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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1章 糟糕,青鸾

    季观棋本来正准备给路小池掩一下被子, 却总觉得似乎是被什么盯上了,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去,对面却什么都没有, 他起身走到了窗户旁边, 外面正好下了小雨, 淅淅沥沥地落在了旁边的树叶子上, 季观棋看路小池似乎更冷一些了,立刻将窗户直接关上。

    路小池畏寒得厉害,整个人缩瑟在床上瑟瑟发抖, 季观棋只得让店家再拿两床被子上来。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店小二看到有客人举着伞进来, 连忙上前道:“您这都淋湿了啊。”

    “住店。”来人戴着面具,他顿了顿道:“住在那间的隔壁。”

    店小二下意识扭过头看了眼,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指定要住哪一间的,不过幸好都是空着的, 店小二便一口应下了这古怪的要求,顺便将怀里抱着的两床被子送了上去。

    季观棋打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隔壁住着的人进去,因而并未察觉, 店小二笑着道:“客官, 我看与您同行的那位似乎有些寒疾,要不我去打桶热水过来泡泡澡吧,洗个热水澡会舒服一些。”

    季观棋摇了摇头,道:“多谢。”

    路小池并非是因为寒疾, 而是他身体里的毒,这个泡热水澡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季观棋只能给他不断地输送灵力,更何况现在路小池的情况, 别说是泡澡了,只怕连自己多走几步的力气都没有。

    隔壁的乌行白放下了手中碎裂的茶杯,他端坐在椅子上,听着季观棋拒绝了泡澡的事情这才松了口气,他略微垂下眸光,手指轻轻摩挲着瓷片,想找个办法让季观棋能轻松一些,但如今看起来似乎丹药之类都没什么用处。

    没一会儿,季观棋再次出来了,他这次是向店家借了一把伞,乌行白不知道对方是要去做什么,但可以确定现在路小池的房间里是没有人的,不过他刚走到门口时,想了想还是从窗户上翻进去了。

    屋子里都是药味,以及死气沉沉的感觉,乌行白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路小池,他走过去看着对方满头白发,极为憔悴的模样,这样子看上去几天都撑不了了。、

    不过因为有着季观棋的灵力吊着,一时间倒还能喘口气,乌行白看着他脆弱的脖颈,实际上只需要轻轻一击,对方便能顷刻间死亡,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只出现了一瞬便被否决了。

    他对路小池没什么好感,但季观棋很重视他,不惜耗费自己的灵力。

    “若非是为了观棋,你的死活,与本尊无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路小池,有些烦躁起来,但依旧伸出手,灵力在手中聚集,缓缓流入了路小池的身体里,乌行白的灵力更加纯粹,也更多,宛如实质的灵力缠绕着路小池的身体,大量地输送到了他这具已经近乎枯朽的躯体,他的脸色微微转好了一点。

    外面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乌行白转过头看了眼,而后直接再次翻窗离开了,门被豁然推开,季观棋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四周,并未看到什么可疑之人,窗户还是关着的,他走过去推开之后,也没有看到旁人的身影,低声喃喃道:“是我感觉错了?”

    他从外面买了一件披风,是用来给路小池明天赶路盖着的,这样会舒服一些。

    可惜……如果有一件避寒的法器,就会更好了。

    就在季观棋准备继续给路小池输入灵力的时候,对方却微微睁开了眼睛,仿佛有些愣神,下意识抓住了旁边人的手,季观棋稍稍停顿了一下,道:“小池?”

    路小池这才反应过来,他虚弱道:“季公子。”

    季观棋的灵力刚刚进入路小池的身体时就有点诧异,他感觉对方的身体比起之前似乎是好了一些,为了防止是自己的错觉,季观棋再次试探了一下,确定路小池的身体的的确确比之前好多了,他道:“小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路小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想要起身,季观棋干脆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床上。

    “我出去的时候,你可……可看到过什么人?”季观棋想了想开口问道。

    路小池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

    他的确没有,那时候他都是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根本没发现什么异常。

    季观棋让店小二拿了吃食上来,看路小池胃口不错,心下也放松了一些,他算了一下行程,直接去万花宗的话只怕还得路过一下天蛇城,之前他总担心路小池身体不适,现在看起来,只要灵力不断,应该可以撑得住。

    “季公子。”路小池吃完东西后看向了季观棋,有些抱歉道:“我给你添麻烦了。”

    “无碍。”他本来就是欠路小池两条命,已经还过一次,还差一次,这次之后,季观棋就不欠路小池的,但两人依旧是好友。

    路小池吃过东西精神状态好了点,正巧外面的雨已经停歇,便想要出门走走,季观棋应了一声,将刚刚买的披风给路小池披上,而后带着路小池出了门,因而并未看到站在二楼的人。

    乌行白藏在宽大衣袍下的手紧紧握着栏杆,他目光死死盯着那两人出去的身影,有些后悔一次性给路小池太多灵力,竟然能让他走动,而且这人居然还让季观棋陪着。

    他脸色十分难看,以至于刚刚上来准备说话的店小二都把到嘴边的话憋回去了,表情讪讪地重新转头下楼了。

    “不是让你上去问问客人要不要吃点东西吗?”客栈掌柜的问道。

    “我可不敢去,你没看到那公子的脸色,活像是要吃了人似的。”店小二摇了摇头,道:“反正我不敢。”

    小镇上刚刚下过雨,出来的人不多,沿街叫卖的就更少了,不过酒楼茶馆都是有不少的人,前面更是有说书者在讲述镇南仙尊的事迹,真真假假混在了一起,让人分辨不出来。

    季观棋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带着路小池从旁边路过,说书者忽然一拍,道:“说起这镇南仙尊,就不得不提他的大弟子,君子剑季观棋,这位可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资质平平,却修为顶尖,算得上是苦修中的模范了。”

    “季公子。”路小池早就知道季观棋的身份,他听到这话,下意识抬起头去看了眼季观棋,对方轻轻应了一声,道:“无碍。”

    “上次一别,他们为难你了吗?其实……你本可以不用管我的。”路小池问道。

    “没有。”季观棋顿了顿,道:“若非是乔游和萧堂情出手,你也不会抓到万灵草而中毒,而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季观棋很清楚上辈子路小池也白了头发,说明也是中毒了,而且还有可能没拿到万灵草,可是说到底那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的路小池就是因为乔游他们出手而中毒,

    那时候他们围攻季观棋,路小池只能拿着万灵草引开他们,这是季观棋不能否认的事实。

    “原以为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没想到……”路小池叹了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视到了他们身后一人,那人戴着面具,一席黑袍,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路小池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这一停顿让季观棋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街道上却已经空无一人。

    “你在看什么?”季观棋问道。

    “就是……哎?人呢?”路小池一转眼就没看到这人了,也有些诧异。

    “刚刚那边有人吗?”季观棋眼神微动,他一手扶着路小池,一手握着剑,眼神轻轻挪至街角处,而后语气平静道:“可能是你看花眼了,那里没有人。”

    “啊?”路小池愣了一下,而后点头道:“应该是的……”

    他从未怀疑过季观棋的话,既然季公子这么说,那就肯定是他看花眼了,两人在街上买了点路上要用的东西之后,路小池便有些累了,季观棋见状立刻带他回了客栈,让他躺在床上。

    “季公子,晚上……我睡地上吧。”路小池挣扎着起身道:“我……”

    “不必。”季观棋拦住了他,道:“我就在隔壁,若是有事立刻过来。”

    路小池闻言,迟钝地点了点头,他的确是很累很疲惫,刚刚的那股气力消耗的很快,躺在床上就有些动弹不得,他不知道这个毒最后发作死亡时是什么样子,但是想必是不太好看的。

    季观棋看路小池睡了之后才出了门,低声让店小二在旁边再开一个房间,谁知小二有些为难道:“额,公子,这旁边的房间已经有人住了,要不您看这间呢?”

    店小二所指的就是乌行白的左边房间。

    正好右边是路小池,左边是季观棋,乌行白的房间在正中间。

    季观棋闻言看了眼这个紧闭的房门,而后点了点头,道:“好。”

    他去了自己的房间,但却没有直接躺下,反倒是坐在桌子前抱着君子剑,目光略微低垂,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动静,窗户是微微打开的,能听到外面的喧嚣声,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疑的时候,却听到了路小池那边传来了微微的响动。

    他猛地直接起身,拿起剑直接推开了路小池的房门,就瞧见了不知道何时醒来的路小池正在颤颤巍巍地下床,他显然也被季观棋的动作弄得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后,路小池讪讪道:“季公子,是……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季观棋顿了顿,他道:“没事,你继续睡。”

    他关上房门之后轻叹了一口气,料想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然而中间屋子的乌行白也松了口气,险些他就真的翻窗户过去了,不过这样一来也好,至少他知道了季观棋是住在自己旁边,和路小池不是一间房,多多少少算是个好消息了。

    只是他之前传音给万花宗那边询问万灵草的事情,对方有些支支吾吾,让乌行白有些担心。

    “碧月泉,引渡半身的毒到自己身体里。”乌行白有些火大,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他咬牙低声道:“你想都别想。”

    送丹药,可丹药对路小池的毒素没用,且季观棋肯定会起疑心,法宝就更别提了,乌行白基本可以确定季观棋现在压根儿不想见到他,但是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季观棋去做这些事情。

    一时间,乌行白烦躁极了,听到窗外响动的时候,下意识将手中叶片直接飞出,而后就传来了什么东西被击倒,发出了一声急促的鸣叫。

    糟糕,青鸾。

    他猛地起身,忘了季观棋那只喜欢蹲窗户上的鸟。

    果然下一秒银色剑光便从窗口斩入,直奔乌行白,他不得不张开折扇挡住了一下,侧身躲过了剑刃,而后就看到了一脸冷意地季观棋。

    对方手里还提着青鸾,发现是乌行白之后,脸色骤然惊变,最后定格在了极度的厌恶上,道:“你还想要做什么?”

    “我是来看看你。”乌行白听到他这样的语气,心头下意识微微一疼,而后低声道:“你好些了吗?”

    “拜你所赐,暂时死不了。”季观棋的好涵养在遇到乌行白之后几乎已经不剩什么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仙尊这次还想要什么,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更不必跟随身后。”

    “他就是你之前总是提到的路小池?”乌行白本想说,他可以给路小池一直灌入灵力,只是不等他这句话说出来,就听到季观棋异常警惕道:“你又想要干什么?”

    他眼神非常防备,仿佛乌行白是什么洪水猛兽。

    乌行白张了张口,一堆话在口中都说不上来,有些窒息,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我不做什么……我只是想说,你如此耗费灵力,对于你而言,百害而无一利,他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你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吗?”季观棋看着乌行白,忽然笑了起来,可眼中却满是讥讽,他道:“万灵草的毒,是在秘境里萧堂情和乔游出手,意图抢夺万灵草,路小池为了引开他们才握着草,中了毒,后来又被你所伤,乌行白,即便如此,他依旧救了我。”

    乌行白愣在了原地,就听到季观棋说道:“你说他不值得,我却觉得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值得我救他。”

    季观棋更想说的是,而你乌行白却不值得我救。

    “如果是这样……”乌行白说道:“我可以输入灵力给他,多少都行。”

    第052章 不欠人情

    季观棋起初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稍稍顿了顿,眼神里透着一丝疑惑,而后就听到乌行白再次重复道:“我可以给他灵力, 以我的灵力, 足以让他撑到万花宗, 你既然想要带他医治, 想必也是要去万花宗的。”

    “就算不用你的灵力,我也可以。”季观棋冷笑了一声:“仙尊,大路朝天, 各走一边,我自认为我已经不计较上辈子的事情, 难道你非要将这些事情全部掰扯出来吗?”

    “观棋。”乌行白上前一步,然而剑尖已然指向胸口,他停顿下来,无奈道:“我要怎么说, 你才能相信我,上辈子我是真的没有想要杀过你,我真的给你传音了, 这些事情很复杂, 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好吗?你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可以解释清楚。”

    季观棋之前从来没觉得乌行白是一个很难沟通的人,也可能是上辈子的光环遮住了眼睛,毕竟那一眼惊艳了他十年, 可如今再看,发现乌行白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人。

    他固执己见, 偏执霸道,善于伪装, 偏偏每一次装的都很好,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仙尊呢?

    “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但是你总得给我机会。”乌行白看季观棋的表情略微松动,他抬手握住了君子剑,剑刃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手往下淌,他道:“我跟你说过的,我的身世没有跟你作假,我杀了奚尧也是真的,我保证从现在起跟你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没有半分虚言,若是有违此誓,我必遭神魂碎裂,不入轮回之劫。”

    “你连天道石碑都能杀,一句誓言,真的会当真吗?”季观棋嗤笑一声,这誓言听着可真是毫无分量,他道:“神魂碎裂,不入轮回啊,我不是已经尝试过了吗?我可以告诉你,感觉很一般,除了疼,就只剩下疼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踩着乌行白的敏感处,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脸色逐渐苍白,季观棋心中涌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意,可又觉得悲哀。

    十年,整整十年,就算是块石头都捂热了,他活着的时候,这人对他冷面相对,死了倒是开始说用情至深了,说出去谁信?反正季观棋不信。

    乌行白站在原地,季观棋将剑刃从他手中抽出的时候,转头说道:“仙尊,你一直弄错了一个问题,我并不在乎你上辈子有何误解,也不在乎你所谓的内情,事实就是我死了,你杀的,只需要这六个字即可,师徒缘分已尽,杀不了你是我技不如你,但若是你还要苦苦相逼,我也只能拼命一搏。”

    乌行白垂下了手,他低声道:“我不会……”

    季观棋的意思很明确,他不想再见到乌行白,一次都不想。

    看到乌行白,他就会想到上辈子的死亡,就会想到这辈子被骗,正如他所说的,杀不了乌行白,是他技不如人,他认了,但人总得有个底线,乌行白这样跟着,在他眼中无异于挑衅。

    收了剑之后,他回了路小池的房间,对方还在睡觉,忽然传音符亮了一下,季观棋看了眼,里面传来了小北的声音,笑着道:“季公子,大师兄还好吗?你们到哪里啦。”

    “还好,我们刚刚到镇子上。”季观棋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他语气依旧温和。

    “那就好,你的朋友去找你了,你看到了吗?”小北在传音符里扔出了一句话,惊得季观棋猛地坐起身子,他皱眉道:“谁?”

    他下意识就想到了乌行白,果然立刻听到传音符里传来了小北的声音,道:“他说他单姓李,字行舟。”

    这句话在季观棋的脑海里炸开,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顿了顿才道:“你们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们?”

    萧堂情去的时候,他尚且没有这么担忧,但是这次是乌行白,乌行白这个人……这个人,太过会伪装了。

    季观棋时至今日才发现无论是镇南仙尊还是李行舟,完全不同性格的两个人,但他们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乌行白真正的性格,亦或是两种都不是。

    这样一个人,季观棋只想离他远远的。

    “没有啊,他人很好,给了我们很多符咒还有其他东西,师尊说还有一把玉箫。”小北稚嫩的声音在传音符里传来,道:“师尊说太过贵重,若是等你回来,烦请你还给他,我们无功不受禄,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季观棋眸色微沉,他沉默了一瞬后才道:“小北,所有他给的东西,都不要碰,放在其他房间里。”

    “哦。”小北不知道季观棋为什么让他这么做,但是既然季观棋这么说,那就一定是有道理的。

    “小北真乖。”季观棋说道:“不要碰他给的任何东西,下次若是再遇到他,立刻告知我,他不是我的朋友……”

    “那他是谁?”小北问道。

    “他是……”季观棋顿了顿,低声道:“一个骗子。”

    季观棋不敢想象自己当初对着李行舟说“喜欢”的时候,那副模样在对方眼中定然是十分可笑的。

    确定对方并没有为难清泉派之后,季观棋这才松了口气,他坐在窗台,看着还在睡觉的路小池,只觉得身心俱疲,夜风吹来的时候才稍微清醒几分,一直等到太阳重新升起。

    他一夜未眠,隔壁的乌行白同样也是没有睡,他也清楚季观棋一直守在路小池的房间里,更清楚季观棋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防备着他而已。

    现在的季观棋已经完全不相信他了,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他有很多灵丹,很多法宝,都在乾坤袋中,他想要给季观棋,但是对方显然不会再收,这屋子不隔音,能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路小池和季观棋的对话。

    乌行白想了想,最后还是用传音符给了稽星洲。

    季观棋带着路小池出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在外面等着的万兽宗弟子,对方腰上挂着万兽宗的腰牌,手里牵着一辆马车,笑着道:“季公子。”

    季观棋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这人叫住他是为了什么,问道:“是找我吗?”

    “请问是君子剑季公子吗?”万兽宗弟子笑着道:“我家少宗主有令,给您送来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这辆马车更加稳妥,速度也更快,车中已经备好了恢复灵力的丹药和一些其他灵丹,还有一件白鹤羽斗篷法器,可水火不侵,刀剑不入,也是炼器宗的上品法器。”

    季观棋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稽星洲竟然出手如此大方。

    “我家少宗主说了,这些都是给您备好的,望您能早日到天蛇城,他在天蛇城等您。”万兽宗弟子恭敬道:“路途遥远,还望季公子路上小心,若是有事可直接传音少宗主。”

    待这名弟子走后,季观棋看着这辆马车,这马车的确来得很及时,他正愁着怎么才能快点赶路,路小池的情况早点到达万花宗,就能早点得到医治。

    只是这马车可以接收,里面的丹药,几乎各个都是上品灵丹,特别是那件白鹤羽斗篷,上面灵力缠绕,一看便是难得一见的法宝。

    这些东西的确太过贵重,就在此刻,稽星洲的传音非常及时地到了,他声音爽朗道:“观棋,可接到马车了?”

    “接到了,马车我收下了,但车里的东西,太过贵重。”季观棋说道。

    “这不算什么,我还等着你回来与我一同参加宗门大会,你可得好好护好自己。”稽星洲笑着道:“这些你就拿下吧,我在天蛇城等你。”

    既然稽星洲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季观棋知道对方的确担忧宗门大会,便也不再拒绝,道:“多谢。”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稽星洲说道:“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灵兽打架,我得去劝架,天蛇城见。”

    说完,稽星洲那边便断了传音符,看得季观棋有些愣神,他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稽星洲的那些灵兽的确是各个都有些不好招惹,他在中间缓和关系也是非常辛苦的。

    路小池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跟在季观棋的身后,季观棋说什么就是什么,十分乖顺听话,这也让季观棋省心许多,他扶着路小池上了马车之后,里面早就铺好了软软的毯子,坐着很舒服,而且马车外都有避雨符,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的。

    里面弥漫着丹药的香味,他早上也给路小池输送过灵力了,此刻的确是有些疲惫,这些丹药对于路小池而言没什么作用,但是对于季观棋而言却是刚好对症的,他不由得有些惊叹于稽星洲的细心程度。

    驾驶马车出城的时候,季观棋下意识看了眼酒楼,并未看到那人的身影,他这才松了口气。

    *

    这辆马车的确比之前季观棋租的那辆好得多,跑起来十分平稳,且速度很快,路小池在里面也舒服很多,他问道:“季公子,我们为什么要去天蛇城?”

    “去万花宗会路过天蛇城,正好稽星洲说他也要去。”季观棋笑着道:“他与万花宗比我熟悉,有他在,借用碧月泉的事情成算更大。”

    路小池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天蛇城?”

    “大概三日。”本来用那辆小马车大概需要六天左右,不过这辆车速度快多了,自然路上花费的时间也少了许多,季观棋看着路小池一头的白发,他轻轻偏开了目光,道:“当时为什么不联系我?”

    路小池先是停顿了一下,而后就明白了季观棋的意思,笑着道:“我也没想到这么严重。”

    这话显然是托词,但是季观棋只是叹了口气。

    他们一路直行,晚上便下榻于附近城池的客栈内,自从那日遇到过一次乌行白之后,季观棋就没有再遇到过对方,他将路小池看得很紧,以防止会被乌行白给算计了。

    他不相信乌行白,两辈子的教训太惨烈了。

    两天后,终于行至天蛇城外的湖泊,夕阳照在湖泊上尤为好看,马车从旁边路过,季观棋停了下来,顺便让马儿吃点草,路小池也可以下来走走。

    他显然很喜欢这里,眼里都亮堂了起来,难得来了精神,便在这里多转了几圈,季观棋抱剑靠在了马车旁边看着他,唇角略微扬起。

    上次在湖泊旁边还是和李行舟一起,一想到这个人,季观棋的眼神微沉,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他不能因为这么个人将自己困在囚笼里,他还有很好的未来。

    “季公子。”路小池笑着道:“这里很好看。”

    “嗯。”季观棋笑着应了一声。

    “待我好了,我也要带师尊和小北他们一起来看。”路小池站在湖边,他道:“真好看啊。”

    湖面被夕阳照着波光粼粼,远处的火烧云遮盖了大片的天空,如同烈火焚烧,极为壮观,季观棋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又将目光落在前面欣喜不已的路小池身上,心情都跟着慢慢好起来了。

    路小池这个人就像是有无尽的能量,他总是很开心,只要他在乎的人过得好,他就开心。

    “季公子。”路小池看季观棋一直靠着马车,便走过来道:“可惜我现在不能抓鱼,不然一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做的烤鱼可是最好吃的,师尊他们都很喜欢。”

    “那就等你好了再去抓鱼。”季观棋唇角微扬,眼中带笑。

    “那可要说定了。”路小池眉梢扬起,他笑了一下后,又开始咳嗽,这湖边虽然好看,但说到底有些风大,季观棋将马车里的白鹤羽斗篷给他披上,遮挡住了风寒侵袭,路小池笑着道:“谢谢季公子。”

    “想吃烤鱼了?”季观棋问道。

    “有些想要。”路小池的胃口一直不好,他难得有点想要吃的东西,季观棋便干脆下了马车,走向湖边,他轻轻松松便用树枝插了一条鱼上来,然后生火烤给路小池。

    路小池没想到季观棋居然还会这个,有些诧异,也有些惊叹道:“季公子,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他语气夸张,凑在季观棋的身边,身上披着上品法器的白鹤羽斗篷倒也不冷了,故意这样逗着季观棋高兴,果然季观棋忍不住笑了声,道:“很多,我一直醉心剑术,对法器,炼丹,符咒,阵法等都不熟悉,若是日后有空,定要去其他门派拜访一二。”

    林间一人穿着黑色衣袍,他靠在树边,看着那边升起的火堆和路小池身上披着的白鹤羽斗篷,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是有些不悦。

    可知道最后,他也没有上前。

    他不想深究自己是不敢,还是其他原因,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出现,季观棋定然会对他刀剑相向。

    他手掌的伤口并未愈合,君子剑的剑气本身就很凌厉,乌行白垂眸看了眼自己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再看季观棋对着路小池那样温和的笑意,他心中说不出的压抑,唇角微微下压。

    原先季观棋接受了丹药和白鹤羽斗篷的喜悦荡然无存,但他已经没有立场吭声,更不敢吭声。

    忽然,他的传音符微微亮了一下,乌行白看了眼季观棋所在之处,而后转身朝着林子里走去,本来正在烤鱼的季观棋下意识抬起头朝着这边看来,只有空荡荡的林子,他这才收回了目光,看似放松,实则依旧警惕着。

    “季公子,怎么了?”路小池问道。

    “没事。”季观棋顿了顿,道:“你吃完去休息吧,明日还得继续赶路去天蛇城。”

    “好的。”路小池乖顺地点了点头,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低声咳嗽了两下。

    林子里十分安静,只有零星的几声鸟叫,乌行白走到安静之处,打开了传音符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万花宗主的声音,她道:“你是说,你想要解开万灵草的毒?”

    “嗯。”乌行白说道。

    “这可没办法,你知道的,万灵草的毒只有万灵草能解开,然而福地洞天已经……”万花宗主的话尚未说完,乌行白就已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万灵草这种东西,仅凭福地洞天的那个人是凭空造不出来的,这种话偏偏旁人就算了。”

    那头的女声停顿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道:“何出此言?”

    “福地洞天内的灵草,一宫殿的灵丹,能弄到这些的,除了你们万花宗的仙尊还能有谁。”乌行白眸光平静,他道:“本尊不想探究其中原委,只想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第二株万灵草。”

    “真的没有了。”万花宗主叹气道:“仙尊,纵然您说的全对,可是这万灵草就算是我万花宗也没有,若是有的话,我定然会双手奉上。”

    乌行白沉默了下来,他似乎是在思考对方话语的真实程度,片刻后才道:“如果是四象两仪里呢?”

    这一下轮到万花宗主沉默了,她似乎根本没想到乌行白会说出四象两仪,又或者说,有谁能值得乌行白去四象两仪走一趟。

    “仙尊。”万花宗主正了正语气,她不敢再说笑,道:“四象两仪里……的确是有该灵草,但四象两仪这个地方,一旦进去灵力全无,如同凡人,且里面危机重重,走进去便是九死一生,无论是普通修士还是仙尊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您曾经服用过里面的回生灵草,只怕一进去,便会被针对。”

    “原来真的有。”乌行白直接将后面的话忽略了过去,他道:“烦请万花宗主帮个忙。”

    乌行白鲜少有这么客气的时候,万花宗主下意识停顿了一下,迟疑道:“什么?”

    “几日后,季观棋会带着一人,名为路小池前往万花宗,寻求贵宗帮助,想要借用碧月泉,无论如何,你都要拖住他,决不能让他使用碧月泉。”乌行白略微垂眸,他目光盯着自己的掌心伤口看,语气平静极了,道:“且若是他问及四象两仪是否有药草,你回答没有便可。”

    “仙尊,这个……不好吧。”万花宗主仔细一想便猜到了其中原委,她道:“这可是为了救人。”

    “本尊知晓。”乌行白说道:“人,我会救的,你拦住他便可。”

    传音符里,万花宗主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她试探着道:“仙尊,这件事情……和金孔雀那次可不一样,如今的四象两仪,比之前更加可怖,您是修真界镇压邪修的人,若是您在里面出了事,万花宗无法交代,而且根据那位仙尊从四象两仪出来带的消息,万灵草在四象两仪的深处,更加危险。”

    她是真没想到乌行白居然真的准备去四象两仪,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就算是仙尊进去也就是个凡人,天道处处威压,越是修为高深者越容易死在里面,之前早有其他仙尊陨落其中,尸骨无存,就连福地洞天的那位仙尊也是因为从四象两仪出来,身受重伤,不过半年便陨落了。

    而那位仙尊,还是他万花宗最强大的,拥有丹药灵宝最多的仙尊。

    并且,那是很多年前的四象两仪,如今的四象两仪,已经几乎是修者禁止入内,入内者死的意味了。

    “你只需要拦住他即可。”乌行白显然是烦了。

    万花宗主劝解无果,她很清楚乌行白决定的事情,只怕是改变不了了,只得道:“是,仙尊。”

    当年季观棋为了他闯入四象两仪,九死一生拿到了回生灵草,乌行白只觉得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了,可他其实并不在乎路小池的死活,但他在乎季观棋。

    他不能让季观棋引渡毒素,更不能让他去四象两仪,更何况乌行白总算是弄清楚季观棋为何要救路小池了,若是路小池只引渡出去了一半的毒,只怕这一辈子,季观棋都得时不时去关心他。

    这一点,乌行白忍不了。

    他必须一次性将这个麻烦解决了,必须要把这个人情还上,这样他们之间才不至于总是这样亲密,看得他心烦。

    “四象两仪。”乌行白将传音符直接燃了之后,深深叹了口气,终于要去看看曾经让季观棋身受重伤,全身经脉碎裂的地方了,他掌心的灵力缠绕着手腕,一道浅浅的符文从他的手臂浮现,紧接着又快速消失。

    他走之前,回头看了眼正独自坐在草地上的季观棋,对方似乎是有些睡不着,盯着前面的湖泊看。

    乌行白其实是想要说点什么,但估摸着季观棋应该不想听,也不想看到他,那就算了吧。

    站在枝头的青鸾歪了歪脑袋看着乌行白的背影,踩了踩树枝,继续朝着季观棋那边看,片刻后却又回过头看了眼乌行白消失的方向。

    灵兽总是对吉凶祸福的感知特别敏锐,它轻轻扑腾了一下翅膀。

    “怎么了?”季观棋发现青鸾晚上不睡觉,忽然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踩着,他笑着道:“睡不着吗?”

    青鸾蹭了蹭他,然后直奔他的怀里。

    “你说,我上辈子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了,为什么还能重生呢?”其实这个问题在季观棋心里困惑很久了,他有点怀疑这是个轮回,但又不像,这种重生更像是时光回溯,而且重生的还不仅仅只是他一个。

    他有点怀疑是天道出了问题,又想到乌行白说奚尧是天道石碑。

    “不想了,想不明白。”他笑着摸了摸青鸾的脑袋,最后仰靠在草地上,看着头顶被乌云遮住了一半的月亮,低声喃喃道:“半月啊,还有十日,就到圆月之夜了。”

    第053章 白鹤羽斗篷

    第二天一早, 季观棋就带着路小池出发去了天蛇城,路上路小池的状况忽然急转而下,甚至直接呕了一口血, 季观棋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吹了风的缘故, 但能感觉到对方状态似乎是更差了一些, 立刻用灵力压制。

    路小池昏昏沉沉之间, 感觉自己是靠在季观棋怀里的,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马车驶入天蛇城的时候,稽星洲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季观棋昨日就已经传音给他,本以为他会在府邸, 却没想到他直接在天蛇城大门口等着的,看到季观棋的马车驶入,立刻上前道:“观棋。”

    季观棋掀开帘子,略显诧异道:“你怎么在外面等着?”

    稽星洲笑着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 准备跟你说个好消息,对了,你的那位朋友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 季观棋眉宇之间掠过一丝忧虑, 他低声道:“先去你的府邸再说吧。”

    见他兴致不高,稽星洲也收敛了笑意,大概猜到这位朋友只怕情况不是很好,于是便翻身上马在前面给季观棋引路, 一行人到了稽星洲的府邸之后停了下来,稽星洲上前刚要扶着季观棋他们下马车的时候, 却见季观棋已经下马车了,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那人用斗篷遮住了脸,还在昏迷之中。

    “这是……”稽星洲脸色微变,而后道:“跟我来。”

    他一早就准备好了路小池的住处,正好季观棋带他来了,便直接去了院子里,这院子就在季观棋住处的旁边,稽星洲说道:“这万灵草毒素这么快吗?他这样子,真的能撑到万花宗吗?”

    季观棋将人放到了床上,解开了斗篷之后,稽星洲就看到路小池满头白发,顿时心也微微一沉。

    “本来还好,昨天大概是吹了风,情况又不太好了。”季观棋叹了口气,道:“我用灵力压制着他体内的毒素,咱们可能需要快点去万花宗了,不然我怕他出事。”

    “说起这个,我准备跟你说个好消息的。”稽星洲想起来今天准备说什么的,立刻道:“万花宗那边传出消息,说是谁能拿到九木雪莲,谁就能得到一次去碧月泉的机会。”

    听到这话,季观棋下意识顿了一下,问道:“当真?”

    “当真。”稽星洲说道:“所以我想我们得快点去万花宗了,这雪莲位于万花宗后山的雪山之上,想要采摘到并不容易,且极难寻找。”

    “我知道了。”季观棋点了点头,他道:“这也是唯一的机会。”

    碧月泉乃是万花宗的禁地,一般人不给入内,其实一路上季观棋也在想着怎么才能从万花宗的手中借到碧月泉,若是对方一直不同意应该怎么办,如今这个问题总算是迎刃而解了。

    只要他找到了九木雪莲,那一切就好办许多。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稽星洲说道:“观棋,你确定要去雪山吗?雪山上想要寻找九木雪莲可不容易,而且还会危险重重。”

    “自然是可以的。”季观棋笑了一声,道:“放心。”

    既然季观棋已经决定去了,那么无论稽星洲说什么都是阻止不了的,他显然也知道,在迟疑片刻后只能点了点头,而后让其他弟子去准备东西,安排马车。

    “那我去准备明天一早出发要用的东西,你在这里陪着他。”稽星洲拍了拍季观棋的肩膀,刚要出门的时候,就听到季观棋说:“多谢你的丹药和法器,否则,只怕现在我们还没走到行程的一半。”

    稽星洲的眼神下意识微微偏移了一点,而后笑着道:“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直到走出门了,稽星洲才回望了一眼这屋子,他叹了口气,没谁比他更清楚那些丹药和法器是谁送的,但是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实情。

    不过万花宗的消息是真的,只是他总觉得这消息来的太诡异了,或者说,太过于及时。

    他心中怀揣着疑问,但是说到底现在也只有这条路能走了。

    路小池的身体的确是很差了,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直到了傍晚才醒过来,然后就看到季观棋靠在桌子旁边,一手撑着额角,似乎是有些疲倦,正在小歇。

    大概是察觉到了路小池的声音,季观棋睁开眼,下一次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便见着路小池醒来了。

    “季公子。”路小池的声音有些嘶哑,道:“我是不是……”

    “喝点水吧。”季观棋上前查看了一下路小池的情况,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安抚着道:“你没事的,已经到了天蛇城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去万花宗,到时候肯定可以医治好你的。”

    季观棋说话一直都是笑着的,语调温和,让人听着便无端有了种信任的感觉,路小池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会没事的。”

    晚上由于路小池身体不好在屋子里休息,所以晚饭是由其他弟子端到了路小池的房间的,只是他刚刚吃完就听到了房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正在低头吃饭的他以为又是哪个万兽宗弟子,头也不抬道:“我……我吃饱了,不用继续加菜了,太多了。”

    然而不等他说完,一柄剑便出现在了他脖颈处,路小池下意识微微一顿,抬起头时正对上一张有些清俊的脸,对方穿着普通的衣衫,却没有悬挂万兽宗的腰牌。

    “你是谁?”路小池停下了动作,不敢乱动。

    “路小池。”这人目光冰冷,看向路小池的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不待路小池再次出声,便已经捏着对方的下巴,强行将一枚丹药给他吞了下去,看着对方呛咳的模样,道:“每日一粒,不想肠穿肚烂地死,就好好听我的话,当然,你也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季观棋,不过他本来就为你的事情费尽苦心了,你要是不担心给他添加更多的麻烦,那就尽管去说。”

    路小池脸色白了,他伸手在喉咙里连续扣弄了好几次都没能吐出来,最后只能咬牙看着对方,怒道:“你是谁?”

    “李行舟。”对方收了剑,他唇角微扬,带着一丝嘲弄,道:“记住了,每日一粒。”

    他的目光骤然扫视到了旁边的白鹤羽斗篷,脸色骤然阴冷下来,抬手便是火符,将那难得的上等法器烧的只剩下灰烬,这传闻中能抵御水火侵袭的白鹤羽最后竟然是被火烧毁了。

    路小池惊得往后一退,直接摔在了地上。

    直到这个叫李行舟的转身离开,路小池都回不过神来,他坐在地上,而后重重捶地,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竟然就这么被人光明正大地喂了毒药。

    他回过头看着桌子上的瓶子,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将这个收入了乾坤袋中。

    晚上季观棋吃过饭回来时,就看到路小池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他似乎是在自己发呆,季观棋上前问道:“怎么在台阶上?也不怕着凉了?”

    “我不怕。”路小池的脸色比起之前好看了一些,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乾坤袋,刚刚那瓶丹药就在他的乾坤袋里,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季观棋,但是对方已经为他的事情操心不少了,真的还要继续给他添麻烦吗?

    可是若是不说,现在已经快到万花宗,也不知道这个药会不会影响治疗效果。

    路小池并不知道季观棋是准备引渡毒素,他以为只是去求药的。

    “去屋里吧,外面太冷了。”季观棋说道,他扶着路小池去了屋子里,对方靠在床上后,季观棋伸手查探了一下他身上的毒素,有些诧异于毒素今天压制得倒是很好。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路小池忽然拉住了,他有些诧异道:“怎么了?”

    “季公子。”路小池顿了顿,他缓声问道:“我……”

    “你别担心。”季观棋以为他是在担忧万花宗能否救命,便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去万花宗,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路小池想了想,点了点头,他迟疑片刻后,小心问道:“季公子,可认识……李行舟?”

    季观棋本来笑着的脸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血色尽失,他猛地站起身,目光落在了路小池的身上,问道:“你怎么会问起这个名字?”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声音轻微发颤。

    路小池显然是被季观棋的反应惊了一下,自从他认识季观棋开始,即使是在菜园那次,他都没见过季观棋如此失态的样子,路小池下意识停顿了一下,而后讪讪道:“我就是问一下……”

    “他找你了是吗?”季观棋上前一步,抬手抓住了路小池的胳膊,灵力灌入了路小池的身体里,对方看季观棋的样子,有些困惑道:“季公子,怎么了?”

    季观棋的灵力在路小池身上走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而且路小池的毒素似乎被压制得更好了,季观棋微微皱眉,显然是有点儿困惑。

    “没事。”季观棋摇了摇头,道:“你早点休息,明日启程。”

    “我……”路小池本来是不打算说的,他也不想添麻烦,但是他担心这毒药到最后会让季观棋的努力都成为无用功,于是在万般挣扎之后,还是喊道:“季公子,你等会!”

    季观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路小池,问道:“怎么了?”

    “我……”路小池挣扎一下后,才道:“他给我喂了一颗药,说是毒药,让我每日服用,否则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季观棋的脸色终于变了。

    而此刻,一个身影倒是大摇大摆走出了万兽宗的府邸,他轻轻打开了折扇,看着外面的路,已经正值深夜,路上除了打更人便是连个鬼影都没有,乌行白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这府邸,而后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说好不来看的,但想了想他还是来看一眼。

    他要去四象两仪,但在此之前,还是得让季观棋多记得他一下,好的坏的都行,省的他长时间不出现,季观棋就真的把他抛之脑后了。

    他顺便还把白鹤羽斗篷直接毁掉了,一件上品法器,就这么随随便便摧毁了。

    原因无他,白鹤互相求爱之时,回叼自己身上最好看的羽毛送给对方,所以这件白鹤羽斗篷在炼器宗之中,乃是一名长老炼制,代表了求爱。

    不过可惜的是,修真界大多以追求实力为主,鲜少有人在意这个,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

    “脏了。”乌行白轻轻甩了甩手,他朝着四象两仪秘境的方向走去,低声喃喃道:“下次我亲自做一件给你。”

    “等我出来之后。”乌行白又补充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林子里十分安静。

    第054章 进入四象两仪

    稽星洲半夜披了件外套就来了路小池的院子里, 看到对方坐在床上,而季观棋则是一直用灵力探查,试图寻找出问题在哪。

    “你冷静点。”稽星洲上前拦住了季观棋, 打断了他, 道:“你看到自己的脸色了吗?你的脸色现在特别苍白, 你是不是损耗太多灵力了?”

    “我没事。”季观棋垂眸道:“他被乌行白喂了一枚毒药, 说是必须每天服用,否则必然会肠穿肚烂。”

    “什么药?我看看。”稽星洲说道。

    他都来不及惊讶这竟然是乌行白能干出来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对方给自己传音的那些事儿, 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拿着这药瓶, 他有些迟疑了一下,打开后更为惊讶,道:“这不是玄天宗的秘药吗?”

    “嗯。”季观棋应了一声,道:“但我担心他会在药上面做手脚。”

    先在季观棋不太相信乌行白, 对方又搞了这么一出,他更不信乌行白了。

    稽星洲拿着手里的药瓶,他思考了一下后, 道:“要不这样吧, 你先按照他说的,然后我们不是要去万花宗了吗,倒是把这个药给万花宗主看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季观棋无奈点头,如今看来, 也只能这样了。

    季观棋看着在床上还有些惶惶不安的路小池,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上前安抚道:“没事。”

    “对不起季公子。”路小池低声道:“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不是你的错,错的另有其人。”季观棋说道。

    错的当然是别人, 季观棋有些疲惫地想着。

    他和稽星洲离开路小池的房间之后,稽星洲说道:“其实我想仙尊应该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也许这个药就是给路小池治疗的,这等秘药,只怕在玄天宗也很少见,我也是我爹曾经有过一枚,因而得知的,听闻这种能迅速增长灵力,且没什么副作用,可惜的就是药效有效期有用,一旦过了有效期之后,灵力就回落到真实水平了。”

    “听说过。”季观棋说道。

    “这一瓶一共十颗,想必差不多是玄天宗全部的存量了。”稽星洲都有些震惊于乌行白出手的大方,那许多的上品丹药,还有上品法器,甚至现在还有这些秘药,他有些迟疑道:“观棋,你和仙尊之间……算了,这是你们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其实我想如果仙尊真的要杀路小池,直接解决,或者用普通劣等的毒药就行了,何必用这么好的灵丹为掩饰?”

    季观棋还是没有说话。

    “我的意思是,也许他是想要路小池体内灵力多一些,就能自己压制毒素,不必总是要你帮忙。”稽星洲说道:“你已经给了他太多的灵力了,而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这样下去,你自己还要承担一半的毒素,你不怕把自己拖垮了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季观棋靠着门边,他道:“今日消耗多了点,但看路小池体内还算稳定,大抵晚上是不需要灌入灵力了,我到时候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稽星洲说道。

    两人分开之后,季观棋独自坐在院子里,他也不明白乌行白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件事情,为什么给路小池喂价值连城的秘药,也不明白他给路小池的药到底有没有毒。

    但是唯一确定的是乌行白这个人是真的阴魂不散。

    他枯坐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凌晨,稽星洲就安排人套好了马车,带着季观棋和路小池一起上车,而路小池的脸色比昨天还要好多了,他甚至能自己蹦跳着上马车了。

    稽星洲和季观棋互相对视了一样,总算是松了口气。

    从天蛇城前往万花宗就要快得多了,待到了万花宗的时候,外面依旧有很多求药的人,但是大多数都是未能如愿的,万花宗并非是施药,而是要用东西交换,这里的药价格不菲,往往能让一个修士倾家荡产。

    路小池下车的时候,季观棋下意识想要给他披上斗篷,忽然想起了那件白鹤羽斗篷似乎是没看到,想着大抵是落在了万兽宗了,便也作罢。

    万花宗主一早就知道季观棋肯定会带着人来,不过这也是从那位仙尊口中得知的,只是对方现如今并不在这里,想着那位现在在做什么,万花宗主便觉得想要叹气。

    四象两仪,进去容易,出去难。

    四象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两仪分为阴和阳。

    白日为阳,秘境里还算是好一些,夜晚为阴,秘境中最为凶险,尤其是白虎,主凶,杀伐。

    当年那位仙尊采集万灵草的时候,纯粹是幸运,那本属于白虎象的万灵草被另一个巅峰级灵兽带到了入口处,那灵兽当时已经奄奄一息,被仙尊趁机斩杀后捡了漏,如今乌行白再想得到这灵草,就必须亲自前往白虎象。

    这也是为什么万花宗宗主觉得他极有可能有去无回的原因。

    “晚辈季观棋求药。”季观棋一来,便被人带入了这里,他看着坐在殿上的万花宗主,恭敬道:“求万花宗主赐药。”

    万花宗主已经看过路小池的情况了,并且让人将稽星洲和路小池都带去后院休息,只让季观棋一人前来大殿。

    “本座已经知晓你的来意,只是本座告诉你,万灵草的毒只有万灵草能解开。”万花宗主还记得之前答应过乌行白的事情,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没有万灵草,晚辈可否使用碧月泉,将毒素过渡到我的身上。”季观棋问道:“晚辈听闻万花宗说,只要能拿到雪山上的九木雪莲,就能借用碧月泉一次,可否当真?”

    “你想要去拿九木雪莲?你可知那是什么东西?”万花宗主问道。

    “知道。”季观棋点了点头,道:“我可以去雪山寻找。”

    两人对视了一眼,片刻后万花宗主才摆了摆手,道:“等你找到了就来找我,既然答应谁找到九木雪莲就给谁使用碧月泉一次,这承诺自然当真。”

    季观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而后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瓶丹药,道:“还有一事,烦请宗主看一下这枚丹药,是否……是否有毒?能否解开?”

    拿到丹药瓶子,万花宗主将其打开后闻了一下,而后眼底露出了诧异,她转头看向了季观棋,道:“乌行白给的?”

    季观棋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是极好的丹药,恐怕除了玄天宗应该不会再有别的地方有这个丹药了。”万花宗主将瓶子重新还给了他,道:“你且给那位小友服用着,对他很好。”

    “是,多谢花宗主。”季观棋恭敬道。

    有了万花宗主的话,季观棋才算是松了口气,他道:“晚辈明日便前往雪山,定然会在月圆之夜之前带着九木雪莲回来。”

    “好。”万花宗主点头道:“雪山危险重重,你既然心意已决,本座也不再多劝,你自己小心点。”

    “多谢宗主。”季观棋应了一声。

    待季观棋离开之后,旁边的弟子上前问道:“师尊,仙尊不是说会带着万灵草回来吗,之前仙尊说让咱们对季师兄说,谁能拿到九木雪莲,就能用其交换万灵草,为何如今却改为了碧月泉?”

    “四象两仪,哪里是那么容易出来的?”万花宗主垂眸说道:“他若是真的死在里面,那万灵草的承诺,岂非落空?折损了我万花宗的脸面。”

    以碧月泉为引子,既能按照乌行白的要求,引季观棋有个目标,不至于被逼急了会强行进入碧月泉,又能以防止乌行白死在秘境里,那万花宗也不至于是承诺落空了。

    “这件事情真的不用告知季师兄吗?”小弟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等等再说吧,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万花宗主侧靠在了位置上,她道:“说来好笑,乌行白居然也会为了一个人去闯秘境,只是我不明白了,他这到底是为了路小池,还是为了季观棋呢?”

    她轻笑了一声,幽幽叹了口气。

    而此刻的乌行白早已行至四象两仪秘境之外,这种秘境外面一向有人把手,而这次来的人却并不认识乌行白,或者说,并不认识乌行白如今变换的模样。

    他为了避免麻烦,干脆顶着李行舟的模样,手握天机门的令牌,在通过了守卫之后直接进入了四象两仪里面。

    “天机门弟子来四象两仪干什么?”一旁的守卫弟子说道:“这可是四象两仪,不是找死吗?”

    “不知道,不过咱们只是负责看着,告知其中危险,但并不阻拦。”另一个守卫弟子说道:“各有各的天命,若有人想要找死,这谁也拦不住的。”

    他们回头看了眼四象两仪,这秘境入口常年打开,却几乎无人敢进。

    乌行白刚刚迈入四象两仪的秘境之中便恢复了本来的模样,这秘境里一旦进入,便会全面压制修为,不仅仅是修为全无,包括法器之类,都会没了作用,没有灵力催动,这些就是破铜烂铁而已。

    而比起这些,若是有重伤者逃入其中,更是要命,因为这里所有的灵力都被压制之后,他们无法运用灵力压制伤势,那么伤处便会全面爆发。

    乌行白刚刚进去便呕了一大口血,他猛地半跪在了地上,身上的符文显露出来,他显得尤为痛苦。

    没有灵力压制这些符文的他,就像是行走在黑夜里一头受了重伤的猛兽,使用过回生灵草的气息完全外泄,会引得秘境里无数灵兽的窥探。

    第055章 第 55 章

    乌行白的身上符文流转, 显得有些诡异,他半跪在地上缓了很久,似乎是准备强行撑过这一波。

    这个秘境看起来和鬼面蛛的那个倒转秘境有些相似, 但实则不然, 逆转秘境是对灵力越高者压制越厉害, 但是努力冲破还是能使用一些灵力, 只是会遭受小天道毫不留情的打击。

    但是这四象两仪不一样,它的压制是指无论是谁,凡是进入者, 一点点灵力都无法使用,完全消散, 甚至连灵药都没有效果,因为经脉根本无法储存灵力了。

    如同凡人之躯的乌行白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符文,他眉头紧蹙,眼底掠过了一丝担忧, 但很快他就得起身往前走,他得在月圆之夜之前回去。

    此时还是白天,属于四象两仪中的白日, 但这里的白日很短暂, 白日之后,将会使更加漫长,更加危险的长夜。

    乌行白进入四象两仪的时候,季观棋也准备进入雪山了, 他将万花宗主的话告知了稽星洲,并且嘱咐对方将丹药每日一颗喂给路小池, 稽星洲看着丹药都有些眼红。

    “无论能否找到雪莲,我都会在月圆之夜之前回来。”季观棋看着路小池, 而后道:“我会尽力寻找,稽兄,我不在的时日里,小池就劳烦你代为照顾了。”

    “这个简单。”稽星洲嘱咐道:“只是你自己上雪山,危险重重,多加小心。”

    “好。”季观棋点了点头,稽星洲还将一个乾坤袋递给了季观棋,道:“里面装了一些东西,你自己收着,看着里面有什么能用的随便用,务必保证自己不能受伤啊,我还等着你跟我组队去宗门大会呢。”

    季观棋笑了声,拍了拍稽星洲的肩膀后,便提着剑,拿着乾坤袋,直接上山了。

    这座雪山位于万花宗的后山,常年积雪,鲜有人进入,有传闻万花宗上任宗主并未陨落,而是在山巅上生活着,不能下山,不过这些事情都只是传闻,无人验证过,因为根本没人能上雪山山巅。

    万花宗在此处设有阵法,连接护宗大阵的,越是往上,便越能感觉到阵法的约束力,而且风雪也越来越大,想要御剑上去就是绝无可能。

    青鸾被季观棋留在了万花宗,毕竟青鸾并不是一个擅长抵御寒冷的鸟,往年冬天的时候都能冻得瑟瑟发抖,更何况是这个雪山。

    于是季观棋独自一人爬山,一脚下去,雪直接没入了膝盖处,他干脆将君子剑用来拄地,起初进山的时候还算是简单,越是往上便越来越难,到了半山腰的时候,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这天气,看起来等会还得有一场风雪。”季观棋看了眼远处的天空,估摸着等会要下雪,到时候只怕更难寻找九木雪莲,于是只能加快了步伐。

    稽星洲站在门口看着季观棋身影消失的地方,身后的路小池想了想,道:“稽少宗主,这九木雪莲,是不是特别难寻找?”

    “是啊,这种东西,整个雪山也不知道有没有三朵,想要寻找它要废很大的力气,而且一般雪莲旁边都有守护的灵兽,想要采摘到雪莲,就是难上加难。”稽星洲回头看着路小池,说道:“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既然观棋说会为你尽力去找,他就一定会尽全力的。”

    “我不担心这个,我就是担心雪山上有没有危险,他会不会受伤。”路小池连忙问道。

    “啊?”稽星洲这才正眼看了一下路小池,这少年看上去年岁不大,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头发全白,因为身体不适因此看上去有些病弱,他顿了顿道:“我也希望他别受伤,他才弄好了手臂的伤,我可不希望他身上添加什么其他伤处了。”

    若是添加了其他伤处,等那位仙尊回来,只怕稽星洲自己都不好交代。

    而且那乾坤袋里的东西都是那位仙尊提前准备好的,想必是早就有打算了,而且极有可能是和万花宗串通好的,稽星洲估摸着就是想要引开季观棋而已。

    一想到这里,稽星洲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以前听闻季观棋对镇南仙尊几乎是百依百顺,恭敬极了,简直就是一众徒弟中的模范大弟子,然而如今看起来,似乎是和传言有所不符合,甚至是有点倒转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稽星洲无奈道。

    季观棋也希望一切顺利,但是他似乎是有点儿出师不利,刚刚爬到了半山腰就遇到了一个看似九木莲花的药草,上前一看才发现只是普通的雪莲而已。

    他有些失望地将雪莲放回原处,而后转身继续朝着山上走去。

    九木雪莲这种东西更加喜欢生长在一些比较偏僻或者危险的地方,而这里最危险的,无非就是野兽和山壁了。

    途径半山腰的一棵枯死的平柳树时,季观棋稍稍一顿,这种树倒也是一种药草,不过效果不大,他一手扶着树,有些气喘吁吁,回头看了眼走过来的路,脚印早就被新雪盖上了,此刻只觉得入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靠着树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准备继续寻找,忽然前面的柳树枝丫发出了咔嚓一声,而后骤然断裂,季观棋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意外踩到了雪堆里的什么东西,听到了刺耳的声线,像是什么东西断裂了。

    季观棋立刻半蹲下身子将厚厚的雪堆挖开,结果露出了里面灵兽的骨头。

    “这是什么灵兽?”季观棋愣怔了一下后,往后退了好几步,有些诧异于这只灵兽会葬身在此,而且看这皮毛和旁边的血色,显然是死去不久的,想必也就是这一两天里。

    “难道是还有旁人上山寻找九木雪莲了?”季观棋低声喃喃:“不过也对,消息不可能只对我一个人开放的,想必应该还有别人,看来我得加快速度了。”

    他不能让别人抢了先,那到时候路小池想要进碧月泉就更加希望渺茫了。

    这灵兽是季观棋之前没见过的灵兽,看上去倒是不算可怕,只会是那一口的獠牙,不难想象被咬一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而此刻,四象两仪里,一只人面鸟骤然飞向了乌行白。

    它一击不中,便长鸣一声,四面八方都来了同伴,纷纷朝着乌行白飞来,逼得乌行白只能举剑反抗,他来的时候其实不是没想过带着方天画戟,只是一旦带着这东西进来,只怕自己又得被监视,下次再想用符文进行压制只怕难了,

    乌行白的剑挡住了人面鸟的进攻,但这并非是只有一只人面鸟,冲过来的时候成群结队,且体型硕大,比之前在逆转秘境那边见到的人面鸟大了太多,它们锋利的爪子完全可以刺穿一人的皮肉。

    若是换做以往的乌行白,这种东西不过是挥剑一斩而已,然而如今一剑下去,他自己却被震得手臂发麻,不得不狠狠倒转身形,而后反手握剑,剑尖对准了人面鸟的腹部,重重刺下,这人面鸟吃痛之下振翅飞起,将乌行白纷纷用翅膀扇开。

    其他人面鸟也要袭击上来,身后是断崖,身前是人面鸟,他只能转身直接一跃,径自摔了下去,手用力抓住了藤蔓作为缓冲,掌心一瞬间鲜血淋漓,有了藤蔓的缓冲,好歹摔在地上能稍微轻一点,但他还是吐了口血爬了起来。

    这么狼狈的样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身上了,乌行白第一时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符文,确定还没有消退的迹象,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些符文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而这样一摔,他的胳膊也因为拽着藤蔓而有些脱臼,软软垂在了身侧,乌行白侧脸看了眼,而后干脆咬住了衣服,以防止出身,而后用另一只手硬生生将自己脱臼的胳膊给接了回去,喉咙里溢出了一丝闷哼声,瞬间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疼得浑身微微发颤之后,来不及休息一下,便要继续朝着白虎象走去。

    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月圆之夜在即,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掌心的伤处鲜血糊作一片,顺着指尖往下滴落,简直不能看了,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远处,虽然受了伤,但好歹甩掉了人面鸟,只是这里似乎更加阴暗一下。

    白日已然慢慢转为黑夜,乌行白独自一人走在了密林里,朝着更危险的深处走去。

    远处的山脉里,一头白虎石像忽然微微一动,它睁开了眼睛,扭头朝着这边看来。

    “回生灵草。”它声音有些怪异,似乎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异常嘶哑,道:“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闯入者,既然来了,那就留在这里与我等为伴吧。”

    它身上的石头纷纷掉落下来,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竟然是一头巨大的白虎。

    镇守四象两仪的四方神兽之一,白虎。

    多年前,季观棋就是从它爪下拿走了回生灵草,一身的经脉也是被它所废除,在最后濒死之时逃出,这才得以保留了一条性命。

    如今这丢失了回生灵草的帐,算是记在乌行白头上了,它从神坛上走下来,缓缓朝着乌行白的方向走来,每一步都充满了怒意。

    而此刻的季观棋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来时的路,一连发现了三头灵兽尸体的他意识到了不对劲,有些困惑道:“都是同样的伤口,同样的死法,死于一人之手,难道这人已经比我先一步拿到九木雪莲了?”

    这么一想,他就更为着急,立刻加快了步伐继续寻找这九木雪莲。

    雪山上人烟罕至,季观棋自认为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但依旧没有发现九木雪莲的影子,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若是这东西这么容易寻找到,那也不至于让万花宗用碧月泉作为交换了。

    只是到了晚上,风雪越来越大,即便是季观棋也有些难以行走,只能原地休息一下,他身上裹着稽星洲给的斗篷,遮挡风雪倒是一等一的好,他又在乾坤袋里找了一下,发现这稽星洲是真的细心,里面不仅放了抵御风雪的东西,还放了很多的阵法和丹药,都是用来防止灵兽袭击的。

    他将阵法符咒拿出来,直接起阵,四周顿时锁定了位置,他坐在阵法中央,感觉风雪都小了不少。

    “这个是什么?”季观棋拿出了里面的几枚玉佩,但是一拿到这东西,他第一反应就是李行舟,可又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测,毕竟这种玉佩有很多,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将攻击储存在里面,比如之前留给路小池的那块玉佩,就是他将自己的一击储存在了里面。

    “这个……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这也没说明啊。”季观棋有些无奈。

    乾坤袋里的东西太多了,根本找不完,他干脆就在法阵里面闭目养神,开始修炼,等到第二天早上再继续寻找九木雪莲。

    夜里风雪呼啸,季观棋的法阵倒是十分舒服,其他灵兽好奇地探出头,但看到法阵之后又头也不回地跑了。

    而黑夜对于在四象两仪里面的乌行白而言,无异于踏在刀尖上了,他捂着胸口,胸膛前有三道血淋淋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乌行白背靠着石壁,他握着手中的剑,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目光谨慎地盯着眼前的贪狼,

    他倒是没想到这里竟然遇到了贪狼,这种灵兽在外面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滴答滴答”鲜血顺着剑尖往下淌,他唇角带血,显然是伤的不轻,这贪狼轻轻嗅了嗅空气里的血腥味,对这十分喜欢,甚至准备上前几步,被乌行白挥剑组拦住了。

    对面的贪狼也受了伤,它舔了舔自己的伤口,眼中凶光更甚,盯着乌行白的目光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气,若是换做普通修士只怕要腿软地走不动路了。

    然而就在此刻,周围忽然也出现了幽暗的绿色,这抹幽暗的星星点点的光从林子里出来,乌行白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狼。

    这居然是一大群贪狼!

    乌行白的脸色骤然惊变,他不由分说,立刻转身就要逃走,要是一只贪狼他还是尝试一二,可这是一群贪狼,而且他现在只是个灵力全无的凡人,除了逃没有别的选择。

    然而这群贪狼很清楚这点,它们并不一起上,反倒是几只几只地跟着乌行白打车轮战,试图将这个人类修士耗死,乌行白的虎口震得发麻,他脸上和身上都是鲜血,持剑的右手更是从小臂开始被划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因为右手失血过多,他握着剑甚至感觉到了有些吃力。

    “来吧。”乌行白嘴里含着血,说话间都是浓重的血气,他目光平静地看着这几只贪狼,不屑道:“继续。”

    ……

    一直到最后一只贪狼被他狠狠钉死在了地上,他试图用力抽出剑,但却使不上力,如同脱力一般半跪在了地上,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几乎没有一处能看的。

    他转过头看向贪狼来时的路,顺着这条路走,前面就是万灵草的所在地了。

    他在这群狼的身上看到了万灵草的碎屑,想必那里应该还有着不少的万灵草。

    黑夜里血气从他的身上,从这些死去的贪狼身上漫开,引得无数藏身于暗处的灵兽都盯着这边看,却没有谁敢率先攻击,乌行白拖着剑,走了几步之后颓然倒下,他靠在了树边,看着自己胸膛处的伤口,随意撕扯下衣摆的布,狠狠压着自己的伤处,试图自己止血。

    手边的那把伤痕累累的剑刃上又增添了几道裂纹,乌行白疲惫地靠坐在树边,鲜血早已将他的衣服浸透了,他微微半阖着眼睛看向高悬于空中的月亮,不知道此刻季观棋在干什么,他有没有用自己给的法阵,有没有用玉佩,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以及,有没有找到九木莲花了。

    “我很快就会找到万灵草,将它带回去。”乌行白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剑,他微微侧头,哑声道:“还完路小池的债……”

    他想说,还完路小池的债,季观棋就不用这么关注路小池了,可是他转念一想,季观棋听着这话估摸着越听越生气了。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呼吸起来胸膛都在疼,鼻腔间都是翻腾的血腥气。

    “万灵草……位于神坛之下,只能轻手轻脚进去,防止会惊扰到守护神坛的白虎。”乌行白低声喃喃道:“我记得回生灵草也是在神坛之下吧,你当初……就是在这里受了那么重的伤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发颤,说不上来是情绪还是伤势太重了,他微微半阖着眼睛,趁着这贪狼的血气还能威胁一下旁边的灵兽,他趁机好好休息一下了。

    只是这一觉乌行白睡得并不安稳,他总是担心有灵兽上前,醒醒睡睡,睡睡醒醒,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他才算是暂时放心一点了。

    他爬起身子,手臂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乌行白随意瞥视了一眼后就继续前行。

    他似乎不太在意这些疼痛,人是不可能忽略掉疼痛的,除非已经习惯了,所以不在意了。

    “死不了。”他抬起手擦了一下唇角溢出的血迹,自嘲道:“这么点程度就想要我死,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他走的时候,手臂上的符文微微黯淡了一点。

    一连三日,一个在雪山之上寻找九木雪莲,一个在四象两仪里寻找着万灵草。

    季观棋率先找到的九木雪莲,他万万没想到这九木雪莲竟然就在之前路过的那棵柳树旁边,因为这雪莲通体雪白,且并不大,融入在雪堆里之后是很难找到的。

    “竟然就在这里,我来来回回路过三次了,居然都没发现过。”季观棋非常诧异,他原以为这九木雪莲一定是藏于山壁之间,却没想到它居然是在柳树上,若非季观棋抬起头四处张望寻找,只怕再路过一百次都没法发现。

    不过既然发现了,那就代表季观棋可以带着路小池去使用一下碧月泉,季观棋看着这株雪莲,小心翼翼地将其摘下,放入了乾坤袋里。

    他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便没有继续留在雪山上的必要,转身回程之时,目光骤然落在了柳树枝干的一处,略微皱眉,这柳树上的伤痕显然不是他做的,但是确实是有些熟悉,仔细想了想,季观棋便认出了这上面的伤痕是剑刃所为,而且下手的力道和杀死这灵兽的力道一模一样,伤痕都是一样的。

    “不管这么多了,先回去再说,小池恐怕等不了那么久了。”季观棋低声说道。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猜对,有着乌行白给的秘药,路小池每天都会吃一颗,不仅暂时压制住了毒素,而且能感觉到灵力增长得极为迅速,只是稽星洲告诉他这只是暂时的,药效一旦结束,灵力就会恢复到以往水平。

    路小池有些遗憾持续时间太短,但他又道:“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一次体验了。”

    稽星洲点了点头,他看了眼时间,再过三日就是月圆之夜了。

    *

    “万灵草。”乌行白半蹲在了树后,这里是有一大片的万灵草,位于神坛之下,由于乾坤袋无法使用,乌行白只能自己将万灵草拿着,他拿了不止一棵,以防止这东西还有别的用处,毕竟之前知道万灵草有毒,但万灵草的毒素只有万灵草能解开。

    乌行白还得防止自己中毒也需要这东西,他总不能再来一趟这四象两仪吧。

    然而原本应该位于神坛之上的白虎却毫无踪迹,乌行白看了眼天空,又到了快要太阳下山的时候,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将万灵草拿了就走,以防止夜长梦多。

    可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阵风吹来,几乎是霎那间,他多年的战斗经验,下意识往旁边偏了一点,避开了身后的攻击,但即便这样,还是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直接撞到了后背,能感觉到像是刀刃从后背划过,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脊背应该是划伤了。

    他顾不得这些,猛地抬头看去,正对上了前面的一头白虎。

    这头白虎体型极大,居高临下地看着乌行白,声音粗哑道:“你身上有回生灵草的味道。”

    第056章 拿到万灵草

    “砰!”一声巨响, 乌行白的身体直接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了树干上,而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一只手握有万灵草, 一只手握着剑, 翻身起来以剑拄地, 吐了口血。

    他抬头谨慎地看着这头给了他重重一击的白虎,这头白虎体型极大,每一步都带着威势, 有它在,其他灵兽更是一声不敢吭, 就连之前在林子里叽叽喳喳的鸟雀都一瞬间没了声音。

    乌行白将万灵草放进了自己的怀中,而后身子微微摇晃,他起身握剑,看似准备对战, 实则已经在想要逃离的路径,若是在外面他定然不惧,可这是四象两仪, 如今的他灵力全无, 就是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如何跟一头顶级灵兽较量?

    然而这头白虎却并不打算要他离开,第二次的攻击来得很快,几乎是顷刻间就到了眼前,乌行白甚至只来得及抬剑抵挡一下, 剑刃发出了铮鸣声,乌行白倒飞出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胸骨应该是断了两根,再次趴在地上呕了一大口血, 鲜血淅淅沥沥地从他口中溢出,滴落在地上,他手中的血也顺着剑刃往下淌。

    他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几乎没有一处能看的。

    然而,本来准备继续进攻的白虎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它的目光停留在了乌行白手臂上的符文,虎瞳微微半眯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而后确定了什么似的,骤然瞪大了眼睛,猛地看向乌行白,声音里充满了威严,问道:“返生符文,你到底是谁?只有死过的人才会用这个东西来修复碎过的神识,每用一条返生符文,自身的实力便会折损许多,用的越多,压制越多,你身上带着这么多条返生符文,竟然还敢进入四象两仪,可真是不怕死。”

    乌行白眼前略有点昏暗,他紧握着剑柄,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一旦进入这里,灵力全无,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竟然还能使用返生符文,但我看这符文也已经开始消散了。”白虎冷笑道:“一旦符文全部解开,你的神识将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对付你,不需要全部解开。”乌行白咳嗽了两声,他能感觉到胸膛剧烈疼痛,这样也好,反倒不会令他陷入昏迷,他抬起头,因为眼睛里流进了血,因此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昏暗的血红色,他勉强扯动唇角,哑声道:“看来今日,你是不会放我走了。”

    “这是自然,用了回生灵草,我能让你活着离开吗?”白虎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上面还沾有乌行白的鲜血,它语气贪婪道:“好香的血味,好浓重的灵力。”

    这对灵兽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乌行白的喉头微动,他嗤笑一声,已然退无可退,只能上前迎击了。

    ……

    季观棋拿着九木雪莲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万花宗主,对方显然没想到季观棋回来的这么快,而且已经找到了九木雪莲,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万花宗主,晚辈已经找到了九木雪莲,还望宗主兑现承诺。”季观棋将这九木雪莲奉上,雪莲虽然被采摘了下来,可是灵力依旧十分浓郁,看得出来绝非凡品。

    “这是自然。”万花宗主微微笑着,道:“你先去看看你的朋友,碧月泉的事情,待到月圆之夜,便会让你进去的。”

    季观棋立刻拱手致谢,这一趟比他想的容易太多了,既没有碰到难缠的灵兽,也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险阻,一切都非常顺利,他自己都觉得这只能说果真是路小池命不该绝了。

    然而当他出去之后,万花宗主看了眼旁边的九木雪莲,有些发愁起来,她问道:“有仙尊的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听到仙尊的消息。”小弟子说道:“师尊,若是到了月圆之夜,仙尊还未回来,应该怎么办?是要让季公子进去,还是继续拖着?”

    万花宗主也有些头疼起来,若是真的让季观棋进去将毒素引渡到他自己的身上,那乌行白回来,只怕要生气,而且还不知道乌行白能不能带回来万灵草,若是没有带回来,季观棋又中毒了……

    万花宗主深深叹了口气,她摆了摆手,疲惫道:“尽能给我找事儿。”

    她挥手让小弟子下去之后,独自坐在了殿内,目光落在旁边的响铃伞上面,低声喃喃道:“金孔雀有天道赌石的助力,实力应该比四象两仪里的白虎更胜一筹了,乌行白既然能打败金孔雀,那对付一下白虎自然也没问题,可是……可问题是,里面不能用灵力,管他仙尊还是凡人,几乎都是死路一条。”

    乌行白进入四象两仪几天,她就已经念叨几天了,毕竟人要是真的在四象两仪里出了事儿,估摸着玄天宗还得找她算账,万花宗主再次叹气道:“镇南仙尊,你可别死在里面啊,我可是冒了很大风险答应你的。”

    她的掌心都快冒出冷汗了,一时间又有点儿生气,揉捏着自己的眉心,低声道:“你倒是帮他把雪山的障碍清除了,如今他倒是给我出难题了。”

    季观棋压根儿不知道万花宗主已经急得不行,他推开院子门的时候,就看到路小池和稽星洲在下棋,对方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料想是乌行白给的秘药起效了。

    “观棋?”稽星洲有些诧异道:“你回来了?好快!你找到九木雪莲了?”

    “季公子!”路小池也很惊喜。

    “对。”季观棋点了点头,笑着道:“不负所望,找到了,比我想象中容易太多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想来也算是天意如此了。”

    “那碧月泉的事情……万花宗主怎么说?”稽星洲开口问道。

    “宗主答应了,说是等月圆之夜就让我们去碧月泉。”季观棋眼中带笑,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小池的身体怎么样了?”

    路小池立刻点头道:“好得很,我已经差不多好了。”

    “服用了玄天宗的秘药,灵力充沛,他可以自行压制一下毒素,不过这药也只剩下三颗了。”稽星洲说道:“如今你能拿到进入碧月泉的机会,这就很好了。”

    “可惜没法完全去除毒素。”季观棋觉得有些遗憾。

    正值深秋,万花宗的院子里种植了不少的树,落叶枯黄落在了棋盘上,他随便看了眼就看出来稽星洲并不擅长下棋,每一步基本都是漏洞百出,也难得路小池这个从小跟在老道身边学下棋的能给稽星洲喂了这么久的棋。

    他唇角微扬,替稽星洲下了下一步棋子,路小池立刻叫嚷起来:“季公子,你这不公平,说好的观棋不语呢?”

    季观棋笑了起来。

    四象两仪里,白虎的虎啸声震得山林里鸟雀齐飞,纷纷不敢落在这附近,乌行白仰躺在地上,他的剑已经被击飞在一旁,整个人如同浸在了血水里,连呼吸都够呛。

    眼前的白虎愤怒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它的身躯居然被乌行白用这把不堪一击的破剑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此刻伤处血肉外翻,鲜血淋漓,这伤处剧痛更加激发了灵兽的凶性,它愤怒地看着这个胆敢伤了它的修士,多少年了,它都没有受过此等伤痛。

    “我要。”白虎怒道:“杀了你!”

    它愤怒地扑了过来,乌行白趴在地上,他爬起来直接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其他的武器,虽然无法催动,但至少暂时能用,乾坤袋在进入四象两仪的时候,作为法器也失去了本来的作用,因而乌行白从里面拿东西如同探囊取物。

    若是有人在这里便会惊诧地发现,乌行白几乎对于每一种武器的运用都是炉火纯青的地步,只是没有灵力,即便他再如何技艺高超,也只能给这头愤怒地白虎造成一些皮肉伤,他再次遭受重击的时候,背后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几乎快要将他撕碎。

    他浑身浴血,在多件武器被废了之后,他又重新抓住了自己的那把破剑,然而不等他挥下,白虎便一爪子将他掀翻在地,原先在乾坤袋里放的好好的玻璃珠掉了出来。

    乌行白瞳孔骤然紧缩,他下意识直接去抢夺这颗玻璃珠,刚刚将珠子拿到手的时候,就被白虎直接一爪子踩了下来。

    乌行白痛得低吼了一声,他的手臂骨头被直接踩断,碎骨刺破了皮肉,而他的手却死死抓着那颗玻璃珠。

    他整个人都被白虎掀翻,由始至终,也不肯松开那颗珠子。

    本来季观棋给他的东西就不多,只有玻璃珠和玄天令,青鸾也走了,乌行白只能拼命护着这颗珠子,他不知道若是出去之后,季观棋能否原谅他,若是不能,也许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啊——”他仰躺在地上,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手臂已经扭曲,却忽然察觉到玻璃珠似乎是开始碎裂了,他瞳孔骤然紧缩,喉咙里似乎只剩下气音,哑声道:“不,不能碎……”

    然而他总是无比倒霉,正如金孔雀说的那样,他的赌局从来没有一场是赢的。

    玻璃珠在他的手中直接碎裂,属于季观棋的幻境涌入了乌行白的眼前,仿佛是很久,其实也不过是瞬间。

    他听到了幻境里的季观棋在四象两仪里做了什么,他看到他身受重伤,全身经脉碎裂,鲜血淋漓,他听到在最后的时刻,另一道声音在喊着:“不,别去,不要去……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救乌行白,我后悔了……”

    而这道声音,是属于季观棋的。

    或者说,是属于现在的季观棋。

    ……

    一场幻境,对于乌行白而言不过几个瞬间而已,他的表情微微变了,目光落在了碎裂的玻璃上,目光微微沉寂了下去,手臂狰狞可怖的伤仿佛都没被他放在眼里,那些疼痛似乎也不是他身上的。

    他好像很能忍,但又好像不能忍。

    这属于季观棋的幻境落在他手中已经很久了,可是他从未开启过,是不会吗,不,是不敢。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猜到了幻境里可能是什么,所以没有勇气去看,只是没想到,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看到了。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鲜血顺着他的唇角往下淌,有些浓稠的血预示着他的内脏已经受损了,而他却死死握着这碎裂的玻璃,将其刺入了掌心,也不肯放手。

    两次,他就说他最厌恶这浮雕幻境,两次了,两次捡到玻璃珠看到的幻境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一次是他十三岁时,一次是今时今日。

    当老虎的利爪再次落下,在瞳孔逐渐放大的时候,乌行白像是凭空来的力气,身上的符文瞬间解开了两道,他猛地抽出了身边受损严重的剑,单手握剑,整个人猛地一个侧身,将剑刃狠狠刺入了白虎的腰侧。

    “这一剑,替他还你的。”乌行白的声音已经在发抖。

    他的速度太快太自然,以至于以为他已经重伤濒死而放低警惕的白虎直接遭受重创,它愤怒地仰天长啸,狠狠一爪将乌行白拍开,他直接摔在了地上,往后一点便是悬崖,但不等他爬过去,白虎的爪子已经再次落下。

    这次是冲着他的命去的,胸膛被重物碾压,胸骨齐齐断裂的痛感顿时涌了过来,那一瞬间,乌行白睁大了眼睛,他几乎是意识中断了,直到利爪刺穿他的胸膛,从后背刺出,他才从剧痛中清醒一点,握紧了手中剑,本不该出现的灵力疯狂拥入剑刃之中,而后从白虎的掌心倒刺进去,而后整个人直接翻身坠下了悬崖。

    坠落的瞬间,能听到白虎在不甘心地怒吼着。

    乌行白在意识消失之前,用最后的灵力打开了阵法符咒,而同一时刻,天谴降落。

    正在和稽星洲说话的季观棋下意识稍稍停顿了一下,他扭头看向了忽然从树上掉下来的青鸾,这青鸾正好掉在了棋盘上,季观棋忍不住笑了声,将小鸟提了起来,道:“困了?”

    “大概是困了。”稽星洲看了眼外面,已然到了深夜,他道:“说起来,它的翅膀这边怎么秃了一块?我记得上次还没有的。”

    季观棋摇了摇头。

    这是在客栈的时候,乌行白用一片叶子击伤了青鸾,他是仙尊,一击自然不轻,青鸾的翅膀受了伤几日都不能飞高,翅膀这边则是伤口愈合的时候有些痒,它自己啄的,这几日季观棋都盯着它,防止它继续啄,这才好一些的。

    “收拾收拾回去歇息了。”稽星洲活动了一下肩膀,他道:“还有两日就是月圆之夜,观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这件事情为何不告诉路小池?”

    “想清楚了,欠的总是要还的,还完债就一身轻松。”季观棋笑了声,道:“至于小池……他若是知道,必然不肯,事情结束之后,还得劳烦稽兄将他送回清泉派。”

    “你不去吗?”稽星洲微微一愣。

    “我就不去了。”季观棋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若是有缘,他日再聚。”

    他抱着剑靠在树边,目光看向稽星洲的时候眼中带笑,一席白衣,稽星洲见状只得道:“这都是小事,等事情结束后,我派人将路小池送回去,灵丹阵法之类都会给他,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毕竟你可是答应过我去参加宗门大会的,这点东西可请不起你君子剑出手,不过你也得在我府邸好好休息才行,等养好了身体,随便你去哪都行。”

    “好。”季观棋笑了一声。

    自从经脉灵力恢复了之后,修炼速度大增,这种实力在手的感觉的确很好,季观棋已经不相信别人了,他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剑。

    两日过去的速度很快,路小池还在傻呵呵地跟着季观棋,确定季观棋没有因他去雪山而受伤之后,更是高兴了不少。

    “明日便是月圆之夜了。”稽星洲说道:“做好准备了吗?可能会有些疼。”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路小池说道:“我不怕疼!”

    “那就好。”稽星洲的目光落在了季观棋的身上,他其实这句话不是问路小池的,而季观棋则是看了眼他,笑了声道:“明晚之后,你身上还会有一半的毒素,只怕会一直需要丹药压制,但是这些丹药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若是以后还有什么问题,告诉我便可,不要自己忍着,会越忍越严重。”

    “我明白了,季公子。”路小池立刻朗声应道。

    路小池除了之前中毒时有些病恹恹的,平日里倒是非常有活力,几乎都看不到他觉得很累的时候,这的确是让稽星洲都有些羡慕,他笑着道:“我没养那么多灵兽之前,也是这么有活力的。”

    养了一大堆灵兽之后,他几乎不是在这边劝架,就是在那边哄着,每日疲惫极了,但没办法,万兽宗弟子都是这样,也不是单单只有他这么累。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季观棋去找万花宗主准备谈进入碧月泉的事情时,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血气,他顿时心中微微一凛,而后就看到宗主的小弟子出来,道:“季公子来了?请。”

    原本季观棋以为殿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是当他进来后,却感觉没有什么血味,仿佛刚刚只是错觉而已,而不等他细想,便听到万花宗主说道:“你来可是为了碧月泉?”

    “是,今日是月圆之夜,还需借用贵宗的碧月泉一用,望宗主成全。”季观棋恭敬地说道。

    “实在是有些不巧。”宗主叹了口气,此话一出,季观棋后背顿时略微僵直,不等他询问,就听到宗主说:“我宗有人遭遇了邪修,身受重伤,需要碧月泉一用,本座已经知晓你的朋友是中了万灵草的毒,今日本座在万花宗的藏宝阁中发现了另外一株万灵草,但也只剩下一株了。”

    这话一出,季观棋的脸上露出了诧异,而后立刻道:“宗主。”

    “观棋。”宗主抬起手打断了季观棋的话,她道:“你愿意用这次碧月泉的机会换这株万灵草吗?”

    这种问题对于季观棋而言想都不用想的,他立刻应道:“换!求之不得!”

    就算是用碧月泉,也不过是将路小池身上一半的毒素引渡到他自己身上而已,可是万灵草却能完全去除毒素,而且还不用引渡,这就是最完美的解决方式,只是他不明白之前都说没有万灵草,如今怎么还有一株。

    “宗主,真的是万灵草吗?”季观棋顿了顿,立刻解释道:“晚辈不是其他意思,只是这万灵草之前似乎是只有福地洞天有一株。”

    “是,福地洞天的那位仙尊便是万花宗的仙尊,今日才发现这位现在在万花宗藏宝阁留有一株万灵草,你与你的朋友倒也算是幸运。”万花宗主似乎是猜到了季观棋在顾忌什么,她干脆伸手一挥,将桌子上的盒子打开,里面属于万灵草独特的味道顿时溢出,四周阵法封锁,因此只锁定在了这个屋子里,并未外泄,她道:“相信了吗?”

    季观棋当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万灵草,心中的大石头这才放下去了,他立刻躬身道:“请宗主赐药。”

    “拿去吧。”万花宗主也不拖延,直接将东西给了季观棋,道:“给你的朋友用,只是你拿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切记不可用手触碰,否则这世间可没有第二株万灵草了。”

    “晚辈明白了,多谢宗主提醒。”季观棋接过了盒子,将其关上,而后也不敢耽误,在和宗主道谢之后,便立刻转身前往了路小池所在的院子里,将其给路小池服下,便可以完全解开路小池身上万灵草的毒素了,也算是了了季观棋的一桩心事。

    而当他身影离开了大殿之后,万花宗主猝然起身,她快速前往殿后,打开了门之后,里面浓郁的血腥味便传了出来,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的人身上。

    这人的左臂骨头几乎全部碎裂,胸膛凹陷,内脏破损,脸色惨白,几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万花宗主上前用灵力再次查探了一番,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的目光落在了乌行白的身上,道:“你这可真是离死只差一步了。”

    虽然没有身陨,但是如今这个情况,能不能挺过去还说不准。

    外伤倒是其次,主要是他的神识……三道碎裂的痕迹,两道应该是旧伤,一道是新伤。

    三次天谴,修真界修者都对天谴避之不及,旁人经历一道已然是身死道消,更何况这是三道,万花宗主都忍不住有些骇然,当年她万花宗那位仙尊便是经历了一道,而后靠着修为挺过了半年,最后还是陨落了。

    原本这月圆之夜的最后一日,万花宗主以为乌行白大概是回不来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只是浑身上下几乎被鲜血浸透,没看到他常用的方天画戟,却看到了一把伤痕累累的长剑,这让万花宗主困惑不已。

    但她已然来不及问许多,因为乌行白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乌行白身受重伤,甚至神识都碎裂了一部分。

    对方也只是匆匆拿出了两株万灵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一头倒下,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还算是聪明,至少知道多带一点。”万花宗主给乌行白服下丹药,有些忧愁地看着对方,叹气道:“不然你这万灵草的毒都没法解开,你这……唉。”

    两株万灵草,一株给了路小池,一株则是给乌行白喂下去了。

    乌行白躺在床上呛咳了一声,昏迷中的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暗红的鲜血顺着唇角往下淌,他似乎是挣扎着想要醒来,但最后也只是再次陷入了昏睡,只是即便是在昏迷中,他也眉头紧蹙,显然是痛苦极了。

    神识碎裂,乃是天谴。

    万花宗主出去拿药的时候,两道符文快速出现,看上去有些诡异,神识上的两道旧伤开始修复,而新的符文也开始出现,天谴导致神识出现的新裂纹也在缓缓修复愈合。

    而乌行白的表情却更加痛苦了,他甚至在剧痛之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垂死的闷哼声,像是极力压制,又像是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了。

    他很累,很疲惫,也很痛,能清晰地感觉到符文出现的那一刻,体内流淌的灵力再次被禁锢了一部分。

    “观棋。”他低声喃喃。

    当初刚从四象两仪里出来的季观棋,只怕比他更痛,更疼。

    第057章 万象镜

    季观棋拿着盒子来到了路小池所在的院子里, 原本稽星洲已经准备好了去碧月泉的事儿,没想到季观棋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了万灵草,他也十分诧异道:“万花宗主不是说没有万灵草了吗?”

    “万花宗主说在福地洞天陨落的那位仙尊乃是万花宗的仙尊, 对方还留下了一株万灵草在藏宝阁中, 这才发现到的。”季观棋拿着东西说道。

    “这……这么疏忽吗?”稽星洲有些咂舌, 他道:“这可是仙尊留下的东西, 竟然这么久都没发现?不过万花宗主说的也不是说不能相信,实不相瞒,之前我爹也说福地洞天的那位仙尊应该就是万花宗的仙尊, 只是当时只是猜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说起仙尊的事儿, 季观棋微微蹙眉,如果按照这么说的话,那天机门的知问仙尊陨落在了逆转秘境里,而现在万花宗的这位仙尊陨落在福地洞天里面。

    修真界的仙尊一共只有五位, 已经陨落三位,剩下的三位,一位在万兽宗, 一位在炼器宗, 还有一位……

    镇南仙尊。

    季观棋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乌行白的名字,他眼神微动,以往只是带有上辈子的师徒之情,生死之仇, 如今还有这辈子被骗了感情的仇恨在里面,这可就是真的复杂了。

    他低低咳嗽了一声, 转移了这个话题,道:“不管怎么样, 总归是拿到了万灵草,能解开路小池身体里的毒素。”

    “这倒是一件好事。”稽星洲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不然你也要承担一半的毒素,好不容易才将身体养好……”

    季观棋笑了一声。

    路小池显然也没想到能拿到万灵草,眼里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正在弄传音符,似乎是在跟小东说话,里面传来了小东的声音,道:“是季公子吗?我好像听到季公子的声音了!”

    季观棋笑着应了一声,路小池匆匆忙忙结束了传音之后,道:“小东他们总是担心我,所以我每日都会和他们传音一下。”

    “他们还好吗?”季观棋问道。

    “还好,就是小东昨天上山采东西的时候,腰被戳伤了,不过躺两天就好了。”路小池笑着道:“你留给我的回春丹,我放在宗门了,他吃下去一颗,伤口恢复的很快的。”

    季观棋这才想起来上次离开的时候的确是给路小池留了回春丹。

    路小池目光落在了季观棋手中的盒子上,有些困惑道:“这是?”

    “万灵草。”季观棋直接打开了盒子,上面的阵法骤然展开,盒子里属于药草的香味顿时泄露出来,路小池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季观棋,连忙翻身下床,快步走到季观棋的面前将他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而后道:“季公子,你怎么得到这个万灵草的?你有没有受伤?这万灵草不是只有福地洞天才有一株的吗?难道你去了四象两仪?”

    “四象两仪?”季观棋微微顿了一下。

    “对啊,不是你跟我说,四象两仪里什么药草都有的吗?”路小池目光微微一顿,他凑上前道:“季公子,你有没有受伤啊?你哪里疼?”

    “我没有……这不是从四象两仪里拿出来的。”季观棋顿了顿,道:“三头蛟说万灵草是福地洞天那位仙尊自己创造出来的,所以四象两仪里大概没有,而那位仙尊是万花宗的仙尊,这株灵草是被他放在了万花宗的藏宝阁中,今日才发现到的,不过还算是及时。”

    这话一出,路小池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轻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他确保季观棋的身上的确没有受伤之后,这才重重松了口气,道:“你没受伤就好……”

    “你先把这个药草吃了。”季观棋说道:“先治疗你体内的毒素,等你好了,咱们再说。”

    路小池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自己身上的这个不定因素还是早点解决为好,便不再多话,道:“多谢季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将药草给了路小池之后,季观棋走出来便看到了稽星洲,对方似乎还在想着什么,被季观棋喊了一声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扭过头笑道:“药草给他了?”

    “对。”季观棋点了点头,道:“应该没什么事儿的……不过这一次,也算是幸运了。”

    “那看来你这去碧月泉的机会是没有了。”稽星洲笑着道:“不去问问万花宗主吗?”

    “不了,既然拿了万灵草,就别贪心其他东西了。”季观棋笑着道:“我可是用碧月泉的机会换的这万灵草。”

    “那也算是你赚了。”稽星洲说道。

    季观棋将这带有法阵的盒子关起来,正准备拿去还给万花宗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盒子边缘处有一点点血渍,他微微一顿,抬起手将血渍轻轻擦去,道:“这个看起来是才沾染不久的。”

    “你被戳伤了?”听到这话,稽星洲的脸色顿时一变,还以为这血渍是季观棋的,谁知道对方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的,但我恐怕是万花宗其他人的,这件事情还是得要告知一下万花宗主才行。”

    毕竟这万灵草的毒素可不是小问题。

    稽星洲点了点头,道:“那你去说一下,我在这里看着路小池就行了,若是有什么问题,我会给你传音的。”

    “好。”季观棋也不再推诿,立刻拿着盒子再次前往大殿,只是这次殿外布置了法阵,就连他都没能进入其中,旁边的小弟子问道:“季师兄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来归还这阵法盒子。”季观棋说道:“只是这阵法盒子的边缘处有些血迹,恐怕是哪位弟子被万灵草所伤,特来告知宗主的。”

    “这个交给我就行了,师尊正在闭关,待师尊出来,必然告知师尊。”小弟子笑着说道:“师兄可以随处走走,万花宗地界大,到处都是灵花灵草,师兄应该还没有看过吧。”

    “还没有。”他之前鲜少出玄天宗,基本都在镇南殿内待着,守着乌行白,除非是有派遣的任务,这才会出来,因而别说是万花宗,就是其他宗门,他也不太熟悉的。

    这名小弟子将盒子递给了另一名弟子,而后带着季观棋往回走,道:“那我就带师兄在四周走走吧。”

    “不必劳烦师妹。”季观棋连忙回道:“若是宗主还在闭关,那晚辈不便打扰,就先告辞了,暂居在偏院,若是有事可传人来唤我即可。”

    他往后退了一步的样子让小弟子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道:“师兄,若是不需要我带着,你的那只灵兽带着你去看看也可以,它最近可是总是在花田那边待着的。”

    季观棋:……

    这青鸾往日养在镇南殿,镇南殿内不少的灵花灵草都被它吃了,这一下进了花田,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季观棋的脸顿时红了,直觉给万花宗添了麻烦。

    然而不等他说话,小弟子便道:“它没有伤到灵花灵草,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季观棋这才松了口气。

    “正巧闲来无事,我就带师兄去看看其他地方吧,师尊闭关之前也说师兄很少来万花宗,要好好招待师兄的,不然下次见面,只怕就是宗门大会了。”小弟子笑着道:“师兄,请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季观棋再推脱就有些不好了,只好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了,而阵法护着的大殿里,万花宗主正满头大汗地给乌行白在换药,对方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褪下,露出了胸膛狰狞的伤口,胸骨是齐齐骨折的,整个都凹陷了下去,碎骨更是横七竖八地刺穿了内脏,以至于他醒着的时候总是容易呛血。

    “你可别死我这里啊。”万花宗主一边说,一边给乌行白上药,道:“不然玄天宗来了,我可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死不了。”乌行白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他微微半阖着眼睛,声音嘶哑虚弱道:“你尽管弄。”

    “那你可得忍住了,想要恢复得快,只怕要遭点罪。”万花宗主叹着气道:“本来就两颗生髓丹,一颗让你拿去给了季观棋,这一颗算是留给你自己了,我可跟你说,这些丹药都是价值不菲的,等你好了,可得还给我。”

    “额——”乌行白刚准备应声,对方就已经直接伸手摁在了伤处,乌行白疼的浑身骤然紧绷,脊背僵直,他再次呛出了一口暗红粘稠的血,看得万花宗主都有些不忍地偏过了头。

    生髓丹下肚,本该是昏睡过去的,但是偏偏他实在是太疼了,根本昏睡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断骨重塑,细细感受着其中的痛苦,身为仙尊的他本就感官比一般人要敏锐许多,如今这疼痛更是细细体会到了。

    就在万花宗主一直用灵力催动几种药物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忽然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咦”了一声,乌行白昏昏沉沉的意识在这一声中骤然清醒,他下意识先去看自己身上的符文,确定没有任何符文出现之后,气若游丝道:“怎么了?”

    “你身上怎么有用过万象镜的痕迹?”万花宗主的神色微微收敛了,她道:“你和那只金孔雀打起来的时候,它用了万象镜?”

    “没有。”乌行白声音很轻,他说一句话要休息很久,而后才有力气说第二句,道:“我一直防备着,它没有机会用……用万象镜。”

    “那你这……也对,你这不可能是在金孔雀那边弄得,你这个痕迹很久了。”万花宗主有些意义不明地看着乌行白,说道:“你知道的吧,我的大弟子就是因为万象镜,才会主动抹去了本命剑上面的印记,因为万象镜属于炼器宗的镇宗法宝之一,它会让中招的人陷入一种与现实极其相似的幻境里,而且环境和现实交错,往往让人极难察觉到,之所以会让人陷入其中,是因为在幻境里的东西就是中招者所思所想。”

    这种东西可比福地洞天的浮雕要可怕的多,几乎是基于现实之中的幻境。

    乌行白眉头微微皱起,他根本没有这个印象,若是真要说的话,能对他动用这个的,除了乔天衣,不会再有别人了,他闭上眼睛有些无畏道:“我知道了。”

    “你怎么……”万花宗主想说这人怎么这么不在乎,可是看乌行白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乌行白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沿,手背青筋暴突,因为太过疼痛了,他的额角青筋连着脖颈处都清晰可见,衣襟出都是他的鲜血,手臂肿胀不堪,万花宗主跟他说:“要是太疼了,你就喊出来吧,我这里布置了法阵,不会有声音传出去的。”

    但即便如此,乌行白也只是闭着眼,强忍过去。

    万花宗主见状,只得摇了摇头,有些感慨于乌行白这个脾气可真够倔强的,她手中的灵力没有间断,目光触及到乌行白身上的伤时,忍不住道:“这药草是你为季观棋摘的,差点丢了一条命,你如今这副模样,真的不用告诉他吗?他可是你的大弟子,而且……众所周知,他对你可是百依百顺的。”

    季观棋这名宗门首徒在修真界算是很出名的,最出名的无非就是他对乌行白绝对顺从的态度,这样好脾气的人,若是谁在他旁边说乌行白半个“不”字,他都会当场翻脸的。

    “……”乌行白顿了顿,他也曾考虑过想说,可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算了,随便你们吧。”万花宗主摇了摇头,道:“你要是死了,我要不要跟他说一下你陨落的消息?”

    这话完全就是气话了,谁知乌行白听了,却难得地笑了一声,他意义不明地低声道:“放心吧,我真的死不了……”

    “那你可得忍住了,最疼的时候要来了。”万花宗主起身,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有些不忍道:“挺过去,就能活。”

    “嗯。”乌行白仰面躺着,他的眼前有些昏暗,低声喃喃道:“来吧。”

    再疼也行,他都能忍得住,对于这一点,乌行白还是很清楚的。

    季观棋被这名热情的小师妹带着在万花宗转了一大圈,包括上了上面山崖,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碧月泉,小师妹笑着说道:“这边可是看月圆最好的地方,也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在这里修炼,享受日月精华,修炼神速,师兄若是感兴趣,晚上可以来试一下。”

    “你们经常晚上在这边修炼吗?”季观棋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师妹忍不住笑了,道:“师兄,我们常年居住于万花宗,万花宗的花田就在旁边,论日月精华,灵气聚集,没有比这处更好的地方了,我们从小吸收的灵气,可比在这里多多了。”

    季观棋闻言哑然失笑,他倒是没想到这么一层。

    等他回到小院子的时候,路小池已经睡一觉醒来了,这万灵草去除毒素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吃下去就见效了,只是刚刚才全部去处毒素,路小池看上去还有些虚弱,瞧见季观棋来了之后,正想要强撑着身子起来,却被季观棋压了下去,他道:“你别起来,有话跟我说就行,你是想要喝水了吗?”

    路小池摇了摇头,他看着季观棋,声音虚弱道:“我感觉之前那种特别难受的感觉没有了。”

    “因为毒素清空了,你的身体会慢慢恢复好的。”季观棋为他掩了一下被子,安抚道:“放心吧,等你好了,我们再去喝竹叶酒。”

    路小池点了点头,他的确是有些精神不济,很快就再次入睡了。

    稽星洲再往对着季观棋招了招手,季观棋看了眼沉睡的路小池,起身将门窗关上,这才离开了屋子,走到稽星洲旁边,问道:“怎么了?”

    “晚上去一趟山崖吗?”稽星洲显然对万花宗比季观棋了解多了,他道:“今夜是月圆之夜,其实最好是在碧月泉里修炼,会事半功倍,但这不是不让人进去吗,不如我们就去山崖上修炼,虽说没有碧月泉那般神速,但也比往日要快得多了。”

    “我……”季观棋刚要想拒绝,就听到稽星洲说道:“一起吧,难得来一次。”

    最后,他还是抵不过稽星洲的邀请,被对方生拉硬拽去了山崖上。

    这正好是深秋季节,傍晚就开始有些冷了,到了山崖上寒风裹挟着他们,就更冷一些了,好在两人都带了披风,说起披风,稽星洲忽然想起来那个白鹤羽斗篷,说道:“那件白鹤羽斗篷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之前我想去炼器宗拿下这件的,可惜了,晚了一步。”

    听到这话,季观棋下意识看向了稽星洲,道:“白鹤羽斗篷?这不是你给我的吗?”

    稽星洲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顿时一僵,他微微偏开了一点目光,讪笑道:“啊,对,是的。”

    “……”季观棋已经察觉到了一点不太对劲,他道:“稽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稽星洲十分违心地说道:“真没有。”

    若是季观棋了解稽星洲,就会知道,稽星洲这个人虽然圆滑世故,但是他有个小习惯,就是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习惯多次重复,不太自然。

    “真的没有?”季观棋有点儿怀疑,他道:“那你说白鹤羽斗篷……”

    “你看,碧月泉。”稽星洲低低咳嗽了几声,扯开了话题,道:“若是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去碧月泉试一试,那可是传说中万花宗的禁地啊。”

    他话音刚落,忽然眼神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远处碧月泉上,只见一人仰靠在碧月泉边,身形看上去有些眼熟,稽星洲的脸色顿时一变,认出了这是谁。

    “你在看什么?”季观棋发现稽星洲似乎一直在看着一个方向,正准备上前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他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然后就看到路小池正在喘气,他上这个山崖实在是有些费劲,更何况现在还是病体刚刚痊愈,他脸色发白道:“季公子。”

    季观棋立刻将碧月泉的事情抛之脑后,上前将路小池扶住,道:“怎么了?”

    “总算是找到你了。”路小池的手搭在了季观棋的手上,他道:“我刚刚醒来的时候,既没有看到你,也没有看到稽公子,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

    季观棋笑了声,道:“就算要走,也不会不告而别的。”

    他看得出路小池是一个看似很开朗活泼,实则异常小心谨慎的人,将灵力灌入对方身体,确定无碍之后便道:“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路小池摆了摆手,道:“而且我想出来走走的,总是在床上睡着太闷了。”

    “那也行。”季观棋点了点头,他将身上的披风解开,然后给路小池穿上,道:“走吧,今日最适合修炼,我和稽兄就是准备来这里修炼的。”

    稽星洲的目光落在了路小池和季观棋的身上,又想到了正在碧月泉的人,他低咳了几声,而后道:“观棋,你和小池先在这边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好。”季观棋应了一声,为了防止上面更冷,风更大,所以他带着路小池干脆就在这里坐着。

    稽星洲下山之后,回头看了眼山崖,而后朝着碧月泉走去,碧月泉外有人阻挡,稽星洲立刻拿出了之前万花宗主给他的令牌,准确来说,是给他爹的令牌,只是被他借用了而已。

    “万花天令?”两名弟子看到令牌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选择了放行。

    稽星洲立刻拱手致谢,而后朝着碧月泉的方向走去,果然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正靠在了碧月泉边,而万花宗主也在不远处,她注意到了稽星洲,道:“你怎么来了?”

    “这是……镇南仙尊?”稽星洲一时间都没敢认,乌行白的样子和平日里差距太大了,他就这样靠着,生死不知,浑身上下的伤口看着无比狰狞,左臂几乎是扭曲得厉害,显然是受了重伤。

    可是谁能有本事将他伤成了这个样子?

    “去了一趟四象两仪,拿了万灵草。”万花宗主知道稽星洲想要问什么,她道:“说起这个,本座问你一件事情,我记得当初炼器宗法宝万象镜是被你万兽宗拿去的,后来怎么落到了金孔雀的手中?”

    “……万象镜?”稽星洲的脸色不太好看,他道:“宗主怎么问起了这个?”

    “我徒死在了万象镜之下,因而询问一二。”万花宗主懒洋洋道:“不能答?”

    “倒也不是,只是好奇宗主怎么突然询问……这万象镜的确是在万兽宗,可后来万兽宗的藏宝阁弟子出了邪修叛徒,盗取了万象镜,而后被发现,万象镜则是在打斗中碎裂,一分为二,一份被这叛徒拿走了,另一份则是留在了在天权城的时候,抵押给了金孔雀。”稽星洲说道:“因为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

    “所以被这叛徒拿走的万象镜被拿去了魔宗?”万花宗主问道。

    稽星洲沉默了一下,片刻后才道:“不知道。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就在万花宗主不再追问的时候,稽星洲却忽然开口道:“但是,当年围剿邪修的时候,我曾经遇到过那位叛出师门的师兄,他临死前说万象镜早就被乔宗主拿走了。”

    万花宗主猛地抬头看向了稽星洲,只见对方面色平静,道:“是的,就是您想的那样的,玄天宗,乔宗主。”

    躺在碧月泉的乌行白紧闭双眼,他的胸膛处隐隐有一道银色的痕迹,那是被使用过万象镜留下来的痕迹,当年也出现在万花宗那名爆体的大弟子身上,只是对方身上是浅浅的一道痕,可是乌行白身上的这一道,则是很深很深,证明他不仅仅被万象镜照过,而且陷入幻境很多次。

    若非是他身边人,亦或者是他从未设防的人,是无法做到这样的。

    “仙尊之前让我代为转交丹药和法器给观棋。”稽星洲忽然开口道:“如今亲自去四象两仪拿到药草却不告知观棋……宗主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本座不知。”万花宗主叹了口气,道:“本座只知道,现在只剩下三位仙尊在世,且他是最强的一个,他若是出了事,魔宗定然会卷土重来,听说现在有一位邪修已经成为了新的魔宗宗主,但却不知道其姓甚名谁,这对我们而言,太过不利了。”

    第058章 一剑

    在稽星洲的印象里, 镇南仙尊这个名号一直都是不可战胜的象征,所以当他看到一身伤痕的乌行白时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感,对方显然也感觉到了稽星洲的视线, 在听到“乔宗主”三个字的时候, 他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目光沉沉地看向了稽星洲。

    “仙尊。”稽星洲恭敬道。

    乌行白此刻上衣已经褪下, 伤口在碧月泉的泉水下缓慢愈合,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但他看向旁人的目光依旧凌厉,透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你说万象镜当时碎成了两半, 一半在金孔雀那里,一半在乔天衣的手中?”乌行白随意拢了一下衣服,他声音略有些嘶哑,道:“是吗?想好了再回答。”

    “是的, 晚辈不敢隐瞒仙尊。”稽星洲躬身说道。

    乌行白的眉头微微紧蹙,他伤口疼得厉害,虽然能忍着, 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痛, 好一会儿之后才道:“观棋怎么样了?从雪山上下来,受伤了吗?”

    这话题转的太快,以至于稽星洲差点没反应过来,而后立刻回应道:“观棋无碍, 路小池也无碍,多谢仙尊给的万灵草, 否则只怕今日在这碧月泉里的就是观棋了。”

    乌行白总觉得稽星洲说话不中听,他的神情掠过了一丝不爽, 而后道:“今日在这里看到我的事情……”

    “晚辈知道,晚辈不会告知观棋的。”稽星洲不等乌行白说完后面的话,便道:“仙尊定然是担心观棋知道后会觉得不安心,所以不让晚辈告知,晚辈也会遵从仙尊的意思的。”

    乌行白:……

    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稽星洲偏偏将话提前说完了,以至于乌行白想要反悔都来不及,他的目光落在了稽星洲的身上,略有些微冷,片刻后才道:“若是无事,你们都走吧。”

    万花宗主看了眼稽星洲,又看了眼乌行白,道:“你一个人行吗?”

    “嗯。”乌行白应了一声,他其实已经很虚弱了,完全靠着一口气撑着,直到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才露出了痛色,低头看了眼自己伤重的身体,有些无奈地微微侧过头,半阖着眼睛休息。

    一只鸟从他的头顶飞过,而后落在了他的肩头,乌行白微微半睁着眼睛,眼前昏暗,但依旧能看得清楚眼前的这只鸟,低声道:“青鸾。”

    “青鸾!”季观棋是没准备闯入碧月泉的,奈何青鸾飞了进来,而前面拦着的弟子也将他放行了,只是嘱咐他找到青鸾就要出来。

    青鸾一路朝着碧月泉飞过去的,季观棋也只能跟了上去,却不想它落在了一人的肩头。

    这人的背影,就算是化成灰季观棋都认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有些愣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泡在泉水里的人,对方只穿着一件黑色长袍,头发也未曾束起,就这样松松散散地垂落在肩头,由于衣服都穿的严严实实,因此季观棋并未看到乌行白满身的伤口,但是也能感觉到对方气息似乎有些微弱,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乌行白,受了重伤?

    这倒是不在季观棋的考虑范围内,他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但是眼前人确确实实就是乌行白,季观棋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身后,而后对着停留在对方身上的青鸾招了招手,示意青鸾过来。

    青鸾略微侧头,振翅飞了起来,停在了季观棋的手臂上。

    “这是万花宗禁地,你怎么随意乱闯呢?”季观棋无奈道:“下次不能这样了。”

    他带着青鸾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道:“观棋?”

    季观棋本来想着是悄悄溜走的,却没想到还是被对方察觉了,只能加快步伐离开这里,对于乌行白,一般遇到他总没好事,更何况他和乌行白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说的再多,不过是怨恨更多而已。

    乌行白见季观棋拎着青鸾就要走,连忙从泉水中起来,他一动全身就疼得厉害,但这阻拦不了他想要跟季观棋说几句话的心。

    “观棋。”乌行白捂着胸口,语气稍有些气弱,道:“你……等会。”

    他刚走上来便忍不住半跪了下来,原本就重伤之躯,如今更是新伤叠旧伤,额角瞬间冒出了冷汗,他有些懊恼于自己的没用,就在他以为季观棋直接离开了的时候,却感觉一个人影靠近了自己,他抬起头便看到了刚刚已经走远的季观棋又回来了,对方面色平静,但眼底却掠过了一丝诧异,显然是没想到乌行白竟然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我……”乌行白半跪在地上,他胸膛尚未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左臂疼得微微发颤,偏偏他这人又不肯安心疗伤,非要抬起头看着季观棋,道:“你别走。”

    “你……”季观棋的目光落在了乌行白的身体上,而后偏开了一点目光,他没有看人受伤的习惯,即便这个人是乌行白,他道:“你为什么会在万花宗?”

    他心中其实隐隐有了个猜测,但他还是很难去相信这个猜测。

    因为这个猜测是乌行白不会去做的事情,但这是李行舟会去做的事情,然而偏偏乌行白就是李行舟,两个是同一个人。

    “你来了这里,所以我就来这里。”乌行白说话的时候,他能感觉自己喉咙里浓烈的血气,他目光落在了季观棋手中的青鸾身上,而后道:“我来是想跟你解释一些事情的,观棋,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将我完完全全当做李行舟看待,如果你不喜欢乌行白,难道你真的也不喜欢李行舟了吗?”

    季观棋不愿意说这个话题,实际上在听到“李行舟”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头都微微一颤。

    “你的伤,是怎么弄得?”季观棋问道。

    他的语气略显冷漠,目光看着乌行白的时候,甚至透着冷意,而这话一出,乌行白的神情却略微松动了一点,他唇角微微扬起,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养两天就好了。”

    “那还真是有些可惜了。”季观棋垂眸道:“但是如今的修真界,能将你伤到这个地步的,应该没几个人了吧?乌行白,万灵草……是不是你找到的?你去了福地洞天?”

    乌行白眼中带笑,他哑声道:“说对了一半。”

    说什么不想让季观棋知道,说什么要瞒着他,这都是乌行白在遇到季观棋之前想的,现在看到了季观棋,他就想要季观棋知道这些,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他,知道他是真的想要对他好,若是一直隐瞒不说,季观棋都快跟路小池睡一间房了。

    “什么意思?”季观棋略微蹙眉,没懂乌行白这句话的意思,他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原本,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现在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

    他的语气中透着不耐烦,以至于乌行白本来眼底的笑意都微微一僵,淡了一点,他看着季观棋,原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说出来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他张了张口,片刻后才勉强道:“我……我不是为了要什么,我就是……”

    他就是担心季观棋会去四象两仪,他就是担心季观棋会为了路小池去冒险。

    于是乌行白沉默了一下后,缓慢道:“我知道你欠路小池救命之恩,如今这个恩情也算是还了,你和他之间没什么亏欠了,你……”

    “所以呢?”季观棋有些莫名其妙,他道:“可是这又关你什么事情呢?”

    乌行白看着他,道:“与我有关。”

    “与你无关。”季观棋直接纠正道:“乌行白,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我还是那句话,不计较上辈子的事情,已经是我的底线,你不要再来干涉我的生活,李行舟这件事情,我……我已经足够难堪,你到底还要我做什么?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他的样子让乌行白有些不知所措,他摇了摇头,道:“我没想要你做什么,观棋,李行舟的身份,的确是我的错,但那只是因为你不愿意见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不愿意见你是因为什么原因,难道你不知道吗?”季观棋忍不住笑了声,他道:“所以因为你上辈子杀了我,这辈子我不愿意见你,于是你就伪装成了另一个人,欺骗我的感情?乌行白,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乌行白的神情缓缓收敛,他略微低垂着眸子,胸膛出的鲜血早就渗出,但这些疼痛都已经麻痹了,乌行白在季观棋的这番话下无从解释,他心口钝疼,只能干巴巴道:“我没想过欺骗你的感情,李行舟的身份是假的,但是我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季观棋:……

    他看着眼前的乌行白,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为什么之前从未怀疑过李行舟就是乌行白,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镇南仙尊,一个是喜欢炫耀张扬的公子哥,差距太大,以至于根本无法放在一起比较,更无法联想。

    可偏偏这就是一个人。

    “你别再对我说这话了。”季观棋站在原地,他握着手中的剑,道:“不管你是李行舟,还是乌行白,都别再对我说这话了,你是在嘲讽我吗?”

    他看着乌行白的时候,眼中带着自嘲,看得乌行白心中钝疼。

    就在季观棋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乌行白立刻起身追了上去,他伸手想要拽住对方的衣服,却不想路小池不知道何时闯入了这里,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喊道:“季公子,小心!”

    季观棋眼神微微一凛,君子剑出鞘,反手握剑一刺,身后的乌行白根本没有设防,剑刃穿胸而过,别说是乌行白,就连季观棋也微微一愣,鲜血顿时涌出,这一剑虽然并非是奔着要乌行白的命去的,但是为了防止对方偷袭,这一剑也裹挟了灵力剑气,乌行白终于忍不住了,一大口鲜血喷出。

    他握着剑刃,有些不解地看着季观棋,哑声道:“你就这么防备我吗?”

    “我不应该防备你吗?”季观棋偏开头,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剑能从乌行白胸膛穿过,但既然一剑下去,那必然是不能回头的。

    这话堵死了乌行白所有的后话,他愣怔地站在了原处,所有的话他都能反驳,唯有这句话不行。

    因为季观棋上辈子是真的死在了他的手中,无论是什么理由,当初的的确确是他杀了季观棋。

    “你想杀我吗?”乌行白握着剑刃,他道:“来吧,如果你想报仇,我也不会反抗。”

    反正他死不了,他太确信了,无非就是死后再用一次招魂咒而已,无非就是死后身上再加一条返生符文而已,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一定要这样才能平息季观棋的怒火,他可以死,死千次百次都可以。

    然而季观棋却没有再次给他一剑,反而是直接抽出了长剑,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已经摇摇晃晃的乌行白,他们离得太近,对方身上的伤非常严重,这一点季观棋很清楚,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为了拿万灵草而受伤的。

    “其实我倒不希望你去拿万灵草。”季观棋握着剑柄,剑尖指地,他垂眸道:“原本我恨你,只是因为你我之间隔着欺骗,生死之仇,我可以单纯地恨你,可是我欠路小池一条命,如今你却为了这件事情弄成这样,你要我怎么做?不原谅你,我好像成了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可是原谅你,我怎么对得起我自己,我可是真的死了一次,我是真的被骗了,乌行白,你说我是不是挖过你的祖坟,或者是曾经和你隔着血海深仇,要不你何必这么对我?”

    “你说你爱我。”季观棋笑了,他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爱一个人是要骗他,要杀他的。”

    “你还爱我吗?”乌行白捂着胸口的伤处,他的嘴唇惨白,几乎毫无血色,目光死死盯在了季观棋的身上,道:“你说过你爱我。”

    “没有说过。”季观棋很确定自己从未说过这话,即便是对李行舟都没有说过。

    “那你现在呢……”乌行白踉跄地上前一步,他口中含血,呼吸滞重道:“你说过你喜欢李行舟……”

    “你翻来覆去也只会这么一句话。”季观棋摇了摇头,道:“你真的是有病。”

    他不想再跟这个人多做纠缠了,纠缠越多,麻烦越多,这一剑下去,季观棋忽然觉得有点儿释然,若是这一剑下去,乌行白真的为此而死了,以后他们之间就算是两清了。

    可若是乌行白还活着,那就算他命不该绝,但这也跟他季观棋没关系了。

    他直接离开,身后的乌行白倒是还想要拦着他,可是已经拦不住了,他没有力气,走了两步就再次呕了口血,直接半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时就瞧见季观棋带着路小池离开这里。

    即便是视线有些昏暗,他依旧看得见季观棋是牵着路小池的手的,而路小池身上披着的是季观棋的披风。

    乌行白体内的灵力忽然走动十分混乱,本来强行压制的伤势骤然爆发,他双手撑地,脊背微微弓起,鲜血就顺着嘴里淅淅沥沥往下淌,疼得他几乎无法动弹,整个人侧倒在地上。

    万花宗主刚好进来,一进来就瞧见了季观棋和路小池一起出去,顿时脸色一变,惊觉出大事了。

    季观棋见到万花宗主来了,他拍了拍路小池,道:“小池,你在这里等我,我等会就来。”

    路小池点了点头,乖顺地站在原地,看着季观棋朝着万花宗主的方向走去,而万花宗主显然也看到了季观棋,她停下脚步,就看到对方拱手致歉道:“宗主,十分抱歉,误闯了禁地。”

    “无碍。”本来门口守卫就是她故意放松的,却没想到不仅放进去一个季观棋,还放进去一个路小池,现在万花宗主只希望乌行白可别气死了,这事儿可真的怨不得她。

    季观棋再次道歉之后,眼看对方神色有些着急,便也不好再继续耽搁对方,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万花宗主喊了他一声,道:“观棋。”

    季观棋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万花宗主,有些不解道:“我在,宗主还有何吩咐?”

    “既然你从碧月泉出来,那你就应该知道里面是谁。”万花宗主其实说到底还是有点偏心乌行白的,虽然她和乌行白虽然算不上至交好友,但至少也是关系不错的,她道:“虽然他不说,但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那万灵草并非是什么藏宝阁里的,而是你的师尊从四象两仪里摘出来的。”

    前面半句话的时候,季观棋的神色不变,早已猜到,然而说到后面的那句话时,季观棋的脸色骤然微变,他猛地看向了万花宗主,道:“四象两仪?难道不是福地洞天吗?”

    “怎么可能是福地洞天?福地洞天里的万灵草也是从四象两仪里带出来的,怎么可能还有第二株?”万花宗主说道:“这是乌行白从四象两仪里带出来的,不然你以为哪个秘境能将他伤成这样,差点死在了里面。”

    季观棋沉默了一下,四象两仪里面的确危险,因为他也曾经进去过。

    “为什么?”乌行白不可能不知道四象两仪的危险程度,所以季观棋有些不明白,道:“他为什么要为了万灵草去四象两仪?”

    “他是为了谁去,难道还不明显吗?”万花宗主说道:“观棋,他之所以会去,是因为不想让你引渡毒素,更不想让你为了路小池而去四象两仪。”

    “我何时说过自己要去四象两仪?”季观棋更加困惑了。

    “你虽然没说,但他担心你若是知道四象两仪里面有万灵草,便会冒着危险前去采摘。”万花宗主说道:“你师尊说,你是一个从不喜欢亏欠别人的人。”

    “……”季观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道:“原来是这样,我是个从不喜欢亏欠别人的人……原来是这样啊,他一定是觉得他自己很了解我吧。”

    季观棋真的觉得有些好笑,乌行白怎么会觉得他会为了路小池冒险去四象两仪呢?四象两仪那个地方,只要去过一次的人,应该不会再想去第二次了。

    季观棋已经尝试过一次经脉粉碎的痛苦了,他怎么会再尝试第二次?

    “而且。”季观棋低声道:“我不是会为了旁人就去闯四象两仪,我没那么蠢。”

    不是每个人都能让他闯入四象两仪的,以前的乌行白……是个特殊的存在。

    万花宗主张了张口,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季观棋微微拱手,而后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万花宗主一人在这里,正当她还在困惑的时候,忽然听到季观棋回头说道:“若是宗主是进去找仙尊的,那可得尽快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平静,可是这话一出口,万花宗主却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甚至来不及回话,就立刻冲进了碧月泉那边,果然就看到了倒地不起,奄奄一息的乌行白。

    “你这……你这怎么还中了一剑?”万花宗主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出来的人,这又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顿时咬牙切齿道:“你要想死,也不能死在万花宗啊!”

    乌行白早就昏迷不醒,哪里还知道万花宗主说了什么。

    “快!快去准备丹药!”万花宗主从乾坤袋里将丹药给乌行白服下之后,发现还是不行,立刻喊了其他弟子,道:“立刻将藏宝阁里的续命丹拿过来!快去!”

    君子剑的剑气本就凛冽异常,常人根本无法抵抗,而这一剑,季观棋也没有留手。

    季观棋这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看这人什么都好,愿意包容对方的一切问题,比如对李行舟。

    但他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下手从不留情,比如对乌行白。

    “季公子。”路小池跟在季观棋的身边,他也看到了季观棋刺出的那一剑,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

    “没有,你做的很好。”季观棋眼中带笑,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那……那个人受伤了……”路小池看上去有些不安。

    “没事,不重要的人而已,生死自有天定。”季观棋顿了顿,笑道:“走吧,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便启程回清泉派了,很想师弟师妹了吧?”

    “想。”路小池点了点头,道:“我回去后一定会努力修炼。”

    第059章 撕破脸

    “回来了?”稽星洲比季观棋早一步到院子里, 看到他带着路小池回来了,立刻上前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刚……”路小池本想解释,一转头就看到了季观棋神情有些不自然, 便将话吞了下去, 摇了摇头道:“没事。”

    “小池, 你先去休息, 明日我们启程回清泉派,还不好?”季观棋问道。

    他语气和往日并无异样,但路小池知道他已经累了, 便点了点头,往屋子里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回头看了眼季观棋, 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季公子,你也早点休息。”

    “好。”季观棋眼中带笑地应了一声,眼看着路小池去屋子里休息了。

    “晚上喝点酒吗?百花酿。”稽星洲说道:“今日刚刚弄到的,尝一尝?”

    “求之不得。”喝酒倒是其次, 季观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道:“正好, 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两人对视了一眼, 稽星洲脸色倒是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他们去了不远处的亭子里,晚上这边正好没人,稽星洲将百花酿拿了出来, 两坛百花酿,他和季观棋一人一坛酒, 这是万花宗独有的百花酿,喝一口甚至能增进修为, 一滴价值千金,也就稽星洲这种身家才能买得起了。

    “我刚刚去碧月泉那边。”季观棋说道。

    这话一出,稽星洲的脸色微变,顿时就知道季观棋想要问什么了,他的手微微一抖,而后正了正神色,道:“你……看到镇南仙尊了?”

    “你果然知道他在这里。”季观棋笑了一声,道:“嗯,看到他了,给了他一剑。”

    这一下稽星洲的脸色才真的变了,他有些惊诧地看着季观棋,而后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骤然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你给了他一剑?你没事吧,他没对你怎么样吧?!他有没有还手?”

    “没有。”季观棋摇了摇头,他道:“只是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其实在听到季观棋去过碧月泉的时候,稽星洲就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了,但还是说道:“你说,只要我能回答的额,一定都会如实回答。”

    “他……之前是不是找过你了?”季观棋其实只要细细想一下,就能发现很早之前就有很多异样了,他有时候觉得很割裂,这些行为不像是乌行白能做出来的,但是像是李行舟做出来的。

    可还是那句话,乌行白和李行舟是一个人,他们怎么能是一个人呢?

    那种极度的割裂感,让季观棋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是。”这个问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刁钻,所以稽星洲回答起来也没什么犹豫的,他道:“他很早之前就找过我了,大概在你手臂伤痛的那次,他就找过我。”

    “手臂……”季观棋顿了顿,道:“生髓丹?”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稽星洲也只能点了点头。

    季观棋的脸上表情微微一僵,而后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情,他眼神微微一暗,停顿片刻后才道:“稽兄,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我不想被瞒在鼓里,无论是什么,我都应该知道,只有知道了全部,我才能去判断我是否需要去做什么。”

    季观棋的语气比稽星洲想象中平静很多,他有点不安地看着季观棋,只听到对方笑着道:“我没事。”

    “其实,也没什么。”稽星洲本来就没法算一直瞒着季观棋的,既然他问了,便直言道:“生髓丹的那次,的确是他给的,万花宗不肯给我们生髓丹,我也没办法,但他忽然出现,给了生髓丹,只是让我不要告诉你,他说如果你知道这丹药是他给的,你就会不要了。”

    季观棋沉默了一下,这一点乌行白倒是说的没错,若是早知道是乌行白给的,就算还要继续忍着伤痛,季观棋也不想再沾染这个人分毫。

    “后来,你去了清泉派,他忽然传音给我,让我告知你送了你一批东西。”稽星洲摊开手,有些无奈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车上有什么,这么多名贵的丹药和法器,哪里是我能拿出来的?这天下除了镇南仙尊,又有谁能出手便是这些好东西,更何况那件白鹤羽斗篷……”

    “怎么了?”季观棋问道。

    “那件是炼器宗的高阶法器,因为制作太麻烦,所以只有一件,都知道这东西送到了玄天宗,我以为你也知晓的。”稽星洲叹着气道:“没想到你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时候季观棋都跑路了,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稽星洲要说的其实也就这么多,算来算去,无非也就这两件事情而已,季观棋靠在了栏杆上,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酒坛子,干脆拿起来直接灌了一大口,而后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对你这么好?”稽星洲问道。

    “不是。”季观棋笑了一声,他垂眸道:“你说一个恨不得你死的人,有一天说爱你,说要对你好,是为了什么呢?”

    “……有利可图吧?”稽星洲叹着气,道:“总不至于是良心发现了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稽星洲知道他说的是谁,季观棋心里就更清楚了,片刻后稽星洲才道:“我不劝你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我保证这种事情我不会再做,明日我差遣人送路小池回去,你和我回天蛇城吧。”

    季观棋点了点头,他本来就也是这样打算的,如今路小池的身体已经恢复,再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便好了。

    两人喝了酒之后,便回去歇息了,分开的时候,稽星洲感觉头脑有些发热,他低估了这个百花酿的后劲,靠在了院子旁边道:“观棋,据我所知,你和仙尊之前似乎不是这样的,怎么后来变了呢?是传言有误,还是……”

    “别说是你,我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季观棋略微垂眸,这中间唯一的变数就是他和乌行白都重生了,难道就是因为他上辈子死过一次,所以这辈子重生之后,乌行白的整个态度都变了吗?

    那他可真的是无话可说了,用死一次换来的这些,真的有意义吗?

    他摆了摆手,拿着剑便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小院子了。

    “三头蛟的嘴太严实了,很多东西都不肯说。”稽星洲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我都看不明白了,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稽星洲是真的有些好奇,但这两个当事人都不想说,他也只能作罢了。

    等待乌行白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万花宗主瞧见这人终于醒来了,顿时松了口气,乌行白胸膛的断骨倒是接上了,手臂也恢复的不错,可是胸膛的旧伤却只能慢慢来,特别是被君子剑一剑穿胸,这伤处只怕要养很久了。

    “你这还不止被人穿胸一次啊。”万花宗主说道:“两道似乎都是君子剑,你这大弟子对弑师是有什么执念吗?”

    乌行白先是反应了一下,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翻身下床就要往外走,万花宗主见状连忙拦住他,道:“你去哪?”

    “观棋呢?”乌行白脸色惨白,他捂着胸口,道:“他在哪?我要见他。”

    “他早就走了。”万花宗主有些无奈道:“你昏迷不醒的第二天,他们就已经离开万花谷了,你知道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吗,按道理你的伤不至于如此,只是这一剑差点要了你的命。而且,乌行白,你知道自己神识受损了吗?”

    乌行白没有说话,他坐在一旁,低低咳嗽,显然刚刚起来的时候速度太快,还是扯痛了伤处,如今脸色更显难看了。

    “神识受损可是大事,轻则修为下降,重则身死道消。”万花宗主看着乌行白,说道:“而且你从四象两仪里出来的,你是直接从里面通过阵法移出来的?这也不对啊,里面是绝没有可能动用灵力的,若是强行动用,必然被里面的小天道追杀,直接降下天谴,四象两仪的天谴可是最厉害的,越是灵力高强,反噬越重。”

    “我从里面动了阵法符咒,但传送至一处裂缝,通过裂缝出来的。”乌行白说一半藏一半,准确来说,他从四象两仪的裂缝出来时,就是玄金山脉的那个神庙前面,他当时身受重伤,躺在那里足足一天一夜才能再次动用阵法符咒回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刚刚拿出万灵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吐血晕倒了。

    “至于天谴。”乌行白微微拧起眉头,他低声道:“若是换做以前,四象两仪的天谴,足以直接将任何修士灭杀在秘境之中,包括你们万花宗的那位仙尊,可他却硬生生挺了半年,最后躲在了福地洞天里死了,你不觉得四象两仪的小天道似乎是弱了不少吗?”

    万花宗主微微一顿,有些不悦道:“也许是我宗门的仙尊修为高。”

    “修为越高,天谴越深。”乌行白低低咳嗽着,他漠然擦去了唇角的血痕,道:“而我却只是身受重伤,神识受损而已,这就足以证明小天道已经弱了不少,落下了一道天谴,不过,我劝你不要想着去里面,即便是这小天道弱了不少,大部分人进去,还是死路一条。”

    万花宗主想要反驳,却也知道乌行白说的都是实话。

    “四象两仪,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阴阳两仪,之所以比其他秘境都更加可怕,无非就是因为这个,四方神兽镇压,阴阳两仪代表了两个小天道,因此进去的人十死无生。”万花宗主听着乌行白的话,道:“你的意思,你只经历了一次小天道的天谴,没有落下第二道?”

    “嗯。”乌行白撩起眼皮看了眼万花宗主,觉得对方总算是抓住重点了。

    “你什么眼神?是你总是说的不在重点上。”有时候万花宗主也觉得乌行白挺难沟通的,这人有时候就像是听不懂人话,不过一想到对方常居镇南殿,基本不出来,就觉得也算是情有可原了,大概是与人接触太少了。

    “没有第二道天谴,这个倒是和我宗门的那位仙尊在世时说的一样,他也说只有一道,因此他才侥幸留住了一条命逃回来。”万花宗主说道:“不过可惜,神识受损,半年后还是身陨了。”

    说完,她就下意识看了眼乌行白。

    “我不会死。”乌行白平静道:“不用看我。”

    他缓了一会儿后,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点,然后便径自起身,就要往外走,万花宗主连忙道:“你真不想活了?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你的伤……”

    “无碍。”乌行白绕开了万花宗主,道:“多谢。”

    他得去找季观棋,他也必须去找季观棋,即便对方已经将话说到了那么份上,但是乌行白还是想去找他,当年季观棋在他身边十年,如今他才追着对方不过几个月而已,他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放弃。

    其他弟子见状,也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乌行白离开了,小弟子走到了万花宗主面前,疑惑道:“师尊,仙尊伤得那么重,真的不用拦住他吗?”

    “不必,他是乌行白,拦也拦不住,随他去吧。”万花宗主冷笑了一声:“不怕死的人,说什么都没用。”

    乌行白的确是伤得不轻,即便是那些丹药吃下去,又用碧月泉的泉水修复伤处,可浑身上下的伤已经很久,他穿着那件黑色衣袍,想要追着季观棋的方向,刚刚抬手准备直接使用阵法符咒的时候,却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片刻后,他看了眼手中的符咒,又看了眼季观棋离开的方向,最后还是使用符咒,改变了阵法传送的目的地,直接回了玄天宗。

    本来使用符咒就损耗灵力,乌行白出现在镇南殿中的时候,洒扫弟子还在外面,他捂着胸口走了没两步就往地上一跪,伸手扶着椅子,抬手擦去了血痕。

    而后便看到方天画戟上的那只眼睛不知道何时睁开了,正目光沉沉地盯着乌行白看。

    “封。”乌行白掐了个法决,但根本没用,几次之后,乌行白的气息更加微弱了,他没有多余的灵力去封住这方天画戟上的眼睛,只能任由它去。

    片刻后外面传来了洒扫弟子的声音,道:“仙尊,宗主有令,请您去一趟大殿。”

    “嗯。”乌行白靠在椅子旁边,他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他很难受,身上的符文微微浮现了一些,但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拿着那柄方天画戟出了镇南殿,直接前往玄天宗的大殿内。

    殿内已经没有人,只有乔天衣一人在前面下棋,他听到声音后,转头看向了乌行白,正准备笑着说话时,忽然脸色骤然变了,豁然起身道:“你……行白,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受伤了?”

    乌行白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棋盘的另一边。

    宗主见乌行白心情不佳,只能多看了几眼,而后犹豫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谁能伤你至此?”

    “奚尧死了。”乌行白回头看了眼外面的天道石碑,这是支撑玄天宗最根本的基石,他语气平静道:“我杀的。”

    其实一开始他不准备说的,但是从万花宗得知了万象镜的事情,他必须要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宗主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变了一下,片刻后才道:“你的性格不会随意杀人,定然是这奚尧做了叛宗之事,逼得你不得不出手了。”

    “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乌行白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疼,他目光停留在棋盘上,看得出来这是一局残棋,看着路数,估摸着刚刚是乔游来过了。

    宗主一向很疼爱乔游,所以这棋盘上能看得出来白子一直在让着黑子。

    “我?我知道什么?”宗主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无奈道:“我若是早知道奚尧是这样的人,便不会让他成为你的弟子,要说起来,这件事情的确是我错了,你也不必烦忧,待来日看到更好的,一定给你带回来,做你的弟子。”

    乌行白看着宗主,他曾经无数次感慨对方演技实在是太好了,可后来他在季观棋面前扮演着李行舟,他才有些惊觉,自己的演技,也许比宗主还好。

    这真是够讽刺的。

    “我曾经去过福地洞天,十三岁时。”乌行白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啊?”宗主不明白乌行白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他有些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那个时候你还不像是现在这样强大,在里面差点被那头三头蛟欺负了。”

    “嗯。”乌行白应了一声,他道:“我在浮雕幻境里,捡到了一个玻璃珠,是一个人的幻境,是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谁的?”宗主问道,他的神情微微变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好奇道:“是谁的幻境,能让行白你这么在意,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的母亲。”乌行白平静道:“你的夫人。”

    原先想要瞒着很久,等待来日,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行揭露,甚至上辈子他都未曾揭露,直接借刀杀人,弄死了乔天衣。

    可这一次,他需要知道万象镜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无法再将这件事情视而不见,假装无事发生,他只能直接揭破,不再兜圈了。

    果然这句话一出,乔宗主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的眼神骤然阴沉下来,刚刚慈爱的模样仿佛只是个幻觉,一却不过是转瞬之间。

    “很惊讶吗?很惊讶我竟然知道这件事情?”乌行白笑了一声,道:“乔天衣,举头三尺有神明,作恶多端,总会被人瞧见的。”

    “这可真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乔宗主眼神冷了下来,他语气却依旧温和,道:“十三岁时,那就是二十年前了,二十年,我低估你了。”

    乌行白没有说话。

    “你想要杀了我吗?可惜你不能,我若是死了,天道石碑就要塌了,到时候整个玄天宗不复存在,你的镇南殿也会毁掉,包括密室里的那些招魂咒符,都会毁掉。”撕破脸后的乔天衣和之前的乔宗主判若两人,他的目光落在了乌行白的身上,似乎是拿捏住了乌行白绝不敢对他怎么样,便道:“你身上背负的天谴,已经无数条了,若是没了镇南殿,没了那些返魂符文,仅凭肉体凡胎和你那岌岌可危的神识,又能撑多久?”

    “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乔天衣拿起了白棋,落在了棋盘上,直接收尾,大获全胜,他道:“何必呢,既然你已经知晓了,一声父亲,我应该还是担当得起的,有你这样和自己亲爹说的话吗?你若是杀我,那便是杀父,天理难容。”

    他早就全部准备好了,所以当乌行白说出这些的时候,他只是有些诧异,却并不畏惧。

    他料定了乌行白不会杀他。

    “而且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既然是二十年前知晓的这些,你为何不二十年前就来问我,反而要等到现在。”乔天衣困惑道:“既然要等到现在,为什么不一直瞒下去,何必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来问我?你如今身受重伤,身上如此多的天谴,那么多返生符文,你的实力还剩多少?你还能驾驭住这把方天画戟吗?”

    乔天衣随手一伸,那方天画戟仿佛有灵性一般,直接到了乔天衣的手中,他看着这把武器,笑着道:“乌行白,为什么?为什么要走这么蠢的一条路?”

    “难道……”乔天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侧过头,眼神微变,试探着道:“季观棋?”

    乌行白看着他,没有吭声,可乔天衣却像是懂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就知道,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毕竟连本命印记都能给了他送的青鸾,明明自己神识都已经快要毁掉了,还敢送本命印记,我是应该说你很勇敢,还是应该说你很蠢呢,我的儿子。”

    “万象镜。”乌行白并不回答这个问题,他直接道:“万象镜在哪?”

    这一次轮到乔天衣惊讶了,他诧异地看着乌行白,似乎压根儿没想到乌行白居然知道万象镜这回事,而他也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可就在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准备嘲讽一番的时候,却听到乌行白声线平静道:“我的确不能杀你,但我能囚禁你于此,而你……你想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乔天衣,我不是你的儿子,乔游才是。”

    此话一出,乔天衣瞳孔骤然睁大,他猛地一拍棋盘站起身,厉声道:“你敢!”

    那方天画戟似乎是感觉到了乔天衣的怒气,整个倒转过来,剑尖指向了乌行白,而他只是随意撩起了眼皮,看了眼乔天衣,道:“万象镜,在哪里?这是我问的最后一遍。”

    乔天衣还是不回答,而后就看到乌行白直接起身,他的灵力猛然涌出,身上的返生符文直接断裂了一小半,极为庞大的灵力笼罩了整个大殿,就连天道石碑都被困在其中。

    乔天衣脸色骇然,他大惊道:“你不怕死吗?”

    他被囚禁在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乌行白往殿外走去,他很清楚乌行白要去干什么,这人要去杀了乔游!

    “你敢杀了乔游!你的母亲会恨你!她在天之灵会恨你!”乔天衣大声吼道:“乌行白,你不能这么做!”

    “福地洞天的秘境里,我看到她的幻境,她很后悔将我交给你,作为了你承受天谴的替代品,她很内疚看着我这样受苦,在生生死死中徘徊,像个怪物。”乌行白身上的伤口已经崩裂了,鲜血浸透了绷带,他一次性解开了好几道返生符文,几道碎裂的裂缝拉扯着他的神识,痛苦不堪,可他面上却不露半分,只是平静道:“从秘境出来的那一年,我恨你,但是很亲近她,直到……她生下了乔游,她将她对我满腔的愧疚都放在了乔游的身上。”

    “那一年,天谴之下,我被迫自刎,太痛苦了,只能借此结束痛苦。”乌行白扯动了一下唇角,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他回望了一眼被困在了里面的乔天衣,道:“而她,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心疼地看着她怀中的乔游,于是她更加坚定,决不能让乔游走我的老路。”

    乌行白只觉得可笑。

    他以为那个幻境,是母亲的爱,原来,这也能作假。

    “不爱你的,何止是我和你的母亲。”乔天衣发现自己根本出不去之后,他愤恨地收起了方天画戟,几次灵力攻击未能撼动这“画地为牢”分毫,乌行白其中已经口中含血,只是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吞下去了。

    乔天衣说这话的时候,乌行白眼神微微一动,他道:“还有谁?”

    “当然是……季观棋啊。”乔天衣目光里透着一丝说不出来的讽刺,又仿佛是一种上位者对他人的悲悯同情,他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季观棋爱你吧?”

    乌行白的唇角微微下压,他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

    “你不是想要知道万象镜在哪里吗?我告诉你,就在季观棋的玄天令中。”乔天衣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他看着乌行白,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他爱你?不,那是你幻境中的他,幻境中的他很爱你,乌行白,可不可怜啊,一切都是你的幻觉,你越是想要什么,万象镜就会给你看到什么。”

    “哦对了,法器认主,这万象镜虽然碎裂了,只能稍稍控制一点,但不妨碍我能看到。”乔天衣似乎觉得这样说还不够,他又补充了一句,道:“你的防备太深了,本座曾经以为季观棋这步棋废了,我以为是他的天赋不行,你不喜欢,所以特地给你又找来了萧堂情,可是当我看到他送你青鸾,你竟然在青鸾体内种下本命印记的时候,我就知道,乌行白,你喜欢他。”

    而季观棋不知道,那玄天令里藏有万象镜。

    而乌行白也不知道,万象镜,就在季观棋的玄天令中。

    乌行白曾经的确是怀疑过季观棋,因为他来的太巧了,巧合得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可看到那只青鸾的时候,他看到季观棋一脸高兴,笑得洒脱的时候。

    他为这只青鸾种下了本命印记。

    “他的玄天令……”乌行白站在原地,他微微皱眉,似乎是有点迷茫,他道:“怎么可能……”

    “有玄天令的他很爱你对吧?”乔天衣讽刺地笑了:“那没有玄天令的他呢?他爱你吗?不,他讨厌你,所以他连你的大弟子都不想做了,他连玄天宗都不想回了,他要跑的远远的,因为他厌恶你,他恨你。”

    “你可以闭嘴了。”乌行白随手甩出了一道灵力直击在乔天衣的胸口,他喷出了一口血,但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是确定乌行白被激怒了,他戳中对方痛点了,便道:“就算今日你杀了乔游,那他也算是得了我二十年的宠爱,还有他母亲对他爱,而你呢,乌行白,你将会背负杀弟弑父的罪名一辈子,不,我死了,你顶多只能多活一年,然后就也得下来陪我,不对,你……你的神识碎成了这样,你没有下一辈子。”

    乌行白不再听他说什么,径自往外走,身后的乔天衣笑了起来,他好整以暇坐在了棋盘前面,道:“乌行白,活在幻觉里的爱,是不是很难割舍啊?真是可怜啊。”

    乌行白刚刚踏出了大殿,连续三道画地为牢再次落下,将这里封得严严实实。

    第060章 灵力尽失

    玄金山脉, 清泉派前,乌行白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从玄天宗出来之后,他就直接来了这里, 唯一的原因只有他想要立刻见到季观棋, 他不信所有的事情都如同乔天衣说的那样, 他不信一切都是因为万象镜。

    但是他在这里站着, 前面是季观棋曾经划下的一道线,他思虑再三,却没敢逾越。

    他甚至变换了模样, 再次换为了李行舟的样子,如果季观棋没有对乌行白说过“爱”, 至少他对李行舟说过“喜欢”的。

    “李公子,你又来啦。”小北是第一个发现李行舟的人,她有些诧异道:“你怎么不进来?”

    “季观棋在里面吗?”李行舟问道。

    他脸色苍白,眼神不复之前的桀骜, 小北也看出他心情不佳,轻轻摇了摇头道:“季公子没来过,不过大师兄回来了, 李公子要见见大师兄吗?”

    “路小池。”李行舟眼神骤然阴冷了下来, 他这样子似乎是吓到了小北,小姑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小北,是谁啊?”路小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们对视了一眼后, 路小池只见过乌行白的模样,却并未见过李行舟的样子, 自然是不认识的,便问道:“这位公子是?”

    “师兄, 是季公子的朋友,上次还给了我们很多东西。”小北拽了拽路小池的衣服,道:“他人很好的。”

    路小池有些吃惊地看着李行舟,而后笑着道:“季公子不在这里,不过我看要下雨了,不如李公子进来歇息一下吧。”

    李行舟越看越烦,他冷声道:“他没送你回来吗?”

    “没有。”路小池失笑道:“我为什么需要季公子送我回来?当时中毒,实在是没办法才会麻烦季公子,如今已经好了,他想要他的自由,我又何必麻烦他?”

    “如果真的不想麻烦他,又何必中毒的时候找他?”李行舟目光里透着寒意,他道:“不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需要引渡一半毒素给他的时候,可没见你拒绝过。”

    “什么引渡一半的毒素?”路小池的脸色变了,他下意识上前一步,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季公子说去万花宗可以解毒,其他什么都没说,他只说让我相信他,我当然相信他。”

    “……”李行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更难看了。

    “季公子……季公子居然准备为我引渡一半的毒?”路小池的眼神微动,他低声道:“我何德何能,能让季公子如此待我。”

    这也就是说,季观棋不仅准备引渡一半的毒素,还没有告诉路小池,以他的性格,无非就是不想要路小池觉得愧疚,这倒是真正符合季观棋的性格了。

    这人还真是对谁都面面俱到,对谁都还不错。

    “李公子,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很难看。”路小池似乎是有些担忧,他道:“需不要要来里面休息一下?”

    “不必了。”李行舟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拂袖转身离开,只留下路小池一脸莫名其妙。

    “大师兄。”小北抬起头看向路小池,道:“我怎么觉得李公子好像不喜欢你呢?”

    “我也不喜欢他。”路小池直接说着,顺手摸了摸小北的脑袋,他道:“小西的腰伤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伤了腰呢?”

    “师姐被剑划伤的,不过伤的不重。”小北仰着头,她笑了一声,道:“可能是有什么人去了白虎象拿东西吧,不知死活。”

    路小池眼神沉了沉,抬手触碰着小北的嘴唇,他半蹲下身子,眼神和往日活泼少年样完全不同,告诫道:“没有白虎象,只有小西。”

    小北缩了缩脖子,扑到了路小池怀里,撒娇道:“我知道了,大师兄。”

    路小池看着李行舟离开的方向,总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李行舟的模样看似清俊,可一转头总是记不住他长什么模样。

    结果路小池抱着小北转身往院子里走去,刚走两步,骤然停住了,他猛地回过头看向了李行舟离开的方向,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

    在镇子里,季观棋带着他准备前往万花宗的时候,他曾经见过这个人,这个人在街道上尾随了他们,然而当季观棋查看的时候,这人却直接避开了。

    若是真的好友,至于这么偷偷摸摸地躲避着吗?

    他立刻传音给了季观棋,将事情告知了季观棋,顺便提醒道:“季公子,你一定要小心,我感觉他不像是个好人”。

    传音符里,季观棋似乎是刚刚练剑结束,他笑着道:“从哪看出来的?”

    “感觉。”路小池的回答模棱两可,只是道:“他去找你了,季公子,你一定要小心啊!”

    “好。”季观棋应了一声。

    传音结束之后,他看了眼正在院子旁边靠着的稽星洲,随手将旁边的一把配剑丢了过去,道:“来,练剑。”

    “我可不练了。”稽星洲挑眉笑了一声:“剑术上,我可比不过你,不跟你玩这个,省得被你压着打。”

    季观棋闻言忍不住乐了,他道:“我什么时候压着你打了?”

    话虽如此,稽星洲不想练剑,他也不能逼着对方,顺便将君子剑入鞘之后,就听到稽星洲说道:“刚刚无意听到你和路小池的对话,李行舟,就是那位镇南仙尊吧?”

    季观棋眸光微微一黯,他本来是不想说的,这事儿还挺丢脸,但稽星洲洞察人心的能力也未免太强了,想要瞒都瞒不过去,只得叹气道:“嗯。”

    “你不想说的事儿,我就不问了,只是对方若是要来,只怕也是为了找你,不如我想办法将他骗走。”稽星洲继续说道:“反正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待着,可别到处乱跑了。”

    季观棋摸着自己的君子剑,剑刃入体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掌心,眸光微微一动,回想起经历的这些,就觉得有些好笑。

    可他不可能因为乌行白做的这些而回头,换而言之,那人做的事情,桩桩件件,有哪一件是值得被原谅的?

    “我只问你一句,观棋,你喜欢仙尊吗?过去,现在,未来,都可以。”稽星洲问道。

    “……不重要了。”季观棋说道。

    原本季观棋以为路小池才说完,乌行白就算御剑而行到天蛇城,至少也得大半天,但是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动用了阵法符咒,这么长距离的阵法符咒,且不说这符咒价值万金,就说这其中耗费的灵力也是不少的。

    鲜少有人能催动这么大的阵法符咒,主要是也没这个必要,更何况乌行白才身受重伤的,但是他就是催动了,而且直接到了天蛇城玄天宗府邸门口。

    三头蛟是第一个察觉到了的,它顾不得还在跟稽星洲生闷气,一股脑地涌了过来,化身小蛇缠在了稽星洲的身上,催促道:“快,把我藏起来。”

    “?”稽星洲愣了一下,道:“怎么了?”

    “乌行白那小子来了,上次骗了他一点东西,你快把我藏起来。”三头蛟到底是心虚,瞧了眼稽星洲,又看了眼季观棋,想了想干脆直接缠住了季观棋,挂在他的手腕上,道:“先藏你身上,那小子总不能对你出手。”

    季观棋:“你骗他什么了?”

    “又没骗你的,你着急什么?”三头蛟不客气道。

    “你若是不说,我可不管你。”季观棋垂眸看着挂在自己手腕上的小黑蛇,道:“你说不说?”

    “还说君子剑,我呸,你们修士都是一路货色。”三头蛟的尾巴不耐烦摆动,一旁的稽星洲怕得罪这位爷,只能小心翼翼地恭维着,他道:“观棋也是想要了解一下而已,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你啊,不然……”

    “你闭嘴,之前你本命印记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三头蛟冲着稽星洲怒吼了一声,稽星洲立刻没了声音。

    “你到底骗了他什么,值得你这么到处躲?”季观棋有些无奈,这只蛟本来就有些桀骜不驯,一般小事情肯定不至于如此,看它这么到处躲的样子,估计这个祸闯得不小。

    然而不等三头蛟回答,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道声音,道:“他骗我说会瞒着你一件事情,结果,他告诉了你。”

    三头蛟缩在了季观棋的手腕上不敢说话。

    季观棋立刻明白是指什么了,大概就是在洞天福地里面三头蛟答应了乌行白,不会说他重生的事情,而且可能还收了一些礼,结果一转头就把乌行白给出卖了。

    乌行白穿着玄色衣袍,他手中并无本命武器,就这样靠在了院子旁边,目光看向了季观棋,脸色苍白道:“玄天宗出了点事情,我如今灵力全无,只能来投靠你了。”

    这话一出,别说是季观棋,就连稽星洲和三头蛟都微微一惊。

    “灵力全无?”这么一说,三头蛟可就来了兴致,它扬起脑袋,盯着乌行白看。

    “从玄天宗来天蛇城,已经耗费了我最后一丝灵力。”乌行白似乎是很难受,他始终是靠着墙边的,唇角还有未擦干的血迹,神情看上去有些虚弱,道:“如若不信,可以一试。”

    “你怎么会突然灵力全无?”季观棋脑海里掠过了一个可能性,他蹙眉道:“难道是万灵草?”

    乌行白唇角微不可查地微微上扬,他没有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然而不等季观棋说话,一旁的三头蛟眯缝了一下眼睛,它猛地变大了身躯,朝着乌行白袭击而来,道:“本座来试一试你说的是真是假!”

    “别!”稽星洲只来得及说话,根本来不及阻止。

    三头蛟的尾巴重重砸在了乌行白的胸口上,他整个人即便是抬剑阻挡了,仍然倒飞出去,半跪在地上握着剑,呕出了一口血来。

    这模样倒是真有几分灵力全无的模样,本来苍白的脸色更是瞬间惨白如纸。

    季观棋一直冷眼旁观,显然他并不相信乌行白的话,对方在他眼里的信誉几乎为零。

    三头蛟连续几下重击都被乌行白用剑挡下,但每一次都被震得唇角溢血,待到最后一次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无力抬剑,眼睁睁地看着三头蛟巨大的蛇尾落下时,却听到了一阵金石相撞的声音,一抬头便看到了季观棋直接用剑鞘阻挡住了三头蛟的蛇尾。

    “你要护着他?”三头蛟眯缝了一下眼睛。

    身后的乌行白抬起头看着季观棋,眼里露出了一丝希冀,然而不等他说话,就听到季观棋说道:“不是要护着他,而是他不能死在这里,否则对于万兽宗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季观棋语气冷漠,仿佛真的只是讨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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