灵狐一族的书籍都看过五六遍,但终归是不如师叔对医术研习得深入。
“师叔不妨直说,是目前还缺什么药材吗?我可以去找。”
“药材还在其次,”祝文华叹了口气,“你这两天应该察觉到你师尊的情况不太对。”
沈眠抿唇,最终还是老实交代:“的确如此,师尊他,似乎是将要面临情热期了。”
祝文华并不意外沈眠对情热期的了解。
沈眠对师兄一向格外上心,人又聪明,师兄如今的情况也瞒不过他。
何况,若非师兄主动,任沈眠多出几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清醒状态下去咬师兄的脖子。
这点看人的眼光她还是有的。
只是咬得这么狠,该揍还是得揍!
祝文华说回正题:“你说的不错,但是有一些误差。”
“师兄并非是将要面临情热期,而是早就开始情热期了。”
“什么?”沈眠惊呼出声,“可是,可是师尊化为灵兽时的体型并非是成年灵兽啊!”
祝文华拍拍沈眠的肩膀:“师兄的根骨已是成年灵兽了。至于体型的问题,大约是三年前进阶时修炼出了岔子,导致经脉重伤……后来又强行封印灾兽,灵力耗损过多的缘故。”
“这些年各宗对青云宗挑衅连连,你三师叔前些年旧伤发作,动用灵力时也总是不太得力。”
“你师尊这个性子你也知道,总是挑最重的担子,修真界有点什么异动他若不去,岂不是让众人质疑我们青云宗的实力?身体不济,无法承受情热期的到来,只能压制。”
青云宗是第一宗门,但修真界实力为尊,若非江云汀这个大乘期撑着,又哪里能够分配到最好的资源、引得拔尖的人才趋之若鹜?
“也因此,这些年下来身体一直不好,就是补了许多灵药下去,都无济于事。”
沈眠扶着梧桐树,突然有点头晕。
情热期,灵兽的情热期岂是能随意压制的?灵兽天生便是天道的宠儿,自带灵力出生,吸收灵力的速度比之人族快了太多,但凡事溢满则亏,这情热期就是灵兽的一个劫!
度不过就是魂归大地,所获得的灵力重回世间。
怪不得,怪不得这三年常常卧病在床,竟是这个原因!
违逆本性,江云汀,你真是……
沈眠苦笑一声,你对我狠就算了,对自己下手更狠。
祝文华看他备受打击的样子心内不忍,她也为师兄这样的隐忍程度而心惊不已。
好在三师兄的旧伤已经好了许多,邓寻这段时间在宗门留守,宗门暂时无碍。
“多谢师叔与我说这么多,师叔若有什么吩咐,沈眠一定照做。”
祝文华道:“这些日子二师兄散布大量人手,终于探寻到了灵狐的聚居地。”
沈眠犹豫道:“师叔的意思是,让师尊回到灵狐一族看看是否有法子度过这一劫吗?”
“是,”祝文华点头,又皱起了眉:“灵狐一族太过神秘,隐居于世何止万年!二师兄找到的只是一个大概的方位……此事隐秘危险,不宜让太多的人知晓,怕是要你们自行找到准确的入口了。”
“师兄性子清冷,但唯有对你是特殊的,就是感情太过迟钝,需要你更加主动一些。”
“沈眠,我观察了你很久,知道你对师兄有意,也相信你会保护好师兄但他的神智恢复得很慢,可能等不到清醒过来去选择陪他渡劫的人。”
“若是可以,作为我的小小私心,还是希望你这个长在师兄身边的孩子陪着他度过此劫。”
祝文华试探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眠身上的仙骨受情绪激荡,发热滚烫起来。
“请师叔放心,”沈眠深深拜下:“沈眠定会陪着师尊平安归来。”
第076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15
案几上摆着堆积如山的书卷, 邓寻看着头都大了。
肆无音看着邓寻头疼的样子,一下笑出声来:“阿寻,也该你来挑挑宗门的担子喽!”
邓寻无语:“师兄, 你也太放心我了, 真不怕等你回来了之后宗门被我搞垮。”
肆无音才不担心, 邓寻虽然心思不在这些俗务上,但是人聪明,一点就透。肆无音已经在这儿摁着他学了几天,已经有模有样的了。
再说了……
“二师兄过几日就回来,你就是再不成器也有师兄帮你托着底。”
邓寻愣住, 不自觉打了个抖:“啊?三师兄,你没说错吧?二师兄要回来了?”
“是啊,”肆无音笑得格外畅快:“师兄说了,他怕你犯浑,更怕你欺负文华,所以趁着这次机会, 好好教教你怎么处理宗门事务,顺便跟你聊聊心事。”
邓寻抱紧龙吟,出了一身冷汗。
没开玩笑, 想跑。
啊啊啊他宁愿三师兄来念叨他, 都不愿意二师兄笑吟吟地指点他,动不动就眼皮一掀,跟看傻子似得看着他啊啊啊啊!
还聊心事?
感觉自己要嘎在师兄手里。
肆无音给了邓寻一个怜悯的眼神。
谁叫你欺负小师妹的?活该!
明日,他就要带队下山, 同各宗门一起, 去修补魔界封印。
当年的魔界封印乃是师尊亲自出手,大师兄从旁辅助才顺利结下的。
大师兄虽然现在神志不清, 但前几年便时不时让他到流云殿里,一点一点教会他封印阵法。
肆无音是剑修,原也不精通阵法一道,但师兄有意教他,那他怎么样都要学会了的。
唉,肆无音叹了一口气,师兄怕是早就意识到有这么一天,所以才这般早就做下了打算。
二师兄回来,再加上文华、阿寻镇守宗门,宗门应当无碍。
就是大师兄的身体,肆无音攥紧了拳头,文华一直都不肯说师兄的情况,只说是过几日便要让沈眠带着师兄出门疗伤,也不让他出门前再见师兄一面。
师兄到底是怎么了?虽然沈眠的修为已经与他平级,但到底年纪还小……真的能保护好师兄的安全吗?
文华又说只要他们二人前去就好,一个弟子都不要带。
文华那般信誓旦旦……肆无音只好摁下心中的担忧,应允下来。
流云殿炊烟袅袅,沈眠围着围裙正在做饭。
流云殿的后山原本是一处断崖。
自那日被小狐狸抹了一脸泥巴,又因着那院子里的山茶花被祸祸得实在是没办法补救回来……沈眠想着云汀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干脆就在断崖处撒了一大把油菜花种,又用灵力将它们催得早早开了,让小狐狸玩个尽兴。
所以小狐狸这几日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这里,玩得到了饭点还不肯回来。
沈眠把饭菜都端好放在桌子上,手指碰了一下灶台上早早炸好的小黄鱼,试试温度,感觉应该不烫了,才放进小碗里递给小猫吃。
看小猫吃得欢快,沈眠叹了口气。
都说宠似主人形,怎么他家的小狐狸一点都不爱吃饭?
沈眠收拾完了厨房,准备去后山找人。
江云汀这几日虽然精神不济,但好在神智恢复不少。
“咳咳,咳咳咳呃——”江云汀收回神识,用帕子捂住嘴巴闷闷地咳。
唔,小狐狸撇撇嘴,他就是想看看眠眠在做什么,怎么咳得感觉胸口都要炸开了呢?
好疼——他控制不住人形,尾巴和耳朵显露出来。
晃晃头,是因为情热期吗?
要压制不住了……江云汀用帕子擦净嘴角的血,抬手正想动用灵力把沾了血的帕子烧掉,又怕灵力痕迹会被沈眠察觉,想了想,用铲子挖了一个土坑,把帕子都埋了进去。
所以沈眠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遍地灿烂的油菜花田里,他家师尊背对着他坐着,尾巴一摇一摇,耳朵也一晃一晃的,手里握着方便小狐狸咬着拖过来玩的小铲子,正在刨土。
扑哧——沈眠不忍心打破这样宁静的画面,捂着嘴小声地笑。
耳朵动了动,江云汀回过身来一看,就瞧见扎着高马尾的俊美青年正宠溺地看着他,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
江云汀淡定地用铲子把土拍实,随手使了个小小的障眼法,一边对着沈眠挥手,让他过来一起玩。
沈眠迟疑了一会儿,看着他家小狐狸的动作和乖巧的表情,直觉他要是过去了,指不定又是被抹一脸土。
看他没动作,小狐狸的耳朵耷拉下去一点。
沈眠:“……”
沈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沈眠:去,刀山火海都得去!
看沈眠一脸大无畏的表情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来,江云汀在心里偷笑一声。
沈眠站定,伸手要把江云汀拉起来,江云汀却不肯,握住他的手扯一扯,要他坐下来。
沈眠纠结了一会儿,等会儿要是被抹泥巴了,这个姿势很难跑掉啊……
算了,云汀开心就行。
沈眠掀袍坐下,看看小狐狸的葫芦里到底是想卖什么药。
“闭上眼睛。”小狐狸歪头,摇晃着沈眠的手撒娇。
沈眠看着云汀背在身后的手:确定了,小狐狸就是卯着劲儿要糊他一脸泥巴。
云汀尾巴一甩,不是很满意沈眠的反应,催促道:“快点嘛,闭上眼睛——”
沈眠突然伸手搂住云汀的腰,江云汀一只手连忙推了推身后藏着的东西,另一只手抵住了沈眠的胸口。
江云汀:“?”
沈眠:“亲一口,亲一口就闭眼睛。”
江云汀失笑:“就让你闭个眼睛,怎么还讨价还价的?”
沈眠心中疑惑,小狐狸如今的口吻,是……恢复了吗?
若恢复了,以师尊平日里的性子,还会对他有如此、超乎疼爱弟子那般的、男男之情的喜爱吗?
再细看云汀的眼神,瞧着清明了许多,但仍旧像是蒙着层薄纱……
还未等沈眠细想,江云汀已经主动献上了吻,碰上了他的唇角。
“闭眼,快!”小狐狸眼中星星点点地亮着光,尾巴欢快地摇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沈眠心中一软,顺着他的意闭上了眼,心想糊就糊吧,鼻间却飘来一阵清香,头顶被搭了一个东西,嗯,像是——花环?
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小狐狸正在认真地帮他调整。却不想江云汀一见沈眠睁开了眼,顿时急了,伸手就要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
将手覆在云汀的手上,沈眠笑道:“都给我戴上了,怎么还不让我睁眼?”
“我还没弄好,”小狐狸的语气明显有些低落了,“说好了闭眼的,你干嘛不守信用?”
“我错了,”沈眠握着云汀的手微微下滑,在他的掌心上烙下一吻:“宝贝不着急,慢慢来。”
小狐狸很好哄,感受到沈眠在亲他,耳尖变得红红的,也不跟他计较,只说道:“那我以后叫你闭眼的时候,你不许睁开。”
沈眠点头。
江云汀给他调整了一下花环的角度,额外添了一些不知怎么也长起来的点点浅蓝浅紫的小花。
他向后撤了撤身子,唔,就知道沈眠戴花的时候最好看啦~
本来就是带着艳丽之色却又气势逼人的长相,浅淡黄色的油菜花和点点蓝、紫色点缀其中,便柔化了他整体给人的锋利感觉,更像是富贵人家出身娇养的小公子了。
沈眠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嘴角不受控制地上翘:“可以睁眼了吗?”
江云汀挥手现出一面水镜,伸手点点沈眠的鼻子:“可以啦!”
沈眠一睁开眼,就看见在水镜里,与往常、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眉目舒展,嘴角含笑,整个人平静温和,再无一丝阴霾之气。
沈眠一向不太注重自己的容貌。
他知道自己在世俗意义里应该是长得比较好看的,但这身皮囊给他带来了太多麻烦。
上一世,在来到青云宗之前的那段靠流浪讨饭艰难生存的时间里,路人会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多给点铜钱——但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活在最底层的人也不例外,自有一套规则。
说来也奇怪,明明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不了多少,若都是一样的待遇,那倒好说,烂就烂吧,一起烂;但若有人稍微活得好一些,还是凭着那张爹妈给的脸而获得别人没有的便利,却又没有那个能力保护自己,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沈眠因着这张脸不知受了多少毒打,虽然后来都会想法子还回去,但是挨的打并不会因为自己报复回去了就不会痛。
当沈眠已经不会因为这张脸招来祸事、凭本事让自己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的时候,沈眠依旧不愿多看这张脸。
脸在修真界里是最没用的东西,他这人最讲究实用,平日里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不耽误练功就行,鲜少在这张脸上下功夫。
后来……
沈眠厌恶这张脸。
因为那时的沈眠,已经成了魔。
他知道江云汀最恨魔族,他也很恨自己的一身魔血。
成了魔之后,妖异的魔纹布满了半张脸庞,隐不去、抹不掉。
再后来……
他不敢再看这张脸。
当江云汀耗尽一身修为之后力竭,被他抱在怀里大口呕血的时候,沈眠只觉得天都塌了。
可江云汀明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使劲儿抬起手。
沈眠握着他细瘦的手腕,顺着他的力道,把他的手指带到了自己的脸上。
江云汀用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他的魔纹。
沈眠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绪。
是憎恶,还是……伤感?
他看不清,哭得一塌糊涂,他突然意识到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
是很珍贵的东西,他求了一辈子,都以为求而不得的东西。
这一世好一些,因为江云汀很喜欢给他做簪子,每次都要他戴上看看,还要问他喜不喜欢。
沈眠从来不会扫江云汀的兴,所以也会很认真地看过,然后认认真真地告诉他,很喜欢。
“噔噔噔噔~漂亮吗?我编了好久。”江云汀笑眯眯地看着发愣的小徒弟,等着他夸夸。
沈眠回过神来,小狐狸眼里都是笑,弄得他也忍不住笑意,跟着小狐狸一起傻笑。
心里缺失的一块,好像就这么被补了起来。
“谢谢云汀,特别、特别好看。”沈眠把江云汀抱起来:“但是我们现在要去吃饭了。看看,小狐狸的肚子都瘪下去了。”
“噢。”
走了一段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江云汀看着沈眠头上花环上被风吹动的小花,伸手抱紧了沈眠的脖子,两条腿在他的腰间晃动,突然道:“沈眠沈眠沈眠!”
“在。”沈眠拍拍小狐狸的屁股,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蹭蹭沈眠的脖子,江云汀贴在沈眠的耳边轻声说道:“喜欢你。”
沈眠站住了脚,只觉得脑中炸起了烟花。
“你、你说什么?”沈眠把人抱高一点,头往后仰,想看清楚云汀的表情,确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江云汀却不合他的意,牢牢抱住沈眠的脖子,贴得紧紧的,像一块牛皮糖。
沈眠着急了:“云汀,你告诉我,你刚才说了什么?”
小狐狸的脸连带着脖子都红了,不肯再说。
被沈眠缠得受不了了,江云汀才闷闷说道:“我饿了。”
“不是,”沈眠急得满头大汗:“是上一句。”
小狐狸装傻:“就是饿了呀。”
沈眠急得要爆炸了,他觉得江云汀这个狡猾的小狐狸生来就是专门治他的。
“不是,你刚才,你刚才明明说了,是‘喜欢你’。”沈眠侧头讨好地亲亲云汀的脖子,“是不是?”
“噢,眠眠喜欢云汀~”小狐狸狡黠地眨眨眼睛,直起身子来,看沈眠着急的样子,狐狸耳朵向后仰仰,表示很满意他的回答:“知、道、了!”
沈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气不过一般咬了一下小狐狸的胸口。
小狐狸吃痛,赶紧用力推开他。
“咬我,坏人!”
沈眠其实没用力,但小狐狸已经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阵假哭。
沈眠把人抱稳,得意笑道:“哼哼,叫你作弄人。”
“不喜欢你了!”小狐狸别开头,推着他就要下来。
“不行!”沈眠干脆抱着人一路加速快跑回去,吓得小狐狸抱住了他的脖子,不敢往下看。
沈眠喊得大声极了:“你只能喜欢我!最喜欢我!”
两人的笑声不断,惊得在梧桐树上犯懒睡觉的青鸟也不由飞下树来围着二人,久久地盘桓于空中。
油菜花淡黄色的花瓣飘扬在他们走过的路上,落在泥土中的脚印里。
第077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16
长长的车队在连绵不尽的青山中行进, 祝文华与邓寻收到守门弟子的消息,早早便来到宗门处等候。
修补魔族封印之事刻不容缓,肆无音做好准备后已在前两日带队下山去了。
邓寻已经有好几日未曾见过祝文华, 祝文华也在有意避着他, 此时两人并立在山前, 都有些尴尬,索性都没有说话。守门长老见此情形,也不多做打扰。
一时山前安静如水,只余徐婧在后面与师妹们窃窃私语。
“好安静啊——师姐,怎么长老们都不说话?”崔轻宛用剑柄轻轻碰了碰站在她前面的徐婧的腰, 耐不住好奇心。
都说青云宗上下团结一心,凝聚力极强,各长老们师门情分甚好,怎么看着不是那么回事呢?
徐婧微微后撤一步,崔轻宛也跟着向前迈进一步。
徐婧瞪了站在前方那个高大英武的男子一眼,即便是压低了声音也能听出她的愤愤不平。
“邓长老对咱们师尊一向是这副样子, 久而久之,师尊也不理他了呗。再说了,师尊那么好, 自然有天底下第一等的男子来相配啊, 才不等着他呢。”
“我觉着师尊应该是想明白了,前几日还在挑各宗门名士的画像呢,就是不知道为何,又放下让我收回去了。”
祝文华似有所感, 回头看向了这一角。徐婧和崔轻宛赶紧站回原位, 不敢多说话了。
祝文华目视前方,继续盘点着要给沈眠带着出去的丹药和物资。
师兄身体不好, 外面的东西肯定比不上自家的东西舒服、用得习惯。
还有丹药,沈眠那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寻到了血莲。那血莲珍贵,最紧要的是生机盎然,带到她面前的时候根系还沾着旧土,方便她培植。
这几日就要把那血莲入药,还有炼丹房的花销……
还未等她思虑完毕,就看见一辆看着外表素朴,但细看奢华非常的马车停在他们的面前。
祝文华上前一步迎接,邓寻将将回过神来,略紧了怀中抱着的剑,才跟在祝文华的身后去接人。
一柄白玉扇子挑开车帘,出来一位温润清贵的贵公子。
祝文华眼前一亮,待男子稳步下车之后,才忍不住上前几步,庆阳适时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
“二师兄!”祝文华声音里带着激动,却隐隐含着些哑意。
庆阳拍拍文华削薄的背,知道她这段时日劳心劳力,过得辛苦;又看了一眼木着脸的邓寻,脸上的笑意越发放大了。
龙吟颤了颤,感觉主人下一秒就要被暴打。
“文华,二师兄回来了。”
庆阳微微拉开些距离看着祝文华,原本温婉秀丽的女子现在脸上憔悴了不少,添了不少愁绪,只那双眼睛依然如旧时一般平静无波,气度更加雍容平和了。
祝文华终于放松了些许精神,但一想到江云汀的情况,又有些着急地想跟他说。
庆阳看出文华的焦急,也不拖延,跟长老、弟子们略谈了几句后便准备离开。
邓寻插不上话,但听他们的意思是要去流云殿探望大师兄,便也想跟着去,被祝文华阻止了。
“为何不让我去?”邓寻坚持道:“自师兄从秘境脱险后,我一次都没见过大师兄了,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现在特殊情况,不好让太多人知道。”祝文华耐心劝道。
邓寻反问道:“我是外人吗?为何不让我知道?”
庆阳看他一脸死倔的模样就来气,这臭小子,在外头历练那么多年还是没什么长进。
“阿寻,若非此事需要我帮忙,文华也是不会让我知晓的。而且这件事有关师兄的隐私,若他恢复之后愿意告诉你,那是他的自由;但师兄现在神志不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庆阳拍拍邓寻的肩解释道:“事关师兄的私事,我们无法替他做决定,你也不要误会什么。”
邓寻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还有,”庆阳本来都要跟着祝文华走了,又回过头对邓寻说道:“我虽然回来了,但太久未涉及宗门事务,所以……”
庆阳挑眉道:“我只提建议,这些事务还是要你全权负责的。”
邓寻傻眼,什么?
他这几日能耐着性子处理事务也是极限,没想到二师兄都回来了他还要继续做?!
“师兄!”邓寻要崩溃了,那些账本他根本看不太懂啊!
可庆阳早已带着祝文华御剑远去,群山之中不见二人身影。
【流云殿】
金珐琅缠枝香炉青烟袅袅,升腾而上。
炉子里点的是安神香,前几日江云汀梦中总是惊醒,醒来后又不知是为何,所以白日里总是恹恹的没精神。沈眠去送血莲的时候跟祝文华说了这件事,便拿了安神香点着,总算是睡得好了一些。
沈眠握着木梳给他把头发梳开。
云汀银发的时候很好看,后来却没有了。沈眠暗暗想到,那日恰好是月圆之夜,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
江云汀一点一点地掰着栗子糕,很珍惜似得,掰得小小的来吃。
他平时太爱吃甜食了,但是总是咳嗽,沈眠便限制了吃甜食的量。
江云汀很好说话,也守信用,沈眠跟他解释清楚了原因之后会很配合,不会有太多的反对意见。
沈眠给他把木簪簪好便要起身,江云汀本来也要跟着起来的,想起些什么,坐着没动。
沈眠把厨房里一早做好的粥拿出来放在院子里,回头一看,才发现平时爱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不见了,一拍脑袋,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步骤没做。
昨日祝文华传信,说是庆阳长老要回来了。
庆阳长老手段老道圆滑,这次回宗必要考较他一番……而且师尊他与几位长老的关系这样好,沈眠很担心庆阳长老不喜欢他。
这就是“丑媳妇见公婆”的心态吗?
沈眠自嘲地笑了笑,但想着里面等着他的人,心里又溢着甜。
转过屏风,碟子里的栗子糕已经吃得干干净净,但江云汀还是坐在原地等着,跟小猫玩得开心。
“云汀。”沈眠含着歉意,从背后将人揽入怀中,小猫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江云汀应了一声,转过身来看着他,用眼神控诉着某人。
沈眠亲亲他的额头,江云汀揪住他的衣领,想去亲他的唇。
沈眠不动声色地避开,弯腰一把将人抱起,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天云汀不可以亲眠眠哦。师叔他们要来啦,怕他们会误会。”
江云汀不解,狐狸耳朵露出来晃晃:“误会什么?亲亲为什么要误会?”
沈眠把人放在包了锦缎的石凳上坐好,正半蹲着给他理好衣摆,听到问话一时哑然。
这要怎么说?
“喜欢眠眠,所以要亲亲眠眠。”江云汀捏捏沈眠的耳垂:“不可以让别人、包括师弟师妹们知道吗?”
沈眠面对直白的小狐狸,总是手足无措的。
其实他倒没什么好介意的,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把“江云汀是他的人”昭告天下……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师尊毕竟没有恢复清醒,沈眠也不敢确定师尊口中的“喜欢”,是他想要的那种“喜欢”,还是单纯像小动物般、表示喜爱的那种“喜欢”呢?
师尊的清誉何其重要?他自己未来的前途未定,成仙成魔都尚未可知,万一最终还是逃不过堕魔……总之,他可以表露对云汀的感情,但云汀在别人面前最好不要对他有主动亲近的动作。
要是等师尊恢复了神智之后对他无意,对外也好解释。
是他一厢情愿,师尊只是被迫接受而已……至于双修,是各取所需。
总之沈眠绝不会让江云汀的名誉受损。
至于上一次,被祝文华看到他留在师尊身上的痕迹,沈眠是无意的。
他是早晨的时候去把贺礼送给崔轻宛,路过药房的时候听见弟子们正在八卦,说是祝文华取了不少宗门里修士的画卷,正在挑选什么。
沈眠当时就明白了,是师尊情热期的问题。
他知道师尊要经历情热期,也知道祝文华在暗自挑选与师尊修为相当、人品过得去的人选,只是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么快。
修真界较为开放,实力为尊,并不会太拘泥于人界的伦理规则。而且对象乃是青云宗的宗主,这样的双修,说来对两方都有好处。
但沈眠不可能把云汀交给别人,所以当日突然请了祝文华过来给云汀看诊。
江云汀早上容易犯迷糊,就被祝文华瞧见了那痕迹。沈眠干脆一气激她,把自己对师尊的感情露出一角,又故意在祝文华的面前展现自己与云汀的互动,让她彻底放心他对云汀的感情。
修为相当,感情深厚,又在江云汀身边长大,得他青睐,亲自教导。
果然,后来他再去药房的时候,便听到祝文华让人把画像收起来的消息。
沈眠轻笑一声。
他要让几位长老们知道,他沈眠才是陪在云汀身边、助他渡劫的不二之选。
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出于真心。
沈眠逃避开这个话题,无论如何,他永远都会保存好云汀对他说过“喜欢”的回忆。
就凭这段回忆,已经足够让他品味一生了。
“红豆粥,我今日调了放糖的比例,云汀试试看合不合口味?”沈眠还是半蹲着,试了试温度,想喂给他喝,却被扭头避开。
江云汀执着地看着沈眠,他不明白,为什么沈眠不让自己亲近他。
沈眠叹了口气,坐在地上,握住云汀的手温声道:“我们私底下可以亲近,但是在几位长老面前、在外人面前,暂时不可以。”
“暂时?”江云汀追问道:“暂时是多久?”
沈眠摩挲着云汀的腕骨,想了想:“至少在下山前吧。”
狐狸耳朵一下耷拉下去。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
让师弟师妹们知道,都不可以吗?
师弟师妹们是自己的亲人,沈眠是他的爱人,为什么不可以介绍给他们知道呢?
“沈眠,”江云汀自中了傀儡术后头一回这般严肃地说话:“你知道吗?见不得光的种子是不会开花的。”
沈眠没说话,低着头苦笑。随后再次端起粥碗,把勺子递到云汀嘴边。
江云汀吃了一口,等他说话。
沈眠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说道:“再等等。”
等到你真正清醒过来,等到我找到解决魔血的办法……
江云汀还要再问,流云殿的结界却被触动,便知是文华他们来了。
庆阳进来的时候,就十分吃惊地看见自家大师兄正在被一个陌生的青年喂着吃东西。而一边的祝文华早已司空见惯,走上前行过礼后,自己坐在一边盛了碗粥来喝。
“二师叔、四师叔好。”沈眠起身行礼。
庆阳先对江云汀施礼,而后抬手示意沈眠不用多礼。
“你就是沈眠?”庆阳轻摇折扇,笑道:“果真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天资过人。我听说,你以至炼虚期了?”
沈眠谦虚道:“师叔谬赞,沈眠愧不敢当。若无师尊和师叔们的教导,沈眠现下还不知身在何处,又哪里得来的修炼机缘呢?”
庆阳打量着青年。不错,年纪尚轻有如此高的天资和修为,但言语间不见轻狂急躁,的确如师妹所说,是个谦逊有礼的孩子。
江云汀拽拽沈眠的衣袖,又看看庆阳,带着点懵懂。
庆阳蹲下身来,任江云汀打量他。
“是庆阳。”江云汀认出了人,拉着庆阳坐下,还挺开心:“你回来了?”
庆阳心中感慨,他从未想过与师兄再次相见是这般情形。
他因着修炼得到了长久的寿命。身份特殊,受宫中教导,处理起宗门与朝廷之间的事比较方便……说来,是很久没有回到过宗门了。
“师兄,你最近还好吗?”庆阳问道。
江云汀自己接过勺子喝粥,闻言道:“挺好的,眠眠一直陪着我。”
“眠眠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还在后山种满了油菜花,我很喜欢。”
江云汀加重了语气:“眠眠,我很喜欢。”
沈眠心中一片柔软,连仙骨的胀痛都可以忽略不计。
这三两句的都不离沈眠啊……庆阳心里有数了。
看来这沈眠确实不错。
祝文华用手肘碰碰庆阳,使眼色:我说的不错吧?师兄对沈眠是特殊的,沈眠也对师兄有意。
当然,祝文华没把他家大师兄被啃了一脖子吻痕和牙印的事情跟庆阳说,不然二师兄看着温文尔雅,把他气着了怕是得把流云殿都给拆了。
庆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就是还有点不放心。
“沈眠啊,过几日你就要陪着你师尊下山了。”庆阳摇一摇扇子,说道:“我们出去练练?也好让师叔试试你的根底。”
沈眠作揖:“沈眠才疏学浅,愿向师叔讨教一二。”
一来就要打架啊……江云汀皱起了眉,扯住沈眠的衣袖不放。
庆阳无奈:“师兄,就是练练手,不会动真格的。再说了,他是炼虚期,我一化神期,要担心的是我吧?”
“不打架。”江云汀坚持道。
祝文华扑哧一笑。沈眠握住江云汀的手腕,也笑着说:“师叔是要教弟子功夫呢,不是打架。”
江云汀略想了想,便松开了手。
眼波流转,懵懂消失,唯见清明之色。
“庆阳,只是练手。”江云汀微笑道:“要是打伤了眠眠,我就揍你哦。”
庆阳:“……”确定了,他师兄护短护得没边了!
祝文华呛了一口,咳得要死要活。
行,祝文华竖起了大拇指,沈眠,你真行。
沈眠哭笑不得,庆阳头一回不顾风度拽着沈眠径自入了他随手划定的空间。
“是空间术法。”沈眠看庆阳不像要打架的样子,反倒自顾自地泡起了茶,笑道:“师叔是有什么话要对沈眠说吗?”
庆阳收起了挂在脸上的笑容,面容严肃起来。
“沈眠,我不跟你绕弯子。”庆阳端坐着,给他递了一杯茶,“你们过几日就要下山。师兄身份特殊,所以此行只有我们师兄弟知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沈眠颔首,表示任他来问。
庆阳道:“此行危险,而且渡劫、双修,这两样都不是什么容易做到的事,甚至于你而言,在修炼一途上可说是无半分助益。不错,双修,尤其是与极高修为的修士如我师兄一起双修,可以更进一步,但以你的天资来说,这点修为,聊胜于无吧。”
庆阳的眼神陡然尖锐起来:“你不要告诉我,你陪宗主去渡劫、双修,只是为了报恩,是为了全师徒之情!”
沈眠直起身子,安然道:“是,我的居心并非如此。”
庆阳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沈眠不再收敛自己的气势,继续说道:“只是因为我对师尊有情,对江云汀有情。”
“不是师徒之情,是男男相恋之情。”
“你如何证明?”
“无以证明,口说无凭,我可剖心为证。只请师叔相信,此生的沈眠专为江云汀而来,我愿意为他付出我的全部,包括生命。”
沈眠抬手,刀光划过庆阳的眼眸,庆阳一惊,连忙拂袖把匕首掀开——!
“混账!怎可如此冲动草率!”
“沈眠知错。”
不知过了多久,凝滞的气氛一松,庆阳为他满上一杯茶。
真是个疯子。
“我说,”庆阳咬牙切齿:“你小子是要故意受伤,好让我被师兄揍一顿吗?”
沈眠低头笑道:“不敢。”
庆阳叹了一口气,罢了,这都要剖心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起身拍拍沈眠的肩,庆阳道:“那便祝你们此行,一路顺风,万事皆宜。”
“师兄,便交给你了。”
第078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17
“叽叽——叽!”青鸟叼住江云汀的衣摆, 黄豆似的眼珠死死瞪着沈眠。
“这是怎么了?”祝文华怀里抱着一件云白洒金纹雁翎氅衣走过来,看着眼前的场景有点懵神。
江云汀蹲下身来,向青鸟伸出了手, 青鸟轻轻一蹦就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江云汀顺了顺青鸟头顶的翎羽, 笑着说道:“青鸟也想跟我们一起出去玩, 但是眠眠说在外面没有梧桐枝供它栖息,也没有甘泉供它畅饮,所以不方便带它去呢。”
沈眠向庆阳、祝文华行过礼后才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青鸟是青云宗的镇宗灵兽,怕带出去会被人认出来, 行动不便。”
话毕,青鸟扑腾着小翅膀就要飞上前啄沈眠的脑袋,被沈眠逮住,重新放回江云汀的手心里。
祝文华捂着嘴笑出声来。也是,青鸟挑嘴得很,离了宗门日子可就难过了……至于被认出来嘛……她倒有些犹豫。
师兄的修为高, 但不可以轻易动用。虽说沈眠的修为也不错,但听三师兄传信和近几日山下的消息回报来看,魔族封印松动, 放出来不少低阶的魔族……
修真界内, 也陆陆续续出现了零散的魔人作乱。
这么来看,青鸟留在大师兄身边,也是一层保障啊。
祝文华想到了这一层,庆阳自然也想到了。看了眼青鸟, 它的体型缩小了很多, 叽叽喳喳地正在用神识跟师兄告状呢。
江云汀也有些犹豫,青鸟在宗门留守千年, 的确是太闷了可平日里弟子们带它下山去玩便罢了,但这次他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留着青鸟镇守宗门也安心些。师弟们还好,但文华修为尚浅,万一出了什么事,她是药门的长老,定要冲在前面的,青鸟也好护着点……
009也在脚下扯着他的衣摆:带嘛带嘛,青青快无聊死了~九九也想跟青青玩~
“那便带出去吧,”庆阳直接拍板:“有我和阿寻在宗门里守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师兄不用担心。”
祝文华也道:“是啊,青鸟留在宗门也久了,出去热闹热闹也好。它不常显露人前,想来不会被人认出来的。至于吃食这些……”看向沈眠——
沈眠点点青鸟的尾羽笑道:“那只能将就些喽!”
青鸟猛点头。
“好吧。”江云汀反应比较迟钝,还在顾自纠结,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一切。蹲下身子,江云汀不太放心地叮嘱两小只:“那九九和青鸟要相处和睦,不要打架。”
小猫喵呜一声,跟青鸟的爪爪盖了个章。
沈眠将两小只一起收到空间之中。
祝文华把氅衣给江云汀披上,一行人慢慢往山门处走。
修真界与人界是有约定的,灵舟不能在人界上方行驶,所以江云汀二人主要的赶路方式还是骑马为主。江云汀咳嗽咳得厉害,祝文华怕他又吹了风,特意准备了氅衣。
那株血莲很有用,傀儡术渐渐松动,这几日江云汀的状态反复横跳,经常是上一秒清醒,下一秒懵懂,经常弄得沈眠不知所措。
现在的状态好些,眼底的懵懂之色散去一些,但是说话还是慢。
这还是回到小世界以来第一次要离开师弟师妹们,江云汀从手上取下一枚指环。
把指环交给庆阳,江云汀慢慢说道:“宗门事务我不担心,这个指环里是宗主主管的资料,你要小心收好。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传讯来问我。”
他糊涂了太久,思维也慢,还好在离开前想起了这件事。
庆阳接过指环,说道:“师兄别担心,我会守好宗门。”
江云汀点点头,又说道:“我很放心你,但是宗门太大了,无音不在,阿寻也不熟悉这些,宗门内外的担子都在你身上,怕你太辛苦。”
“总之,你自己要多留心些,不要忙得昏天黑地的忽视了身体,一些琐碎的让阿寻练练手也好,我会尽快回来。”
祝文华抱住江云汀的手臂,不太舍得的样子。
这些年她一直跟在师兄身边,还是头一回要跟师兄分开这么久。
“还有你,”江云汀拍拍祝文华的手背,眼里带着些许担忧:“阿寻回来了,这些日子我虽然不是很清醒,但看你的脸色也知道你们俩是什么状况。”
“阿寻是个死性子,你不要同他置气,反倒气坏了自己。”
他们一路把江云汀、沈眠送到山门处,庆阳才把手上的缰绳交到江云汀手上。
江云汀转向庆阳说道:“阿寻最怕你了,要是他死倔着不听话,又或是气着文华了……”脸色严肃道:“一定要记得拉偏架。”
庆阳忍着笑称是。
祝文华本来还沉浸在即将离别的悲伤气氛里,听到这话没绷住,抱着江云汀的手臂笑得发抖:“师兄,你这样说得我好像很不讲道理一样,天天闲着没事就跟他吵架,吵不过还要耍赖。”
“没有,”江云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枚木槿花的玉簪给她簪上,也笑了:“文华是最讲事理的人,但是阿寻嘴笨又冲动,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出口就是又快又气人。我怕你太着急反倒说不清楚道理,所以才叮嘱庆阳先镇住他的气势,然后再让你慢慢理清楚思路跟他说明白。”
祝文华摸着玉簪,只觉得一股灵力渐渐凝聚,从头顶灌入身体各处,顿觉心静目明——玉簪上竟是安置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
“生辰快乐。”江云汀道:“愿文华常乐无忧,岁岁安康。”
*
沈眠握紧缰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尊,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沈眠?”不知不觉间,江云汀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此刻掉转马头,对沈眠喊道。
沈眠打马上前,看着他不说话。
“眠眠,怎么了?”江云汀歪了歪头,眼里带着点疑惑。
沈眠嗫嚅了几下,伸手握住江云汀的手腕摩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许是他多想了。
江云汀看了眼天色,沈眠道:“师尊,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最好今晚能在渝州城落脚。”
“好呀。”
两人不再停留,快马向前奔去。
*
这一路行进过来,江云汀心下生疑。
中部地区应该是人群聚居的地方,为何在路上却极少能看到人烟?
沈眠也发现了不对,暗自观察着周围。
很快,两人就已经到了城门口。沈眠下马交了过路牌入城。
沈眠在渝州城待了几个月,也算是熟悉,故地重游,心里多生感慨。
“师尊,不如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沈眠站定在一处客栈前,眼里带着些怀念。
江云汀左右看看,这条街道,是他们这一世初见的地方。
“嗯。”
两人把马匹交给店小二,沈眠拿出一锭银子,定了一间上房,又叮嘱店小二给马儿喂最好的草。
今日赶了半天路,江云汀坐在床榻上轻轻锤着腰背。
唔,还是现代的车好呀。
把空间打开,却只有009出来。
009跳上床,窝进江云汀的怀里一顿撒娇。
“九九,青鸟呢?”江云汀圈着小猫的尾巴拨弄着。
小猫打了个滚:“青青玩累了,在里面睡觉呢。”
江云汀点点头,又问道:“九九,现在剧情进行到哪里了?”
009顿了一下,猛地炸了毛,抬头看看江江的脸,只见眼睛里一片澄澈,不再有懵懂之色。
“江江!你恢复了?!”009喜不自胜,简直要围着江云汀跑几百个圈来表达自己的开心!
“嗯,早上还有点懵懵的,后来就好了许多,还没有告诉沈眠。”江云汀笑着说道:“这段时间出了什么大事吗?”
009迟疑了一会儿,试探道:“江江……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看009这态度,江云汀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记得是记得,就是还没来得及理清楚。
他中了傀儡术之后意识混乱,全凭自然本性做事,不过……就是失了智,按他平日里的性格,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十分、出格、的事、吧……
009正待说话,沈眠却端着饭菜进来了。
“云汀,先吃些东西吧?”沈眠笑着说道,手下动作不停,把饭菜摆好在桌子上。
江云汀没在意沈眠对他的称呼,把小猫放在地上,过去坐好。
沈眠先盛了一碗鱼汤,又分了一点饭进去搅了一下,吹凉之后就抬手准备把人抱过来喂。
而江云汀已经懵了。
……什么情况?
沈眠这也、太顺手了吧?!
009跳上椅子,习以为常地拍拍被吓懵的江江,猫脸一派严肃道:“正常,正常。”
“九九,我这段日子到底做了些什么?!”江云汀的声调不自觉地抬高,微张的唇适时被喂了一口饭。
江云汀不敢乱动,嘴巴里塞了东西,就下意识地嚼,意识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了解沈眠的性子,这几个小世界里的主角受之间,沈眠的年纪虽然小,但性情是极克制沉稳的……那问题肯定出在他自己身上!
009早知道江江恢复清醒后是这个反应……唉!
009:“淡定,淡定。”
江云汀扭头看看沈眠,他正专注地把饭弄凉,发现江云汀在看他,还主动亲了一口他的嘴角,哄道:“云汀再吃一口?最后一口了。”
江云汀捂着唇,胸口起伏不定:“咳咳,咳——”
沈眠赶紧放下勺子,把云汀搂在怀里给他揉胸口:“不急,吃不下了我们就不要了,嗯?”
江云汀:“!”
江云汀:“九九!”
009木着脸:“请看VCR——”
沈眠眼神深邃,默默观察着江云汀的反应,唇角的笑意味不明。
云汀的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是恢复了吗?
无妨。
沈眠把人抱着放在床榻上,江云汀下意识躲避着他的眼神,不肯与他对视。
心中轻笑一声,可在江云汀看不见的地方,沈眠的掌心鲜血淋漓。
“唔——”江云汀瞪大了眼睛,两只手不自觉地撑着沈眠的胸口,蜷缩成拳。
可怜猫猫009噗通关进小黑屋
沈眠细细品味着云汀口中的甘甜,不断轻吻着他的唇,在唇齿之间流连,掠夺他的呼吸。
逐渐深入,江云汀很快失守,被迫启唇,让侵略逐渐加深。
江云汀被他吻得失了力气,揽着腰背轻轻放在柔软的锦被上,又被捏着下巴,不得不与沈眠直直对视。
沈眠的眼睛,是很好看的——江云汀很早就知道。
棕褐色的,很清透。
眼尾向下撇,蹲在你面前,从下往上看你的时候,只觉得无辜又可怜。
可当这双眼染上欲望的时候,那股子锋芒,简直让人不可直视。
江云汀闭上了眼睛。
不出所料,剧情线应该是又崩了。
岑鸣、陆渊、沈眠,还有接下来的梁颂。
你究竟是谁呢?
又有什么人,能够突破主神设下的规则,在各个小世界中穿越?
“哈——呃!”江云汀承受不住,沈眠不满他的走神,在唇峰处轻咬一口。
“云汀,我的小狐狸,我曾对我自己说过,”沈眠声音带着些磁性,意犹未尽似得抹过云汀唇边的水色:“我会在你清醒的时候,吻你的唇。”
吻上云汀的额头,沈眠眼里带着些孤注一掷的厉色。
“师尊,小狐狸,云汀,”沈眠声音温柔:“既然你已经清醒过来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回应?”
江云汀不语,揪住了沈眠的衣襟,扯得有些松散,沈眠握住了他的手。
“你是想要我继续做你的弟子,还是换个什么别的身份?”
江云汀手指蜷缩,想抽回来,奈何被沈眠固执地握住,往他的心口处带。
“我个人比较钟意‘道侣’这个身份,云汀觉得呢?”
掌心渗出些湿意。
江云汀被吻得眼中水光一片,眼尾通红。
面上看着强势、不容拒绝,可又把最柔软的心脏给他触碰。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心如擂鼓,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的思绪很乱,说不清楚是什么,不自然地别过了脸,露出了一侧通红的耳朵,连着脖子一路烧到胸膛。
沈眠俯视着他,江云汀的任何动作都一览无余。
是回避,还是拒绝?
沈眠心中一沉。
叹了口气,是不是他逼得太紧了?
他的小狐狸,本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是他太急躁了。
沈眠松开了手,起身。
“我先把剩下的饭菜端下去,”沈眠又恢复了温和知礼的模样,好似先前那般强势的举动不是他做的一样:“师尊,您要是累了就早些休息,不用等我。”
“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也没等江云汀开口,沈眠自顾自地转身,快速收拾好东西下楼。
江云汀听到关门的动静,默默拉上了被尾,翻身,把自己包成了人肉卷。
挺尸好一会儿,才像回过神了一样抿了抿唇,江云汀皱起眉,有点痛。
伸出手指轻碰,原来是肿了。
噗哧——江云汀脸红红的,沈眠好凶啊,在别人面前那么谦逊守礼的样子,怎么在他面前就换了个人一样,凶得要死。
怎么办,江云汀眉间蹙起,也太社死了主要是。
啊啊啊——江云汀在床上翻滚,他倒不是要拒绝沈眠,主要是方才给的一系列冲击太大了,没反应过来……
天哪天哪,那只超级主动时不时就要亲亲抱抱一秒钟都不能离了沈眠的小狐狸是他吗?!!
“没错,就是你。”009幽幽道。
江云汀:“……”
江云汀:“我记得,快穿局最近是不是开发了什么新的道具,好像叫、叫‘失忆胶囊’?”
009捏着嗓子:“江江,我们买~不~起~”
江云汀双眼放空:“……毁灭吧,我认真的。”
009微笑:“所以,接受现实吧江江!”
唔——江云汀把头埋进枕头里,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不行!”江云汀翻身坐起,伸手把弄乱的衣服、头发慌忙弄好:“眠眠应该是误会了我要拒绝他,我得去把他找回来!”
刚刚起身,一阵奇异的气息飘入房间——
江云汀凝眸,是魔气!
若隐若现,神识迅速放开延至整座城池——东南角!
沈眠……来不及等他回来了——江云汀翻窗而出,追逐着魔气离开。
沈眠坐在一楼的角落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没喝。
他得守着云汀,喝醉了会耽误事。
轻嗅酒香,手指有规律地敲击桌面,旁边一桌的人微微颔首,留下几枚铜钱后疾步离开。
近期魔族的活动不少啊。
裴初霁,沈眠用手指点了酒水,在木桌上划拉。
但是,裴初霁依然在实行异化人族为低阶魔人的计划,这点倒是从未变过。
前任魔尊……沈眠皱起眉,父亲。
每一任魔尊继承者都会得到上一任魔尊的全部记忆,可他并没有。
“客官,您的菜上齐了!还要点啥子吗?”
沈眠回神:“不用了,多谢。”
低头一看,木桌上写了无数个“江云汀”。
沈眠一下笑出声来,没关系,师尊现在还不能接受他,以后总会接受的。
“小狐狸,”沈眠点点“云”字,“没良心的小东西,变成小狐狸的时候不给亲还要闹脾气,清醒了就不肯了。”
罢了,沈眠站起身正准备回去,魔血却在此时沸腾起来,烫得他下意识弯下了腰——额!
要命,沈眠目光一凛,只见半空中一抹白色身影闪过。
狠狠闭眼,这傻狐狸,怎么就不能等等他!
第079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18
江云汀一路追踪着这股魔气来到了渝州城外。
“断了?”江云汀细细感知, 那若有若无的魔气引着他来到这里,竟然消失不见了?
想起什么,江云汀蹲下身来, 以手触地——灵力顿时探入数十万米的地底。
无音早就带了人去修补封印, 但魔族必不会坐以待毙……
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江云汀心焦不已——他糊涂了太久,纵然料到魔界封印会有破损,但没想到破损的程度会如此巨大。
原剧情线里,魔族的封印应该不会这般早就出问题的……至少,至少要等到他剖去沈眠仙骨的时候, 才会走到那个剧情点。
这些年虽然有心教了无音修补封印的办法,但无音的修为不够,身上还有旧伤……
是他疏忽了,当时只想着去追查灾兽蚩是由何人放出、那个组织的背后之人是谁,却没有分出注意力去查看封印。
咬了咬唇,江云汀感受到喉间泛起的一点血腥气。
“江江, 九九猜测,应该是天道的动作。”009在意识空间里说道。
系统的权限受制于员工的状态,江云汀中了傀儡术, 意识迷蒙, 009是无法跟进剧情线进行操作的。
猫爪飞快点击几个按钮,009的猫脸难得严肃起来:“江江,剧情线略微走偏但没崩,目前看来这条线暂时是完整的。不过, 由于你对沈眠前期成长剧情线的干预, 九九认为,可能是天道觉得咱们补全的能量不够, 所以为了补全缺失的能量,剧情点被快速推动起来。”
“至于魔界的封印问题,暂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会不会是因为我当时镇压灾兽蚩的灵力强度过大,导致魔界的封印破损了?”
“应该不是,”009摇了一下尾巴,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江江,你当时就让我计算好了灵力强度以及镇压那灾兽时灵力的波及范围,你控制得也很好,不至于说弄得封印震动、导致封印破损的程度。”
江云汀凝眸不语。
“啊!有了!”009点开地底能量数据,看到一处数据不正常的走高,顿时兴奋道:“江江,当时地底的能量波动有些异常,离你镇压那灾兽的时间非常接近!”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那背后唤醒灾兽的人身上。”江云汀用锦帕擦干净唇边的血迹,又把帕子烧干净。
009全身心专注着看屏幕,没有注意到江云汀的动作。
“那黑衣人说要来找我报仇,”江云汀为这一句话困惑了多年,实在是找不到答案:“九九,我记得上一世我们是分两次来到这个小世界的对吧?”
009点头:“对啊,因为江江赶时间嘛,所以第三个世界和第四个时间是穿插着走的。唔,江江来的时候还跟着那老头儿修炼呢,是把师弟师妹们带大之后才去闭关的。”
“九九记得很清楚,因为两个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所以部长批申请批得很快……后来等江江再回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瘟疫已经很严重了。”小猫特别夸张地用前爪画了个圆表示问题的严重性。
上一世只有青云宗应朝廷的求助派了弟子下山救援百姓,其他宗门都对此置之不理,导致瘟疫几乎蔓延了整座大陆。
江云汀自认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所以黑衣人的这句话实在令人费解。
009的尾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按钮,抬头看去,小猫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即有些抱歉地说道:“江江,我之前把你的能量输入到小世界里去补足主角受的成长线,但没想到小世界主动退还了回来,无声无息的,我这里没有提示,也是刚刚才看到的。”
“没关系,”江云汀收回灵力,轻咳了好几声,“那接下来呢?剧情线往前推了多少?”
“看不见了,后面的剧情点都是暗的。”009头一回觉得情况棘手。
呜呜,又联系不到主世界了!
这一回怎么一点点信号都没了!
阴风乍起——江云汀迅速起身,抱朴出现在虚空之中,剑身震颤不止。
地面突然摇晃起来,江云汀被晃得站不稳身子,勉强以剑支地半跪着。
单手掷出数张符咒于四方,只听几声炸响,黑衣人逐个显现,被符咒炸得胸口处血肉模糊。
这些是被特殊炼制过的魔人,只有彻底伤及他们的要害,他们才会停止攻击。
还没等江云汀喘过一口气,染尘突然出现,手中握紧一柄长枪,在半空中直直向着江云汀攻来——江云汀横剑抵住枪头,勉力定住脚步。
“你是何人?竟敢在渝州城作乱?”
染尘嘴角上翘,露出些桀骜之气:“来杀你的人。”
江云汀挑眉:“狂妄!”
在对话间,江云汀早已迅速开启结界,同时向后避让,脚步交错,玄奥的阵法暗暗显现出来,泛出淡淡的金光,在黑夜中看不明显。
还剩下最后三步——江云汀后腿发力,弓步稳住身形,染尘不断增强魔力——定要拖住他!
江云汀的脚步向左边一错,衣袂飞舞,染尘紧跟其上。
空间中的青鸟感受到外界的魔气,啼鸣着想要飞身而出。江云汀适时注入灵力安抚。
第二步。
收回抱朴,江云汀旋身躲过长枪,长枪斜插入地底,扬起一阵灰尘。
秋水显现,江云汀左手抱琴,右手一拨——
染尘脚步一顿,脸上青筋暴起。
眼中血光顿起,正要抬手将长枪拔出之时,动作间微不可察地一顿——江云汀没有错过他的轻微动作,眉间微敛,却又是一松。
秋水琴消散在空气中,抱朴再次出现。
最后一步!
无数黑衣人聚拢过来,江云汀脚下阵法初成,竟将所有人齐齐定住——除了染尘。
下一秒,抱朴插入土地,砰——!
血肉横飞,魔人直接被炸成碎片!
染尘捂着鼻子,被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看看四周,默默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嚯,这仙尊可太凶了,好在左使给了他那颗珠子。
九九惊呼:“江江,他身上有让阵法失效的法宝!”
江云汀半跪在地上,身上那股热气被引动起来,逼得他眼尾通红。
狐狸眼微眯,眉心处的灼灼火焰要活过来一般挣脱而出。
“你们的目的是沈眠,而不是为了杀我,对吗?”
染尘心中一讶,他做得这么明显?
“口口声声说要杀我,却又处处留有余地。”江云汀虎口渗出血迹,染上了抱朴的剑柄,抱朴顿时杀气森森,但剑光的黯淡暴露了主人的虚弱。
染尘冷哼一声:“那又如何?达到目的就行。”
江云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听到染尘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轻笑一声道:“果然如此。”
染尘反应过来,气得跳脚:“你敢诈我!”
斜睨着那白衣仙尊,染尘心下生疑:“不对,你这么厉害,把我的手下都弄死了,到这会儿竟然不杀我?”
江云汀皱着眉抵抗身上的疼痛,意识昏沉起来。
他到极限了。
撑着一口气,抬头定定地看着染尘道:“你的手下不止这几个人,你拖住我是为了抓走沈眠,但这又不是你的最终目的。”
“魔气滚滚而来,无数的魔人正在往渝州城赶。”
渝州城属人界,并无修真界的宗门驻守。
——“你在要挟我。”
“聪明。”
染尘听到声音,下一秒汗毛炸起,直接跪地,连头都不敢抬。
空气中陡然出现了一个空间通道,裴初霁缓缓走出,看着江云汀现下的状况,突然心底烦躁,路过染尘的时候顺带给了他一脚。
染尘不敢躲,被踹得身子一歪,又爬回来跪好。
蹲下身来,裴初霁打量着江云汀的脸——好一张美人面。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明明是狐狸眼,可眼型却是圆润的,眼尾又上挑,盯着人看的时候跟有钩子似得,勾得人不住地往里瞧,偏偏看不见底,黑得像墨。
怪不得,迷得那纯血神魂颠倒,险些按不住他——还好他手头上有魔尊的物件,不然魔界非得被那小子搅翻天不可。
“跟我走吧。”裴初霁的手指抚上江云汀染上鲜血的唇,将鲜血染得均匀,让清冷的仙尊染上了一些本不该属于他的媚色。
江云汀别开脸,拒绝他的碰触。
裴初霁也不在意,接过染尘递上的丝帕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染尘恭敬弯着腰等着左使把帕子丢给他,等了半天没等到,疑惑抬头一看——
裴初霁跟看傻子似得斜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把帕子折好塞进怀里。
向着空间通道走了几步,没听见后方的脚步声,裴初霁不耐烦地回身看去——
只见那脆弱的美人一手撑地,一手支着剑借力,折腾了好几次,愣是没爬起来。
裴初霁没犹豫,上前就要抱人,抱朴剑光一闪,毫不留情地划了他手背好大一个口子——裴初霁甩手砍向江云汀的后颈,他顿时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抱朴化作一道流光,消散在空气中。
裴初霁大步走向空间通道,染尘吹响驱散魔人聚集的号令,也跟着进了通道。
看着面前那道身影,裴初霁身材高大,江云汀被抱在怀里几乎被牢牢遮住,长发倾泻下来,一飘一飘。
染尘愤愤不平,刚才把他辛苦培植出来的魔人炸成血泥的仙尊是谁?!
裴初霁脚步一顿,低头看向江云汀——只见他胸口起伏不定,在昏迷中也不安生,忽然眉间一蹙,张口呕出一大口黑血来!
染尘打眼一看,装可怜,就是装可怜!
心机男!
裴初霁抬眼盯住染尘,染尘心说不是吧,左使的功力已经这般深厚连吐槽声都能听到?!
“叫魔医来,”裴初霁快步走去:“让他在幻羽宫候着!”
“是!”
*
【玄英殿】
沈眠跪在殿中央的冰床前,手里紧紧握着一枚长命锁。
他的手腕上被缚着玄铁链条,隐隐带着红光。
老人絮絮叨叨:“少主,您是王族里仅存的血脉,既然回来了,自当为魔族献上一份力。”
“献什么力?”沈眠嗤笑一声:“你们魔族是生我了还是养我了?我长在人界,修的是青云术法,我所获一切皆来自我师尊,来自青云宗,你们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老人正是魔族王族里最为德高望重的长老,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只无奈地叹息道:“少主,实在是……我们实在是力有不逮。”
“夫人是修真界中人,与魔尊相识相恋,当年并未料到会落得如此境地。”
沈眠不语,默默抵抗身上的血脉压制。
他没想到以父亲魔尊的身份,裴初霁竟然还敢僭越逼出他的心头血,导致沈眠现在被牢牢压制在此处,根本挣脱不开。
“魔尊当年只是私生子,先魔尊不知道他的存在。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你那些叔父们争夺王位斗得你死我活,最后竟然同归于尽……魔族重视血脉,不能没有纯血,也因此先魔尊才强行突破封印寻回你的父亲。”
“但是夫人不肯回来,修真界又容不下她,流落到了人界,让少主吃了不少苦头。”
“噢。”沈眠倒不知道有这回事,毕竟上一世他是主动回到魔族的,并没有抵抗,因而听到这话忍不住嘲讽地看向老人:“原来是继承人们斗没了,所以才巴巴寻回我父亲这个弃子。我母亲不肯回来,怀着魔胎流落百年,拼了性命才把我生下来。”
“你不就是想说,是我母亲不识好歹,放着好好的魔尊夫人不做,还害得我跟着一起吃苦,是这个意思?”
老人:“……”
老人:“倒也不用那么直白。”
“真是不脸红。”沈眠看向冰床上沉睡的男子。
老人强自争辩道:“但是,但是魔尊也是为了迎回夫人才又突破封印遭逢重创,这是不争的事实!”
“魔尊一直惦记着你们母子,你也看到了,魔尊陷入沉睡都是为了你们啊!”
沈眠不再开口,闭眼努力冲破血脉的压制。
老人还在坚持辩解道:“如今族人正在渐渐苏醒,但左使心怀不轨,要把我魔族带入毁灭的深渊。少主,纵然你未受过魔族的庇佑,然而你身上流着魔血,又怎么可能真的跟魔族撇清关系?!”
老人直直跪下,目露哀求:“恳请少主回归魔族!我年纪大了,一旦我倒下,这偌大的魔界,还有谁能够与裴初霁对抗?!”
沈眠不动声色:“血统不代表能力,裴初霁能力出众,足够统领魔族。”
“荒唐!”老人气得连连咳嗽,胡子一抖一抖:“是,裴初霁是难得的人才,但他岂能带领我魔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全他自己的野心!”
看来这老头儿虽然固执,但的确是为了魔族考虑。
上一世他听说过,这位长老是被修真界中人袭击而死,如今看来大有蹊跷。
沈眠身上的魔血沸腾,同时,悬挂在魔尊胸口前的魔珠剧烈颤动。
老人慌忙站起身来,想碰又不敢碰,口中胡乱吩咐让魔医过来。
还差一点,沈眠攥紧长命锁,还差一点点。
咚——
老人回头一看,只见青年一头栽倒在地,手腕处的血光不见。
“魔珠!爷爷,魔珠!”少年刚传令下去,回来时看见眼前场景不由大叫出声:“魔珠飞出来了!”
老人老泪纵横,魔珠缓缓进入到沈眠的身体里。
“魔尊啊——天佑我魔族!”
*
玄英殿墙壁震动,晃动不休。
“左使!不好了!玄英殿有异动!” 染尘急急走入幻羽宫中。
听着染尘的回报,裴初霁也不在意,轻斥道:“人家儿子回来了,可不就兴奋一点?退下。”
染尘被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床帏里的半点情景,好奇得抓心挠肝,又不敢违逆,只好走了。
裴初霁轻笑一声,沈眠啊。
如今魔界尽归他手,沈眠若愿意同他合作是最好,若不愿意……不,他不会不愿意的。
毕竟大家的利益相同,他们俩才是同一战线的人。
不过,现在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一位。
裴初霁抱胸,挑眉看着床榻上一脸警惕盯着他看的小狐狸,兴味盎然。
堂堂第一宗门的宗主,当世最强者,竟然不属于人族,而是……一只小狐狸。
不错,人身清纯,有了一对狐狸耳朵之后,更勾人了。
好像不太清醒的样子啊……
“江江!”009要哭了,这该死的情热期,这该死的傀儡术!
009急得团团转:“江江快醒醒,裴初霁是坏人!我们赶紧出去!”
江云汀的状况很糟糕。
这是魔界,一丝灵气也无,他是灵兽,魔气同样会侵蚀他的身体……若有灵力还好,起码可以给他身体附上一层屏障,可他刚与染尘拼尽全力打了一架,那里还有多余的灵力护体?
江云汀意识昏沉,听不懂009在说什么,只觉得好吵,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误打误撞关了意识空间——009更加崩溃了。
听说化形的灵兽若是露出了原形的话,也会带着点灵兽的本性。
“小狐狸,过来,”裴初霁饶有兴致地朝他伸出手:“给我摸摸耳朵。”
江云汀下意识撑着床往后退。
裴初霁也不介意,慢慢走上前,还顾自说道:“有耳朵,是不是也有尾巴?”
江云汀避开,从另一侧下了床。
“欲拒还迎?”裴初霁干脆半躺在床榻上,看着床下警惕的美人,“我还挺吃这套,但耐心有限。”
“过来。”
江云汀退后一步。
“过、来。”
江云汀退后三步。
“我说,”裴初霁邪笑出声:“玩得太过就没意思了。”
江云汀继续后退。
裴初霁逐渐失去耐心:“我说,过来!”
江云汀掉头就跑。
一挥手,裴初霁直接掐住了江云汀的脖子。
痛!狐狸眼顿时漫上泪水。
裴初霁看着他懵懂的眼睛,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种人也会哭?笑话!
那就只能是傀儡术了。
原来是这样啊——裴初霁开怀大笑,误打误撞,竟成了这样的结果!
就在此时,009强行触动江云汀的意识空间——江云汀身子一抖,眼神恢复一瞬清明,五指成拳,裴初霁正着迷地看着他的眼睛,下一刻就被一拳打中!
“嘶——”裴初霁一手捂住眼睛,另一手毫不留情地直接伸向江云汀的肩膀。
江云汀眼中清明褪去,但好在基本的能力还在,腰身一扭伸手夺下床榻旁的烛台,砸中了裴初霁伸出的那只手。
裴初霁不再大意,挥出一道攻击——江云汀被击倒在地,腰背处白色的衣衫渗出血迹。
“让你好好听话不听,”裴初霁走上前,踢踢江云汀的手肘:“非得逼我动粗。”
看他没有动静,裴初霁心里莫名一揪,蹲下身来,一手扶着他的腰背拉他起身,江云汀被碰到痛处,猛地一抖,大滴的眼泪砸落在地。
裴初霁一时慌了神:“不是,别哭啊。”
“很疼?”裴初霁扶着他坐到椅子上,又召来侍从:“去叫魔医来!”
江云汀的眼珠一转,再次攻向裴初霁——裴初霁握住他的拳头,简直要被他持续的作死行为惊呆了!
“江云汀!你不要命了?!”
“滚开!坏人!”
裴初霁气笑,不再留情,江云汀却在他怀里转身,扬手挥出一柄巨大的木头,猛地就往他头上一砸!
砰——!
裴初霁脑袋一懵,侍女们吓得尖叫起来。
裴初霁只觉得额角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抬手一抹,竟是血迹。
“江、云、汀!”
裴初霁后槽牙都要咬碎——
“你找死!”
第080章 世界三:清冷孤傲仙尊攻VS扮猪吃虎徒弟受19
“咚——”
“啪——”
沈眠感觉自己的神魂被摔成了八瓣。
“你来了。”一道听起来稳重沉浑的声音响起。
沈眠抬眼望去, 四周黑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蓦地,此处如天地初开一般, 渐次以他为中心, 光亮向四方延申开来。
一位衣着玄色华丽龙纹长袍的男子从黑暗的边缘缓步走来。沈眠仔细看去, 便被镇住——
父亲!
沈鹤清看着沈眠,却又不像是在只看着沈眠,眼中带着极为深切的思念,又似是埋怨,悠长绵远, 可最底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恋。
沈眠坐在地上,愣怔着,半点搞不清楚情况,下一刻只觉脊骨处涨热异常,却又不是往常那般因镇压魔血暴动时的滚烫,逼得他不得不趴伏在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脱离而出, 不,更加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仙骨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而出!
沈鹤清抬手, 良久, 一只纤弱细白的手轻轻搭在上面。
沈鹤清握紧了那只手,用力一拉——一道倩丽的身影在半空中显现而出,被男人揽住腰身,珍之重之地放在地上。
女子转过身来, 与沈鹤清相视一笑。
“沈鹤清, 多年未见,”女子带着些年少时的娇俏, 微抬下巴,柔声道:“想我了吗?”
沈鹤清搂紧了她的腰身,轻吻她的额角,无限缱绻:“思念入骨。”
而一旁的沈眠已然落泪。
不是因着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因为见到了母亲。
肖瑗轻捶了沈鹤清的胸口一下,笑嗔道:“瞧你,急急忙忙地就把儿子的神魂拽进来,还不知道动作轻点,看,把我眠儿摔疼了,珍珠都要掉下来了。”
沈鹤清一脸无奈,这臭小子粗皮糙肉的,哪里就摔疼他了?
肖瑗走上前,沈鹤清在身后紧紧跟着。
“眠儿,怎么还赖在地上不肯起?”肖瑗弯着腰,眼里带着疼惜的泪光,嘴角却是上翘的:“快起来,地上凉。若是冷着了,娘亲可没有芝麻汤圆来哄着你吃了。”
沈眠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抱住了肖瑗纤细的腰身。
沈鹤清轻轻触碰着沈眠的头发,接着是耳朵、脖颈,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长得挺不错,身体也健壮。”沈鹤清重新握紧肖瑗的手,“看来这些年过得还可以。”
肖瑗把他的手松开,沈鹤清眼神追随,看着她的手逐渐上移,然后——
揪住了他的耳朵。
沈鹤清习以为常地把脸凑上去给她揪,又主动矮着身子,免得让肖瑗因为把手举高而费力。
“你还敢说?就是你,好好的怎么就托生成了一个魔族的血脉,还纯血,弄得我们眠儿这般辛苦!”
“哼哼,还好我们儿媳妇对眠儿好,我们眠儿又争气,不然你哪里还见得着我们母子?”
“是,都是我的错,”沈鹤清卑微道:“下辈子,我一定托生成一个普通人,不让你和眠儿受诸多苦楚。”
沈眠在肖瑗怀里被父母的互动逗得笑了一声,眼里还含着泪。
肖瑗听见他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沈眠胡乱把眼泪擦干,站起身来后退几步,又格外恭敬地跪下叩拜,给父母行礼。
沈鹤清将他托扶起来。
肖瑗也不在意,拉着两个男人席地而坐,沈鹤清把外袍除下,垫在肖瑗的身下才肯让她坐。
肖瑗牵着沈眠的手,沈眠也在不停地盯着母亲看。
“娘亲,原来您一直陪在我身边吗?”沈眠像小时候与娘亲撒娇一样,摇摇她的手问道。
肖瑗笑道:“是啊,我留了神魂附在你体内的仙骨里。但是因为神魂不全,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迷糊着的,只在你压制不住魔血的时候会催动仙骨。”
“所以,”肖瑗俏皮地眨眨眼:“你在干坏事的时候,尤其是你在对你媳妇干坏事的时候,娘亲保证,娘亲没有看见。”
沈眠:“……”
想找个地缝。
沈眠捂着脸,根本不敢抬头。
“别担心,”沈鹤清扶着哈哈大笑的肖瑗,把她揽入怀中,见儿子被自己老婆逗得无地自容,赶紧出来打圆场:“你娘亲确实是看不见的,她附在你的仙骨里,自个儿都是混混沌沌的,哪里还清楚你在干什么?能够帮助你压制住不受控的魔血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肖瑗笑得不行:“哈哈哈,对,你爹说得没错,娘亲是逗你的。”
沈眠这才敢放下捂着脸的手,但脸上已经烧红了。
“儿媳妇长得好看吗?”沈鹤清带着点好奇问道。
肖瑗用手肘顶了他的胸膛一下:“自然好看,是我见过的第……”看沈鹤清一脸跃跃欲试的吃醋表情,突然醒觉虽然彼此分离多年,但这个醋坛子的难哄程度想必只增不少……眼珠一转,到嘴边的话临时拐了个弯——
“第……二好看的人!”
沈鹤清:占便宜失败了。
“不仅好看,云汀也很可爱!”沈眠眼中含笑,似乎想起了云汀变成小狐狸时的情景。
肖瑗捂着唇笑,一脸欣慰。
沈眠突然站起身来,沈鹤清抓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坐下。
“爹,娘,云汀被裴初霁带走了!”沈眠急得不行,肖瑗摸着他的手心,感觉到些湿意。
“别担心,”沈鹤清已经料到了这件事,安抚道:“裴初霁不会对儿媳做什么,他只是想拿儿媳来要挟你、让你乖乖听他的话罢了。”
这些年,沈鹤清虽然一直陷入在沉睡的状态之中,但他的神魂未损,因而神识铺满了整个魔界,对裴初霁的一举一动非常清楚。
也知道裴初霁到底想做什么。
沈鹤清眼神深邃,看着沈眠,知道这孩子未来的路不好走。
“还卖关子?没见眠儿急得汗都出来了?”肖瑗轻斥道。
沈鹤清一脸无奈,带着些纠结:“眠儿,裴初霁的确不会伤害儿媳,并且,他现在也不会伤害你,反倒是想要拉拢你。”
沈眠道:“是为了我身上的魔血?”
“一半一半吧,”沈鹤清眼里深藏着一丝痛苦,但沈眠这时并未能够领会:“事关天机,我无法直接向你说明,毕竟我和你娘逃脱天道的轮回,还能在此处与你见面已是十分勉强。但想必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很快知晓那个秘密。”
“关于魔界、人界和修真界,最大的秘密。”
沈眠陷入沉思。
最大的秘密?
上一世的裴初霁在云汀死后不久就被他在魔功失控的状态下弄死了,而后他又执掌魔界多年……哪里有什么最大的秘密。
不过……上一世他的确没有被父亲拉到此处,也未能见到父亲母亲一面。
又是天道。
它到底想做什么?
“眠儿,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沈鹤清拍拍肖瑗的手,让她不要紧张,接着说道:“你天生得来的一身魔血仙骨,成魔成仙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但我想,你这个时候一定是更加偏向于成仙。”
沈眠一脸理所当然。
沈鹤清心底叹息,果然是他亲儿子,这一脉相传的恋爱脑!
“但是眠儿,为父不仅是对不起你母亲,让你母亲那么艰难才生下你,也很是对不起你,让你天生就背负起如此重大的责任。”沈鹤清的眉宇间都是痛苦。
“魔族重视纯血,不单单是因为纯血对于修炼魔功而言事半功倍的效果,更多的是因为,纯血可以让魔族不会失控。”
“纯血,其实是整个魔族的镇定剂,所以裴初霁才又想拉拢你,又想杀了你。”
沈眠感觉到他爹接下来要说的话定是他无法接受的,但又不能不听……肖瑗揉着他的手指,让他放松。
沈鹤清一脸不忍,但又必须要说:“眠儿,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另一个原因,我不能说,我只能跟你说一句,你是魔族唯一的希望,若可以,爹爹希望你成魔。”
“因为只有你成魔,你才能护住你想护住的人;你若是不成魔,你会一辈子受制于仙骨、受制于天道。”
沈眠睁大了眼,抵触着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沈鹤清还在继续。
“仙骨是天道对你的馈赠,是诱惑,是掌控你的工具!”
“眠儿,对不起,”沈鹤清的声音抖得厉害:“你天生就是魔族王族的一员,天生就要承担起魔尊的责任、护好魔界的子民。是我不好,给了你这般令人难以承受的重担……那个秘密,你很快就会知道,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已然彻底没了选择。”
“你是要做天道的傀儡,任它肆意妄为到最后毁掉你想要守护的人,还是逆反天道,用自己的力量尽全力保全所有人?”
沈眠挣开了肖瑗握住他的手,大声道:“不,天道明明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战胜过它!”
“我知道你有两世!”
“轰——轰隆——!”
惊雷劈下,闪电划过魔界上空,惊得魔界的百姓纷纷躲入山洞之中。
肖瑗忍无可忍,厉声喝道:“沈鹤清!”
“对不住,爹爹,也反抗过的。”沈鹤清低下了头。
“爹,娘,”沈眠犹疑着看着面前的父母,头脑乱成一片:“您,也经历过两世?”
肖瑗抹过沈眠脸上的泪痕:“是,但是爹爹和娘亲很没用,没办法抵抗天道,只能勉强做到这一步。”
沈眠恍惚着闭上了眼。
半晌,沈眠才迟疑着,声音很低地说道:“所以,我只能成魔吗?”
未等沈鹤清、肖瑗开口回应,沈眠又自言自语一般说道:“随你成仙,我便护不住你;若成魔,我只怕你会失望。”
云汀对魔族如此深恶痛绝,怎么可能会接受他成魔?
肖瑗把怔愣的沈眠抱入怀中,失声哽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瑗哑着声音,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的沈鹤清说道:“鹤清,不要逼着孩子做选择了。让眠儿自己选,他本来就没有受过魔族的恩惠,如何要求他为魔界子民献出一切?”
“好不容易有个贴心的人儿陪在身边,凭什么要我儿为了你魔族放弃心爱的人?”
沈鹤清默然不语,看着痛心含泪的妻子,点了点头。
时间已经拖延不了太久了。
沈鹤清抚过沈眠的长发,不舍地抚过他的肩背。
肖瑗将手腕中的莹白玉镯脱出来,交到沈眠的手中。
“见面礼,”肖瑗笑中含泪,满是不舍:“给儿媳的,对身体有好处。”
三人相扶着站起身来,沈眠预感到爹娘将要离去,紧紧握住他们的手。
沈鹤清搂住肖瑗的腰身,抬眼温和地看向沈眠:“眠儿,我儿,方才是爹爹太过急躁,不是想要逼迫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情况,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无论你如何选择,爹娘都支持你。”
沈眠点点头。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问出了口:“爹,娘,你们还会来见我吗?你们还没见过云汀呢。”
肖瑗与沈鹤清对视一眼,满是遗憾地笑道:“眠儿,你爹爹是来接娘亲去轮回的,此生,怕是无缘得见了。”
“但是,只要你们念着我们,那么在人世间吹过的每一缕风、下过的每一滴雨、落下的每一片雪花,都是我们来看你们来了。”
沈鹤清和肖瑗的身影渐渐虚化,沈眠追上几步,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一对璧人相视一笑,犹如初见。
肖瑗捏捏沈鹤清的手心,挑眉笑道:“孟婆汤记得少喝几口,下辈子,定要早些找到我。”
沈鹤清吻上肖瑗眉心的花钿,应道:“嗯,你跟在我后面,我先把孟婆的摊子掀翻,这样我们就都不用喝,早早的就能遇见。”
肖瑗笑出声来。
魔尊的命牌碎了。
沈眠看着父母的身影彻底消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站起身来,无比坚定。
云汀,纵然天道阻拦,我也会拼了性命与你在一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