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30

    第121章 世界四:脸盲迷糊低阶alpha攻VS强势醋桶高阶alph

    梁瑢把车停进了地下车库, 才刚下车就发现了曾汪淼正站在电梯门口等人。

    梁瑢目不斜视,跟没见到这人一样站到一边,摁下按键之后就掏出手机开始回复工作内容。

    曾汪淼凑近了一些, 梁瑢没动, 依旧在做自己的事。

    梁瑢今天穿得稍微正式了一点, 因为梁家这边刚好有个长辈跟医药公司有点关系,他就是特意来找人谈合作的。只是刚下班,昨晚又熬了夜,脸上的疲态遮掩不住,好在天生一副好容貌, 足够让人忽视了那些微的不足。

    曾汪淼先开了口:“师兄,你的发情期过去了吗?”

    梁瑢嗯了一声,电梯刚好到了,他先走了进去,曾汪淼随后进入。

    梁瑢把手机熄屏,看着电梯不断上升的楼层数, 淡然问道:“今天是梁家的家宴,汪家也能进入?”

    曾汪淼:“我爸妈让我来的,我也不太清楚。”

    “是吗?”梁瑢没深究曾汪淼的话, 电梯间又安静了下来。

    电梯来到了六楼, 电梯门一打开,正好碰见对面的电梯门一同开启。

    是江云汀和梁颂他们到了。

    梁瑢迎上去,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我以为我踩点踩得不错,没想到你们今天也是踩点到啊。”

    江云汀也笑了, 把梁颂手上的礼盒递给梁瑢:“送给你的, 生日快乐。”

    梁颂也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这是什么?一来就有礼物收,多谢。”梁瑢把精致的礼盒打开, 里头赫然是一枚粉白色的蔷薇胸针。

    梁瑢的眼睛亮了亮,站在一旁的梁颂哼了一声,把江云汀又抱紧了一点。

    曾汪淼也走近前来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师兄的同门师弟曾汪淼。”

    “你好呀,原来你和梁瑢是同门师弟呀,好厉害。”江云汀笑容无害,“你也在研究所工作吗?和梁瑢一起?”

    梁瑢否认道:“是同门师弟,但他在赵教授手下工作,与我的项目组无关。”

    江云汀听说过这个赵教授,那可是梁瑢的死对头。

    但……江云汀的眼神在梁瑢和曾汪淼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这俩人……关系不一般啊。

    梁瑢从不沾酒,身上为什么多了一股醇香的酒味?

    江云汀扭头与梁颂对视一眼,梁颂也皱起了眉,拍了拍江云汀的腰,表示他会去查。

    江云汀脸上的笑容淡下去,曾汪淼连忙找补:“当时是阴差阳错,我那个时候不知道赵教授和师兄是……家里的长辈刚好跟赵教授有些交情,我的专业也相关,所以就把我的简历推荐到了赵教授那里,我……”

    梁颂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音:“好了,这与我们无关。家宴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话毕,梁颂就率先带着江云汀进了宴会厅,梁瑢刻意停了停,曾汪淼没动步子。

    曾汪淼小心翼翼:“师兄,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赵教授跟你有矛盾……我想着你在研究所做事,所以我没有考虑太多,就……”

    梁瑢把盒子合上,这里不是合适谈话的地方,更何况他也没有什么跟曾汪淼好说的。

    “不用跟我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好。”

    “可是我一直都想跟你说清楚这件事的。”曾汪淼很是烦躁,信息素就有点抑制不住,迫得梁瑢往后退了一步,曾汪淼连忙捂紧了隔离贴,“抱歉,是我失礼了。”

    梁瑢扭头进了宴会厅,曾汪淼在原地冷静了一会儿才跟着进去。

    梁颂带着江云汀到了主桌跟梁昊打招呼。

    “爷爷,公司临时出了点事需要加紧处理,所以来晚了。”梁颂站在梁昊的右手边,服务员端着托盘走了上来,梁颂转身从托盘上倒了满满三杯酒,举起酒杯,“自罚三杯给长辈们赔礼。”

    说罢就连喝了三杯酒,脸上神色未变,江云汀不动声色地拍拍梁颂揽在他腰间的手,有点担心的看着他。

    席位上的叔伯长辈们没说话。梁颂喝尽了酒,梁昊点点头开口道:“还没开席,也不算迟到。但你是梁家的继承人,既是家宴,总要早点过来招待才算不失礼,让叔伯兄弟们等着你来多不好。”

    梁颂恭敬地表示是自己考虑不周。

    梁箜又问道:“是哪个项目出了问题?解决了吗?”

    梁颂:“是港口的那批货差点被人扣下了,幸好到最后发现是虚惊一场,已经解决了。”

    梁昊敲了两下桌面,看向主管打点关系的梁家四叔梁勇:“该送的东西没送过去?”

    梁勇坐直了身子:“先前已经打点过了,这事儿来得蹊跷,我这就去查。”

    梁箜想起昨天晚上蓝知薇提起的蓝骁与部长千金的婚事,心知是蓝骁捣的鬼,又默默看向梁昊。

    梁昊止住了梁勇的动作,挥挥手让他坐下。

    江云汀站久了有点儿累,梁颂揽着江云汀贴近一点,让江云汀借他的力站着。

    梁颂看了一眼梁家四婶许如,许如用帕子捂着嘴笑着开口:“好了,知道你们事业心重,但今儿是家宴,就不能休息会儿?”

    梁勇连忙点头:“说的是,小颂也辛苦了,快坐下吧。”

    梁颂没动,梁昊撑着拐杖站了起来,梁家人纷纷停了闲聊的动作,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梁昊瞪了梁颂一眼,回头面向所有梁家人朗声说道:“今儿是家宴,家宴的意义不用我老头子在这里多说,就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宣布。”

    梁颂握紧了江云汀的手,江云汀回握住他。

    梁昊看了一眼江云汀,长得确实不错,可惜是个alpha,不能给梁家绵延子嗣……梁颂看他又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下下一代继承人,还得慢慢挑。

    梁瑢倒是个优质的omega,就是太不听话了,omega不像omega,天天就知道捣鼓什么试剂。

    他无奈地摇摇头,接着说道:“今后梁家的一切就由梁颂继承,相信以他的能力,会带着梁家越来越好。”

    “我也不在这里卖什么关子,跟大家直接说了吧,梁颂他今天特意带了我的孙媳妇过来跟大家见面,两个年轻人有什么不懂事的、做的不好的地方,大家以后就当看在我老头子的面子上,多多照顾。”

    说着把自己手上的翠绿的翡翠扳指取了下来,递给了江云汀。江云汀看了一眼梁颂,梁颂笑着让他接过。

    “谢谢爷爷。”

    “不用客气,就当作是见面礼。”梁昊拂了拂胡须,“落座吧。”

    家宴正式开席。

    在场的梁家人都很是惊讶于老爷子对这个alpha孙媳的态度。梁家是个大家族,人多口舌便也多,这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江云汀和梁瑢、梁颂两兄弟之间的事外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梁家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且不说江云汀跟这两兄弟纠缠不清吧,就说他的性别,两个alpha在一起就足够惊世骇俗了,梁老爷子思想保守,梁颂到底是怎么说服老爷子承认江云汀的地位的?还把祖传的扳指都给了他?!

    ……顶级alpha万里挑一,老爷子看重梁颂也合理。

    曾汪淼在远处一直关注着梁瑢,师兄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梁瑢没什么反应,他和江云汀本来就不可能,只是周围一些目光看过来实在是让人讨厌。梁瑢瞪了一眼向他投向怜悯目光的人,一丢筷子直接出了宴会厅,找了个阳台静一静。

    曾汪淼偷偷跟着梁瑢走了出去。

    许如好奇地看向身旁坐着的安静的人:“江云汀?久闻大名了。”

    江云汀眨眨眼,目光从掌心的扳指移开,看向许如。

    她右手上戴着半山半水的玉镯,江云汀就知道她是谁了。

    江云汀听她话说得奇怪,有些好奇地问道:“四婶好,不知道四婶为什么这么说呀?”

    许如无视梁颂央求的目光,偏过头示意江云汀附耳过来,江云汀把梁颂的手按住,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许如小声说道:“你不知道,梁颂跟他四叔关系好,他四叔又是个酒鬼,前段时间吧,嗯……”

    她含笑道:“就是你失踪的那段时间,梁勇看不得小颂一直消沉,就拉着小颂在家里喝酒。有一天,小颂喝醉了一直嘀咕你的名字,情到深处竟然拉着你四叔的手追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走。他四叔是个死直alpha,被他这么拉着,还用那么幽怨的语气追问,当场吓得一蹦三尺高,拼命给我解释他不是同性恋,可好玩了。”

    “四婶——”梁颂把江云汀拽回来,尴尬道:“给我留点面子吧。”

    许如给江云汀倒了一杯鲜榨的果汁,看着梁颂难得表现出不同于往常的精练老成,露出了青年人该有的活泼,揶揄道:“这有什么的?谁没几个黑历史啊,你看你媳妇儿不是听得挺开心的吗?”

    江云汀憋笑憋得脸红,许如描述得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他想想都觉得好玩。

    江云汀看了一眼梁颂,又看了一眼一脸刚正身材健硕的梁家四叔。

    哈哈哈哈!江云汀乐得止不住在抖。

    “不准笑了,”梁颂扶额,一边给鱼挑刺一边暗暗搂着江云汀,捏捏他腰间的软肉,“再笑我就要钻到桌子底下了。”

    江云汀为了不让梁小颂真的钻到桌子底下,强行忍住笑意,拍拍他的肩:“唔,不笑了,话说回来”

    梁颂把鱼肉放到江云汀面前的小碟里,“怎么?”

    “天哪梁小颂,你给四叔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哈哈哈!”

    许如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很喜欢梁颂这个孩子,各方面都挺对胃口,做事堪称雷厉风行,比表哥梁箜好了不知道多少。但说实在的,当初刚知道梁颂对他哥夫起了心思,她险些就要把梁颂给赶出去。

    后来知道这位江云汀和梁家兄弟是一起长大的,当初和梁瑢那孩子是迫不得已的假结婚,她才慢慢接受过来。不过她终究没见过江云汀本人,心底对他的人品存疑。而且梁瑢在梁家的地位低,也不爱出席家宴或是其他的宴会,江云汀就更不会出现了,所以她对江云汀是充满了好奇的。

    不过今日一见,倒是打心眼里觉得这青年不错,大场合上不卑不亢,举止有礼,与梁颂很是相配。

    “你们以后要好好相处,其他的不用操心。”许如温和地看着江云汀:“老爷子既然把扳指给了你,就承认了你在梁家的地位,梁家人不敢多说什么。”

    梁颂接口道:“多谢四婶。”

    江云汀专心吃梁颂给他弄的菜,这些事情向来是不用他操心的,梁颂都会安排好。

    曾汪淼一直站在梁瑢身后三四米的地方看着他。

    梁瑢的发情期只靠一次临时标记是不够的,这几天他应该都在打抑制剂。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瑢转过身来看着曾汪淼,向他招了招手。

    曾汪淼走了过去,在梁瑢面前三四步的距离下站定。

    梁瑢受发情期的影响,明显情绪不稳。他把玩着那枚蔷薇胸针,垂眸看向那熠熠生辉的粉钻:“曾汪淼,我以为那天已经跟你把我们之间的关系说明白了。发情期是omega的本能,但我不是非得要一个alpha。”

    “你不要在我身上投注什么期待,我不会为你停留。”

    曾汪淼有点着急:“我从来没想要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点。”

    “呵。”梁瑢嗤笑一声,半是玩味地说道:“眼睛不会说谎,你对我的觊觎简直要溢出来了。”

    “基于为人的基本道德,我直说了,我不需要你的感情,也无意玩弄你。”梁瑢很是认真,“你不要以为跟我上了一次床,就要发挥你所谓的大男子气魄对我负责,nonono,不要这样,大家都是成年人,上床而已,你有负责任的心很好,但不要用在我身上。”

    “我再说一遍,我不玩感情。”

    曾汪淼的表情看起来要哭了,他握紧了准备好要送给梁瑢的生日礼物,走近了一步:“那就不玩感情,我可以做你的情人,甚至是炮友。我不会绝对标记你,我们之间的所有事都由你来把控,你想如何就如何,可以吗?”

    “我就是想要陪着你,就是喜欢你啊——”

    梁瑢无奈道:“你为什么非得跟我这种人纠缠?值得吗?”

    曾汪淼沉闷道:“值得的,只要能让你舒服一点点,就很值得。”

    梁瑢笑了,他把手上的蔷薇胸针放回到礼盒里,看着曾汪淼原本应该时时洋溢着热情的脸庞爬满了失落。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他日后再跟曾汪淼纠缠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沉溺其中。

    凡事都不能沉溺,他讨厌那种失去自我的感觉。

    那将意味着他不再自主,意味着他不再是梁瑢,而是失去姓名的某某夫人、某某家属。

    身为omega本就是劣势,若连心都守不住,那就只能一败涂地。

    梁瑢微微笑道:“你说,你只想让我舒服一点?”

    曾汪淼点点头,眼底重燃希望。

    “如果非要舒服一点,只是为了解决omega发情期的那点麻烦,你猜猜,”梁瑢美丽的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残忍,“我招招手,会有多少alpha愿意上我的床?”

    曾汪淼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梁瑢快意地笑起来,摇摇头,准备绕过曾汪淼离开这里回到宴会厅,却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被人狠狠抱住——

    “师兄,梁老师,梁瑢,”曾汪淼一字一顿,“的确如你所说,你招招手,无数的alpha都会为你疯狂。”

    “但是,会有第二个alpha跟我一样,愿意躺在omega的身下予取予求、任你施为吗?”

    梁瑢眯起了眼。

    江云汀用手捧着水洗了把脸,他刚才避着梁颂,在许如的带领下偷偷喝了好几杯鸡尾酒。

    梁勇爱喝酒,许如当年就是在酒吧与梁勇相识,自己也是个酒蒙子。跟江云汀闲聊了几句,发现江云汀一直往暗处的一个小吧台看,许如会意,看来是遇到了同好。

    于是在许如的掩护下,江云汀成功地被许如带着脱离了梁颂的视线,畅快地连喝了几杯度数极低的酒。

    江云汀本来就爱喝酒,上个世界身体一直不算好,宗门的事务又繁杂,还有几个不省心的小崽子得管着,他已经好久没碰过酒了。这个小世界更是,梁颂对这方面管得好严,也不怎么给他碰。

    再加上他今天吃了止痛药,自觉自己的状态很不错,所以更是放开了喝。

    江云汀拍拍自己的脸,还好吧……不算很红。自我欺骗了一番,这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结果下楼梯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慌乱间抓住了一只手。

    那只手上系着红绳。

    江云汀的酒劲儿犯了,看着眼前的“梁颂”心虚道:“你怎么来了呀?四婶呢?”

    他晃了晃头,还是有点晕,看“梁颂”不回话,踌躇着晃晃他的手撒娇:“对不起嘛,我就喝了一点点,”他比划了一下,“就一点点哦~啊——!”

    江云汀瞬间被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里,许如捂着脸不敢看梁颂杀人的神情,忙不迭拉着愣神反应不过来的、也不知道是梁家的哪个旁系跑了。

    梁颂的脸上像是结了冰:“江、云、汀,你认错人了!”

    江云汀晃了晃昏沉的头,更加晕了,他扒拉着梁颂的脸,揉呀揉,又低头看他的手腕,红绳在呀,有点大舌头地说话:“没、没有呀,不是梁小颂吗?”

    梁颂面无表情:“我不是梁小颂,我是江云汀。”

    “啪!”江云汀用力双手捧着梁颂的脸,严肃道:“说什么呢?我才是江云汀!”

    不错,还没忘了自己是谁。

    梁颂弯腰一把抱起醉鬼:“那我是谁?”

    江云汀思索了一下,仔细看着梁颂俊美好看的侧脸,试探道:“……老公?”

    梁颂顿住了脚步,看他脸上隐隐抽动的嘴角,明显是被哄开心了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梁颂无奈地低头看着这个自己总是拿他没办法的宝贝:“江云汀,你迟早要气死我。”

    江云汀一听这话,立刻煞有其事地摸摸梁颂的胸口给他顺气:“不气不气,梁总裁心胸宽广,不要跟我计较啦~”

    梁颂被逗得笑了一声,摇摇头继续抱着人往前走。

    许如在门口等着他们俩,看江云汀已经把人哄好了,心说真是一物降一物,云汀还就是吃定了小颂。

    但江云汀在这时出了状况。

    他身上突然燥热起来,有点耐不住一样挺了挺上身。

    梁颂低头看他,江云汀攀着他的肩努力往他的腺体的方向上靠,难受地蹭了蹭梁颂贴了阻隔贴的腺体,但没闻到自己想要的气味,不满地张嘴咬了一口。

    梁颂嗅到了清淡的竹香,可阻隔贴依旧贴在云汀的腺体上,按说不应该。

    糟了,是易感期。

    许如是omega,但江云汀的信息素浅淡,没有攻击性。许如接收到梁颂的目光,直接转身把宴客厅里正在跟四叔敬酒聊天的姚丰拉了过来:“我来跟老爷子说这个事,你先带云汀去楼上。小姚,你带他们去房间。”

    姚丰眼看情况不对,不作犹豫开始带路。

    他们略走了几步就从宴客厅的后门走了出去,梁颂把江云汀抱起大步向前,姚丰直接刷了员工通道。

    “热唔——”江云汀被身体猛然窜起的高热弄得神志不清,梁颂把阻隔贴揭开,安神的檀香弥散开来。

    “还有多久?”

    姚丰不敢回头看,他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应道:“马上就到。”

    三人一路以极快的速度来到顶级套房,姚丰语速很快:“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在床头。这几天我会安排好服务员按时送餐,不会进去打扰你们,就放在门口。”

    梁颂记住了姚丰,颔首道谢。

    门关上了,姚丰贴心地开启了阻隔功能。

    “唔——梁颂,”江云汀被好好地放倒在床上,雾蒙蒙地看着立在他面前正单手解领带的男人,有点委屈地张开手:“要抱。”

    “好,”梁颂粗暴地把纽扣扯开,露出精壮的腹肌,“给你抱。”

    “宝贝,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江云汀用力去嗅梁颂的信息素,可是怎么都不够,听到梁颂在问他问题,脑袋里还混乱着呢,一时找不出答案,懵懵然地看着梁颂的眼:“做什么?”

    梁颂眼神深邃:“做夫夫间的事情。”

    江云汀玉白的指尖一勾,梁颂的衬衫彻底散落开来。

    他努力环住梁颂的脖子,挺起上身,在梁颂的耳边吐气如兰:“那就做。”

    “好。”

    梁颂侧首珍而重之地吻向他的脖颈,一边向着床头柜探手取过了准备好的必备物品。

    两个alpha天生互斥,但偏偏在基因的进化下依旧无可避免的相爱。

    江云汀已经迷糊了,梁颂跪坐着咬开木公马也剂。

    他的眼睛好亮。

    很像星星。

    可是他好凶啊。

    “不要了呜,走开。”江云汀被弄得难受,梁颂也是青筋暴起。

    梁颂跪坐其间,低下身子安抚地吻着江云汀,有汗水滴落在江云汀的发间。

    “要的,”梁颂发现了得趣儿的地方,渐入佳境,“宝贝,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来救我。”

    “你是天赐的礼物。”

    他执起江云汀的手,深情一吻。

    “宝贝,我永远爱你。”

    江云汀羞红了脸,被热潮带得近乎失去了意识,但还是努力回应着梁颂的话。

    他拉着梁颂俯下身来,鼻尖蹭着鼻尖:“你也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我也永远爱你。”

    梁颂抱着江云汀,不停地啄吻着他汗湿的鬓发。

    他很兴奋,从未有过的兴奋。

    醇厚的檀香终于沾染上了清雅的竹香气,但梁颂觉得还不够。

    他记性很好,又记仇,占有欲更是强得可怕。

    梁颂拂过江云汀的额发,看着那双从来清澈的眼睛被染上欲望,眼尾洇红一片的模样,只觉心动异常。

    “乖,”高阶alpha主动低下脖颈,梁颂轻声诱哄着怀里的迷糊爱人,“标记我,以后就不会认错了。”

    第122章 世界四:脸盲迷糊低阶alpha攻VS强势醋桶高阶alph

    酒店套房里一片混乱, 做工良好的衬衫被随意扔在地上,而米色的短袖则更是惨烈,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厚实的咖色外套搭在西服上, 连带着裤子也被随意丢在一旁。

    两个alpha混战了四天三夜, 直到江云汀一脚把梁颂蹬下了床, 才算是暂时休战。

    “梁小颂,你是狗狗吗?咬得我好疼——”江云汀侧着身体,没睁开眼,随手要把埋在自己脖颈间跃跃欲试想要再次标记的梁颂推开。

    梁颂叼着江云汀已经红肿的腺体,磨了磨牙。

    “用完了就翻脸无情, ”梁颂哀怨道:“云汀,你不能这么对我。”

    江云汀完全不想搭理梁小狗,反而把头更深地埋进了枕头里,他好累。

    梁颂还没完,伴随着窸窸窣窣被子的摩擦声音,他重新钻进了被子里。

    江云汀的睡意被彻底搅和没了, 瞪着杏色的窗帘,忍不住挺了挺身子,脚趾屈起, 克制着不把梁颂踹下去。

    他怕这样反而让梁颂更兴奋。

    啊……他要困死了。

    都是alpha, 为什么梁颂那么有精力……

    果然是顶级吗?

    江云汀咬着手指哼了两声,却不知就这么两声,居然成了梁颂的兴奋剂,他更加来劲, 弄得江云汀弓起了腰身, 彻底哭尽了眼泪。

    梁颂正在浴室洗漱,随后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拥上了江云汀。

    江云汀的头发已经有点长了, 细碎的头发有点扎脖子,梁颂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条小皮筋,把人抱在怀里之后给他扎头发。

    江云汀一头撞上梁颂的肩膀,懒懒地摸了摸他坦露出来的、印在胸膛上的抓痕。

    打平了……江云汀眯起狐狸眼,心说梁颂怕不是故意的。

    江云汀打了个哈欠,梁颂想喂他喝点蜂蜜水,被他推开了。

    “不想喝。”江云汀趴在梁颂身上补眠,口齿含糊地控诉着梁颂一大清早的扰民行为,“梁小颂,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吃药了?”

    梁颂的胸口震了震,明显是在忍笑。江云汀迷迷瞪瞪的,也不求一个答案,蹭了蹭就差不多又要睡着了。

    檀香缠绕着竹香盈满了整间卧房,梁颂一脸靥足,低下头跟上瘾了一样亲亲他。

    江云汀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看他:“梁、颂,你再扰人清梦,今晚就给我睡书房!”

    梁颂举双手投降。

    江云汀砰地一下把自己砸进了被窝里,身上的衣服布料顺滑,随着他的动作被扯高了一些,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

    他的衣服早就被梁颂撕烂了,梁颂坏心思地只给他穿了一身自己的深蓝色衬衫,深蓝与纯白相对,衬得他肌肤如雪,堪称玉色。

    梁颂不闹江云汀了,给他好好地抱进被子里躺好,俯身吻了一下他的唇。

    耳鬓厮磨,留恋不已。

    “宝贝,我去开会了。”梁颂揉了揉江云汀的脖子,柔声叮嘱:“醒了就喊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江云汀没睁眼,胡乱把梁颂压下来亲亲:“去吧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梁颂笑着摇摇头,坐在床边等他真的睡着了才起身离开。

    周欢语小心扶着蓝骁坐在病床上,正要蹲下身去帮他把鞋子脱下好让他躺在床上休息,她的动作就被蓝骁止住了。

    周欢语身后的男性beta保镖垂眼,默默攥紧了拳头。

    小姐锦衣玉食长大,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做这些事。

    “没什么的,我可以,别脏了你的手。”蓝骁躲开周欢语的触碰,握住了女子的手腕。

    周欢语很是害羞,秀美的脸上布满了红晕。

    她不好意思地挣了挣,蓝骁像是才反应过来似得,忙松开了手。

    周欢语坚持想帮他,但最终,蓝骁还是拒绝了周欢语的帮助,有点艰难地扶着床栏弯下身去,蓝知薇一挥手,让护工上前去帮忙。

    蓝知薇踩着矮跟走了进来,她难得穿着朴素,但丝毫不掩容貌的艳丽,细微处可见精心雕琢。

    “欢语呀,你不用做这些事。”蓝知薇拉着周欢语坐到一边的病床上去,“骁儿能有你这么个好女孩儿陪在身边,已经是他天大的福气了,哪还舍得让你干这些粗活?”

    蓝知薇捏着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她拍拍周欢语的手,叹道:“唉,这次的事儿真是多谢你了,若是没有欢语你,那位艾伦教授也不会愿意给骁儿做手术,骁儿他……这辈子就都毁了啊!”说罢就哀哀地哭泣起来。

    “伯母,您千万别这样,我、我本来就,”周欢语面红耳赤,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蓝骁,蓝骁回之以温柔的目光,她又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小声道:“我本来就是蓝骁的女朋友,都是应该做的。”

    “更何况,”周欢语走到蓝骁的病床前,握住了他的手,“小时候要不是蓝骁哥哥帮了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站在一旁守护的男人别开了脸,又退后了几步。

    蓝骁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周欢语含情的目光。

    蓝知薇一拍手:“那也是你们有缘分,现在在一起了,可知缘分不浅。”

    话音未落,紧闭的病房门被轰然拍开,站在门口的保镖齐齐摔进病房,倒作一团。

    蓝知薇倏地站起身护在蓝骁面前:“放肆!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Alpha保镖们转身让开一条路,高大俊美的男性alpha缓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但无声的压迫感泼天倒海而来。

    “兄弟,多谢了。”周宸烨按了一下蓝牙,“过几天得闲了请你喝酒。”

    “不必了,我还是比较惦记你的那把军刀。”梁颂摩梭着杯沿,“不白拿你的,我酒库里的酒随你喝。”

    周宸烨看了一眼不省心的妹妹,“得,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去你家,顺带给弟妹送个见面礼。”

    梁颂应了一声,两人结束了通话。

    周宸烨淡淡地看着战战兢兢缩在那个beta保镖身后的妹妹:“欢语,胡闹够了,跟哥回家。”

    “哥……”

    “周欢语,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听话,以后就别叫我哥。”

    周欢语被吓得哭了出来,beta保镖牵着她的手腕把她送到了周宸烨面前。

    “笨死了,”周宸烨恨铁不成钢,“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蓝知薇干笑道:“周大公子,这是怎么说的?我们母子可没有骗过欢语啊。”

    周宸烨懒得跟她打嘴仗,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把笨蛋妹妹带回家好好教育,谁跟她在这儿扯皮。

    他指了指病床上被吓得脸色苍白的蓝骁,轻蔑道:“少打我妹妹的主意,她还小不懂事,但我脾气暴,分分钟弄死你!”

    说完就拽着哭哭啼啼的周欢语走了。周宸烨军人出身,不讲究什么小节,气上头来也没顾及周欢语跟不跟得上他。周欢语被拽得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还把精致的手提包都不小心弄掉了,beta保镖赶紧捡起。

    蓝知薇颓然坐在病床上,瞥到蓝骁那条畸形扭曲的腿,顿觉此生再无翻身希望。

    蓝骁用被子把腿遮上,耐看的脸陡然狰狞起来。

    “梁颂,我永远都比不上梁颂了。”蓝骁用力捶自己的腿,“凭什么?我为梁家卖命那么多年,他们就用那么几套房子就要把我舍了,把梁颂接回来?就因为我是个beta?!”

    蓝知薇让保镖把害怕得瑟瑟发抖的保姆带了出去,病房里就剩下母子二人。

    蓝知薇耐心地安抚着儿子:“我们不还有周欢语吗?你帮过她,她现在那么喜欢你,她爸爸又是海关总署的署长,权势大得很,只要拿捏住了那个傻兮兮的周欢语,你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不提周欢语还好,一提周欢语,蓝骁再想起那个时时跟在周欢语身后的beta保镖,心里更加烦躁了。

    就这么巧,那保镖与当年那个真正救了周欢语的男生,有着同一处位置、甚至是同一块图案的胎记?!

    蓝骁把被子都蒙在自己的头上,拒绝再听蓝知薇絮絮叨叨要如何拿捏女人的技巧。

    梁颂把他查到的证据一并发给了周宸烨,周宸烨没回复。

    怕是这会儿正在教育他妹妹吧。

    梁颂摇摇头,那保镖也是傻,守护了周欢语那么多年愣是没说出口。

    换做是他……好吧,他其实也挺傻的。

    好在现在还有机会挽回。

    “少家主,鱼片粥已经熬好了,要现在送上来吗?”

    梁颂摁住电话:“送上来吧,麻烦明叔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云汀今天睡得未免太久了一点,看来易感期是累坏了。

    现在去把他叫起来洗漱,等会儿刚刚好趁热喝点粥——这样想着,梁颂脸上就不自觉带了笑,漫步走去了卧房。

    “唔嗬——”

    梁颂顿了顿,随即快步走了进去。

    “云汀!”梁颂看到屋内的场景简直肝胆俱裂,只见江云汀侧身压着一只手臂趴在床边,另一只手正紧紧地捂着胸口。

    梁颂跪倒在地,慌忙把江云汀抱了起来。江云汀眉头紧锁,脸色惨白得不像话,一个劲儿地要把自己蜷起来。

    “放松,宝贝不怕啊,没事。”梁颂强自镇定下来,从衣服里掏出备用的心脏类药物倒出几粒就要放到他嘴里,又把柜子上一直温着的蜂蜜水喂给他喝,可他完全没想到江云汀仅仅安静了几秒,居然又把水和着药哗然呕了出来!

    梁颂没办法,只能把江云汀抱在怀里,用力去掐他手上缓解心绞痛的穴位。

    “梁、颂,我……唔呃——”江云汀面无人色,心脏从未有过如此抽痛揪紧的时刻,好像预兆着他将要死去。他的视线已经模糊,近乎看不清梁颂的脸,还是努力地睁大眼睛。

    梁颂不自觉流下了泪:“云汀,会好的,都会好的。”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滴答——

    江云汀身子一挺,又颓然落下。心脏处爆发出的巨大疼痛让他恨不得就此死去,却又坚持忍耐着,最后痛得他身子一抽,彻底失去了意识。

    好可惜,江云汀在陷入黑暗中的那一秒默默想道,没来得及跟他说,我今天也很爱他。

    梁小颂要被他吓死了。

    抱歉。

    第123章 世界四:脸盲迷糊低阶alpha攻VS强势醋桶高阶alph

    【中心医院】

    梁颂跟着一路把江云汀送到医院, 眼睁睁看着云汀和他交握的手被迫分开,他的爱人离他越来越远,急救室的门划下了一道银河。

    他麻木地跟医生报着云汀的身体数据。他的手还在不自觉地抖, 是因着做了太久心肺复苏的缘故。

    “家属得定着点儿心, 这个病就是这样, 跟炸弹似得。”医生把笔别进胸前的口袋,跟梁颂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开准备前往急救室,猝不及防间被梁颂拉住了。

    梁颂的声音哑得厉害,目光哀切中带有深重的请求:“医生,可不可以让我进去?我不在他会害怕……”

    医生很理解家属的心情, 但这事关医院的规章制度,要是每个家属都要进急救室陪着病人,那医生还救不救人了?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重压打击得近乎崩溃的alpha,他难免犹豫。

    唉,感情用事,医者大忌啊!

    狠了心肠, 医生正要拒绝梁颂的请求,急救室的门在这时被霍然打开——

    “梁颂,谁叫梁颂?!”年长的护士急匆匆地走出来, 大声喊着人, “病人恢复意识了,指明了要见这个人!”

    “我,我是梁颂!”梁颂转身奔去,险些绊了一跤, 被明叔扶了一把好歹稳住, “我进去,我现在进去!”

    “行, 跟我来!”护士叮嘱道:“时间宝贵,三分钟,不能拖!”

    “好。”

    江云汀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恍惚着看着头顶的大灯。

    好亮啊,有点困。

    氧气罩……勒得他好不舒服。

    江云汀努力抬手,想把氧气罩拿下来,可是他没什么力气,才刚抬起一点就被迫脱力,另一只温暖的手及时握住他的手腕。

    “云汀,宝贝,我在这里呢。”梁颂努力控制着情绪,用江云汀的手蹭着自己的脸,“我在呢,别怕。”

    梁颂的心都要疼碎了。

    就过了那么短短三个小时,天翻地覆。

    他的爱人躺在宽大的手术床上,无声无息地,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他来。

    江云汀勉强侧过头去,氧气罩把他的大半张脸遮盖起来,显得他的脸更加小了,脸色白得像纸。

    “梁、颂。”江云汀没什么力气,只能发出点气音。

    江云汀的胸口还在闷闷地疼,也许是因为医生在救护车上给他打了一针急救的药剂,所以他现在的状况看起来稍微好一点,

    梁颂吻了吻他细瘦的手指,他的指尖泛出骇人的紫色,显得极其可怜。

    “我一直在,我在这里陪着你。云汀,是不是累了?没关系,就当作是睡一觉,但是不可以睡太久。”

    梁颂喉头哽咽:“睡太久了就见不到我了,我会生气的。”

    “我肚量小,气性大,”梁颂紧紧盯着手术台上脆弱的人,像是威胁,又像是哀求,“你最知道我的,我记仇得很,我是小气鬼。”

    骗人,江云汀勾了勾梁颂的小指。

    谁都知道,梁颂永远都不会生江云汀的气。

    梁颂好像听到了江云汀的心声,侧头抹去了泪,又回过头:“云汀,你不能这么对我……”他低下头,痛得捂住了胸口,像是自己也发了心绞痛,声音像是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出来那般干涩、又充满痛苦。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我们的日子还有好长好长,你不能对我那么残忍。”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爱人,有了家。

    “求求你。”

    医生已经在催促,江云汀勾紧了梁颂的小指,让他凑近一点。

    “梁、颂,我、呼呼——”

    他艰难地喘息着,坚持着要把话说完。

    “我、今天,也很,爱你。”

    江云汀心想,说了这句话后,就算是当即死去,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但是梁颂哭得好伤心,哭得他心软。

    还是舍不得他。

    姥姥,我要去见你了吗?

    “呼呼呼哈啊——”

    江云汀喘不上气,憋得脸色发青。

    他像是用尽了力气,胸口处的闷痛越发磨人,梁颂这个时候不敢碰他,唯恐不慎碰掉了什么仪器。

    医生在旁边交代病情:“病人心脏先天发育不足,气管狭小,这次突然发作病因不明……”

    “云汀,云汀。”梁颂不要命地把信息素放出来,医生们被浓郁的信息素逼得退后了好几步。

    梁颂浑身僵直,整个人跪在床边,握着江云汀的手不放。

    感受到空气中浓郁的檀香,江云汀似乎松了一口气,喘气没那么费劲儿了。

    “病人家属,我们等会儿得给病人做个搭桥手术,但病人的身体底子不行,你要有心理准备。”

    “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我们云汀就不痛了。”梁颂肯定地点点头,脸上带着惯常在江云汀面前才表现出来的温柔的笑。

    江云汀突然睁开了眼,眼泪顺着眼尾滑落。

    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没发出什么声音,连气声都没有。

    梁颂凑近了去听,江云汀只轻轻吐出两个字,他彻底崩溃。

    他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宠着的宝贝,说他好疼。

    他好疼啊——

    江云汀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头顶的大灯晕成了好几个光圈,胸口的疼痛再次泛滥起来,痛得他呼吸一紧,一阵呛咳陡然爆发出来!

    “快!准备手术,家属后撤!”

    “咳咳——咳咳咳咳咳呃哈——!”

    “江云汀!”梁颂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听医生说的话,不要耽误他们给云汀抢救,但没顶的恐惧让他浑身发软,手指僵直着无法屈伸,无论如何都不想和他分开。

    指尖一松,江云汀再次被拉入黑暗中。久久不忘的是梁颂那双哭得红肿的眼,还有那滴坠落在他脸上的泪。

    几个护士勉强把梁颂推到手术室的门后,梁颂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尽量地去听医生的交待去签字。

    “求求你们,一定要救他。”梁颂哀求地看着几位护士,“求求你们,让他活下来。”

    医生颔首:“我们会尽力,你是他的伴侣吧?等会儿还要你多给点信息素,这样他会舒服一点。看你们的感情很好,你的信息素围绕在他身边,病人的生存欲望会更强。”

    梁颂连忙点头,跟着护士走到一个小房间,连着从腺体抽出了好几管纯信息素。

    桑姨到套房给他们收拾东西,刚一进门,就看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可见当时有多慌乱。

    桑姨揪着心,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怎么就……怎么就突然发病了!

    一直小心翼翼地养着,每天吃什么都要定时定量,多吃了一口点心都要记下来,都这般谨慎了,还是没防住。

    江先生真是命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又得老爷子承认了地位,马上就可以安安生生过日子了,偏偏生了这病……

    明叔已经开始收拾梁颂放在书房里的电脑,看着桑姨哀切的样子也只能稍稍安慰几句。

    桑姨骂了几句老天爷不长眼,然后才走进卧室开始收拾两人的私人物品。

    卧室里的衣服都被叠好放在了一边,只有被子和江云汀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桑姨把衣服都放好,又走上前去翻一翻床上还有没有被落下来的私人物品。

    翠绿的扳指还放在枕头底下,桑姨用手帕把扳指包着小心收好。

    明叔在外面喊道:“桑姨!都拿齐东西了吗?”

    桑姨应了一声:“好了,我这就出去。”

    为了保险,桑姨习惯性左右环顾一圈,想着应该没有什么了,便转身从门口走去。

    “噢呦!”

    明叔听见桑姨的惊呼声,赶紧走进来看看怎么回事,只见桑姨跌坐在地,一台手机正面朝下掉在地上。

    “没摔着吧?”明叔把桑姨扶到床上坐好,又想去把手机捡起来。

    桑姨拽住了明叔,脸上还是惊魂未定的:“别动!里头怪吓人的!”

    一台手机有什么好吓人的?再说了,他再老眼昏花都认出来这是江先生的手机了,会有什么问题?

    “嚯!”明叔沉沉地看着手机上的画面。或许是先前被桑姨提醒过里头有古怪,所以心理上好歹做了些准备,倒没怎么被吓到,单纯好奇为什么江云汀的手机里会突然播放这动图。

    “什么这是?牛鬼蛇神?”明叔凑近了去看,得,牛鬼蛇神之后竟然还有一个血淋淋的骷颅头!

    明叔自少时就跟着梁昊走南闯北,这骷颅头半点吓不到他,但……

    明叔把手机熄屏,少见的冷脸。

    他掏出另外一台背面刻着梁氏logo的手机,摁了几个键,门外的保镖蜂拥而入。

    “去查,越快越好,”明叔面色肃冷,“查出来之后直接交给少家主处置。”

    “是!”

    “明叔,你这是做什么?”桑姨隐隐不安,一道雷轰然而至,吓得她一抖!

    明叔看向外面阴沉的天色,突然想起当年的老爷子失去老夫人之后,帝都风云变色的那一晚。

    帝都,又要变天了。

    当晚,曾经梁家最为受宠的私生子蓝骁,在人流最为密集的帝都商业中心被黑衣人蒙头带走。

    悄无声息,无知无觉。

    身旁众多人流拥簇,未曾有人发现异常。

    郊外精致的花园小别墅里,黑衣人长驱直入,把正在用鞭子下死力抽打瘦小女仆的蓝知薇打晕带走。

    梁箜被软禁在家,不满地向着棋盘扔了一枚棋子,打乱了原本摆好的棋局。

    “爸!”梁箜不满地敲击着桌子,“您看看,梁颂他这是想干什么?!连梁家一直收在暗里的势力都抖落出来了,就为了跟他亲兄弟较劲儿!”

    梁昊把棋子收好,平淡道:“我只有梁颂一个亲孙子,你,梁箜,也只有梁颂一个亲儿子。”

    梁箜还要再说,梁昊已经起身离开。

    “还没完。”梁昊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妻子的照片,哼了一声,“是我梁家的种。”

    是夜,一场紧张的手术终于完成。

    梁颂因为抽取了过多的信息素,身体已经虚得站不住,被明叔一路扶着,直至看着江云汀被送进了ICU.

    他把手放在ICU的玻璃上,云汀身上插了好多管子,无知无觉地睡在床上。

    梁颂的手还是止不住地在抖,明叔担心地望着他。

    “让他们母子见面了吗?”

    明叔低声道:“两个人都醒了,吓得不行。”

    “呵。”

    “还有就是,”明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梁先生似乎很是不满。”

    “他阻拦了?”

    “没有,被梁老先生派人接回老宅了。”

    过了不多久,梁颂闭眼,遮住了眼神里藏不住的杀意。

    “还有一个人,你去,把他带到我面前来,不用顾及周宸烨。”

    “是。”

    “云汀。”梁颂惨白着脸笑了一下,忧愁中带着温柔。

    “小懒虫,不要睡太久。”

    他用手指描摹着江云汀的唇,柔声道:“我会守着你醒来,不会让你孤单。”

    “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会好好’款待‘他们。”

    他慎重地点点头,手术长达十几个小时,他在近乎失去爱人的十几个小时里煎熬。

    梁颂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只有江云汀能让他平静下来。

    第124章 世界四:脸盲迷糊低阶alpha攻VS强势醋桶高阶alph

    明叔从车上下来, 周家大门已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去。

    海关总署是个肥差,周家世代从政从军, 在帝都根深蒂固, 人脉网络极为广大, 是绝不容忽视的一股势力……但别墅里的装潢并不豪奢,反而透露出一点朴素来。

    只是那满满一墙的古董、一屋子的红木家具摆设,就已经足够说明周家的根底了。

    “周少爷,你好。”

    周宸烨一个人坐在大厅的正中间,正抽着烟。

    “明叔, 深夜前来,有何贵干啊?”

    明叔礼貌一笑,也没绕弯子,直接开口要人:“周少爷,令妹周欢语做错了事,伤了人。少家主特命我来此, 请令妹到梁家做客。”

    “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周宸烨把烟熄了,略有点烦躁地靠在椅背上, “这件事欢语是有责任, 但她年纪还小,又是个娇弱的omega,是受人蒙骗才会做出糊涂事……我听说人已经抢救回来了?”

    明叔脸上的笑冷了下来。

    什么意思?要真出了人命,周家才肯把人交出来吗?

    明叔一挥手, 黑衣人分工有序, 直接上了二楼抓人。

    周宸烨倏地站了起来就要上楼,被明叔抬手止住。

    “周少爷, 你和我们少家主交情不浅。”明叔是beta,根本不惧周宸烨alpha的信息素,他打量了周宸烨一番,“我劝你最后一句,把周小姐交给我们,不然后果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楼上陡然响起一阵哭喊声,周宸烨急了,那可是他亲妹妹!

    周宸烨抬脚就要踹向一旁的黑衣人——咔哒!

    明叔面无表情,木仓抵上了周宸烨的太阳穴。

    明叔虽然是beta,但身形足以与一般的alpha相媲美。一头花白的头发不增他的老态,反而缓和了他的气质,减弱了年轻时的锋芒毕露。

    大意了!

    周宸烨懊恼不已。

    他怎么会以为跟在梁颂身边那么久的一个管家真的只有养养花、做跟班的本事?!

    黑衣人里有女性omega,她们押着周欢语就下了楼。

    “哥哥呜呜,救我啊哥!我好害怕——”周欢语哭得梨花带雨,她身上还穿着睡袍,配上她那……嗯?

    周欢语半边脸上带着可怖的青紫,明显是被人重重甩了一记耳光造成的。明叔皱起了眉,看向黑衣人首领梁奕。

    “明叔,我们没有动手,见到人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明叔惊讶地看向周宸烨,得,原以为是个拎不清的,没想到下手还挺狠。

    但人,他依旧要带走。

    他收好木仓,一挥手就要带人离开周家。周欢语又哭又闹,被强制拖出了别墅,在门口的地方,还有一个黑衣人押着常跟在周欢语身后的那位beta保镖卫意等着。

    周宸烨跟了上来,明叔看了他一眼。

    “欢语是我妹妹,我总要护着她。”

    明叔深深地叹了口气:“周少爷,少家主难得有你这么个朋友,看来……”

    他摇了摇头,不说了。

    周宸烨咬了咬牙,看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妹妹。

    要不是母亲为了这个妹妹早早去世……

    一行人上了车,往医院驶去。

    梁瑢急匆匆地从车上下来,后头还跟着个跟屁虫。

    “不是,曾汪淼,你有病?”梁瑢站定在他面前,把手伸直了拒绝他贴近,“你就非得要跟着我?”

    曾汪淼倔强道:“你是个omega,大晚上出门不安全。”

    “哈?”梁瑢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出门不安全?”

    搞笑,梁瑢往身上放了多少备用的药剂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怕几个区区贪财好色的小人?

    梁瑢不想理他,转身往医院大楼而去。

    他之前读研的时候就是在这家医院实习的,路线熟得很。

    走进医院最深处的那座大楼,梁瑢刚踏进一步,守在门口的黑衣人立刻拦住了他,手别在身后。

    ……看来这次事件非常严重,对梁颂那小子的刺激很大。

    梁瑢心中开始不安。

    “我是梁颂的哥哥。”梁颂边说边点开手机,打通了梁颂的电话,等了几秒,电话通了,“梁颂,我在楼下,想来看看云汀。”

    梁颂:“把电话给他们吧,我跟他们说。”

    梁瑢一听梁颂的声音被吓了一大跳,梁颂那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黑衣人放行,梁瑢顺利进去,但曾汪淼就没有这个资格了。

    梁瑢挥挥手:“回去吧,明天还有工作。”

    又补了一句:“别等我,我今晚住这里。”说完就利落一转身,一个眼神都不留给曾汪淼。

    但曾汪淼是很高兴的。

    因为梁瑢居然跟他报备了——那是不是说明,死缠烂打是有效的?!

    黑衣人听见曾汪淼傻笑的声音都是一脸的不理解,默默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啊啊啊啊啊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蓝骁吓破了胆,丑状百出地挪着再次被打断的双腿,绝望地往墙角处爬。

    “骁儿,骁儿救我!”蓝知薇快要疯了,她被人注射了一管不明的药剂,全身都痛得要命!

    蓝知薇哭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放过我求求你们了!”

    黑衣人不由分说地把蓝知薇单手拖了出来,再次给她注射了一管药剂。

    蓝知薇怕极,反而激出了凶性:“你们都是什么人?我可是梁箜的情人,梁箜你们认识吧?那可是梁家现在的当家人!他要是知道你们敢这么对我,他一定会杀了你们!”

    黑衣人干巴巴地说:“我好怕呀。”

    另一位黑衣人捏着鞭子认真地看他:“没瞧出来,我怎么觉着你挺兴奋的呢?”

    “终于来了一个试药的,我能不兴奋吗?”

    ……还是你厉害。

    黑衣人步步逼近,蓝知薇发了狠,一把就把旁边蜷缩起来的蓝骁扯了过来,针剂瞬间打进了蓝骁的手臂上!

    “啊——!妈,你!”

    黑衣人:“……”

    主子不会弄死他吧!

    耳机淡淡传来一声:“继续。”

    黑衣人眼睛一亮,小跑到牢房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箱子,里面花花绿绿的都是针剂。

    有的玩了!

    “继续什么?”梁瑢推门而入快步走来,眼尖地从侧边看到梁颂手机屏幕上正在放着什么视频。

    总不能是电影电视剧这些——梁瑢提着心偷偷看着梁颂,惴惴不安。

    他的弟弟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

    他转移了视线,才发现那面玻璃对面,安静睡着的人正是江云汀。

    无数条管子从他的身体当中延伸出来,监控着他的生命体征。

    梁瑢站在玻璃窗前,看着仪器上的数据问道:“云汀他……怎么样了?”

    “没醒,刚做完手术,病情暂时稳定住了。”梁颂走上前来,痴痴地往里看。

    梁瑢垂眼,胸口里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他都如此,何况是爱江云汀入骨的梁颂。

    梁瑢看向了站在他身旁,高大挺拔的、好像永远都不会被任何事打败的弟弟,如今一下憔悴到极点。

    疲惫和焦急都被掩藏在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但底下却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梁瑢不善长说些软话,只能用自己的医学知识尽量去安抚梁颂。

    “云汀的心脏本来就是个炸弹,早晚都要做手术的,现在只是提前了一点。不过这段时间云汀的身体养得还行,虽说这次是险中又险,但他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度过的。”

    梁颂:“他会好起来的。”

    梁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梁颂的状态不对,看着面上还好,但若是仔细看他的动作,就会发现他全身僵硬得不行,明显是身体和精神都绷得太紧,现在虽然脑子里清楚江云汀还好好地在里头睡着,身体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是保持着精神极度绷紧的状态。

    正要开口让他去休息,明叔就已经快步走来。

    “大少爷也在。”

    “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过来看看。”梁瑢看着明叔风尘仆仆走来,默默按下心中的疑惑。

    梁颂没打算瞒着梁瑢什么,他们俩是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兄弟,情谊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人带到了?”

    明叔朝着梁颂颔首:“就在门口,周少爷也来了。”

    梁颂挽起了衬衫袖子。

    梁瑢握住了梁颂的肩,皱着眉问他:“你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梁颂最后看了江云汀一眼,目光缱绻而温柔,随后转过身去,把梁瑢的手拨了下来,面容肃杀。

    “对了,”梁颂想起什么,“小薛到老宅了吗?”

    明叔看了一眼手机,说道:“到了,但周先生快了一步,好在被四表少爷拦下了,现在正一起喝茶呢。”

    梁颂一点头:“明叔辛苦,回去休息吧。”说罢扭头跟梁瑢叮嘱道:“我要出去料理一桩事情,这里没人我不放心。哥,拜托你了。”

    梁瑢喉头哽住,知道今晚要出大事,想劝他不要冲动,但看着里面虚弱躺着的人,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能点头。

    明叔没打算回去休息,快走几步推开了门,梁颂走了出来,缓缓踱到被押着单膝跪地的卫想面前。

    “你就是卫想?”梁颂扯开嘴角僵硬着笑了笑,看着十分骇人。

    没等男人开口,周欢语又开始哭闹起来。

    “梁大哥、对,梁大哥,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周欢语被吓得站不住,被omega保镖拖着,“你放过我吧呜呜呜,我真的知道错了——”

    “放过你?”

    梁颂古怪地笑起来,看了一眼卫想,又仔细看着狼狈不堪的周欢语。

    “放过你,谁又来放过我的云汀?”猛然转身一脚踹翻了卫想!

    “噗——”

    卫想的胸口竟然明显能够看出塌陷,只见他翻身呕出了一口淤血!

    周宸烨默默不语,梁颂从来动手留三分力道,这一回是下了死力。

    看来欢语是触到了梁颂的逆鳞。

    “真厉害啊,一个保镖,黑客技术学得不错。”梁颂淡淡地看着地上被踹吐血的男人,“可惜了,没用到正途上。”

    他一挥手,扭头吩咐道:“他那双手不能物尽其用,那就废掉吧。”

    周欢语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跪爬着挡在卫想身前:“不要动他!你们凭什么动他?!”

    梁颂坐到准备好的椅子上,突然嗤笑一声。

    他转着手腕上的红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险些忘了,周大小姐的眼睛也是个摆设。”

    梁颂微微笑着,现在正是深夜,医院的灯十分昏暗,显得他的笑意也不太明晰:“一样,用不上的东西,都废掉。”

    周宸烨沉不住气了,他刚才一直在等他爸的消息,消息却一直没来。

    他闭了闭眼,心知今天是不能善了。

    他恨恨看了一眼自家不争气的妹妹,抬腿挡在了周欢语的面前。

    梁颂挑眉,饶有意味的看着他。

    “是欢语不懂事,卫想又一直惯着她,所以才会弄成今天这副局面。”周宸烨深深鞠了一躬,“但是欢语没什么坏心思,她只是想弄个恶作剧,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

    “不懂事?”

    梁颂似是惊讶,而后啼笑皆非,觉得这可实在是太好笑了。

    就因为一个女孩想要给一个伪君子出气弄得一场恶作剧,就把他捧在心尖上小心翼翼护着的人害得生死一线!

    这叫不懂事?!

    梁颂双眼猩红,突然放声笑了出来,笑得喘不过气。

    “哈哈哈哈,恶作剧?就是一个恶作剧?”梁颂笑得险些掉出眼泪,胸口在剧烈起伏之下,猛地向前一弯腰,一口黑血就被吐了出来!

    明叔吓得立马让人叫医生过来,周宸烨也是身体一震,下意识要上前看看梁颂是什么情况,可裤腿被一只恐极怕极的手攥住,猛然顿住了脚步。

    可事情还没完。

    梁颂抹了一嘴的血,被残余未吐尽的淤血呛了一下,一双眼像是恶狼一般凶狠地盯着跌坐在地上正低着头瑟瑟发抖的周欢语。

    他把血呸出来,抬手拒绝了明叔的搀扶。

    场面静了一会儿,窒息的气氛正在逐渐蔓延。

    风雨欲来。

    梁颂一字一顿:“恶、作、剧。”

    他放声笑道:“打断蓝骁腿的人是我,不是云汀!”

    梁颂暴怒下霍然起身,一手拂开身材高壮的周宸烨,周宸烨被巨力推着不受控制地摔在一旁的墙壁上,额角砸到了墙壁,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周宸烨头晕目眩,我去!梁颂要动真格了!

    果然,只见梁颂一手生生把周欢语的脖子掐住提起,黑衣人给她披着挡风的西服掉在了地上。

    周欢语被梁颂掐得直翻白眼,一时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双脚离地,竟连一丝挣扎也无!

    她晕过去了!

    卫想艰难地爬起来想要去救人,梁颂不在意地再次一脚把人踹翻。

    “你给我放手!你要把她掐死了!”周宸烨死命想把梁颂的手掰开,可是梁颂的手如同铁钳一般,半点都掰不开!

    “我早就该清楚,你们这些金玉养出来的蠹虫就只会欺软怕硬!”梁颂残忍地笑道,缓缓松开了手劲儿,面容缓和下来。

    周宸烨警醒,一下看到了希望,连忙上前边尝试想把梁颂的手掰开,一边单臂搂着周欢语的腰不停晃着她,试图给她借一点力,把人也晃醒。

    梁颂似觉索然无味,手一松,周欢语立时倒在周宸烨的怀里。

    他接过明叔递上来的手帕擦手,手上沾了一点他自己吐出来的血,这会儿干了一些,擦不掉了。

    梁颂也不在意,就这么坐着,等着周欢语醒来。

    “咳咳咳——呜呜呜呜哥!”

    周欢语青白的脸转红,脖子上的紫色掐痕极其吓人。

    她踢着腿一个劲儿的往周宸烨怀里缩。

    “哥救我!我错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害人,我以后都不任性了呜呜呜呕——”惊吓之下,她呕出了不少秽物。

    “周欢语,十岁时遭仇家绑架,救回后性情大变。”梁颂翻开一页档案,这档案是刚刚才送到的,内容让人震惊,他顿了顿,继续念道:“十二岁时被帝都高级中学开除,后爆出是因为在校虐猫,被老师发现上报才得以开除。舆论哗然一时,网友愤怒不止,后事件被强行压下,周欢语被送往W国就读。”

    “十八岁时重回帝都,在成人礼宴会结束后,把五岁的表妹从三楼推下。”

    “二十岁时伙同一帮混混,玩死了一个贫困生omega,尸体至今都未能找全。”

    梁颂冷冷地看着瑟缩着的周欢语:“我来帝都不久,很多隐秘事并不知晓,险些救了一头豺狼。”

    周宸烨震惊地看着怀里的妹妹,像是从未认识过一般。

    他的年纪比周欢语大了太多,十八岁参军后父母才生了妹妹,不曾想过这个家里千娇万宠的妹妹竟然会是这副德行。

    “他说的,是真的?”

    周欢语心虚地低下了头。

    周宸烨眼前一黑。

    梁颂没放过他们兄妹俩,笑了一声:“听说你喜欢蓝骁,是因为他小时候在那场绑架案里救过你?”

    周欢语猛地抬起了头。

    “蓝骁说谎了,”梁颂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救你的人,是卫想。”

    周欢语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个总是在她身后时时保护着她的beta保镖。

    她刚才被吓得太厉害,站都站不起来,可她人又着急,干脆跪爬过去一把将卫想的袖子挽起!

    周欢语脑子一片空白。

    原来是他。

    梁颂没有放过周欢语,淡声道:“从求之不得到失而复得,是不是很庆幸?”

    “可是你伤了我的人,我不会放过你。”

    梁颂摩梭着手腕上的红绳,这是云汀亲手给他戴上的。

    他还记得当时云汀笑得有多么好看又温柔。

    梁颂扬手让人把昏迷的卫想先带下去,周欢语猛烈挣扎起来,连两个受过训练的omega都拉不住。

    梁颂残忍地笑道:“周欢语,你偷偷买通了医院,知道云汀的身体不好,故意吓他、害他发病。”

    “我会让你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生活在懊悔和折磨之中。”

    梁颂蹲下身子,周欢语满脸空白,麻木地看着他。

    “一报还一报,是不是很公平?”

    周欢语陡然意识到什么,梁颂是要用卫想来折磨她!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周欢语抓住梁颂的裤腿,疯狂磕头,“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放过卫想!”

    梁颂毫不犹豫抽身离开,周欢语大声叫骂道:“我可是周家的千金!你敢动我?我要让我爸爸杀了你!”

    大门轰然关上,隔绝了一切声音。

    三天后,周父主动辞职,孤身回到了老家。

    半个月后,周家势力被连根拔起,从此再不闻周家讯息。原属周家的势力被梁家取代,梁颂声望一时被推至高峰。

    周宸烨重新回到军队,临走前留下一柄军刀,指明了是送给梁颂的礼物。

    “滴,滴,滴,滴,滴。”

    梁颂穿着隔离衣走进了ICU.

    连日的高强度运转让梁颂的脸上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疲色,可当他一看到床上安稳睡着的人时,无论如何都会安稳下来,不自觉卸下一身的防备。

    江云汀还在睡着,面容沉静,长眉舒展,像是一幅画。

    他睡了半个月,仍未有苏醒的迹象,医生说不出为什么,但病情未出现大的变化,只能继续观察。

    江云汀本来就瘦,半个月来一直都靠着营养液来维持,现在瞧着更是瘦得可怕,伶仃的锁骨支楞起来,添了几分脆弱之感。

    梁颂执起江云汀的手,把他连夜去佛寺求的一根红绳绑在纤瘦的腕间。

    “云汀,”梁颂揉揉他细腻的指腹,“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等你醒来。”

    梁颂的眼中盈满了泪。

    “你什么时候才睡饱呢?宝贝,你要变成小猪了。”

    “变成小猪也可爱。”梁颂想起云汀闲着无聊在平板上画的那几只粉色小猪,脸上不由带出点宠溺的笑意。他把脸贴近云汀的手,“可是我们宝贝这么聪明,总觉得还是小狐狸更适合你。”

    “……都挺好的,”梁颂分开江云汀的手指,十指交握,“还是变成小猪吧,能吃能睡,健健康康的,没什么烦恼。”

    江云汀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梁颂顿住,大气不敢喘。

    鸦睫微颤,江云汀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得见破晓天光。

    梁颂的身体一点一点紧绷起来,嘴唇不停地抖,又被哽住,说不出半句话。

    江云汀张了张嘴,梁颂赶紧凑近去听。

    “梁、小、颂。”

    他皱着眉,没好气地看着梁颂。

    他就是睡了一觉,梁颂怎么这么憔悴了?

    他哼了一声,有点虚弱,带着点儿喘。

    梁颂早就按下了按铃,小心地给他顺气。

    “别急,我们慢慢来,对,呼气、吸气——”

    江云汀重复了一遍:“梁、小、颂。”

    梁颂驯服地低下头。

    “你才是、猪!”

    第125章 世界四:脸盲迷糊低阶alpha攻VS强势醋桶高阶alph

    深秋的风已经很有些冷了, 夹杂着寒气,飒飒地吹过来,莫名冻得人一抖。

    梁瑢左手抱着花, 右手提着一大堆补品, 朝守在门口的人点了点头, 随后才顺利进入大楼。

    他才刚走出电梯,手机就又响了。没打算接,他今天请假出来之前就跟助理说过了,不办公。

    桑姨刚好从病房里走出来,看见他来了, 脸色颇有些古怪。

    梁瑢司空见惯,毕竟以他和云汀的关系,他来这……难免会让一些不知情者尴尬。

    桑姨看他大包小包的提着辛苦,赶紧上前来接过手。

    梁瑢轻轻推开门,布置简洁温馨的病房里空无一人,但小厅上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碗, 他还站在门口就已经闻到了那汤的清香。

    好香的汤……人呢?

    正想着,梁颂刚好从卫生间里出来。

    梁颂一笑:“来得好早,还带了花。”说着就去找了一个玻璃花瓶来, 帮着梁瑢把向日葵放进花瓶里养着。

    梁瑢拨弄了一下向日葵的花瓣, 金灿灿的一大把花束,看着甚是喜人。

    “很好看,正适合送给云汀。”

    “那可不,”梁瑢自顾自坐了下来, 屈起指骨敲了敲桌子, “快快快,我加班加得快猝死了, 急需一碗补汤续命。”

    梁颂望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梁瑢注意到了,顿时推了他一把:“我在这儿守着呢,快去给我拿碗来。”

    梁颂这才挪动了步子。

    梁瑢摇摇头,想着他们二人终于苦尽甘来,心头感慨万分,可转头想到了昨天主任说的那些话,又开始烦躁起来。

    梁颂把碗递给梁瑢让他自己弄,到底是不放心留云汀一个人在里头,抬腿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梁颂耐着性子等在门后,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好安静……云汀在做什么?

    梁颂看了眼手表,不过几分钟而已,自己就这般患得患失——也不怪云汀觉得自己束缚了他,坚持要自己做一些事了。

    “吧嗒——”

    “怎么不叫我?”梁颂推门而入,一手揽着江云汀的腰身,小心护着他靠在自己身上。

    江云汀身上因着一番折腾出了一点虚汗,心脏跳得有点快。

    “没什么大事,”他笑了一下,“我听见梁瑢的声音了,他带了什么来看我呀?”

    江云汀转移话题转得有些生硬。他醒过来有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有力气下床,他可不想让梁颂拿他身体还没恢复来做借口,一点事儿都不让他自己干。

    梁颂顺着他的意思说话,边说还边搂着他往洗手池靠近了一些,打开水龙头给他洗手。

    “带了好些补品,还有一束向日葵。”梁颂面容柔和,完全看不出先前杀神一般的模样,“桑姨特意用田七炖的那个瘦肉汤现在温温热了,出去了正好喝几口。”

    梁颂站在江云汀的身后环抱着他,低着头,细细揉搓着江云汀纤长的手指。

    他的指尖还是泛着淡淡的紫色。

    ……这场手术到底还是勉强了。

    江云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白得像纸,嘴唇也发青——比他在主世界里的状况还要差。

    他昏迷了半月之久,醒来后,也一直无法与九九联系上。

    也不知道主世界出了什么事……他最担心的事情,会不会已经发生了呢?

    江云汀恍惚了一瞬,腿一软就要摔倒在地,被梁颂轻柔揽住。

    “唔……有一点、一点点胸闷,别担心。”江云汀用力吸气,试图让自己恢复正常,可心脏这东西丝毫不听主人的命令,反而越来越急,咚咚跳得他心烦。

    “嗯,我知道。”梁颂的声音有点抖,但总体还是平稳的。

    他放开了自己的信息素,又止住了云汀的手防止他下意识去用力去捂胸口,但卫生间空间小,施展不开,只能半搂着人挪了出去,随后保持着平稳把人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梁瑢一见这情况立刻起身去拿药。江云汀这几天常有胸闷的情况发生,医生说是正常的,教了梁颂很多缓解的方法。梁颂镇定极了,按照先前医生的话给江云汀服药、按揉穴位,一套步骤下来有条不紊,似乎练习过千遍万遍。

    江云汀紧紧揪着梁颂的衣领,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息,他实在太过难受,有点掌控不住手上的力道,不慎把梁颂衣服上的纽扣给扯了下来。

    梁颂给他戴了鼻氧,保持着一定的节奏给他顺气,江云汀虚弱地半靠在他身上,呼吸渐渐变得舒缓平稳。可这么一番折腾,已经让他彻底没了气力,微阖着眼忍着胸口泛起的恶心。

    他刚刚发作过一回,刚缓下来难受得紧,不太能睡过去,静静地靠在梁颂怀里养着精神。

    梁瑢看着都揪心,可惜他在这方面的研究不多,不太能帮上忙。

    梁颂抚着他已经长长了的头发,不急不缓地抚着他的背。

    “老爷子那里好像有个很厉害的中医,”梁瑢思索着,“是不是可以请个中医过来瞧瞧,看看有没有法子缓解一下?”

    梁颂摇摇头:“中药的味道太重,还伤胃,云汀本来吃东西就比较困难一点,伤口还在恢复期,现在暂时不行。”

    江云汀身体底子差,先前又受过重伤——梁颂突然想起什么,使了个眼色让梁瑢把江云汀的裤腿拉起来一些。

    梁瑢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

    果然……梁颂心头懊恼,就不该由着云汀的。

    江云汀的皮肤薄,随便碰一碰都会留下点印子——想来是刚才不知道磕了哪个地方,小腿处青了一小片。

    梁颂控制着信息素的波动,在江云汀的视野盲区里沉下了脸。

    梁瑢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看着上面的名字,脸上难得出现了纠结之色。

    梁颂把被子拉高一点盖住江云汀的背:“去接吧,是项目的事吗?”

    梁瑢摇摇头:“项目进展顺利,很快就要投入临床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是曾汪淼。”

    “曾汪淼?”梁颂心中有数了,“他应该是有事找你。”

    江云汀不安地动了动,梁颂吻了吻他的耳朵,让他继续睡。

    “你又知道?”

    梁颂看着他哥侧颈靠腺体略微偏移的地方,明晃晃印着一个红痕,没说话。

    梁瑢奇怪于他的沉默,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搜寻,猛地捂住了肩膀,随即像是火烧着了一般跑了出去。

    温和沉静的檀香萦绕一室,一时只有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偶尔几只麻雀落在窗沿处,啄食特意放在那里的小食和水碗。

    梁颂给江云汀圈了一小块温暖的小窝,由着他缩在怀里安心休息。

    江云汀听着梁瑢的脚步声远去,放松了很多,攀着梁颂的脖子坐起来一些,蹭蹭梁颂的脖颈撒娇。

    他有点依赖梁颂的信息素,想要更多。

    梁颂自然依他的意思,一切都随他喜欢。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云汀清醒了一些,但又不想睁眼,玩儿似的用手指勾着他的衣服绕了个圈,拉了拉他的衣摆——吧嗒,圆润的玉石纽扣咕噜噜滚进了墙角。

    梁颂的衣服散开,露出精壮的胸肌。

    江云汀:“……”

    他抬头看看梁颂,又看看梁颂露出来的胸膛,默默给他把衣服拉上。梁颂低下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腿疼?还是手疼?”

    江云汀听见梁颂提起腿磕伤的事,只得闷闷摇头,觉得自己有点笨。

    非得逞强想要做点自己觉着应该能够做到的事,没预想到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由不得他任性了。

    他在里面是没站稳来着,突然头晕,一下就磕到了腿。

    当时急着出去,就随便看了一眼。江云汀把腿屈起来一点看了看,心头懊恼,那个时候也没那么青啊……这下好了,本来是想让梁颂别担心,顺带撒个娇,结果出乎意料之外耍了个流氓。

    江云汀哽咽一声,一头撞进了梁颂的怀里。

    这衬衫不是上万块一件吗?怎么这纽扣一扯就崩了?

    梁颂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云汀是缓过来了。

    “要不要喝点汤?桑姨放了枸杞、无花果,闻着很清甜,应该不会腥。”梁颂揉了揉他的后脖子,打商量:“今天起得晚,还没吃东西。我们先喝两口汤,然后再吃点小肉丸好不好?跟嫩嫩的菜心一起煮的,瞧着颜色也好看。”

    江云汀蹭了蹭梁颂的脖子:“可以只喝汤,不吃肉丸吗?”

    “不喜欢肉丸?”梁颂探向他的胸口,感受着一下一下迟缓的心跳。

    云汀的伤口还在恢复,不补充点动物蛋白怕是好得慢……

    江云汀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那就吃一点点,要是我实在吃不下去,就不要了。”

    梁颂从床头拿来皮筋给他扎头发,放低了声音:“好,不喜欢就不要了。”

    又补了一句:“云汀最厉害了。”

    江云汀觉得梁颂这个人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哪里厉害了?”

    “身体不舒服,但还是努力去吃东西,就很厉害呀。”梁颂撑着床俯下身,用鼻尖蹭了蹭江云汀的脸,江云汀怕痒地闭上了眼睛。

    江云汀被梁颂再次抱了起来走向小厅,很快就被桌子上摆着的向日葵吸引住了目光。

    “很漂亮的花。”

    梁颂把花瓶拿近了一点,江云汀抿着唇笑。

    他想起他姥爷那会儿,也是很执着想要在院子里种向日葵来着,但一直都没成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在我们家的院子里也种一些好吗?”江云汀被喂了一口汤,想起到时候满院子盛开的向日葵,就有些止不住的开心。

    “好啊,”梁颂看他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这才继续说话:“我等会儿跟明叔说,重新规划一下地方。”

    江云汀笑道:“那我们说不定还能吃上葵瓜子呢。”

    梁颂顺着他的话说:“不止,说不定还能榨油。”

    “……应该不行吧。”江云汀想了想,“本来院子里就种了很多名贵的花,位置应该留不出很大的。”

    不知不觉间,一碗汤下了肚。

    梁颂把汤碗放下,舀了一点肉丸和青菜进去,准备继续诱着云汀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没办法,江云汀本来就是吃饭困难户,现在刚做完手术,吃东西就更难。不过现在梁颂逐渐摸索出了方法。

    “我们可以在新房子里设计一个空中花园,这样就可以种满向日葵了。”

    江云汀接过碗,听到“新房子”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新房子?”

    “我是想着换个住处,”梁颂跟他解释:“现在我们家离医院太远了,不大方便。”

    江云汀还要再问,梁瑢刚好走了进来,拿着手机直接冲着梁颂来了。

    梁瑢气急:“曾家来梁家提亲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刚刚想跟你说来着,没来得及。”梁颂无辜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回了爷爷,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没人能强迫你。”

    梁瑢的气才算是消了一点。

    “不过那曾家少爷,看着还可以啊。”梁颂数着江云汀吃了多少颗肉丸,抬眼戏谑地看着他哥,“听说他暗恋你很久了,痴心暗付,直到确定你离婚之后才下的手。”

    江云汀竖起了耳朵,偷偷摸摸地瞥向梁瑢。

    梁颂把江云汀的左手拿过来把玩,“才吃了四个,太少了。”

    江云汀没理他,又咬了半口小肉丸,好奇地看着梁瑢:“所以你们已经……嗯?”

    梁瑢:“……”

    梁颂调侃道:“不止噢,听说现在感情已经稳定下来了,都住在一起了。”

    江云汀:“哇!”

    梁瑢理智而冷静,做事最讲究效率,没想到谈个恋爱也这么高效啊!

    江云汀看着梁瑢僵硬的脸色,小心翼翼:“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梁颂笑了一声:“就你们离婚当晚,那小子下手可快了。”

    江云汀瞪了梁颂一眼,梁颂耸耸肩,是的,他气性就是这么大。

    不对啊……江云汀停下了咀嚼食物的动作,扭头看向梁瑢,眼睛都不自觉睁大。梁颂把江云汀的脸转回来:“宝贝,你不要这样看别人,我会吃醋。”

    “……梁小颂,你不要乱讲话。”

    梁颂一哽,强硬道:“不管,你只能这么看我!”

    江云汀不理他,又拉着梁瑢认真问他:“梁瑢,那个alpha不会是耍了什么阴招吧?!你要是跟他谈恋爱了你一定会告诉我们的,但是你到现在才说,里面一定有鬼!”

    梁瑢抓狂,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前夫在他面前复盘他现在的追求者与他的发展情况?

    太荒谬了!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想着想着江云汀就越觉得不对劲,别是曾汪淼用了强吧!

    这么一想就有点急,眼看着刚舒缓下来的呼吸又要变得急促,梁颂踢了一脚梁瑢的凳子,又把江云汀搂在怀里给他按揉胸口。

    梁瑢干巴巴道:“……是我先动的手。”

    江云汀抬头看他,一脸怀疑:“……真的?”

    梁瑢只能点头。

    江云汀把勺子放了下来,严肃着脸:“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嗯,”他含蓄道:“他毕竟是alpha呢,那次我见了,瞧着等级不低,要是被他欺负了,你要告诉我们的。”

    梁瑢:“……”

    梁颂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一时难以自抑。

    江云汀被他笑得茫然,他说错什么了吗?

    “对,云汀说得对,”梁颂笑得不行,“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别让那个alpha占了便宜去。”

    梁瑢……梁瑢无言以对,一头撞进了沙发软枕。

    “所以他来电话是什么意思呢?”江云汀看着梁颂忙碌的身影,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觉得这伤看着却是怪吓人的。

    梁瑢抱着软枕:“他跟我道歉来着,说不知道他父母动作那么快。”

    “那你的想法呢?”

    梁瑢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不知道。”

    梁颂已经找到了跌打的药酒,江云汀看着他走过来,脸上就不由自主地带了笑。

    如果是他受伤了,梁瑢想道,曾汪淼也会像现在这样,去急急忙忙的找药酒,还会一脸疼惜地给他擦药。

    “以后一定要时时刻刻盯着你才行,”梁颂皱着眉,“都不知道痛的,我说怎么在里头待了那么久。”

    梁颂的力道适中,是既会把淤青揉散又尽量不让江云汀疼得太厉害的力道。

    江云汀看着手上的红绳,跟梁颂腕上的一比对。

    “好看。”梁颂把东西收拾好,又把毛毯给江云汀盖到腰间,“在这儿坐着别动,我弄完了就来陪你。”

    江云汀点点头,让他快去。

    “真是老婆奴啊,”梁瑢感慨道,“本来家庭地位就高,这次出事之后,家庭地位就更高咯!”

    江云汀转着手腕上的红绳,没放过之前的话题:“所以呢?你拒绝了曾汪淼?”

    “没接受也没拒绝,跟之前一样,若即若离。”

    江云汀斟酌言辞:“是因为他父母的举动冒犯到了你,还是……?”

    “有一点,但不是主要原因。”梁瑢抱着抱枕走到江云汀身边坐着,“纯粹是没到时候。”

    “好啦,别操心了,你现在是病人,顾着自己就好。”梁瑢被梁颂瞪了一眼,识趣坐回了原位。

    江云汀半懂不懂地点头,梁颂端了水果过来,特意用小碗另分了一碗给他放在腿上吃。

    梁瑢靠在沙发上,静静看着旁边这对恋人。

    梁颂求仁得仁……那他呢?

    他莫名想起了曾汪淼。

    曾汪淼……说实话,确实是个二十四孝男朋友,只要有他在,梁瑢从来不用操心工作之外的事情。

    但是没有曾汪淼,梁瑢也不会过得很差。

    第126章 世界四:脸盲迷糊低阶alpha攻VS强势醋桶高阶alph

    “所以我现在还是不可以出院吗?”

    江云汀闷闷不乐地坐在病床上, 手指不停地拨弄桌板上几个小巧精致的小茶壶、小木椅。

    这是一套的,梁颂怕江云汀会无聊,特意让人做了送过来。

    医生的意思是, 手术是做完了, 但是当晚的情况大家都心里有数, 是在十分凶险的状况下完成的,建议是能多观察就多观察一段时间。

    梁颂也认同医生的话。

    江云汀虽然做完了手术,但是效果只是堪堪达到预期——胸闷的情况没有缓解太多,昨天晚上半夜还突然发起了烧,温度维持在38度左右, 断断续续烧了一个晚上,就是到了现在,那温度还没有完全退下去。

    梁颂坐在床上,皱着眉把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手里。

    冰凉冰凉的,手心还在出汗。

    发烧对他的身体来说损伤很大,这样缠缠绵绵的低烧更是。

    “云汀, 我们再住两天好不好?”梁颂把他的头发别在而后,耐心地哄人。

    江云汀的脸颊不是正常的红润,而是泛起病态的嫣红。梁颂又探手摸了摸他的脖颈, 领口都已经汗湿了。

    江云汀默默把手抽回来, 恹恹地转过头去。

    头好晕,感觉天花板都在转——江云汀晕乎乎地看着床边的花,感觉身上的热度又起来了,心脏跳得虚快, 一下一下, 敲击得他胸口发闷。

    江云汀莫名有点烦,又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太任性了。

    身体不好就老实躺着, 他却总想着出院。

    可他真的很讨厌医院,讨厌医院的一切。

    在医院里住久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江云汀,你是个病人,你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被人照顾着。

    江云汀不想这样,况且梁颂天天公司医院来回跑,好辛苦。

    梁颂平时为了照顾他不停地调整工作安排,尽量把工作都挪到晚上,就是想着多空出时间多陪着他一点,自己的休息时间不断地压缩再压缩,有时候江云汀夜里醒了也总看见梁颂在客厅里皱着眉看电脑。

    昨天也是,他突然就开始发烧了,梁颂照顾了他一整夜。

    可是他一点都没有不耐烦——江云汀的思绪飘远,想起他小时候跟着姥姥去医院照顾姥爷,隔壁病床的小姐姐得了癌症,一开始她爸爸还时不时来看她,后来就只剩下她妈妈在陪护。

    照顾病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江云汀微阖着眼,小声咳了两下,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梁颂。

    他好像到哪里都是个拖累。

    梁颂有时候,会不会觉得照顾他很麻烦呢?

    梁颂看不懂江云汀的复杂眼神,他听到江云汀咳了两声,如临大敌地去轻轻给他叩背。

    因为江云汀容易胸闷,所以病床的床头高度一直都是调得半高,可梁颂还是怕他呛着,小心翼翼地注意听他的声音。

    “是嗓子痒想咳嗽,还是渴了想喝水?”梁颂揉揉他的后心,感觉到他的后背湿了一大片。

    温度又起来了。

    江云汀垂下眼:“真的不能出院吗?我不想待在医院。”

    梁颂放柔了声音:“现在真的不行。宝贝,你看这样好不好?等会儿我们吃点东西,然后再睡个午觉,睡醒了我就带你到楼下转转好吗?花园里的桂花开得可好了……”

    江云汀转过身去,捂着嘴咳了好几声。

    梁颂把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了一点,桑姨轻手轻脚走进来,把刚煮好的小米粥放在一边,跟梁颂打了个手势之后伸长脖子看了江云汀一眼,感觉小两口好像在闹矛盾,也不好打扰,就出去了。

    梁颂绕过那些仪器的管子,半撑着身子靠在江云汀身后,嗅着他身上的竹香气,不急不缓地给他叩背。

    太瘦了,梁颂摸着他的背脊,一点肉都没有,都是骨头。

    江云汀跟梁颂僵持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来,梁颂顺势贴贴他的额头,感觉到江云汀抓着他的大拇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梁颂难忍心疼地俯下身吻他。

    “再等等好不好,嗯?还在发烧呢,等烧退了,我就再去跟医生商量?”

    江云汀情绪有点低落,眼睫颤了颤,喘息声重了一些。

    “……想回家。”

    梁颂的心软成了一团。

    “我知道,”梁颂小心地绕过各种仪器去抱抱他,“我都知道,我答应你,尽量跟医生争取好不好?”

    江云汀点点头,抬手抱住梁颂的脖子,梁颂提着心去看他有没有拽掉什么仪器。

    “对不起梁小颂,”江云汀有点急的喘气,“我好任性,又让你为难了。”

    梁颂帮他按揉着胸口,轻声安抚他的情绪:“没有,云汀一点都不任性,云汀只是在医院里待得太久了,所以有点烦是不是?”

    江云汀深吸了一口气,“嗯,就是、就是不想在医院里了。”

    “我待在这里,有种很无能为力的感觉,感觉自己就是个废人。”

    “怎么会呢?”梁颂掩下自己的担忧,佯装无事地安慰他:“云汀是在医院里待得太久了,养病养得太无聊了才会多思多想。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是医院的问题。”

    梁颂摸着他的背,一直在出汗。

    江云汀一直在急喘,他很用力地吸气,胸口起伏的力度很大。梁颂看着仪器上的数值不断地升高,避开了仪器的管子把江云汀扶起来一点,手上加大了力气在他的背上拍抚,又掐住了他手上的穴位。

    云汀现在的状态不对。

    梁颂精神里紧绷着,不知为何,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预感正在警告他,这会儿不要逆着云汀来。

    医生建议留院观察的声音犹在耳侧提醒,但他下定了决心——打开手机,点开了好几个页面下达了指令,很快,那一边就传来了回复。

    梁颂慢慢地拍着江云汀清瘦的背,看着那回复,心中稍定。

    江云汀缓过一口气,无力地倒在床上微阖着眼。

    “好,那就不住院了,我们回家。”

    “真的?”江云汀睁大了眼睛。

    他认真地看着梁颂,梁颂的样子不像是在哄着他,反倒像是下定了决心。

    梁颂低头一口咬上了江云汀的腺体。

    “哈呃——”

    江云汀身上一松,精神没那么绷紧了。

    “云汀的心情最重要,”梁颂抚过江云汀的眉头,“我不为难,我心疼都来不及。”

    江云汀迟疑了一下,攥着梁颂的衣服,抬头问他:“……可是,你会不会被医生骂?”

    他的主管医生好凶,听护士说,这位医生骂跑了不少不听话的病人,最后还是老实回去住院了。

    梁颂作出一副可怜样:“是啊,但是我脸皮厚,不怕骂。”

    摸摸他的头,梁颂又笑起来:“别担心,我会跟他说,家里各种仪器都有,医生也都准备好了,明天就能来上岗,我等会儿就把病历发到新的医生那里。”

    “既然云汀在医院里已经待了那么久,都待得没有耐心了身体还是不舒服,那我们就换一个环境。”

    梁颂坦诚道:“云汀,我先前同医生的意见一致,是因为我觉得你住在医院我会比较安心一些,但是我不舍得看你皱眉。”

    他再次俯下身,亲昵地用鼻尖蹭蹭他的脸侧:“宝贝最好了,可不可以原谅我杞人忧天,忽略了你的感受,最后竟然没有跟你站在统一战线的举动好吗?”

    江云汀眉头舒展:“不怪你,我知道的,你一直都很担心我的身体。”

    “那今天有没有更喜欢梁小颂一点?”

    “有,”江云汀开心地抿着唇笑:“今天最喜欢梁小颂。”

    “我也是,我每天都最喜欢江云汀。”

    梁颂看他因为发烧而干裂的嘴唇,起身倒了一杯水,扶着他慢慢地喝。

    江云汀靠在他怀里,喝了几口就不要了。身上黏答答的不舒服,他想换衣服。

    异变突生——

    梁颂从柜子里拿了一件纯棉的睡衣想要给江云汀换上,江云汀一手抓握着床边的栏杆想要自己撑着坐起来,没想到才刚刚借力起来了一点,就猛地脱力、重重地躺了回去。

    监控仪器疯狂作响,滴滴叫个不停。

    梁颂吓了一跳,连忙把栏杆放了下来探身去俯抱着他:“云汀?哪里难受了?”

    江云汀紧紧皱着眉头,满脸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梁、梁颂,我有点呃——”

    他耐不住痛,无力地蹬了两下被子。

    “哈啊——唔!”

    怎么?怎么会突然这样?

    江云汀痛得眼中含泪,梁颂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模糊。

    “是不是喘不过气?”梁颂反应很快,马上给他戴上了氧气面罩。

    江云汀没办法回应梁颂的话,胸口处突然发堵发闷,又是一阵猛烈的抽痛让他下意识蜷缩起身体。梁颂满头大汗地抱着他,疯狂摁着呼救铃。

    “宝贝,你别吓我,”梁颂把他半抱起身让他靠着自己,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胸口,“云汀,放松,对!放松下来,别着急。”

    江云汀嘴唇发紫,身体还不时抽搐一下。桑姨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刚跑进来就被这幅场景吓得不轻,赶紧跑出去叫人。

    医生和护士来得很快,梁颂被医生强行掰开手,又被明叔和随后进来的梁瑢、曾汪淼抱着腰挪出了病房。

    “家属在外面等候,我们现在进行抢救!”

    “快!建立静脉通道!”

    大门被紧紧关上。

    梁颂浑身发软,众人托抱不住,只能任由他跪倒在门后。

    桑姨在后面偷偷抹泪,曾汪淼站在一边手足无措,无助地看向梁瑢。

    梁瑢走上前去,蹲在梁颂身旁。

    “他会撑过去的……你,你现在先起来……”

    梁颂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云汀、云汀刚才还好好的,他还说,他想要回家。

    一滴泪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梁瑢看着揪心,别过脸不忍再看。

    “唔——!”

    江云汀的后脑勺狠狠地砸落在休眠舱金属的舱壁上。

    裴初霁!

    “哈啊,裴、裴初霁?”江云汀被他掐得呼吸不过来,用力地去掰他的手,没有用。

    裴初霁玩味地看着他,江云汀,终于落在他手里了。

    他的手一松,江云汀跌落在地,捂着脖子使劲儿地咳嗽。

    江云汀的大脑疯狂运转,裴初霁怎么会在快穿局?母神不是把他带走了吗?肖让呢?九九呢?!

    “你是不是想问,那些个蝼蚁都去哪里了?”裴初霁蹲下身看着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抬起他的下巴,又被他甩开。

    他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的主神,你以为,母神能困住我?”

    江云汀还在咳,牵连得心脏也跟着痛。

    裴初霁好心地学着梁颂的样子给他叩背,但收效甚微,反倒吓得他咳得更加厉害。

    江云汀往旁边挪了挪,拂开他的手,可这一举动却不知道触碰到了裴初霁哪一根神经,竟让他瞬间暴起,一把就将江云汀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云汀用力要把他推开,可惜半点都推不动。

    裴初霁把江云汀的两只手都抓在一起,勾起唇角要接近他,江云汀不适地别过了脸。

    没关系——裴初霁很满意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

    “江云汀。”裴初霁像是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玩具,笑得异常开心。

    ——“你是我的了。”

    第127章 世界四:脸盲迷糊低阶alpha攻VS强势醋桶高阶alph

    长长的锁链从房间延伸出来, 裴初霁手指一勾,锁链便顺着他的指令爬上了宽大软厚的床,如同藤蔓一般缠上了床上正安静睡着的、虚弱苍白的人的脚腕。

    刀光一闪, 裴初霁将受伤的手指按在锁链之上, 鲜血浸润下去, 发出夺目的白光。

    陷在梦境中的人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裴初霁伸手握住了他的腿,欺身而上——江云汀猛地睁开眼,抬手就要甩给裴初霁一巴掌,可他实在太虚弱, 反而被裴初霁握住了手。江云汀又想伸手把裴初霁推开,却正中裴初霁下怀,将两只手都握住,挑眉一笑。

    江云汀意识到什么,疯了一样的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裴初霁吻向了自己的手腕。

    好恶心。

    江云汀的胃部翻腾不休, 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败下去。

    裴初霁一直注意着江云汀的反应,看他脸上一副掩饰不住的反感,居然破罐破摔地从心底里涌现出一种满足。

    “你厌恶我, 这很好。”裴初霁的手指划过江云汀弧度优美的侧脸, 像是欣赏一件绝世珍品。

    他不明意味的笑了一声,脸色阴沉下来:“总比什么感觉都没有来的好。”

    “你有病。”

    江云汀的脸上完全是厌烦。

    他不知道裴初霁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九九和肖让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连母神都限制不了裴初霁……

    江云汀心脏猛地一缩,疼得他下意识要把手抽回来, 但裴初霁抓得好紧, 他抽不动,只能弯下了腰一阵急喘。

    裴初霁皱起了眉。

    他把手松开, 江云汀坐不住,侧倒下柔软的床面,捂着胸口痛得喘不过气。

    “唔呃——”江云汀咬着牙,他本不想发出痛呼,但实在是无法控制住。他难受得蹭了蹭被子,辗转想着……

    若是裴璟在就好了。

    他委屈地皱皱鼻子,好想要裴璟抱抱他。

    可下一秒,江云汀却被抱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裴初霁不太熟练地把人抱在怀里,他也不知道怎么照顾一个心脏病人,想了想,还是动用了神力。

    如同冰霜一样的神力注入到江云汀的体内,冻得他狠狠一抖,颤颤地要推开他。

    裴初霁耐心有限,连神力都给他用了,还要怎么样?

    他本来就神格有损,愿意把神力给他缓解疼痛就已经是破例了,这般不识趣……

    江云汀就从没有这么冷冰冰的对过裴璟。

    这么一想裴初霁心里就又冒起了火,冷斥道:“别乱动!”

    江云汀顿了一下,猛地提起力气推开了裴初霁,砰得一声摔下床去!

    “咳咳咳!咳咳咳嗬咳!”

    江云汀不知道是呛了一口还是什么,突然咳得止不住,只能用力捂着唇,停都停不下来。

    裴初霁咬牙切齿地把他从床下抱起来,江云汀咳得没有力气,躲又躲不开,干脆侧过身子不看他,把自己蜷起来闷闷地捂在枕头里咳。

    过了几分钟,一台小型的机器人来到江云汀的床边,头顶着一杯水,还冒着热气。

    江云汀没理,他浑身都难受,昏昏沉沉地闭着眼,好像已经睡过去了一样。

    裴初霁盯了他的后脑勺两秒,最终像是认命了一般,自己走到了另一边,端着热水站在床头:“起来喝水,把药吃了。”

    江云汀装作听不见,连呼吸都没有什么变化。

    裴初霁磨了磨牙,这个人,完全不怕他。

    呵。

    裴初霁单膝跪上床,一手把江云汀抱起来,机器人从身边两侧伸出手臂,将头顶着的热水和药一同送到裴初霁面前。

    裴初霁粗暴地把药塞进江云汀的嘴里,江云汀咬紧了牙关,一粒药都塞不进去。

    裴初霁冷笑一声,抬手直接把江云汀的下巴卸了,连着药和水一并放进他嘴里,手指搅动着他的舌头,迫着他吞下去。

    江云汀从来没有被这般对待过,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水流不停地从嘴角流出来,舌头完全被药的苦味占据,然后麻木。

    江云汀难受得瞪大眼睛,关节发出一阵可怖的咔咔声。

    裴初霁给他复了位。

    “别想着违逆我,”裴初霁看着江云汀狼狈的样子,额头上都是汗,他俯下身温柔地给他把粘在额上的碎发拂开,眼睛里却写满了威胁,“违逆我的下场就是这样,到最后痛的还是你自己。”

    江云汀突然笑了一下,当着裴初霁的面,直接把水和着药吐了他一身。

    裴初霁的脸立刻就黑了,把江云汀摔在床上。

    “混账东西!”

    江云汀撑在床面上,柔软的被褥被手指揪紧,泛出波浪般的褶皱。

    他呼呼的喘着气,努力睁大着眼睛,支撑着自己不要晕过去。

    “裴初霁,你真让我恶心。”

    “我恶心?”裴初霁把衣服脱了,露出结实的上身。他上前掐住江云汀的脖子让他仰起头与他对视,没注意到江云汀的不对劲,“是你不识好歹,我本想好好对你,你为什么要处处逆着我来?”

    “为什么你们的眼里都只有裴璟?!”

    “因为你作恶多端,你自私自利!”江云汀吃力地说着话,不肯示弱,“在其位不谋其事,凭自己的喜恶决定别人的生死、甚至要毁了整个世界,就为了建立你所谓的新秩序?可笑!”

    裴初霁青筋暴起,但却诡异地笑了起来:“你继续说。”

    “因为你不顾血肉亲情,身为主神独断专权,把裴璟足足折磨百世!”江云汀的脸色彻底衰败下去,还是坚持道:“这样的你,凭什么要求属下效死,又凭什么,要求别人都理解你?”

    裴初霁把江云汀轻轻甩开,可他却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身体的力量,直直倒在了一边。

    江云汀大口呼吸着空气,面容青白,嘴唇染上了紫色。

    他身上的神格被裴初霁施法封印住了。

    江云汀捂着胸口猛咳几声,端丽的面孔皱成一团。

    “咳咳咳!咳咳咳咳哈啊——!”

    他是侧卧着,这种姿势很容易被呛到。果然,下一秒他就呛到了气管里,激得他咳得越发厉害。

    江云汀仿佛听见了裴璟在他耳边轻轻说话。

    “慢点,先忍着几秒,然后轻轻地咳,对,慢一点。”

    江云汀把手指塞进齿间,学着裴璟常说常哄他的样子,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可没等他完全恢复过来,一阵冰冷的神力再次注入到他的身体里。

    功亏一篑。

    “咳咳咳嗬!唔——咳咳咳!”

    江云汀这一回彻底止不住,他冻得不行,感觉流动的血液里都是冰渣子。

    裴初霁,裴初霁,咳咳咳,他是故意想要折磨自己。

    裴初霁恨毒了他,但裴初霁最想要的神格还在他身上,神格又认了主,所以江云汀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就是一点点皮肉折磨,没关系。

    反正裴初霁又不会杀了他,骂痛快了他就够本。

    江云汀咳得两眼昏花,胸口都带得疼痛起来。他努力想忍着,但忍不住,眼睛不自然地瞪大,随后干脆地晕了过去。

    裴初霁等了一会儿,确定他晕过去之后才俯身把人抱起来放在沙发上,由着机器人先去收拾脏了的床铺。

    锁链哗啦啦地响起,跟着江云汀被拖到了一边。

    ……什么东西?

    裴初霁定睛一看,被子上怎么会有血迹?

    难道是……裴初霁难得懊恼地看向江云汀的脚踝处——应该是刚才挣扎的时候掉下床,那锁链把皮磨破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脆弱?

    但这张嘴硬得很,脾气也硬。

    ……他好像骂得没错。

    裴初霁痴迷地看着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面孔,露出了不掺杂一丝杂质的笑。

    我确实有病。

    江云汀啊,你真是一个特别的意外。

    裴初霁低下头,单膝跪在地上。

    就算是在昏迷中,江云汀也未得一丝安稳。

    执起江云汀冰凉的手,裴初霁发现他的指尖泛出紫色,不由担忧地皱起眉。

    他把江云汀身上的神格封起来了,他的身体失去了神格的滋养,身体眼见着更是大不如前,甚至已经开始衰败起来。

    但若是把神格解封……裴初霁厉了神色——他在古籍中查阅到,神格若是认主了一位普通人之后被强行取出,那么这个人必死。

    在裴初霁的世界里,利益至上。

    为了修复他破损的神格,他不惜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丢进无数小世界中折磨,可他竟然为了眼前这个忤逆他的人一再犹豫。

    江云汀难忍痛楚地挺了挺身子,喉头泛出恶心的血腥味。

    他安稳了没有多久,就又被喉间唤起的痛痒强行弄醒。

    “咳咳咳——”他没什么力气,想咳也咳不利索,牵扯着胸口、腹部也在痛。

    裴初霁把他扶起来一点,江云汀想避开他,被铁钳一样的手牢牢扶住。他现在也不太能管裴初霁的动作,他咳得直冒虚汗,喉结猛地一滚——噗!

    一口鲜血淋漓地喷射在地面上,同时弄脏了两人的手、衣服。

    裴初霁睁大了眼。

    “去!”裴初霁向着小机器人下达了指令:“去找医生来!”

    江云汀看到这一幕反而笑了,他想起了什么,暗道老天对他果然苛刻。

    姥爷死于肺癌,看来他也会步姥爷的后尘。

    他终究不是真正的神……江云汀心口堵得慌,裴璟给他的神格要浪费了。

    裴璟……他还在小世界里。

    他,他得想办法回去,至少、至少要让裴璟活下来。

    江云汀的意识逐渐消沉,头一歪,晕倒在裴初霁的臂弯里。

    “云汀!”

    梁颂从噩梦中醒来,病床上的江云汀依旧安稳睡着,看着与平时无二。

    但梁颂心底的不安从未消失。

    “云汀……”梁颂抚过江云汀雅致的眉目,眼中沉痛。

    无人得见,在小世界各处,无数泛着淡金色的、碎片似得光汇聚起来,最终齐齐追随着最为明亮的那个碎片,目的明确地朝一座大楼而去。

    光束汇聚成星河,柔和的光围绕着这一对爱人。

    精神碎片恋恋不舍地蹭了蹭江云汀的侧脸,似乎在表示感谢,以及说不清的爱恋。

    每一个碎片,都爱着同一个人。

    梁颂的眼睛穿过重重黑暗,得见无数星星点点的光亮围绕着他们的周围。

    他伸出手,精神碎片乖巧地汇聚成团,在他的掌心上欢呼跳跃。

    “久等了。”

    梁颂脸色一白,精神碎片彻底归位,填补起他破碎的精神世界。

    他俯身,轻柔地吻上爱人的额头。

    “我永远爱你。”

    裴初霁看着怀里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的人,攥紧了拳头。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江云汀,我允许你留在我身边,与我共享新的世界。

    第128章 世界四:脸盲迷糊低阶alpha攻VS强势醋桶高阶alph

    啪嗒——

    嗒、嗒、嗒、嗒、嗒。

    肖让撑着地坐起身, 勉强保持着坐姿。

    009跑上前,舔舔他的手。

    很快,一双黑亮的皮鞋出现在牢房之前。

    光线慢慢移下, 半明半暗间, 裴初霁高大的身影把肖让笼罩住, 肖让抬起头,不卑不亢。

    “肖让,别来无恙。”

    “主神,”肖让摸摸猫猫柔软的绒毛,“尊驾来此, 不知有何贵干?”

    裴初霁转了转尾戒,似是在犹豫,最后还是点开了密码锁。

    009喵了一声,挡在肖让的面前。

    “这就是江云汀的那只猫?”

    肖让脸色微变,不顾身上的伤痛直接把009护在了身后。

    “主神,009就是一个普通的系统而已, 碍不着你什么事,你又何必——不!”

    肖让想把小猫抢回来,却被裴初霁一手击中了膝盖骨, 砰得一声摔在地上, 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肖让胆战心惊,裴初霁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系统拟态,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裴初霁两只手指拎起奶白色的小猫,小猫冲着他挥了两下爪子, 倒让裴初霁挑了一下眉, “跟他挺像。”

    跟谁像?

    肖让不由得一抖,跟云汀?!

    “你把江云汀怎么了?!”肖让撑着地扯住裴初霁的裤腿, “你和裴璟的事,不要牵扯到他!”

    裴初霁漠然看着狼狈不堪的肖让,一抬脚掀翻了人。

    拂了拂不存在的灰尘,裴初霁蹲下身看着嘴角含血的肖让,玩味地笑了。

    “肖让,你连你自己的命都不放在眼里,居然还有心思惦记着他?有点儿意思。”裴初霁勉强把小猫抱在怀里,这猫倒识相,不敢挠他。

    肖让啐了一口血:“他是被我牵扯进来的,就是个普通人,你抓他做什么?!”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裴初霁支着下巴,像是看透了肖让的灵魂,“你不会也对他动了心思吧?”

    肖让下意识就要否认,裴初霁却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去听了,转身离开。

    什么叫“也”?肖让愤愤锤了一下地,猛地反应过来。

    裴初霁!他喜欢云汀?!

    裴初霁回到别墅后就把怀里的小猫丢给了机器人。

    他接过湿巾擦了擦手,吩咐道:“把它洗干净。”

    机器人面板浮现出一个绿色的符号,表示它接收到了命令。

    柳澄梦端着粥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又转身轻轻合上了门。

    “没醒?”裴初霁看着那一点都没动的粥碗,忍不住皱起了眉。

    柳澄梦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回道:“醒了,但是他没有胃口,所以……”

    裴初霁回到主世界之后,肖让他们都被一股脑全部关进了空间牢房,只留下些许技术人员在快穿局稳定三千世界。

    柳澄梦没有被裴初霁关起来,他算是个例外。

    他曾是裴初霁最忠诚的手下,这样放在身边的人背刺了裴初霁一刀,按说以裴初霁的行事风格,是不可能会放过他的,只是因为现在实在没有比柳澄梦更加合适又用惯手了的人在身边,所以勉强用用看罢了。

    “呵,是没有胃口,还是想要绝食?”

    柳澄梦接过裴初霁用脏了的湿巾,低眉敛目:“他咳了整整一晚,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半小时,刚刚起身,自然是没有胃口的,绝不是忤逆您。”

    裴初霁看了他一眼,柳澄梦在他的目光下保持着镇定,端着粥碗的手指发出细微的颤抖。

    “去,把粥再热一热。”

    柳澄梦如蒙大赦,赶紧应是。

    裴初霁错过他的一瞬,低笑道:“别想玩儿什么花样。”

    柳澄梦冷汗出了一身,目送他进了卧房。

    糟了……柳澄梦不自觉用力抠着碗底,指甲发白。

    江云汀如今这般虚弱,哪里再禁得起折腾!

    房间看得出来是用了心布置过的,一派的纯色,从视觉上来看十分舒服。室内装了好几台机器,不停地给这间屋子通风换气、保持湿润和适当的温度。

    可居住在里面的人,却时时受着病痛的折磨,半点难以安眠。

    江云汀侧卧着,面对着白墙,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低低的咳喘声掩埋在被子里,只露出清瘦的肩膀一下一下颤抖着,从被子末端延伸出去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当啷响声,久久不歇,搅扰得人更加心烦。

    裴初霁坐在床沿,发现床头放着的梨汤他一口都没有喝。

    这还是他第一次下厨房,就为了煮这么一小碗东西。

    裴初霁抚上他的背:“咳得厉害,怎么不喝水?”

    江云汀往里面躲了躲,稍长的头发扫过裴初霁的手指,柔软细腻。

    裴初霁这几天不太敢迫他,大概是那天江云汀大口吐血的样子把他吓怕了。

    也是那一天,他终于切实地认识到,眼前的这个江云汀不是小世界里那个无坚不摧、与他对打得难舍难分的江仙尊,而是一盏脆弱的美人灯。

    失去了神格的滋养,凭江云汀那点破身体底子,癌细胞会迅速蔓延,直到攻破他所有的免疫系统。

    裴初霁俯下身想抱他起来,江云汀机敏地一躲,把自己塞进了墙角。

    他扯高了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裴初霁。

    裴初霁可惜地摊手,随后把那碗梨水端着放在他面前,言简意赅却暗带威胁:“喝。”

    江云汀握拳抵在唇边:“咳咳,不喝咳!拿走。”

    “没有毒,就是一碗普通的梨水,”裴初霁没动,难得耐下性子,“你喝了它,我就把神格的封印解了,让你舒服一点。”

    江云汀没理他,喉咙里的铁锈味泛了上来,他不由使劲儿地往下咽口水。

    不要在他面前示弱。

    死都不要。

    “咚咚咚——主神大人,粥已经热好了。”

    裴初霁把梨水放下,坐到一边去看着江云汀。

    他本来一早就想解开神格的封印,奈何这神格到底与裴初霁不是同出一脉,封起来容易,想要解封却碰上了一点麻烦,痛得江云汀要死要活,他自然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现下只能时不时解开封印,但要长久解封,可能还得想办法弄一点裴璟的神力才行。

    柳澄梦推门而入,机灵的小猫还没等门完全打开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噌噌跑着就窜上了床。

    “喵呜~江江!”

    “咳咳,九九?”江云汀欣喜地把小猫抱起来,又觉得不对,侧过身子把小猫护在身后。

    小猫没有注意到江云汀脸色的不对,它一见到江云汀就着急了解他的情况,所以当它看见在被子的遮掩下,江云汀的脚腕上居然被锁链的东西束缚住时,不由惊呼道:“江江!好长的链子,你被他锁起来了?!”

    江云汀厌倦地看着那条黑亮的锁链,把腿往里收了收,眼不见心不烦。

    裴初霁把他当作什么?当作一个宠物,一条狗?

    柳澄梦端着粥碗很有点尴尬,他走了进来,在裴初霁的注视下把粥碗递给了江云汀。

    江云汀疲惫地摇摇头,他不是故意跟裴初霁对着干,是真的没胃口。

    柳澄梦眼神中带着央求:“不吃东西怎么行呢?你现在本来就在生病……”

    “你放在那里吧,我饿了会吃。”江云汀揉揉眉心,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正在发烫。

    摸摸小猫的头,小猫正担忧地看着他,江云汀勉强露出个笑脸。

    太好了,九九还在,那部长他们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嗒。”

    裴初霁把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手指轻点桌面。

    “不要让我动手。”

    江云汀想起他当日强行让他吃药而卸了他的下巴的事,身子一僵。

    柳澄梦把粥碗放在江云汀的手里帮他捧好,努力劝着:“吃一两口也好,昨天你就没吃东西……”

    江云汀动了动身子,腿上传来一阵刺痛,原来他在动作的时候带动了脚上的锁链,累及了脚腕上的伤。

    他看着眼前泛着米香味的肉粥,耳边江崎的厉喝声不断地在房间里回响。

    “贱种!生你下来还不如养条狗!狗好歹还会冲老子叫几声,你连叫声’爸‘都不会叫,一天天除了跟老子作对,就只知道找你姥爷姥姥!”

    现在这副样子……江云汀恍惚地想,江崎说他不如狗。

    但裴初霁是真的想把他训成狗。

    那条锁链把江云汀刺激得不轻,童年时不堪的回忆冲击着脆弱的灵魂,情绪激荡之下,江云汀失了神智。

    又是一阵要命的咳喘——江云汀捧不住那粥碗,还好柳澄梦没撤开手,速度很快地把碗接了过去。江云汀侧过身去猛咳,清瘦的脊背好似要被震碎了一般。

    柳澄梦看不过眼,走近了些许要帮他叩背,刚动了一步,就被一阵巨力掀开一边。

    他晃悠了两下才站稳,抬头一看,裴初霁正替代了他先前的位置,正在尝试给江云汀舒缓。

    “别!”柳澄梦顾不得太多,三两步上前大逆不道地抓住了裴初霁的手,裴初霁抬手就要拂开。

    “你找死?”裴初霁怒视着他。

    柳澄梦连忙松开自己的手,他恭敬地低下头:“主神息怒。主神大人难道没有发现,您每次给他输送神力的时候,他都会更加痛苦吗?”

    裴初霁凝眸:“……说说看。”

    柳澄梦小心翼翼:“会不会是,您的神力太过霸道,所以他一时难以适应?”

    裴初霁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手,突然想起他的神力冰寒无比的事实——他神格受损之后极少动用神力,且他动用神力之时大多是为了击杀对方,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所以江云汀那日不是要推开他,而是他被冻得受不了了?

    “咳咳咳咳唔!”

    江云汀掌心染血,从指缝滴落下来。小猫惊恐地看向他,想要扫描他的身体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能力被裴初霁禁制住了。

    裴初霁自然也看到了那血色,凝神将神力在体内运行一周之后,再次尝试给江云汀输送神力,却没想到江云汀都已经病成这副模样,竟还能一手抱着猫跑下床躲开他。

    噗通——

    江云汀身体虚弱,这样的大动作自然是站不稳的,没走两步就摔在地上,失手打翻了桌子上的梨水。

    梨水溅湿了柔软的地毯,留下了淡黄色的湿迹,裴初霁眼神一冷。

    他快步走上前去,抓着江云汀一只手就要把他重新拖上床,江云汀冷冷地推开他,唇角染血:“放开我!”

    “你到底在作什么死?!”裴初霁发现他脚腕上白纱布渗出的血迹,声音软了软,“老实一点不好吗?非得跟我来硬的?”

    说罢就弯腰想要把人抱起来,被江云汀大力推开。

    “你滚开!”江云汀把小猫推到墙角,裴初霁眼神晦暗,紧跟其后,抬手从后方揽住了江云汀的腰身。

    “啪!”

    江云汀居然回身猛地甩了裴初霁一个耳光!

    柳澄梦愣住了,害怕似得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快步走出房间。

    裴初霁有点懵,眼见着江云汀跌坐在床上还下意识上去扶了一把,又被江云汀狠狠推开。

    “滚!”

    裴初霁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都被这般对待了,竟然连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他用舌尖顶了一下脸颊,事发突然,他不慎咬到了口里的软肉。

    是血的味道。

    在漫长的生命长河里,裴初霁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

    ——江云汀,必须要留在他的身边。

    江云汀跌坐在床上,小猫怕怕地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心疼地舔着他的手。

    江云汀恍惚一瞬,他被关了太久,也被锁了太久。

    近半月的时间,不见天光。

    主世界与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梁颂,一定急坏了。

    微风掀开薄帘,一缕阳光打在他的脚上,照得脚上的锁链黑沉,漆亮。

    江云汀视裴初霁为无物,低头温柔地抚摸着小猫的脊背。

    “九九……别怕。”

    ——云汀,别怕。

    “九九……我带你回家。”

    ——云汀,我带你回家。

    “你回不去了。”

    哐当——!

    厚厚的隔膜被这道声音打破,江云汀捂着头趴倒在地上,不住地倒吸气。009猛地抬头怒视着他,一个跳跃咬住了裴初霁的手!

    叫你欺负江江!

    叫你在这个时候还要刺激江江!

    明知道江江身体不好还要用锁链锁住他,咬死你咬死你!

    小猫叼住裴初霁的手一阵猛甩头,暗红色的血弄脏了小猫白色的皮毛,江云汀深恐裴初霁会伤害009,扑了过去把小猫抱在怀里。

    “九九咳咳!松、松口!”

    裴初霁不在意地抬手一甩——没怎么用力,但小猫摔在了地上,猫猫头还正对着柜角的锋利处,江云汀扑上去一挡。

    “唔!”

    手背立时破了皮,淡淡的青色浮现而出。

    江云汀心脏一阵急跳,呼吸声重了很多,但还想着摔在地上的小猫,急急忙忙的就要把它抱起来察看伤势。

    裴初霁把急着去抱猫的江云汀揽到自己怀里,江云汀还在不停地挣扎,亮光一闪,他僵在了裴初霁的怀里。

    裴初霁定住了江云汀。

    “我说错了吗?”裴初霁似是困惑,但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你确实是回不去了。”

    江云汀喉头一哽,身上不自觉地颤抖。

    “老老实实陪在我身边,我的一切都可以与你共享。”裴初霁低头嗅着江云汀身上说不明白但很好闻的馨香,满意一笑。

    “与神共享所有的一切,是我对你的恩赐。”

    “你该感恩戴德的接受。”

    第129章 世界四:脸盲迷糊低阶alpha攻VS强势醋桶高阶alph

    009从江云汀的怀里滑下, 东倒西歪地冲出了房门。

    找人,找人来救江江!

    江云汀被迫抬头与裴初霁对视,裴初霁的眼底写满了欲望。

    “裴初霁, 放开我。”

    江云汀倦怠地垂下眼。他的头好痛, 耳边的各类说话声吵得他心烦, 可裴初霁的存在感那么明显,让人时时刻刻都无法忽视。

    裴初霁一手把江云汀放倒在床上,他也跟着倒下,手撑着床,离江云汀尚有一段距离, 做足了一副有礼的样子来,但言语间又是那么的毫不客气。

    “你知道是不可能的,”裴初霁哼笑一声,他动作轻柔地抚过江云汀雅致的眉目,江云汀把头一偏,又被裴初霁捏着下巴转了回来, 不得不直视裴初霁那双极具逼迫感的眼,“我既对你感兴趣,自然要把你留在身边。”

    他叹道, 陡然有一种孤寂从他身上蔓延而出。

    “江云汀, 神的一生太过漫长,我想要你来陪我。”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又如何?”裴初霁放开气势,“我是神,我也可以助你成神。”

    江云汀闭上眼:“我说了, 我不愿意。”

    手指顺着细腻的肌肤慢慢滑下, 裴初霁握上江云汀的脖颈,轻声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也是一样的,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成神,更不愿意是因为你的意愿强迫我成神!”

    “放肆。”

    江云汀自嘲地笑了一声:“裴初霁,你出去招招手,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陪着你,又何必来强求我?强求一个厌恶你至极的人?”

    “漫长的生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江云汀无畏的看着裴初霁逐渐黑沉的脸,“我只需要过好我现有的人生就够了。”

    裴初霁露出与平日不同的明媚笑容来,可他手下的动作却恰恰相反,有力的指节缓缓收紧,江云汀很快就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色被逼得通红。

    可他没有哼出一声,也没有求饶,无悲无喜地看着眼前这个要把自己置之于死地的人。

    江云汀看着天花板,耳边的吵架声、打砸声仍未停止。

    裴璟……我好累。

    真的不怕死吗?

    还是说……他对死的渴望超越了对裴璟的爱?

    裴初霁着迷地凝视着江云汀那一双如琉璃般清透的眼珠,视线不曾有丝毫偏转。

    江云汀被逼出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去,却依旧不肯示弱。

    好喜欢这个人,裴初霁想。

    他应该早点遇见江云汀、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意、早点把他困在自己身边的。

    不过现在也不迟。

    江云汀啊——无论用什么手段,你都要留在我的身边。

    裴初霁猛地松开手,江云汀发出“嗬”的一声,眉目紧皱,不受控制地大口呼吸着空气。

    “别急,”裴初霁学着裴璟的样子,轻轻顺着他的胸口,“别呛着,嗯?”

    江云汀躲开裴初霁的手,侧身握拳重重地压住胸口,清瘦的脊背起伏不断,直白地展示出主人的痛苦。

    裴初霁从柜子里拿出几粒药,抬手把人拉起,锁链哗然作响。

    他用了同样的办法给江云汀喂药。

    江云汀被折腾得再做不出什么反应,有点迟钝地被裴初霁扶着靠在枕头上,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无尽的幻象朝他蔓延而来,江云汀看着被子上精致的海浪纹样,仿佛将要被广阔无垠的大海淹没,可抑郁发作的头痛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每时每刻都如钝刀磨肉般撕扯着他的灵魂。

    安安静静地坐在他面前,裴初霁满意地抚过他的脸。

    好像一个娃娃,足够漂亮,足够美好,就是

    江云汀再次躲过了裴初霁的触碰。

    不够听话。

    裴初霁站立在床边,口中哼唱出声,那诡秘的乐调听着低回缠绵,哀婉悠长——

    无尽的光波以他们二人为中心浮荡出去,009正撕咬着柳澄梦的裤腿拉他过来救人,柳澄梦手忙脚乱收好手机。

    白光莹莹——009呜了一声,松开了柳澄梦的裤子,整只猫贴在白色的光球上猛刨爪,柳澄梦上前把小猫抱在怀里,脸上也是焦急不已。

    “燕晴他们就要来了,别急别急。”柳澄梦的手也在不停地抖,还在努力安抚猫猫,“江云汀他有神格在,主神不会伤害他!”

    “什么叫不会伤害江江?!”009张牙舞爪,“主神就是个疯子!江江的病复发了,他受不住!”

    “你想要咳咳,做什么?”江云汀捂着胸口低咳,他的头痛居然在裴初霁的施法下有所缓解。

    咒术初成,裴初霁满意地看着无尽的白光盘旋于光球之上,只消他一动手,就能够把眼前这个满心满眼只有裴璟的江云汀,变成一个只属于他裴初霁的“江云汀”。

    “让你做一场美梦,在这个梦里,你会见到裴璟。”裴初霁坐在床边,强行把江云汀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万般温柔地看向他:“但是,梦醒之后,你就会彻底遗忘他,你们的记忆都会被尽数替代成为我们两个人的回忆。”

    江云汀一身恶寒,激得他咳得止不住。

    裴初霁陶醉其中,语气越发缠绵:“你会爱上我,顺从我,离不开我。”

    “裴初霁、咳咳咳!你咳咳咳——你敢!”

    裴初霁畅快地笑出声,他用力握住江云汀试图挣开他的手,逼近了江云汀的脸:“我有什么不敢?今日过后,我就能得到一个眼里心里都只有我的’江云汀‘了。”

    抬手,神力把江云汀包裹起来,江云汀眼神一直,裴初霁及时接住了他委顿的身体。

    裴初霁动作轻柔地把江云汀放平躺好,又仔细将被子掖得严严实实。

    他坐下来,把手放置到江云汀的额头上,闭目。

    “嗯?”裴初霁却是感到十分惊讶了。

    搜神术,他从未失效过,但在这里,险些连意识空间的门都敲不开。

    看来,江云汀的精神力并不如肖让他们交上来的档案上所登记的那样只是中等,而是远超常人一大截。

    但终究是抵不过神力——很快,紧闭的意识空间被强行打开,浓稠的黑暗吞噬着裴初霁的精神触角。

    至少在裴初霁的经历里,他从未在什么人的意识空间里见过如此浓稠不见底的黑暗。

    江云汀的意识空间里十分简单,除了黑暗,就是点点漂浮在空中,因为在黑暗中而更显明亮的球体。

    那就是他的记忆。

    细弱但持久的光亮圆点闪烁着,吸引住了裴初霁的目光。

    裴初霁看过江云汀的所有资料,但江云汀不断地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新惊喜。

    周遭都是黑暗,唯有点点光球汇聚成星河……江云汀,你就这么喜欢裴璟?!

    裴初霁喉间酸涩异常,胸口被堵得闷塞难疏。

    他飞身而上,终于触及到了江云汀最深层的、包裹得最为严实的回忆。

    光球发出光亮眼莹润,看着柔和又细腻,裴初霁伸手轻轻触碰,瞬间被烫得一缩!

    裴初霁眼神一凛,满是愤恨。

    双手齐平,将所有光球凝聚成团。

    手指飞舞之间,白光闪烁,诡秘的锁链将光球们紧紧缠绕。

    安静睡着的人脸上出现了极度痛苦的神情,长眉紧蹙,一阵要命的呛咳冲口而出——

    “砰——!”

    裴初霁抬手掩面,只见那锁链寸寸断裂,消融在他的面前。

    裴初霁默了一瞬,突然从心底里涌上一层挫败感。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全是江云汀给他的。

    连神力都无法攻入、束缚改变你的意志。

    江云汀啊,你真是……裴初霁苦笑一声,连半点机会都不会留给别人。

    你真的是世上最难打动的人。

    一而再、再而三被毫不留情的拒绝,已然耗尽了裴初霁的耐心。

    裴初霁原本因为马上就要得到一个完全属于他的“江云汀”而欣喜的眼眸渐渐褪去了光彩,显现出最初的霸道和冷漠来。

    明亮的光球隐匿之下——裴初霁抬手触及那黯淡的球体。

    是你逼我的。

    他出了江云汀的意识空间,江云汀同时睁开了眼睛。

    江云汀强行驱动神格,神格震颤,逼得裴初霁退后几步。

    “咳咳唔!”

    江云汀捂住胸口,警惕地看着裴初霁,藏在被子里的手摸向了床头的接缝处。

    裴初霁冷静道:“江云汀,你很厉害。”

    到底是意识空间被人强行打开过,江云汀现下的状态非常糟糕,精神绷得死紧,隐隐到了承受的临界值。

    他攥紧了手里的碎瓷片,那是他刚刚打碎梨水碗的时候,偷偷握在手心里,又在推小猫进墙角的时候偷藏的。

    “我听说,你很爱你的姥姥姥爷?前段时间,你的姥姥去世了?”

    江云汀豁然抬起头看向他:“你想怎样?”

    “没怎么。”裴初霁抬手想要抚上江云汀的侧脸,江云汀快速撤身不让他碰,可裴初霁不依不饶,他力气又大,扯着江云汀的手臂猛地拉到了自己面前。

    江云汀诧异地发现,裴初霁的眼里,竟然带着恨意?

    他恨我?好荒谬。

    “轰隆——!”

    别墅周边的威压突然加重,带着熟悉的气息。

    燕晴他们来了,同时跟来的,还有母神。

    裴初霁毫不在意外面的动静,应该说,他早就料到了有今日。

    母神不会容下他,哪里都容不下他。

    这些时日的短暂逍遥,不过是母神为了等待裴璟历劫成功重归神位,好来替代他而故意不闻不问拖延时间罢了。

    可惜,他终是没有机会得到江云汀,连一分一秒都没有。

    裴初霁勾唇笑了一下,俊朗的脸上满是恶意:“我一向说到做到,我说了,我得不到的,他也别想得到。”

    “江云汀,只是听见和猜测你姥姥的死,也太不直观了。”裴初霁感受到江云汀的挣扎正在减弱,面上的笑容渐渐放大,“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亲眼看看你姥姥临死前,都做了什么可好?”

    江云汀胸口剧痛,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初霁。

    空中的气流逆转,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道席卷而来。

    江云汀被吹得睁不开眼睛,却依旧努力地往那漩涡看去。

    裴、裴璟,你终于来了。

    裴初霁看着那漩涡,脸色黑沉,抬手拧过江云汀的脸,微笑道:“江云汀,好梦。”

    裴初霁利落地打了一个响指,江云汀头脑昏沉,坠入看似甜蜜却危险的梦境——下一秒,江云汀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噗嗤——

    裴初霁低下头看向自己腹部的匕首——鲜血弄脏了裴璟的手指。

    裴璟一手抱着昏睡着的江云汀,一手不紧不慢地将匕首转了个圈,鲜血喷涌而出。

    “裴初霁,今天,没人可以保下你,”裴璟露出了残忍的笑,“母神也不可以。”

    江云汀看着自己的手,惊讶地发现行人们居然穿过了他的身体。

    可他不能自由行动,被不可见的风筝线牵引着,身不由己地走向既定的方向。

    他真的可以见到姥姥吗?

    江云汀抿了抿唇,裴初霁是什么意思?

    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马路对面,江云汀愣了一下,无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

    是……姥姥吗?

    “滴滴,滴滴!”

    江云汀的瞳孔猛然放大,扑身上前,不——!

    一辆大货车一下急刹,扬起无数粉尘,老人摔倒在地上,神色恍惚。

    五大三粗的汉子红着脸,扒着车窗伸出头去吼道:“嘿!你个死老太婆,碰瓷儿呢你?!红灯走什么走?!”

    姥姥呆呆地看着司机,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刚要道歉,就被另一位同样过马路的阿婆拉着手臂赶紧站起来走开了。

    司机骂骂咧咧地继续开着大货车踏上他的路途。

    “唉,老姐姐,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急什么呢?红灯也是能闯的?”阿婆从口袋里拿出皱巴巴的纸巾,努了努嘴:“喏,擦擦干净,没摔伤吧?”

    江云汀站在姥姥身边,慌得满头是汗想察看姥姥的伤势,可他的手穿过了姥姥的身子,没办法触碰到她。

    “姥姥?摔伤哪里没有?”江云汀急得要掉眼泪,“疼不疼啊?”

    即便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但江云汀依旧深深厌恶着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

    姥姥还是那副恍惚的样子,但还是礼貌地跟这个好心的老人道了声谢。

    老人摆摆手,挎起菜篮去买菜去了。

    姥姥坐在树荫下的木椅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马路上的行人。

    江云汀席地而坐,把头虚虚地靠在她的膝上。

    他陪着姥姥在这里待了快一下午,心情平复了很多。

    “姥姥,您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呀?饭也不吃,”江云汀心疼地看着姥姥头上增多了不少的银色发丝,抬手抚摸,“姥姥长了好多白发,是云汀不好,没有好好照顾您。”

    “唔——”江云汀趴在姥姥的膝盖上,捂着抽动的额角不好意思地笑笑:“头有点痛……姥姥,云汀又不听话了,生病了没有吃药。”

    他不同于这半月的沉默,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

    “姥姥,我好想你啊。”

    “姥姥,你怎么不入我的梦?”江云汀委屈地皱皱鼻子,揉了揉眼睛,仰起脸来,却是带着笑的。

    江云汀握住姥姥满是皱纹枯瘦的手:“能见姥姥一面,就算是在幻境里,我也很满足了。”

    姥姥霍然站起身来,江云汀疑惑地看着姥姥的背影。

    梧桐树被一阵清风飒飒吹响,一位身材伟岸挺拔,但自带冷峻干练气质的男人正一手拿着手机走了过来。

    江云汀还是坐在地上,姥姥挡在他的面前,他不由歪了歪身子偏头去看。

    是肖让。

    他又看向了姥姥。

    轻轻地拽了拽姥姥的裤腿,江云汀好奇地问道:“姥姥是在等肖让?”

    等肖让做什么?

    肖让也看到了老人,加大了步子快步走了过来。

    “姥姥?您怎么来了?”肖让扶着老人重新坐回木椅,自己也在旁边坐下,姥姥没有松开他的手。

    姥姥用力眨了眨眼睛,手指不停地抠着掌心的肉保持清醒。

    “你……你是云汀的领导,叫肖让,对不对?”

    姥姥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照片,那是她拜托刘丹给她打印出来的。

    肖让看了一眼那照片,这个角度……想来是他当时在医院窗口缴费的时候,那头顶的监控拍下来的。

    他也不在意,应道:“是,我是肖让。姥姥,您是想要来找云汀吗?”肖让为难地皱皱眉:“他现在在工作呢,可能得过几个星期才能回来。”

    姥姥慌张地摆摆手,左右看看,像是害怕江云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似得。

    江云汀趴在姥姥的膝上,满是不解。

    姥姥挥挥手,做了个让肖让靠近过来耳语的手势。

    江云汀坐直了身子。

    琉璃似的眼眸剧烈颤抖——裴初霁说,要让他看看姥姥临死前做了什么。

    “呃唔!呼呼呼呼呼——”

    诛心,不过如此。

    “领导,我有件事儿,得拜托你。”姥姥面露哀容,枯瘦的手指上青色的血管鼓起,是很用力的样子。

    肖让心里有点不安,但没露在脸上,点点头:“您说。”

    “谈玲和江崎,就是云汀那对不是人的爸爸妈妈,”老人局促地低下头,但想到自己要托付的那件事,想到自己最爱的孙子,还是抬起头来说道:“他们养着我,就是惦记着我那点儿房产。”

    她局促地搓搓手指:“那房产原不值钱,我和云汀他姥爷人死如灯灭,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管不了了。但那是云汀从小到大住惯了的地方,我无论如何都是要想法子给他留下来的。”

    肖让试探道:“您的意思是,您怕您死后,那套房子留不住,怕被那夫妇俩卖掉是吗?”

    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垂下眼帘,老人露出与平时大不相同的凶横目光。

    像一头护崽的母狼。

    江云汀头痛难忍,伏在姥姥的膝头颤抖不止。

    姥姥看着地上落下的梧桐叶,轻描淡写道:“他们没有这个机会。”

    肖让一头雾水,正要再问,老人已经先一步跪倒在他面前。

    “姥姥!”

    “姥姥?”

    肖让手臂发力,一下就把老人扶了起来,顺带把她扶稳、好好坐回了木椅上。

    肖让猛擦汗,苦笑道:“老人家,您这真是……”

    “我知道是我为难你了,但是我没办法,”老人掩面,用大拇指抹去了眼泪,镇定道:“我知道快穿局不是一般的机构,云汀能得领导看重是他的福气。云汀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他会好好报答你、认真工作的。”

    “姥姥,您先说您在担心什么?”

    老人叹了好几口气,说道:“江崎那狗东西!把云汀卖给了谢家少爷,就是那个专门玩儿小男孩的谢少爷!”

    肖让的眼神陡然锋利起来,谢家?

    江云汀惨白着脸,姥姥的死,还有这一层关系?

    老人心满意足地交托完所有的事,郑重地给肖让鞠了一躬,肖让连忙避开。

    “姥姥,我送您回家吧?”

    “不用不用,”老人笑眯眯的,露出了惯常的慈爱笑容,“这儿附近的花开得好,我逛逛就回去了。”

    肖让还要再说,裤兜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肖让肖让!快回来加班!”

    老人注意到他为难的神色,摆了摆手:“去吧,没事儿,我能走回去。”

    肖让只得应下,目送老人走了几步后就被再次响起的夺命电话铃召了回去。

    老人又恢复了一开始那般痴愣的模样,江云汀守在她身边,不断地提醒着脚下的障碍。

    虽然知道姥姥听不见,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老人若有所思地看向身旁的虚空,没瞧见人,摇了摇头,再次向前走去。

    她还以为云汀在她身边。

    云汀那孩子,总怕她脚下不稳会摔跤,平日里陪着她散步就叽叽喳喳不停。

    一想起这个孩子,老人脸上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云汀——云汀。”

    江云汀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声音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老人。

    姥姥能看见他了?

    老人扭过了脸,看着掩映在高大的楼房间,缓缓下落的太阳。

    “云汀,要好好的。”

    “姥姥……”江云汀不自觉泪流满面,“我,我唔,很好,姥姥……”

    “允弦,我会保护好我们的云汀。”老人的脑海中不住地浮现出多年前,爱人踩着三轮车,她和小云汀坐在车里去游乐园玩儿的场景。眼泪滚滚而落,又被枯瘦的手狠狠抹去。

    无尽的欲望已经将女儿完全吞没,那破败屋子里惨遭家暴却不思反抗、一错再错的可怜女人不再是她的女儿。

    老人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和狠辣。

    允弦,就当我已经疯了吧。

    ——“我要把他们带走,以绝后患。”

    第130章 世界四:脸盲迷糊低阶alpha攻VS强势醋桶高阶alph

    江云汀站在破败的屋子外, 房门被紧紧关着,但声音并未隔绝。

    他进不去,被一层无形的障碍阻拦着, 只能站在这里, 挪动不了半分。

    他大睁着眼, 近乎麻木地看着铁门生锈的把手上下摆动,却因为被锁住而死活打不开。

    姥姥……江云汀颤着手,心脏已经不听使唤,脑海中的尖叫声疯狂叫嚣着、要侵吞他的意识。

    “我是你女儿,亲生的女儿!啊——!”

    江云汀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疑惑地左右看看,没有人。

    是了,这是他的意识空间,怎么会有其他人呢?

    他低下头,看着那涓涓鲜血从铁门的门缝里流了出来。可他动不了,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只能任由着那说不清是他母亲,还是他父亲,抑或两者都有的鲜血沾污了他的鞋子。

    这下感受得更加清楚了, 眼前一片黑暗, 像是有人帮助他捂住了眼睛。

    两行眼泪流了出来,那人的手一颤,把江云汀揽入怀中。

    没过多久,门开了。

    姥姥身着淡青色的旗袍站定在江云汀的面前, 面容虽然略显倦怠, 但神情不似往常的木然,少见的带了些轻松的笑意出来。

    江云汀的神魂, 随姥姥的动作开始移动。

    最外边的大门打开,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阳光刺眼,姥姥挺直了腰,抬手遮了遮眼睛,然后像是不怕被刺得睁不开一般,把手放下,直直的看向天际。

    她泣不成声。

    江云汀从身后抱着老人,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姥爷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在出门的时候碰见了谈玲,不会因为谈玲失手致死。

    如果不是他,姥姥会在家里的小院儿里颐养天年,时不时和邻居阿婆弹琴唱曲儿,她的手会用来弹琴,不会沾上亲生女儿的血。

    如果……

    都是他不好。

    姥姥又开始动了。

    她擦干了眼泪,跨过了低矮的门槛。

    她跟路过的所有人问好,夸赞赶路上班的年轻女孩儿今天的状态很棒,大声欢迎风尘仆仆的游子回家。

    她停在了花店的门前,店主热情地迎了上来,她清晰地说,想要一束开得最漂亮的玫瑰。

    她丢掉了身上背负着的沉重的包袱,连灵魂都飘然。

    她看着鲜妍怒放的玫瑰,低头含笑,然后大步向前。

    她的眼里只有玫瑰。

    她要与她久别的爱人赴最后一个约会。

    后来的景象一片混乱,因为江云汀被头疼折磨得再也无法保持绝对的清醒,意识随着姥姥的旗袍裙摆飘荡。再次回神的时候,他身处幼时居住的小院儿,姥姥嘴里说着什么,慈爱又温柔地看着他,如同穿过虚空,看到了最为疼惜的孩子。

    她的怀里抱着姥爷的灵牌,含笑而逝。

    江云汀双膝跪地,昏沉着磕了三个头。

    熟悉的小院渐渐崩塌,江云汀跪坐其间,低垂着头,任由砖瓦砸落,毁去他曾经最为珍视的一切。

    意识沉入海底,他被海水层层包裹,密不透风。

    海水裹挟着他,向下沉去,如同回到生命的最初。

    他随着海底的暗流晃荡,睁眼看着碧蓝的天,觉得一切都变得好安静。

    耳边的打砸声终于消停了下来,他很久没有那么安静地独处过了。

    像是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渐渐闭上眼。

    噗咚——

    海水激荡泛出轻波,打破了平静。

    裴璟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江云汀的意识空间,那条唯一的道路光线明亮,无数小花沿路开放。

    走过时间长廊,裴璟看着江云汀从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沉默寡言的少年,再到成年后温柔中常带疏离的青年。

    意识空间的光亮愈燃愈炙,再一睁眼,原来的景象消失不见。

    梧桐树枝繁叶茂,枝桠张扬着伸向天际。

    裴璟站在梧桐树下,恍惚了一瞬,又立刻回神——他的目光完全被一抹身影摄住,再无法挪动半分。

    他发现他寻找了很久都茫然不知所踪的人,正盘膝而坐,乖乖趴在一个老人的膝上,口中念叨着什么,眉眼飞扬,但又似带着浓愁。

    裴璟走过去,先跟老人打了个招呼,又低头看向云汀——江云汀看不见他,也意识不到他。

    他也跟着盘膝而坐,支着下巴,努力辨认着云汀的口型。可惜他的语速太快,说的话又少见的多,叽叽喳喳说了许久,时不时做出些可爱的表情,不会让人反感,反倒觉得娇憨。

    在长辈跟前的云汀,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小心描摹云汀的眉眼,仔细地打量着他的动作,怕他的神魂会有所损伤。

    还好、还好。

    云汀看起来一切都好。

    可是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裴初霁!

    裴璟喉头涌起铁锈的腥气,他当时就应该把裴初霁五马分尸、而不仅仅是锁住他的神魂!

    裴璟用尽了神力,才勉强拦住了江云汀神魂进入屋子的脚步,可是声音无法阻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汀崩溃痛苦。

    “别听了,云汀,捂住耳朵好不好?求求你——”裴璟顾不及自己的神魂因为强行动用神力而被撕扯的痛苦,慌里慌张地抬手想要捂住他的耳朵,可是没有用。

    云汀看不见他。

    云汀在哭。

    裴初霁看着云汀布满痛苦的脸,心脏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揪紧。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爱人真诚善良,却偏偏要让他受尽苦楚?

    为什么他的爱人宽厚温柔,却偏偏要让他目睹亲人相残?

    凭什么?!

    裴璟吐出一口血,还是尽力地站着,挡在江云汀的面前。

    他咬着牙,高大挺拔的身躯挡在爱人的身前,像是挡住千军万马,怎么都不肯退让一步。

    不能让云汀进去,不能让云汀看到。

    他听见他的爱人在崩溃痛哭,而他无能为力。

    他怎么能无能为力?!

    啊啊啊————!

    裴璟手中勾连玄奥图案,淡金色的神力随他的动作跳跃飞扬。

    血气上涌,被几百世的折磨而碎裂的精神世界剧烈震颤,带动着神魂不稳。

    裴璟强行将自己的身体在云汀的意识空间里凝成实体——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这是强行动用神力、导致精神世界震颤、神魂不稳的后遗症。

    可是没关系。

    裴璟抬手遮挡住了江云汀的视线,哄着他把眼睛闭上。

    别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吱呀——

    终于,铁门被老人打开。

    江云汀被迫跟着老人的行动离去,裴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照顾着。

    再一次见到老人,裴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云汀的性格,真是像极了姥姥。

    他们一路来到墓园,他跟在云汀旁边,也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裴璟默念道:姥爷、姥姥,我会照顾好云汀。

    再后来,就是姥姥含笑而逝。

    裴璟跪在江云汀身旁,撑着他虚弱无力的身子。

    裴璟咽下一口血,四周景物都在崩塌,江云汀呆呆地坐在原地,对周遭事物都没有任何反应。

    糟了,云汀病发了!

    裴璟要上前抱着人想要强行将他唤醒,可下一秒,怀中人消失不见,他站在小船上,船夫摇摇晃晃,要将他摆渡到意识空间的出口。

    广阔无垠的大海倒映着一轮弯月。

    裴璟左顾右盼,四处追寻,茫茫大海,竟连云汀的片影都无法寻见。

    江云汀,你休想丢下我。

    裴璟跳下了海,接住了坠落的月亮。

    嘀嘀嘀嘀嘀嘀————

    “医生!医生快来啊!”

    “护士!快叫医生过来!人要不行了!”

    滴滴滴滴滴滴————

    江云汀猛地呛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将宽大的氧气面罩染红、滑落。

    “云汀!云汀,你看看我,看着我!”梁颂侧头也呕出一口血,转回来的时候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许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两样,他把江云汀的手牢牢握住,贴在自己的脸上。

    江云汀眼睛瞪大,看着梁颂的狼狈样子。

    梁颂,怎么也吐血了?

    “呃咳咳咳咳!哈啊——呼呼呼呼!”江云汀咳得喘不过来,胸口大幅度地起伏,梁颂把他半抱起来,下一刻,口中残余的血呛进了气管——

    江云汀身子一挺,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半条雪白的被子都被鲜血染红。

    嘀嘀嘀嘀嘀嘀——!

    梁颂摘了江云汀脸上已经被弄脏了的氧气面罩,不停地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咳咳咳,咳唔——”

    梁颂把江云汀抱进怀里,熟悉的信息素泼洒出来,把江云汀浸透。

    “对,云汀好厉害,云汀最棒了,轻点儿用力,”梁颂看着一大伙医生护士闯了进来,抬手止住他们,一手给江云汀顺背,“不着急,对,吸气——呼气——吸——呼——”

    江云汀眉头紧蹙,手指揪紧了梁颂的衣领,把他的衣服扯得变形。

    “嗯额,咳咳。”江云汀用力咽着口水,医生适时判定准确症状,递上来一个喷雾。

    梁颂放开了信息素,低头咬住江云汀的腺体。

    信息素注入他的体内,江云汀肉眼可见地安静了下来。

    仪器的报警声渐渐平息。

    “哈啊——”江云汀偏头躲避着喷雾,这个东西弄得他不舒服,喉咙里唔唔声不断,愣是没说出话来。

    梁颂的心脏突然一空。

    他来不及细想,低声哄着人:“云汀,宝贝听话好不好?喷一点就不咳了,喷一点点就舒服了,真的,不骗你。”

    江云汀把脸闷在梁颂的怀里用力咳着。

    梁颂拍拍他的背,“骗你是小狗,

    江云汀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喷药很顺利,医生们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数字,低声交流几句,明叔会意,带着他们出了病房。

    梁颂松了一口气,接过桑姨递上来的帕子,给他擦身上的血。

    梁颂给他戴上了鼻氧,轻声问他:“这样舒服吗?会难受吗?”

    江云汀半边脸上都是自己呕出来的鲜血,他犹豫了一会儿,张了张嘴,眼中迷茫了一瞬,随即是释然。

    不祥的预感成真——

    梁颂瞳孔放大。

    云汀,再次失声了。
图片
新书推荐: 九零替身女配甜蜜日常 五条大少爷非要和我结婚 这世子妃不当了 大秦长公主 让外戚再次伟大 纵她失控 大灾变 当我决定在网上骚扰帅哥 请来攻略我 怀了一级重犯的崽[星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