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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第 61 章

    无论乌行白说的是否是真的, 他始终都是镇南仙尊,若是他真的在万兽宗出了事,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 稽星洲也正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 才急急忙忙上前阻止。

    三头蛟眯着眼睛, 它瞧了瞧季观棋, 又瞧了眼后面半跪在地上吐血了的乌行白,而后扬起了巨大的脑袋,趾高气扬地往回溜达, 尾巴在身后摆动着,显然是十分得意。

    “仙尊。”稽星洲连忙上前试图扶起乌行白, 旁边的季观棋无奈只能搭把手,却没想到乌行白只是眼神恍惚地看了下他,季观棋心中顿时一跳,果然只见眼前人直接脚下一软, 一头栽在了自己的身上。

    季观棋:……

    三头蛟站在门口发出了嘲笑声,道:“让你多管闲事。”

    乌行白的的确确是晕倒的,这一点还真不是做戏, 他解开了身上小半数的符文, 用了三道画地为牢直接将乔天衣禁锢之后,又重新用符文封住了自己的神识裂缝,两次远距离传送阵法,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这一觉就是三天三夜, 一开始季观棋以为自己被碰瓷了,后来发现这人是真的伤的太重了。

    “还没睡吗?”稽星洲看到季观棋坐在院子里, 便走过去道:“三天了,仙尊还没醒来。”

    季观棋是坐在自己的院落里, 这三天他都没有去看过乌行白,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不想面对,他想起那日乌行白倒在自己怀里,身上的确是有些浓烈的血气,不难猜测这伤处不是去四象两仪弄的,就是被他一剑穿胸的,他自己的君子剑他自己最清楚其中剑气如何凛冽。

    两次了,换做上一辈子,这是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喝酒吗?”季观棋从乾坤袋中拿出了酒,递给了稽星洲,说道:“他会在这里待多久?”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是仙尊,就算他要住上一辈子,我都没资格赶他。”稽星洲叹了口气,道:“所幸,还有一个月就宗门大会了。”

    季观棋也不是没想过去外面,但是这一个月,他还得跟稽星洲练习一下配合,毕竟在此之前,他们根本不知道彼此的路数。

    “估计他也就待上几天吧。”季观棋垂眸道。

    “三头蛟的攻击不弱,但对于仙尊而言,也不过只是一头灵兽。”稽星洲顿了顿,又道:“说实话,观棋,你有没有觉得仙尊有点不对劲?我的意思是……他实力下降了很多。”

    这一点其实稽星洲早就有所怀疑,但是一直无法确定,直到这次,他感觉乌行白的灵力比起之前真的下降了很多,只是他有些拿捏不准是真的下降了,还是因为重伤所致的。

    季观棋沉默了下来。

    “江相南传音给我,说赤炼蛇好像要冬眠了,我去看一下怎么回事。”稽星洲有些歉意道:“最近这边可能要交给你了看一下了。”

    季观棋无奈看了眼稽星洲,说道:“赤炼蛇?江相南?”

    “对,我也没想到赤炼蛇竟然找到他那儿了。”稽星洲拍了拍季观棋的肩膀,道:“最多十天我就回来。”

    说起江相南,季观棋微微皱眉,如果他记得没错,江相南是在宗门大会后没几天就去了一个小秘境,然后突然身陨,其实江相南的实力不差,按道理一个小秘境不至于让他陨落,但具体情况,季观棋就不知道了。

    不过上辈子的事情和这辈子中间还是有些差距的,比如上辈子早就死了的宗主如今却依旧活着,而活到最后的奚尧却早早就死了,而且还是被乌行白杀了的。

    想起乌行白,季观棋就觉得头疼,一旦稽星洲走了,这院子里也就剩下他和乌行白。

    果然,第二天稽星洲就走了,而当天傍晚,乌行白也就醒了过来,季观棋听到门外响动声的时候,下意识转头看去,就瞧见那人站在门口。

    “观棋。”乌行白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似乎是有些担心季观棋会赶他走,低低咳嗽了几声后,道:“我能进来吗?”

    他脸色依旧苍白,薄唇微抿,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安。

    季观棋是不想让他进入院子的,但是来来往往的万兽宗弟子也不少,为了避免他人口舌,他只能道:“进来吧。”

    深秋季节了,叶子几乎都快要落光了,院子里也是一片萧条,往常还有稽星洲过来饮酒,如今稽星洲不在这边,院子里显得有些萧条。

    乌行白虽然走的很稳,但季观棋看得出他脚步略有点虚浮,应该是刚刚醒来伤势尚未痊愈,季观棋收了剑之后,道:“你这样的伤势,其实最好是在屋内养伤,不宜出来走动。”

    他语气很平静,不像是在对待师尊,也不像是在对待仇人,仿佛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正是因为这样,乌行白才会脚步一顿,他站在了原地,片刻后低声道:“我担心因为我来了这里,所以你会走了。”

    季观棋斜睨了他一眼,而后道:“凭什么?就算要走,也是你走。”

    他夹枪带棒的话让乌行白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季观棋似乎也觉得这样有些没意思,每次看到乌行白,就算再如何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他也无法做到完全一点恨意都没有。

    他是季观棋,他又不是圣人,谁能在遭遇这些还被骗之后依旧能心平气和地面对着罪魁祸首。

    “我不走。”乌行白微微偏过头,他有些执拗道:“我走了,你就不想看到我了。”

    季观棋本来是准备收剑回屋子的,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甚至有些气笑了,他道:“你在这里,难道我就想要看你吗?”

    他在乌行白身上又看到了那种割裂感,仿佛现在站在他眼前的,不是乌行白,而是李行舟。

    到底哪一个才是这人真实的模样,还是说两种都不是。

    乌行白在听到这话之后,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些,他早就猜到季观棋会说这话,只是猜到和听到是两回事,心头下意识微微一疼。

    “你说你灵力尽失,那就不要出来走动了,好好养伤吧。”季观棋也不询问其他,只是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回了屋子里,独留下乌行白一人站在了院子里。

    他在屋子里坐在椅子上擦拭剑刃,一直到傍晚时刻,接到了稽星洲的传音,说是城外有一只灵兽作乱,万兽宗弟子不敌,拜托他前去一趟,季观棋这才起身推开门准备出去,却见乌行白依旧站在门外,他神情平静,只有在听到声音的时候才会抬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季观棋。

    季观棋脚步下意识微微一顿,他没有理会走上前的乌行白,径自从他面前走过去,以至于乌行白有些愣怔一下,问道:“观棋,你去哪里?”

    季观棋依旧懒得搭理他,直接御剑而行,前往城外。

    既然乌行白说他灵力全无,那必然无法御剑,也无法跟随,若是他能御剑而行,则证明他又撒谎了,季观棋冷冷瞥视了他一眼,丝毫没管对方有些踉跄的步伐。

    城外一大片树林的树干都被砸断了,一条巨大的白蛇在其中疯狂摆尾,旁边的万兽宗弟子有的受了伤,有的则是踌躇不前,忽然有人喊道:“是君子剑!”

    一道剑气直接斩在了白蛇的面前,刚准备继续攻击的白蛇被吓了一下,下意识往回缩瑟了一点。

    季观棋御剑而下,他手握君子剑,回头看了眼摔在地上的万兽宗弟子,问道:“你们如何?有弟子受重伤吗?”

    “季师兄。”有人上前道:“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妨事,只是这白蛇和赤炼蛇乃是兄弟,应该是因为赤炼蛇长时间不在这里,白蛇找不到它,所以有些狂躁不安了。”

    “这白蛇也是稽星洲的灵兽?”季观棋微微蹙眉。

    “不是。”这名弟子捂着胸口道:“少宗主本来是想要收服它的,但是并未成功,只收服了赤炼蛇。”

    这条白蛇显然是听懂了这名弟子的话,它仰起头发出了嘶嘶的声音,蛇瞳里透着冷意,尾巴不耐烦地摆动,季观棋有些头疼,这头灵兽虽说等级和赤炼蛇差不多,但想要收服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办的事情,他有些无奈这稽星洲还真是给他找了个麻烦事儿。

    果然这白蛇见季观棋不出声,立刻就发动了袭击,季观棋抬剑抵挡,他的灵力比其他人高出很多,一击不成之后白蛇也意识到了季观棋的不一般,它目光扫过了众人,最后落在了不远处,季观棋将它眼神忽然落在了其他地方,心中微微一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还真跟过来了,只是对方显然是有点吃力。

    然而正是因为这点,才被白蛇认定为这么多修士之中最弱小的一个。

    它猛地朝着乌行白袭击过去,他微微半眯了一下眼睛,唇角下压,打下灵兽印记的法决随手一掐,然而一动灵力,本就不稳的神识便重重一颤,剧痛不已,他轻轻闷哼了一声,抬眸却发现季观棋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考量。

    乌行白无奈苦笑,对方根本不信他真的灵力全无。

    第062章 这里有季观棋

    白蛇的攻击又快又猛, 乌行白只能使用最简单的法决去对付一下,他尽可能地少用灵力。

    毕竟他跟季观棋说的话半真半假,他的的确确不是灵力全无, 但他也确实是无法动用灵力, 因为一旦动用, 神识便会不稳, 他一次性解开了太多的返生符文,这就是反噬。

    然而,不等他忍痛将法决扔出去, 一道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带着尖啸声, 巨大的爪子直接牢牢抓住了这白蛇的身躯,将其重重扔到了一旁。

    白蛇发出了痛叫声,试图逃脱却逃不了,这对鸟爪子如图铁索一般, 将其牢牢困住了。

    “青鸾!”万兽宗弟子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高阶灵兽青鸾,立刻喊了出来。

    青鸾化为原型大小,一对翅膀张开后遮天蔽日, 从众人头顶掠过, 将白蛇抓住带到了空中摔下,白蛇重重砸在了地上,弄倒了一大片的树林,而后挣扎着溜走。

    乌行白下意识看向了季观棋, 只见对方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诧异,似乎根本没想到青鸾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四周尘土飞扬, 青鸾驱赶了白蛇之后便化为了小鸟停在了季观棋的肩膀上,它扑腾了两下翅膀, 叫了一声,骄傲地扬着下巴,似乎是在等待着季观棋夸奖它。

    季观棋:……

    “季师兄……”万兽宗弟子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乌行白,他们也认出了这是镇南仙尊,但是不太清楚仙尊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一时间只敢上前恭敬地喊了一声“仙尊”,却也不敢多说其他的话。

    乌行白点头应声,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在季观棋的身上,对方查看了一下四周,确定万兽宗的弟子都只是一些皮外伤,这才道:“你们先回去。”

    “季师兄不同我等一起回去吗?”一位万兽宗弟子问道。

    季观棋摇了摇头,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你带受伤的弟子回去治疗,切勿耽搁伤势。”

    这名弟子拱手道:“是。”

    他没敢在季观棋和乌行白之间多看,但也知道这两人差不多是有话要说,人家师徒之间说话,他就知趣点选择回避了。

    其他万兽宗弟子面面相觑,也都跟着离开。

    “师兄,真的不用跟季师兄一起回去吗?少宗主让咱们照顾好季师兄的……”一名万兽宗弟子小声说道。

    “那是仙尊,季师兄的师尊,他们师徒说话,轮得到咱们在旁边听着吗?”之前说话的那名弟子低声道:“走吧。”

    没一会儿,林子里便只剩下季观棋和乌行白了,青鸾趴在了季观棋的肩头,它蹭了蹭对方,被季观棋轻轻弹了一下脑袋后,便干脆振翅飞走了。

    乌行白知道季观棋一般是不想跟他说话的,既然他让旁人都走了,独留在这里,大概就是有什么想说的。

    乌行白心头微微一跳,不知道为何,他隐隐有点才道对方想要说些什么,难得想要和季观棋亲近的他此刻却想要堵住耳朵,什么都不想听,眼神都微微向旁边偏移。

    “我不明白我的身上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季观棋握着剑,语气平静,他道:“你是玄天宗的仙尊,即便是灵力全无,也应该在玄天宗养着,而不是来找我,之前不想在稽星洲面前说,是不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但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见到你,无论是乌行白,还是李行舟,我都不想见到。”

    果然是自己不想听到的话,乌行白心中略有点苦涩。

    “曾经你说的那些话,你放心,我会全部忘掉,也不会对外透露办法,若是你不信,我可以发誓。”季观棋说道:“我季观棋以天道起誓,绝不……”

    “等等。”乌行白立刻打断了季观棋的话,他喉头微动,声音干涩道:“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那是为了什么?继续耍我?”季观棋笑了:“我自问做弟子的时候,对你也算是十分恭敬,无有不依,凡是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事事周到,唯恐让你不满,所以我亏欠你哪里了?值得你这样骗我?”

    这也是季观棋不明白的地方,他明明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乌行白,可乌行白的作为,却让季观棋伤透了心。

    “我……”乌行白张了张口,季观棋忽然问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愣怔了一下,他要怎么说呢,之前说的那些话显然已经不作数了,无论季观棋是相信还是不相信,那些话,那些理由,都不可能重复使用,而现在难道要他告诉季观棋,之前他身上佩戴的玄天令是被做过手脚的,所以当时……

    乌行白眼神黯淡了一瞬,他低声道:“我想跟你从头开始,之前的一切……我想弥补你。”

    “弥补……”季观棋似乎是觉得有些无奈,他看着乌行白的胸口,道:“你给我一剑,我给了两剑,我说了,咱们就算是扯平了,我不想再说什么其他东西,只想好好生活,可是有你在,我就总是过不好。”

    季观棋明明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可是字字句句都像是锥子一般扎进了乌行白的心口,他脸色更加苍白了。

    “我季观棋并非是除了你之外就没人要的,即便是没有同行者,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季观棋语气平静道:“你要做什么,我拦不住,随你吧。”

    季观棋算是看出乌行白现在就是特别执拗,跟他说的任何话都是没用的,那就算了,也许等乌行白自己想明白了,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他径自往回走,能听到身后乌行白在不远不近地跟着,季观棋觉得有些烦躁,但也没办法,他干脆没有回万兽宗,反倒是去了旁边的酒楼,坐在外面的雅座,店小二弄了一壶烧酒,正好适合这个季节喝。

    乌行白就靠在门边,他就像是个门神一般,以至于小二进来的时候都有些怯生生的。

    “你若是想要跟着,那就离远点。”季观棋垂眸道:“你在这里,我连酒都喝不下去。”

    乌行白看着季观棋面前的酒盏,他似乎是不知道这是一种难堪,面色平静地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默认只要季观棋看不到他就行了。

    “公子,外面那位……”店小二小心翼翼道:“这雅座露天的,那处正是风口,这天气又冷,一直站着怕是要冻坏了人。”

    季观棋看着眼前的酒盏,道:“无碍,他感觉冷了自然会自己回去的。”

    更何况这可是仙尊,镇南仙尊,岂可被一介寒风困住了?别说是这种寒风,即便是雪山之巅,只怕都难不住他的。

    听到这话之后,店小二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了。

    正如店小二说的那样,外面很快下起了雪,很快小雪就转为了大雪纷纷,路上不少行人都举着伞出来走动,街边的小贩笑着道:“下大雪了。”

    季观棋低低咳嗽了两声,他喝酒喝得有些急了,呛住了一下,而后就感觉肩头微微一沉,低头才发现披上了一件雀金裘,季观棋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谁的衣服,眼神一沉,不动声色将其拿开,扔回了对方的怀里,道:“我不需要。”

    “你刚刚咳嗽了。”乌行白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

    “那是喝酒呛住……”季观棋一顿,他捏了捏眉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道:“算了,我跟你说这个事情干什么?这些事情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他靠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空的酒盏,君子剑就在他的手边,他撩起眼皮瞧了眼乌行白,对方这一次回玄天宗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眼神里总是透着一些季观棋看不懂的东西。

    他道:“你在这里,我就换个地方吧,省得你我相看两生厌,何必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烦躁,季观棋总觉得一种憋闷的恶气在心中徘徊,他甩了甩不开乌行白,打也打不过,虽说现在对方似乎是灵力出了问题,偏偏似乎又是为了他才这样的,季观棋微微垂眸,他觉得异常疲惫。

    乌行白的脸色在季观棋说出这话之后就变了,他最后怀里拿着雀金裘,然后当着季观棋的面又拿出了另外一件比较普通的衣袍,他道:“这件我没穿过,也没用过,只是不算是法器,你……”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季观棋无奈起身,拿起剑就准备离开的时候,乌行白拦住了他,他看上去神情有些狼狈,目光落在季观棋的身上,片刻后才哑声道:“我走,我走,你留在这里……”

    他的喉头微动,眼神带着一丝不知所措,而后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看向了别处,又挪回到了季观棋的身上,低声重复道:“我现在就走。”

    他将雀金裘和这件普通的衣袍都放在了一旁,转身离开了这里,季观棋感觉对方的脚步似乎是有点虚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感觉这段时间乌行白的身形消瘦了不少。

    “关我什么事情,季观棋,这与你无关,别看,别管。”季观棋低声喃喃道:“他可能是装的。”

    既然乌行白走了,季观棋干脆直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就这样看着来自天蛇城的第一场大雪,外面白雪皑皑,很快整个街道都被覆盖住了。

    乌行白其实就站在了客栈外面,他抱臂靠着柱子,腰背挺直,刚刚为了收服白蛇而动用了一点灵力,如今神识还在撕扯一般的疼痛着,他的嘴唇血色全无,径自一人站在那里十分安静,仿佛这里和镇南殿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镇南殿里没有季观棋,这里有季观棋。

    第063章 误伤

    季观棋离开的时候并未从正门, 而是直接从雅座上楼顶离开的,店小二来的时候,就看到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可能是为了躲避乌行白, 也可能只是为了图一个清净。

    回到了万兽宗的时候, 其他弟子看只有季观棋一人回来还有些诧异, 但无人敢多问什么,稽星洲去找赤炼蛇了,将这里丢给了季观棋看着, 他久违地又干回了大师兄这个老本行了,其他弟子总是拿着事儿来问他, 以至于季观棋都有些无奈了,道:“稽星洲离开的时候,没有安排好吗?”

    “少宗主走的匆忙,很多事情来不及交代, 只是让我们有事情就问季师兄,一切听从季师兄的安排。”这名弟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季观棋张了张口,哑然失笑, 道:“算了……你说吧, 什么事儿……”

    等处理完这些,天色都黯淡下来了,季观棋回了院子里,本以为乌行白又在院子里等着, 可是这次进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季观棋轻轻松了口气, 但又想起对方可能还在外面等着,眉头顿时又微微拧起。

    “他应该不会一直在原地等着的吧。”季观棋看着外面还在下的大雪, 低声喃喃道:“他自己总会开口问一下的。”

    这种寒风对于乌行白而言算什么,他是仙尊。

    他本就不怕严寒酷暑的。

    而街道上家家户户都熄灭了蜡烛,来来往往的人都少了许多,客栈更是准备打烊了,店小二看着已经站在门外不知道多久的人,小心翼翼道:“客官,小店准备打烊了,您这是准备住店吗?”

    “打烊了?”乌行白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店小二对这人和季观棋实在是印象深刻,便有些同情道:“二楼雅座的公子早就离开了。”

    乌行白闻言微微一愣,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店小二不是修士,不明白这点,因此有些困惑道:“公子,你在看什么呢?”

    “没事。”乌行白转身朝着街道上走去,他只是有些惊诧于自己灵力已经退步得这么厉害了,他用的返生符文太多了,每一条返生符文都会让他的实力大幅度下跌,如今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灵力到底如何。

    他就这样步行在雪夜里,朝着玄天宗的方向走去。

    忽然,他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神微微向后看了眼,而后身形稍稍一侧,一道剑光袭来,乌行白直接用剑挡住了一下,顺势往后退了好几步,对方更是直接乘胜追击,没有半点要留有余地的意思。

    乌行白并不准备动用灵力,几乎都是在以身法招式去化解,因此稍显狼狈。

    “乌行白。”来人蒙着面,却一口叫出了乌行白的名字,声音阴柔诡异道:“你果真灵力尽失了?那你今日可得小心了,这里可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了。”

    话音刚落,来人的攻势立刻变得更加凌厉了许多,乌行白微微皱眉,他往后连退两三步,本来就心情不好,此刻还被人挡住了一下,他冷冷瞥视了一眼这人,灵力直接汇聚,他甚至都不需要用剑,直接用手握住了对方的本命剑,灵力重重一击,这本命剑发出了铮鸣声,对方显然也受到了重创,吐了口血之后有些惊诧地看着乌行白,而后飞快上了屋顶,几个瞬息就消失不见了。

    乌行白站在原地看着对方逃走,他拄剑而立,而后一口血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洒在了雪地上,但凡这人再拖延片刻,乌行白就藏不住自己的伤势了。

    他的神识太痛了,眼前阵阵发黑,感觉有些站不稳,而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眼神顿时阴冷下来,直接一脚踢了剑刃,反手朝着身后就是一剑,两把剑撞击在了一起,乌行白顿时知道身后是谁,他立刻匆匆收剑,转过身就看到季观棋手持君子剑,手背处被他划出了一道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刚刚神识剧痛的乌行白顿时瞳孔骤然紧缩,感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一下子清醒了,神情顿时显得惊惧万分。

    “观棋!”乌行白完全没想到季观棋会来,他立刻上前就要查看季观棋的手伤,对方却往后退了一步,道:“我只是出来一趟,没想到似乎是打扰到仙尊的事情了,是我多事了,告辞。”

    季观棋径自转身离开,乌行白立刻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声音仓皇道:“对不起,观棋,我不知道身后是你……我以为还是那个邪修。”

    “我知道。”季观棋猜到了乌行白应该不是故意的,但他只是为自己多管闲事觉得有些好笑,他轻轻扯开了衣服,道:“既然仙尊无碍,那就没事了,毕竟仙尊若是在天蛇城出事,万兽宗难逃问责,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管闲事,还望仙尊勿要怪罪。”

    “我给你处理伤口。”乌行白哪里管这些,他满眼都是季观棋手背的伤处,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淌,滴在了雪地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他道:“我有上好的灵丹,能让伤口恢复得更快。”

    “小伤而已,仙尊不必在意。”季观棋顿了顿,微微笑道:“是我自找的,仙尊不必放在心上。”

    季观棋越是这样,乌行白越觉得难受,特别是那一剑还是他划伤的,乌行白站在原处,他声音里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道:“我……观棋,让我给你上药好吗?”

    季观棋微微拱手,他自己捂着手背的伤处,继续朝着万兽宗所在的方向走去,乌行白紧随其后,他的目光始终盯在季观棋的身上,眼里透着担忧和后悔,若是早知道会伤到季观棋,那一剑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刺出的。

    回到了季观棋的院子里,季观棋自己将房门关上,自行处理伤口,乌行白剑术很好,若非季观棋躲得快且用君子剑挡住了一下,那一剑只怕要刺穿季观棋的肩胛骨,一想到这里,季观棋就觉得有些无奈,自己怎么总是容易着了乌行白的道。

    他说灵力尽失,难道就真的灵力尽失吗?

    他说他受伤严重,难道就真的受伤严重吗?

    不过这一剑伤的不深,抹了药之后,过几天也就好了,他知道乌行白就站在屋外,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是这一天的事情太多了,季观棋感觉有些累了。

    “观棋。”乌行白站在院子里,他道:“伤药我就放在你门外了,若是你不想见到我,我现在就出去,但是这药你记得用。”

    乌行白看着季观棋的房门,看着里面的烛火熄灭了,眼底微微黯淡了一点,他转过身离开院子里,但并没有真的走,只是知道季观棋不想看到他,所以站在了院子外面。

    他这样的修为,就算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关系,就算刮风下雨,严寒酷暑都没事儿,他只是在想今晚季观棋为什么出来。

    他希望是为了他,但他又怕是自己想多了。

    以前他以为季观棋是喜欢他的,他也喜欢季观棋,即使两人之间有了一些间隙,但他可以去拼命弥补,但是自从知道了万象镜就在季观棋的玄天令里面,乌行白的的确确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如果季观棋喜欢他,爱他,那他还有办法挽回季观棋,可是如果季观棋从头到尾都不喜欢他呢?那他要怎么办?他怎么才能挽回季观棋……

    乌行白觉得有些绝望,但今晚季观棋出来了,他心中又希冀着季观棋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过他,所有季观棋和他之间的事情,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真实,而并非全部都是万象镜的幻觉。

    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胸前有些湿漉漉的地方,垂眸看了眼,掌心一片湿润,满是黏腻的血迹。

    乌行白平静地看着,他眼眸略微低垂,掩盖住了里面藏着的一丝后怕。

    屋子里面,季观棋躺在床上也是有些辗转反侧,他没有半点睡意,手背的伤真的不疼,他其实清楚地看到了乌行白转过身发现刺伤的是他时眼神里的难以置信。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感觉除了难以置信之外,还有些其他东西,可是季观棋一时间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形容。

    “算了,不想了。”他叹了口气,朝着青鸾招了招手,道:“过来睡觉。”

    青鸾抖了抖身上的雪,它还不想睡觉,趁着窗户还没关严实,干脆挤出去,直接溜出去玩了。

    季观棋目睹了青鸾偷溜的全过程,忍不住笑了一声。

    如果季观棋上辈子死后还有灵魂,就会发现今晚乌行白无意伤到他时震惊的眼神,和那日将他一剑穿心之后,发现他竟然魂飞魄散后的眼神一模一样,甚至更甚。

    今晚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后怕和恐惧。

    灵力几乎全无的乌行白对战邪修的时候,从未有过半分畏惧,但会因为无意伤到了季观棋而惊惧万分。

    没有人能在失而复得之后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特别上辈子乌行白还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屋外的雪下了整整一夜,季观棋推开门的时候,积雪都已经快要没过小腿了,几瓶丹药就摆放在门口,他看了眼之后并未理会,和往日一样提剑修炼。

    但他发现,无论他起得多早,乌行白永远比他更早就站在外面了。

    对方今日倒是换了件白色的衣服,只是脸色不太好,一看到季观棋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对方的手,见季观棋准备练剑,小心翼翼提醒道:“观棋,你的手受伤了。”

    他语气很谨慎,仿佛是担心一个字不对,季观棋便会转身离开,又不搭理他了。

    虽说季观棋其实直到现在都没想理会他的。

    第064章 假成亲

    季观棋天不亮就起来练剑这件事情是雷打不动的, 即便现在大雪纷飞,也不会改变他的习惯。

    雪地里练剑是最好看的,乌行白记得以前季观棋曾经还在镇南殿的院子里练过剑, 不过后来就没有见过了, 他站在旁边看着正在练剑的季观棋, 眸光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乌行白在这里站着, 季观棋赶也赶不走他,只能任由他去了,只是原本打定主意等稽星洲回来他就溜了, 却不想之前说好过几天就回来的稽星洲却是一拖再拖,最后没看到稽星洲, 倒是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乔游。

    当看到乔游的那一刻时,季观棋下意识看了眼乌行白,众人皆知乌行白是乔游的师尊,而若是乌行白还有点良心, 没有在这个方面欺骗他的话,那乔游还是乌行白的亲弟弟。

    对方看上去稍显一点狼狈,显然也是匆匆赶到了这里, 一进来就挥开了万兽宗其他弟子的阻拦, 一个劲地朝着乌行白走过去,那模样气势汹汹的,以至于季观棋都以为乔游要找乌行白算账,谁知道对方在走到乌行白面前后, 直接半跪了下来,恭敬道:“弟子见过师尊。”

    季观棋:……

    乌行白仿佛早就习惯了乔游这种不按章法出牌的样子, 面色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师尊。”乔游这几天过的很不好,他有点委屈, 道:“师尊,我爹的大殿被困住了,他们说是师尊您的画地为牢,我不信,但是您的方天画戟还在殿内,所以我想师尊是不是为了镇压什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天道石碑。”乌行白瞥视了一眼乔游,他顿了顿才道:“宗主说天道石碑出现了裂纹,他需要用我的方天画戟镇守在镇南殿内。”

    乌行白料定乔天衣定然不会告知乔游真实的情况,他便随意扯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乔游听到这个解释,立刻就无理由相信了乌行白,他哼笑了一声道:“我就说师尊肯定是事出有因的,果然,师尊,我跟你说,宗门里有人说你意图不轨,我已经替你狠狠责罚他了。”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季观棋早就收了剑靠在旁边,只是等乔游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往常,他一般都是“被责罚”的那个角色,只是大多数时候,这位少宗主想要责罚一个人根本不会寻找什么适合的理由,无论多离谱的理由都会有,且大多数都只有一个真实原因,那就是乔游看他不顺眼而已。

    听到这边的响动之后,乔游下意识看了眼,结果才发现了季观棋也在这里,顿时瞪大了眼睛,猛地起身拿出了追月弓,怒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季观棋看了眼第一时间挡在自己面前的乌行白,他挪开眼神,平静道:“这里是万兽宗,不是玄天宗。”

    “你把奚尧弄到哪里去了?”乔游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问题,他立刻撇开话题,扯出了奚尧,眼神带着一丝防备道:“快说!”

    季观棋都不感觉生气了,他只是有些想笑,好整以暇地看向了乌行白,想要看这人怎么处理,果然乌行白的脸色愈加难看,他冷声道:“奚尧的事情和观棋无关,乔游,这件事情你不要管,回玄天宗去。”

    “师尊!”乔游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对上乌行白有些冷漠的眼神后,他下意识缩瑟了一下,而后又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季观棋,咬牙道:“师尊……我,我不回去。”

    “这是你们师徒二人的事情,可以出去说吗?”季观棋说道:“这是我的院子。”

    “季观棋!”乔游本来看季观棋就不顺眼,此刻更是火大,正要上前的时候却被乌行白直接用剑挡下了,眼看着乔游难以置信的眼神,乌行白颇为头疼,他道:“你出去。”

    乔游心里有些受伤,在他和季观棋之间,乌行白向来都是比较偏心他的,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现在乌行白却当着季观棋的面斥责他,更何况如今的季观棋已经不算是玄天宗弟子,更不算是镇南仙尊的首席大弟子,可是乌行白还是偏向他。

    “其实该出去的不仅是他,还有你。”眼看着乔游异常不甘心地走出去,季观棋就知道自己大概率又被这个少宗主记仇上了,他摊开手道:“你看,你在我身边能为我带来什么呢?”

    乌行白顿了顿,他低声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他打扰你的。”

    “打扰我的不仅是他。”季观棋知道乌行白是在避重就轻,但他偏偏不给对方这个机会,直言道:“乌行白,你,乔游,奚尧,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何必来牵扯到我,玄天宗的那些恩怨,也是你的私事,与我无关,我都死过一次了,好不容易重生了,为什么还要我搅和进去呢?放手吧,真的,放手没有那么难,就像是我,再大的执着也会放手的。”

    “你放手了吗?”乌行白抬头看向季观棋,道:“别放弃我。”

    “……”季观棋叹着气,道:“凭什么?凭你曾经是我的师尊?”

    “我喜欢你。”乌行白说出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他仿佛已经在心中想过很多回了,他道:“观棋,我喜欢你,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如果说之前乌行白执着地认为季观棋爱他,这一点让季观棋觉得无奈,那现在亲耳听到乌行白说“观棋,我喜欢你”,则是让他觉得无比震惊。

    眼前的人是乌行白,恍惚间又是李行舟,季观棋的唇角下压,他的眼神更加冷漠了。

    “我喜欢你。”乌行白上前一步,他道:“我真的喜欢你。”

    “……骗子。”季观棋甚至都没有再说半句话的耐心了,乌行白的这句话直接将他拉回当初被欺骗时候的感觉,季观棋转过身进了屋子里,猛地将房门关上,乌行白站在台阶下面,他看着上面紧闭的房门,眼神略微低垂。

    乔游被赶到外面之后,其他万兽宗弟子也不敢来赶他走,说到底他还是玄天宗的少宗主,而且他的师尊就在这里,谁敢在乌行白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他?

    然而乔游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乌行白出来,他顿觉困惑,想了想还是起身朝着季观棋的院子走去,只见乌行白就站在了台阶下面,雪花落在了他的身上,看上去形销骨立,短短几天而已,便已经这样。

    “师尊。”乔游以为是自己的话让乌行白有些不高兴了,他小心翼翼凑过去,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师尊?”

    在乔游心里,虽然乌行白十分严厉,甚至称得上冷酷无情,但是他一直跟在乌行白的身边,对乌行白的依赖感很深,甚至比对他的亲生父亲都深。

    “你回玄天宗。”乌行白开口道:“没有本尊的命令,不得出玄天宗。”

    “师尊?”乔游一愣,他道:“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你做错了什么……”乌行白微微蹙眉,他低咳了几声,身上的伤势一直拖着,从来都没有彻底痊愈,总是新伤叠加旧伤,昨夜才动了灵力,神识遭受重创,他漠然抬手抹去了唇角的血痕,道:“回去吧。”

    乔游在乌行白面前是不敢抬头的,因此并未看到乌行白唇角溢出血,他只是不解为什么乌行白态度转变的这么快。

    一时间,师徒三人,一个在屋子里,两个在屋子外面。

    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季观棋一出来就看到在外面站了一夜的乌行白,乔游倒是不在这里了,季观棋看到乌行白的时候站在了原地,他颇为无奈,乌行白实在是太过于执拗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季观棋说道:“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乌行白刚准备开口,就猛地咳嗽起来,他扶着一旁的树干,咳得腰背都微微弓起,星星点点的血迹洒在了面前的雪堆上,乌行白眼前昏暗,还没来得及开口便一头栽在了地上。

    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被谁扶了起来,耳边能听到季观棋说道:“你醒醒?你别死这里……你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他的神识快要碎了。

    ……

    接到稽星洲的传音时,季观棋才将乌行白扶到了床上躺着,他弄得满头大汗,只听到稽星洲在传音符那边喊道:“观棋,速来玄金山脉!出事了!”

    “什么事情?”季观棋问道。

    “这边的神庙前面出现了裂缝,是四象两仪的裂缝,有四象两仪里面的灵物跑出来了,正在玄金山脉这边作乱。”稽星洲的声音压低,他道:“若是仙尊在你旁边,最好给他也听听,四象两仪这么多年都没灵物能出现,如今这里却撕裂了一道裂缝,大概率就是仙尊弄出来的……这场祸事是因仙尊而起,所以……”

    稽星洲后面的话没说,意思很明确,就是这件事情是因为乌行白进入了四象两仪,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出了这裂缝,放出了里面的灵物,那这件事情就得乌行白来平息。

    季观棋沉默了一下,他看了眼还躺在床上的乌行白。

    “观棋。”稽星洲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对方似乎是在往外走,而后停下,他低声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只告诉仙尊就可以了,刚刚有人在旁边,我才让你过来,如今他们不在这旁边了,观棋,记住我说的话,这一切跟你没关系,你不要过来,让仙尊自己处理。”

    季观棋不知道稽星洲所指的“旁人”是谁,他沉默了一下后,问道:“是什么灵兽?”

    “阴阳槐。”稽星洲说道:“很少见的一种灵物,准确来说,是一种植物成精了,需要靠着一对新婚男女的心头血去养的灵物。”

    “这种东西,如果长时间没有接到新婚夫妻的心头血,就会发狂。”稽星洲补充道:“之前可能是因为在四象两仪里面,有着许多灵兽镇压,这才没有发生什么问题,如今出现在外面,而且又是植物众多的玄金山脉,这灵物如今到处为非作歹,只怕要出大事。”

    季观棋正准备问更多的事情时,传音却已经断了,他微微皱眉,转过头却发现本来应该还在昏睡的乌行白却醒了过来,他脸色苍白地看着季观棋,声音嘶哑道:“玄金山脉?”

    “你听到了?”季观棋问道。

    “听到了一点。”乌行白撑着床坐起身来,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似乎是这样能缓解一点神识的疼痛感,低声道:“是因为四象两仪里的阵法裂缝吗?”

    “什么意思?”季观棋皱起眉头,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在四象两仪里拿了万灵草之后,就被看守的白虎追着,为了避开它而坠崖,使用了阵法,结果传送出了秘境,直接到了玄金山脉的神庙前面。”乌行白眼眸垂着,他似乎是疲惫得厉害,缓了缓才道:“因为伤的太重,所以躺了整整一夜,才能第二次使用阵法符咒……”

    “你疯了?”季观棋脸色微变道:“你在四象两仪里面用灵力?这会被小天道直接下天谴的,而且你是怎么能在里面用灵力的?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什么不可能。”乌行白看着季观棋这副模样,唇角下意识微微上扬,道:“只要豁得出去,就能办到。”

    季观棋顿了顿,他道:“其实你不必这样,你这样会让我总是怀疑上辈子的你和这辈子的你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怎么会有人一边做到杀我,一边又说喜欢我?这太奇怪了。”

    “我……”乌行白嗓音略显干涩,他停顿了一下后才道:“我……”

    “你也没法解释,还是很难说出口?”季观棋释然地笑了笑,道:“其实昨天想了一晚上,后来就想明白了,你是在我死后,忽然发现爱上我的吗?那这不是爱,乌行白,这只是你突然发现没有人对你关怀备至,没有人陪伴你左右,你终于想起了被你杀死的我了。”

    乌行白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呢?”季观棋无奈道:“我知道你为我去拿了万灵草,我知道你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情,可是乌行白,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获得原谅,而我也不想报仇,我只是想要远离你的,你还是你的镇南仙尊,你也不必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我看得出来你的确是受了重伤,所以你就好好休息吧,不要管我了,也不要再跟着我,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乌行白没有吭声,眼神里透着一丝执拗,直到季观棋说道:“更何况,我死过一次了,我害怕再死一次,你明白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仇人的感觉吗?乌行白,这对我而言,就像是一刀一刀凌迟的酷刑,所以要我求你,你才能放过我吗?镇南仙尊。”

    乌行白顿时脸色血色全无,他抬眸看着季观棋,手指微不可查地轻轻颤抖了两下。

    其他的话,他都能假装听不到,然后继续往季观棋的面前凑,不管季观棋想要的或者是不想要的,只要他乌行白有,只要他乌行白能办到,他都不遗余力地尽力去做,可是如今季观棋的这句话他却不能忽略不计。

    因为季观棋说,他不是恨乌行白,而是每天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恐惧。

    “你若是喜欢这个院子,那就你住吧。”季观棋起身,他随手拿着君子剑,道:“这万兽宗你想要住多久就住多久,想必就算是万兽宗宗主来了也不敢赶你离开。”

    他推开了门,冷风顿时涌了进来,裹挟着几缕风雪,季观棋回头看了眼虚弱不堪的乌行白,他道:“我不想再死在你的手里,看到你,我就像是看到自己未来必死的命运。”

    季观棋直接迈入了风雪之中,乌行白起身就要追,然而伤处太痛,他猛地半跪在了地上,眼前昏暗一片,他神识之前就不稳,后来稽星洲抹去青鸾体内本命印记的时候,直接给他脆弱的神识一记重创,而后更是频繁解开返生符文,乌行白抬手捂着心口,疼得脖颈青筋暴突,他扶着桌子起身后,踉踉跄跄地往外走,但早就没有季观棋的身影了。

    “御剑!”他干脆直接起了御剑的手势,灵力涌动之时,神识的裂纹也在扩大,直接崩裂了一道返生符文,几乎是在符文出现的那一瞬间,乌行白喉咙处浮现了一道伤口。

    和那日稽星洲抹去青鸾体内本命印记时的情况一样,他猛地跪倒在地,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捂着脖颈,鲜血几乎是狂涌出来的,他眼神黯淡了一瞬,而后挣扎着清醒过来,满是鲜血的手掐动法决,符文艰难显现在了他的脖颈处,从狰狞的伤口掠过,这伤处在缓慢恢复了。

    他双手撑地大口喘息,浑身上下都是鲜血,脸色煞白。

    十三岁时,因无法承受天谴而自刎,当时他母亲看向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心疼。

    然而他的母亲最后抱紧了怀里的乔游,发誓绝不让乔游经历这些。

    “我知道你害怕……”乌行白低声喃喃,他声音虚弱,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

    “我对不起你。”乌行白狠狠一拳砸在了地上,他哑声道:“对不起,观棋。”

    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无法改变自己杀过季观棋的事情,他承认自己死过太多次之后,已经开始麻木了,已经忘记了当初的痛苦,可是他的观棋……

    他不应该让季观棋也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

    玄金山脉,清泉派里。

    稽星洲和江相南都在清泉派,只是两人身上各有损伤,路小池给他们倒了水,道:“这阴阳槐根本找不到本体在哪,所以敌在暗我在明,这就很容易被动了。”

    “阴阳槐很擅长隐蔽身形,特别是在这种林子里,想要找出来太难了。”稽星洲叹着气,他道:“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引出阴阳槐。”

    “什么?”路小池问道。

    “举办一场婚礼,有新人成亲,当天阴阳槐必定会出来挖去新人的心头血。”稽星洲说道:“新婚夫妻的心头血对于阴阳槐而言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更何况在秘境这么多年,它都快馋疯了吧。”

    “可是……现在上哪找新人来成亲,更何况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江相南皱眉头,他道:“小北她们都太小了,这种事情太危险,若是除了半点差错,可就是一条命了。”

    路小池也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能跑出了四象两仪,更麻烦的是,无论是他还是东西南北,都是偷溜出来的,若是被察觉到了,只怕是大难临头。

    最后稽星洲将目光投向了江相南,对方也看向他,思虑再三之后,两人谨慎道:“要不找两个人假成亲?四周都是宗门,总能找到两个的吧?”

    他们都是一起说的,说的话也一样,可是路小池却摇了摇头,道:“这不行,若是那些修士愿意冒险,早就出来了,可是你看他们谁出来过一次?”

    这话倒是不假,其他几个小宗门的修士根本不出头。

    “提醒一下你们。”三头蛟在外面溜达回来,它轻轻甩了甩尾巴尖儿,道:“新婚,已经上过床的不算。”

    稽星洲和江相南脸色都变了。

    直到一人出现在了门外,对方算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季观棋说道:“来晚了点,情况怎么样了?”

    两人的目光顿时投向了门外的季观棋,稽星洲眼底略显诧异,而后又有些了然,若是胆小怕事,那就不是季观棋了,这样赶来才像是季观棋的性格。

    但正是因为如此,季观棋这样的人,才更让人觉得可以依靠,可以信服。

    “要不,你和路小池试一试吧。”三头蛟立刻说道:“假成亲,骗阴阳槐出来,趁着它准备吸取心头血的时候,再将它绞杀。”

    只有准备吸食新婚夫妻心头血的时候,阴阳槐才会露出本体。

    “什么?”刚来的季观棋还没弄清楚状况,他问道:“什么成亲?谁成亲了?”

    “你。”江相南也觉得可行,他点了点头,道:“假成亲。”

    季观棋:……

    一旁的路小池也有点诧异,但他看了眼季观棋之后,点头道:“只要能引出阴阳槐,为民除害,我可以,季公子觉得呢?”

    第065章 准备成亲

    稽星洲, 江相南,路小池以及一头三头蛟,他们都看向了季观棋, 刚刚已经将这里的事情告知了季观棋, 对方还在思考中, 路小池低声道:“师尊被我送到镇上的客栈里了, 我想把阴阳槐的事情结束了再接他回来,至于东西南北,他们不肯走, 但我也让他们不要外出,不然总觉得不太安心。”

    “上次阴阳槐出现是什么时候?”季观棋问道。

    “就在前天, 一对新人成亲,结果差点被阴阳槐杀了,好在稽少宗主和江公子来得快,不然……”路小池顿了顿, 他又道:“但是江公子说这株阴阳槐一直养在四象两仪那种极其适合灵兽灵草生长的地方,恐怕实力不弱。”

    江相南在一旁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四象两仪属于两大顶级秘境之一, 太适合灵草生长,能让灵草成精这种事情虽然很怪异,但如果是四象两仪,就也不觉得奇怪了。”

    “你们和阴阳槐交手了?”季观棋开口问道。

    “交手了。”稽星洲也应答道:“很棘手, 而且对方逃的太快了,几乎是一瞬间就找不到影子。”

    “也许不一定是逃得太快, 或许是藏得太好。”江相南补充道:“这四周全部都是各种植物,它想要躲藏起来伪装成树藤的样子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话题就又绕了回来, 需要有人假成亲才行。

    季观棋倒是无所谓这个,只是他想起之前金孔雀说的事儿,如果成亲的话,天谴可能会进行转移,一时间有些无奈道:“不是我不肯配合,主要是我也没法和小池成亲。”

    “为什么?”稽星洲问道,他脑海里顿时掠过了一个想法,谁知季观棋却摇了摇头道:“不瞒你说,我身上……背有天谴,如果成亲,就有可能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此话一出,稽星洲和江相南脸色都变了。

    “你身上怎么会有天谴这种东西?”稽星洲眼神有些怪异,他看了眼季观棋,而后道:“往往只有逆天而行之人才会有,你做什么了?”

    “稍微做了点逆天而行之事,但非我所为。”季观棋顿了顿,他道:“这不是重点,主要是这件事情,恐怕我和小池没法成亲的。”

    “金孔雀说成亲之后才能转移天谴?”稽星洲说道:“那你放心,这个就是假成亲,就是你们穿上成亲的婚服就可以了,然后假装成婚,不必禀明天地,这自然不会涉及到天谴的转移。”

    “你确定吗?”季观棋问道。

    “我确定。”稽星洲无奈道:“之前去天机门玩的时候,听知问仙尊说过这些事情,对此也了解一二。”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季观棋不答应,反倒有些牵强了,路小池也稍稍有点局促,道:“季公子放心,我知道这事情只是假成亲,不会禀明天地的,你放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观棋摆了摆手,道:“那若是不会转移天谴,那就这样吧。”

    若是能借此引出阴阳槐,从而杀掉对方,这倒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只要偷袭得当,的确是降低了很多危险性。

    几人一拍即合,当即便确定了两日后便立刻成婚,稽星洲说道:“我查了一下黄道吉日,两日后便是黄道吉日,然后咱们去镇上买一套喜服,将清泉派装扮一下,既然要假成亲,总归要有个样子,不然这阴阳槐只怕不会轻易上当的。”

    “而且这玄金山脉的树木不少,只怕阴阳槐会藏身其中偷偷看着,所以你和小池出去的时候,也一定要注意举止,一定要亲密一些,这才能看起来像是即将成亲的一对。”江相南说道:“等会我会撤掉四周的阵法,你们一定要注意点,千万不能被他看出什么端倪,不然下次想要用这个方法就难上加难了。”

    季观棋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他还是有点儿尴尬,原本和路小池就是好友,如今却要跟好友成亲,他觉得稍微有些奇怪,但看到路小池比他还局促的样子,正要开口安慰的时候,却听到对方说道:“季公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啊?好。”季观棋被这么一打岔,刚刚还在犹豫,此刻只好笑着道:“我也是第一次,可能……不太熟……”

    一旁的三头蛟都快笑岔气了。

    “哦对。”季观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看向江相南,又看了眼稽星洲,而后道:“本来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不过我看稽星洲也在这里,估计已经跟你说过了。”

    江相南眼神沉了沉,他微微蹙眉,而后道:“嗯。”

    确定好了之后,江相南便撤去了四周的法阵,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稽星洲轻轻咳嗽几声,道:“那我们今日就下山买一些要用的东西吧,明日装扮一下宗门,后天成亲。”

    “好呀!”东南西北四个正在屋子里玩得开心,听到这话之后纷纷伸出头问道:“谁成亲?”

    “你们大师兄和季公子成亲。”稽星洲笑着道:“开心吗?”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都非常喜欢季观棋,顿时十分诧异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显然是很高兴的,甚至要跟稽星洲他们一起去镇子里采买,本来江相南还不同意,但路小池说道:“带着他们吧,顺便把他们送去师尊那里,省的后来……嗯,会有危险。”

    “好。”江相南点头应了一声。

    若是真的和阴阳槐打起来,放任这四个小孩在这里,的确是有着不小的危险性。

    说好一起去买东西,趁着外面天色还早,几人干脆直接去了镇上,给东南西北买了糖葫芦之后,就把他们送到客栈,交给了老道,而后他们四个去采买东西了,稽星洲在旁边说道:“观棋,跟小池走的近一些,最好能将手搭在他的身上,显得亲密一点。”

    “尚未成亲,还得保持一点分寸。”季观棋说道。

    稽星洲闻言瞥视了一眼他,眼底掠过了一丝玩味,他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说你在万兽宗的时候,镇南仙尊一直跟在你身边,守在你的院子里……这次仙尊怎么没来?这可算是他惹下的祸端吧?”

    “他会回玄天宗的。”季观棋听到“镇南仙尊”四个字的时候,眉头下意识略微轻蹙,而后道:“他现在灵力全无,解决不了这件事情的。”

    听到这话,稽星洲脸色才微微一变,他看了眼旁边的江相南和路小池,而后装作无意压低声音道:“真的灵力全无了?我以为是……”

    “嗯。”季观棋说道:“真的。”

    原本稽星洲还以为是乌行白为了追季观棋而弄出的把戏,毕竟他有前科,但是如今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稽星洲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道:“那现在仙尊的实力……”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恢复,能恢复多少。”季观棋说道:“所以阴阳槐的事情,我来处理。”

    既然是为了替他拿万灵草才造成这阴阳槐逃出了四象两仪,那这件事情,他来扫尾吧。

    稽星洲无奈摊开手,道:“目前看起来,只能这样了。”

    稽星洲和江相南去买一些成亲用的绸缎和窗花之类的东西,而季观棋则是和路小池一起去买一下喜袍,只是这时间实在是太赶了,根本没有合适的喜袍,只能勉强拿了两件。

    季观棋的这一件倒算是合身,可是路小池的就不太合身了。

    “谁新娘,谁新郎?”看到喜袍的时候,稽星洲忍不住笑了,道:“你们这拿的两件都是新郎的啊。”

    “……店家说时间太赶了,根本没有其他的衣服,只剩下两件新郎的喜袍。”季观棋叹了口气,道:“先应付一下再说吧。”

    四人买好东西后便往回赶,刚走到清泉派门口的时候,三头蛟忽然微微停顿了一下,它缩小了身形缠在了稽星洲的腰间,忽然抬起头看向了林子里。

    “怎么了?”稽星洲立刻警惕起来了,他开口问道。

    三头蛟只是盯着林子看了一会儿,而后道:“没什么,只是感觉这林子有些不对劲,但不确定是不是阴阳槐,也不能肯定它具体在哪里,反正你们小心点吧,说不定它现在就盯着你们看的。”

    几人闻言微微点头,刚准备上台阶的时候,路小池一不小心直接踩在了青苔上,整个人往后一个仰倒,季观棋眼疾手快直接将他扶住了,但还是听到路小池闷哼了一声。

    “怎么样?”季观棋低头看了眼,道:“没事吧?”

    “我没事。”路小池摇了摇头,假装无事,正准备往前走的时候,却疼得身子为一歪,季观棋伸手扶着他,问道:“还能走吗?”

    路小池还准备逞强的时候,稽星洲说道:“干脆你抱着他回去吧,反正你又不是没抱过,之前他中毒不能行走的时候,不都是你将他裹在白鹤羽斗篷里抱着走来走去的吗?”

    “白鹤羽斗篷?”江相南听到这个东西,下意识重复了一下,他问道:“这不是仙尊的东西吗?”

    几人对视了一眼,最后都没在这个问题上再说什么,稽星洲干脆接过了季观棋手中的东西,催促着季观棋抱着路小池回去,他压低声音道:“别忘了,现在这边没有法阵了。”

    季观棋有些无奈,只能说了声:“小池,冒犯了。”

    而后他将路小池直接拦腰抱起,朝着院子里走去,季观棋的身形比路小池高出不少,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步伐十分稳健,他身上带着一丝梅花的香味,这是之前练剑的时候沾染上的,路小池略微抬头看着季观棋的样子,下意识耳朵根都红了。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院子外面,一人站在树下看着他们,乌行白微微抿唇,他刚到就看到了季观棋将路小池抱到怀里的样子,眼神微微一沉。

    他感觉神识又有些疼痛的苗头,只得强行压下,黑色的符文在他的身上浮现,而后又缓缓消失了。

    而此刻,季观棋抱着路小池去了屋子里,他半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路小池的小腿,这一下崴得不轻,小腿都有些肿胀起来,难怪没法走路,他轻轻捏了一下,路小池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微微发颤都强忍着不吭声。

    “很疼?”季观棋抬起头,他道:“如果很疼你得说,知道吗?”

    “很疼。”路小池点了点头,道:“季公子,我特别疼,你轻点。”

    季观棋应了一声,他叹口气,道:“那我轻点弄,你……你先靠在床上,我等会拿热水给你……”

    他话音刚落,就被路小池抱住了腰,季观棋下意识想要往后躲开,路小池小声道:“门外有东西。”

    季观棋的眼神顿时一凛,他一只手握着君子剑,一手按在了路小池的肩膀上,微微侧头听着外面的动静,然而外面只有呼呼的风声,季观棋轻轻拍了拍路小池的肩膀,道:“没事,你放松,不用这么紧张。”

    “好。”路小池点了点头,他道:“那明日我们布置一下,后日成亲……”

    屋外传出了一声枝丫断裂的声音,季观棋顿时脸色一变,他转身就拿着剑出去,临走时还不忘道:“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去!”

    说完,不等路小池说话自己就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季观棋想过很多,唯独没想到追到这里站在门外的竟然是乌行白,对方还穿着白日里的那件白色衣袍,有时候其实季观棋觉得乌行白还挺适合白色衣袍的,无论是白色也好,还是绯红色也罢,甚至是雀金裘那样难以驾驭的颜色都好,乌行白这人的样貌实在是顶级的,要不当初季观棋也不会只看一眼就决定留在玄天宗了。

    如今这人穿着白色衣袍站在台阶下面,外面还在下雪,他穿的单薄,面色苍白,看向季观棋的眼神里透着一丝难以掩藏的难过,他声音低哑道:“谁要成亲?”

    季观棋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季观棋,谁要成亲了?”乌行白执着地再次问道:“谁!”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季观棋深吸了一口气,他语气平静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弟子,我要和谁成亲,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下意识看了眼对方胸口处微微渗出的一点血迹,知道大概还是之前给乌行白的那一剑,季观棋瞳孔微深,他偏开了目光,道:“你回去吧,我们之间已经恩怨两清了。”

    “你要和谁成亲?稽星洲,江相南,还是路小池!”乌行白执着地往前走了一步,他死死咬着牙道:“你说你要浪迹天涯,如今你却要成亲?季观棋,你不能成亲,你不能和别人成亲!”

    季观棋只觉得有些荒唐,他无奈地看着乌行白,一言不发,偏偏这眼神让乌行白觉得心中刺痛,他放软了语调,低声道:“对不起……我……我只是太着急了……观棋,你不要和别人成亲好不好?”

    外面树影微动,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季观棋看着乌行白,他道:“你回去吧,回玄天宗也好,万兽宗也罢,但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我不走。”乌行白眼神里透着一丝执拗,他道:“你不能同旁人成亲。”

    “季公子。”路小池推开了门,他站在门边,一条腿刚刚擦药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懵,下意识看向季观棋道:“怎么了?”

    “没事,你先回去。”季观棋看向路小池的时候,声音都下意识温柔了一点,他道:“你先回去休息,不要出来,这里交给我解决就行。”

    路小池看了眼乌行白,他摇了摇头,也非常执拗地瘸着腿站在了季观棋的身边,道:“季公子,我们一起进屋,外面风大雪大。”

    “放开手。”乌行白注意到了路小池拽着季观棋的手,他顿时怒上心头,咬牙威胁道:“立刻松开手!”

    他没有动用灵力,身边也没有武器,整个人穿着白色衣袍,身上还有血迹,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狼狈,而季观棋则是在乌行白说出这话之后,下意识将路小池护在了身后,他皱眉道:“乌行白,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乌行白扯动了一下唇角,他看着季观棋,又看了眼路小池,他声音微颤:“你都想要成亲了,你还问我要做什么?”

    “季公子和我……”路小池顿了顿,他想了想,还是攥着季观棋的衣服,梗着脖子道:“对,我们就是要成亲了,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季公子的师尊,但是我问你,你有尽过一天师尊的责任吗?你有在季公子奄奄一息的时候帮助过他吗?你有对他好过吗?他快要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高坐在你的玄天宗,你继续做你的镇南仙尊,他若是那天真的死的,你不过是换了个大弟子而已,也许对你而言,不过两三年便忘了他吧?如果你真的珍惜季公子,你这么厉害,名扬修真界,你的弟子快死了,你怎么会视而不见?”

    乌行白站在原地,他冷冷瞥视了一眼路小池,而后看向季观棋,道:“跟我走。”

    “季公子不会跟你走的。”路小池鼓足着勇气,他道:“他已经不是你的徒弟了,你没有资格当他的师尊,更没有资格管他跟谁成亲,人人都想做你镇南仙尊的弟子,只有季公子做过了才知道做你的弟子多难!哦对,不是做你的弟子很难,你的其他弟子都比他过得好,所以你只是不喜欢季公子而已,既然不喜欢,这个时候又何必来呢?”

    “小池。”季观棋眼看乌行白嘴唇血色尽褪,他低声打断了路小池的话,道:“你进屋子里去。”

    “季公子。”路小池还想要做什么,季观棋却轻轻摇了摇头,路小池只能不甘心地看了眼乌行白,道:“仙尊有季公子这样的弟子,是仙尊的幸运,可是季公子有你这样的师尊……是他的不幸,你根本不珍惜他,也不心疼他。”

    “小池!”这一次季观棋加重了语气,道:“进屋子里,别再说了。”

    “找死。”乌行白手中的灵力刚刚聚集,就看到季观棋不动声色挡在了路小池的面前,甚至将路小池轻轻推了一把,关在了屋子里,而他则是抱着君子剑靠在门边,保护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季观棋没有说一句话,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的态度很明显,他要保护路小池,即使是对乌行白出剑也在所不惜。

    “小池年纪小,说话耿直,还望仙尊不要放在心上,不必同他计较。”季观棋说道:“清泉派地处偏僻,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招待仙尊的,还请仙尊回玄天宗吧,不要再来了。”

    “观棋,和我回去好吗?不要成亲,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乌行白说道:“我知道我做错过事情,我改,我真的回改的,你不要……不要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我,观棋。”

    “还请仙尊回玄天宗吧。”季观棋唇角微微扬起,眼中带笑道:“前尘往事,说不介怀是不可能的,说一笔勾销更是不可能,我季观棋不是什么特别大度的人,之前已经在仙尊手中栽过一次了,我也认了,但是这辈子总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吧,就算是再愚蠢的灵兽也知道不能在一个坑里栽两回,更何况是人呢?”

    雪花落在了乌行白的身上,他没有用灵力驱散这些,任由它们落在自己的头发上,看上去倒有几分白发的样子,季观棋看着乌行白这副模样,完全不复往日丰神俊朗,不可一世的模样。

    “你我师徒缘尽,还望仙尊珍重自身。”季观棋微微拱手,而后直接转身进了屋子里,他抬手熄灭了烛火,靠在了椅子上,路小池小声道:“季公子。”

    “睡觉吧。”季观棋说话的时候,目光还看着门外,他微微垂眸道:“他会走的。”

    今天的话已经说得很伤人了,乌行白会走的,但凡他还要点脸,都会离开的。

    “季公子,我今天是不是不该说这些?”路小池声音里透着点小心翼翼,他似乎是有些懊恼,小声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之前……他之前那样对你。”

    “睡吧。”季观棋说道:“以后看到他,别那样说了,他脾气不好,容易记仇。”

    “仙尊还记仇吗?”路小池似乎是有点诧异。

    “嗯。”季观棋忽然想起来青鸾的性格,还有李行舟的性格,他微微垂眸道:“大概吧,大概是有些记仇的。”

    第066章 成亲

    果然第二天一早, 季观棋打开房门就看到空空的院子,三头蛟倒是挂在了树上,听到声音后看向季观棋, 它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眼神看上去有些怪异。

    “稽星洲呢?”季观棋问道。

    “他啊, 不知道啊。”三头蛟轻轻啧了一声, 道:“明天就要成亲了,你紧张吗?”

    “不紧张。”季观棋说道:“不过……”

    他看了眼买来的东西,颇为头疼道:“有这么多东西需要弄吗?”

    “这算多吗?”三头蛟盘在树干上, 它轻轻甩了甩尾巴,道:“这些算什么, 我跟你说,成亲可是人生大事,规矩十分繁重,算了, 这些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季观棋心里想着一个假成亲而已,真要弄这么多东西吗,但是一想还得用这个骗取阴阳槐上钩, 便觉得还是稳妥一些为好, 毕竟这种机会可只有一次。

    路小池的脚腕经过一夜之后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他看了眼季观棋,耳朵略有点红, 道:“季公子,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什么, 你回去休息就行了。”季观棋回头看了眼路小池,唇角带笑道:“你的脚腕还得好好养着, 外面风大,回屋子里吧。”

    路小池点了点头,但很快就又从屋子里拿出了一条披风给季观棋,道:“季公子,小心着凉。”

    季观棋并没有拒绝路小池的好意,裹着披风之后的确是暖和了不少,这披风只是一条最为普通的,和那件光彩照人的白鹤羽披风自然是不能比,但是季观棋显然更喜欢这一件。

    一旁的三头蛟见路小池回屋子里之后,便干脆凑到了季观棋的身边,它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子,没看出来脚踏两条船啊?”

    “?”季观棋愣了一下。

    “昨夜的事儿,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没想到你和乌行白竟然是这种关系,不过你到底喜欢谁?”三头蛟一直被困在福地洞天的秘境里,这好不容易出来了,对八卦这种事情可以说是十分热衷,立刻感兴趣道:“要说这路小池,的确是比乌行白温柔懂事多了,但这人论长相,修为,天赋,没有一点能比得上乌行白,你不会……两个都喜欢吧?”

    “你在胡说什么?”季观棋有些无奈道:“我和乌行白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没喜欢过他?”三头蛟问道。

    “没有。”季观棋坚定道。

    “真的没有?”三头蛟冷笑道:“你觉得我好蒙骗吗?你真的没喜欢过他?”

    “我从未对自己的师尊动过心。”季观棋顿了顿,道:“我只对一个人动心过,但是可惜,我和他还是走不到一起去。”

    “谁啊?”三头蛟立刻来了兴趣,它高高扬起头颅,盯着季观棋看,只见对方唇角微扬,道:“李行舟。”

    可惜了,乌行白和李行舟是一个人,这可让季观棋当时整个人受了不小的打击。

    正当这时,稽星洲和江相南也回来了,他们又去镇子上买了一堆东西,然后便开始布置,既然要引诱阴阳槐,这自然不能糊弄了事,江相南说道:“该摆的东西都会摆的,只是较为简陋,该走的流程也都会去做,只是最后禀告天地会去掉,你们自己多注意点。”

    “阴阳槐一般什么时候出现?”季观棋低声问道。

    “洞房花烛夜。”江相南目光不经意地扫视了一眼,而后低声道:“你们倒也不必真的洞房花烛夜,不过据我所知,这阴阳槐一般先弄新娘,再弄新郎,所以你可能要装扮成新娘了。”

    “……”季观棋扯动了一下唇角,道:“两件新郎服,你忘记了吗?”

    “没事,今日我们特地去村子里借了一对新婚婚袍。”江相南拍了拍季观棋的肩膀,神色稍有点不自然,他微微皱眉道:“总不能让路小池做新娘吧,这阴阳槐可是先对新娘下手,他修为又低,到时候太危险了。”

    季观棋:……

    他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我知道了。”

    正如稽星洲他们说的那样,成亲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忙活了一整天才将整个院子装扮好,几个人都累得够呛,特别是季观棋,他在看到那套婚服的时候,更觉得头疼,主要是这成亲……

    他倒也不是在意这些虚礼,只是想起昨夜乌行白站在院子里的样子,他下意识心头微微一酸,如果乌行白不是李行舟,如果他真的遇到了一个叫做李行舟的人,也许他也会和对方成亲了,结为道侣,然后共同浪迹天涯。

    可惜这一切都是季观棋的一厢情愿,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有预谋的欺骗。

    等到了晚上,稽星洲他们两个累得直接拖着步子回去休息了,季观棋一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树上的大红色绸缎,院子里也摆放了很多,甚至还有香案和婚书,听说只要不在婚书上摁下手印就不算禀告天地,这也就不算是礼成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模棋盘,有些无聊地回望了一下院子大门的地方。

    乌行白应该走的,他不应该来这里。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没法用灵力,他来这里干什么呢?

    “在想什么?”稽星洲不知道何时出来的,季观棋挑起眉梢看了眼他,道:“喝酒吗?”

    稽星洲看着季观棋放在桌子上的酒,笑着道:“自然。”

    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的,稽星洲说道:“其实昨夜,我也没睡,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了,只是实在是不太好出来,所以这才没有吭声。”

    “猜到了。”季观棋忍不住笑了一声,其实在听到三头蛟说那些话的时候,季观棋差不多就猜到了这回事,他笑着道:“你不让我来,让他前来处理这些事情,可是他现在的确很难使用灵力了。”

    “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你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呢?”稽星洲说道:“恨他的话,就应该盼着他死,别说是帮他了,不雪上加霜就已经算是你有良心了,可你偏偏还是帮他一把,这一趟浑水,本来与你无关的,你还是要走一趟;可是如果说你爱他,爱一个人,怎么舍得直接给他一剑?你那一剑,算是要了他半条命……”

    “你觉得呢?”季观棋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将问题丢给了稽星洲,只见对方挑起眉梢,停顿了半天后才道:“我觉得啊……你恨得不彻底,爱的也不彻底,反正这种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勉强不来。”

    稽星洲看着又开始飘落的雪花,他伸手接了一片,道:“有时候我觉得他有些可怜,但看他做的事情又觉得有些可恨,甚至称得上荒唐,但是我再看看你,更觉得你无辜受到牵连,仔细看起来,还是你比较倒霉。”

    季观棋忍不住笑了。

    最后稽星洲先回去休息,季观棋靠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他抱着剑,目光落在树枝丫上的大红绸缎上,明明只是假成亲,但总是觉得心里不安,总觉得是要发生些什么。

    “但愿是我想多了。”季观棋低声喃喃。

    ……

    季观棋醒来的时候,那件喜袍就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他捏了捏因为宿醉而有些微微泛疼地眉心,目光落在了这件喜袍上,衣服倒是十分精致,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做的,季观棋估摸着应该是镇子上很不错的人家做出来的衣服。

    “这件衣服……”季观棋又看了眼凤冠,有些无奈道:“真的要这么仔细吗?”

    他也就在心里想想,最后还是试穿了这件衣服,原本他以为这件衣服应当不合身的,却没想到这衣服却比他想的更加合身,季观棋愣怔了一下,他轻轻拉扯了一下上面的流苏,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凤冠。

    “咔吱”一声,木门被推开了,江相南走进来就看到穿好衣服的季观棋,他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难得笑了一下,道:“倒是适合你。”

    季观棋的身形虽然消瘦,但是比起女子而言,还是有不小的差距,这件衣服着实是出乎意料。

    “别看了,先打扮吧,这凤冠倒是好看,有几分衬你。”江相南将东西拿起来随意掂量了一下,他道:“到时候你戴上这个,然后盖一个红盖头,省得被看出来了。”

    “好。”季观棋无奈答应。

    正如江相南所说,这凤冠并不繁杂,样式甚至称得上简单,但是很适合季观棋,特别是上面的金玉交缠,季观棋仿佛是戴了凤冠样式的束冠,将头发高高束起,看上去气宇轩昂,面若冠玉。

    这件所谓的新娘款式的衣袍也不完全是新娘款,穿在季观棋的身上,除了有些华丽,其实更显其温润洒脱的气质。

    “好看。”江相南这样的闷葫芦看了都忍不住道:“真好看。”

    稽星洲来的时候,也忍不住赞叹道:“观棋,等这件事情结束后,这件衣服你一定要放在家里面收藏好,这可太适合你了。”

    “我收藏这个干什么?再说……你不是说这件衣服是在镇子里借的吗,这么好的衣服,人家定然也很珍惜。”季观棋说道。

    稽星洲点了点头,没有回答这句话。

    本来季观棋是准备见一下路小池的,但是因为稽星洲说按照规矩,新婚夫妻当天在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季观棋只能作罢。

    等到下午的时候,他已经穿着衣服坐在了椅子上,外面响起了锣鼓声,季观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他盖着红盖头什么都不清楚,直到房门被打开了,江相南过来扶着他,低声道:“开始了。”

    “哪来的锣鼓声,还有别人吗?”季观棋也压低了声音,道:“等会可能打起来,别牵连进来无辜的人。”

    “不是人……”江相南无奈道:“是稽星洲的那群灵兽,反正先聚集到一起了,也不知道稽星洲许诺了它们什么好处,反正事儿结束之后,只怕他要跑路了。”

    季观棋:……

    他想起稽星洲那群让人头疼的灵兽,顿时觉得稽星洲这次牺牲估计也不小。

    被扶着走出门之后,季观棋只能看到自己脚下,他隐隐能看到一点影子轮廓,但是并不清晰。

    然而,不等他多看,手就被另一人握住了,季观棋心中微微一凛,直觉这人大概就是路小池,他们走过了火盆,踏过木头,而后走到了堂前,稽星洲的声音传来,道:“吉时已到,跪!”

    季观棋和“路小池”一同跪下,而后听着稽星洲说道:“一拜天地!”

    他们两人都低下头,恭敬磕头。

    “二拜高堂!”稽星洲的声音微微高了一点。

    季观棋下意识想要看向稽星洲那边,却被人轻轻扯了一下衣服,他看向身边的“路小池”,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遮住了视线,且正处黄昏,根本看不清什么,只能继续低头跪下磕头。

    “夫妻对拜!”稽星洲叹了口气。

    两人面对面拜的时候,季观棋心中那种很不自然的感觉到达了巅峰,他微微皱眉,外面吉时已到的声音再次响起,季观棋听着催促声,他微微躬身,“路小池”也微微躬身。

    “送入洞房!礼成!”稽星洲说道。

    季观棋被人扶着送到了屋子里,他看着身边的人,想要掀开盖头,却听到稽星洲低声道:“等到了屋子里再说,现在……现在再等等吧。”

    季观棋只能强压下心中的那点不自然,跟着走进了屋子里,坐在了床上。

    他能看到对面的“路小池”也坐着,身形挺拔,屋子里的烛火更加明亮一下,他这才看清楚眼前人的大概的身形,瞳孔骤然紧缩。

    路小池的身形是少年人的样子,比起季观棋而言尚且显得稚气,而眼前这人身姿挺拔,端坐在椅子上的姿态无比眼熟,季观棋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掀开了盖头,目光正视着准备来掀盖头的乌行白。

    对方稍稍挑眉,而后无奈笑了声,道:“这个得我来掀开的。”

    “乌——行——白!”季观棋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路小池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乌行白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无奈,他摊开手,道:“我当然在这里,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不准和别人成亲。”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乌行白的眼神沉了沉,透着一丝季观棋从未见过的阴冷寒意。

    又或者说,这才是真正乌行白的性格。

    “你……”季观棋想起来今晚是要做什么,他脸色顿时大变,道:“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我今夜有事要办!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乌行白!”

    “你今夜,不,你哪里都不要去了。”乌行白平静道:“就在这里。”

    季观棋终于发现到底哪里不对劲了,这里根本不是清泉派,这里是镇南殿!

    “你用了阵法符咒!”季观棋的脸色已经难看极了,他刚要起身,就感觉四肢被锁住,只能坐在床上,乌行白起身走到了季观棋的面前,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季观棋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头看他,而后道:“是,我用了阵法符咒,你不用担心其他几人,也不用担心阴阳槐的问题,观棋,我真的很高兴你能为我着想,但是……为了这件事情假成亲,大可不必。”

    “我们已经真的成亲了。”乌行白唇角微微扬起,道:“禀告天地,成为了道侣。”

    “你什么意思?我没有跟你签订婚书。”季观棋的脸色微变,他刚要上前,就被拽了回去,只能道:“没有签订婚书,不能算作礼成。”

    “算的,所谓婚书只是我让稽星洲用来诓你的,不然你怎么会老老实实完成这一套的流程。”乌行白看着对方有些泛红地手腕,眼底掠过了一丝心疼,他道:“你放心,我并没有为难他们,阴阳槐的事情我也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季观棋问道。

    “杀了。”乌行白平静道:“四象两仪里,是我无法使用灵力,而这里……就算是小天道来了,也得死。”

    这是季观棋第一次看到乌行白身上的符文,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些符文出现后又缓缓消失了,显得乌行白整个人无比诡异,季观棋的眼神再次看向他时带着忌惮。

    “你累了两天了,好好休息吧。”乌行白用灵力控制着季观棋,让他躺在床上,而后用手轻轻盖住了对方的眼睛,强迫对方陷入了沉睡之中,而后才抬手擦去唇角血痕,低声道:“我就是想跟你待会儿。”

    这是镇南殿的密室,四周都是符文,乌行白随意看了眼,他轻轻扯动了一下唇角,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而此刻,稽星洲他们看着阴阳槐疯狂冲击清泉派,却被乌行白留下的玉佩里的攻击直接锁定,几乎是瞬间变连根拔起,阴阳槐发出了惨叫声,被玉佩里残留的灵力瞬间绞杀。

    稽星洲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这就是仙尊真正的实力?

    这种玉佩里储存的灵力一般可不及当事人的十分之一。

    只是一枚玉佩而已,就绞杀了四象两仪里面的阴阳槐。

    “可是观棋被他带走了,真的没事吗?”江相南问道。

    “应当没事的。”稽星洲有些无奈道:“我是真的没想到堂堂镇南仙尊竟然用万象镜迷惑我们所有人,这说出去,谁能相信?”

    “此等行事做派,的确不像是仙尊所为。”江相南也顿了顿,他低声道:“但的确是他。”

    没有人会想到乌行白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但他的确就做了这样的事情,稽星洲和江相南感觉自己似乎是看到乌行白不为人知的一面,但他们谁也不敢对外说,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路小池被困在了屋子里根本出不去,一招画地为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观棋和乌行白成亲,待乌行白带着季观棋从阵法离开之后,路小池才从画地为牢之中出来,他跪在了地上,恨声道:“乌行白!你无耻!”

    而这一切对于乌行白而言都无所谓,他只是坐在台阶上,看着床上昏睡中的季观棋,整个人看上去无比地平静。

    等到季观棋再次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扯动了一下双手,感觉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链子锁住了,只能简单地起身,转头就看到靠在旁边的乌行白,对方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一些,呼吸也比较滞重。

    季观棋试图用灵力挣脱这锁链,但是失败了,他微微皱眉,这东西似乎是特殊法器,可以困住灵力。

    “乌行白。”季观棋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乌行白垂眸道:“我们成亲了。”

    “假成亲。”季观棋纠正道。

    “不,是真的成亲。”乌行白艰难扯动了一下唇角,他道:“成亲之后,你的天谴就能转移到我的身上了,不用这副我快死了的表情,我跟你说过,我死不了的。”

    “……那还真是可惜了。”季观棋被困住之后,他心中恶意膨胀,看着乌行白面色苍白的模样,嗤笑一声道:“天谴……我不想要你用这种方式替我承担,也不需要你这么做,你放开我。”

    “别动了,这是炼器宗的困灵锁,被困住的人无法使用灵力。”乌行白似乎是特别疲惫,他坐在这里一直没动,只是轻轻侧过头看着季观棋,道:“这是镇南殿的密室,除了我,谁也进不来,包括乔天衣。”

    季观棋冷着脸不吭声。

    “我的君子剑呢?”季观棋问道。

    “为了防止你会自伤,我暂时把它放在别的地方了。”乌行白抬手捂着胸口,他靠着床边,垂眸道:“你总是不肯听我说话,又非要和别人成亲,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这样。”

    “你恨我吧,反正你已经很恨我了,再恨也不过如此。”乌行白接连咳嗽好几声,唇角溢血,他抬手擦去唇角血痕,一抬头就对上了季观棋漠然的眼神,心中顿时一疼,无奈道:“我不会困住你一辈子的,虽然我很想困住你一辈子,观棋。”

    这镇南殿的密室很大,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墙上甚至还有红色绸缎,整个布置的的确喜庆,像是个成亲的婚房,这也的确算是季观棋和乌行白的洞房花烛夜了,只是这个是乌行白自己骗来的。

    第067章 吐血

    镇南殿的密室里面不见天日, 季观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昏睡了多久,他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无论他何时醒来, 乌行白都在这里。

    他们两个之间像是关系拉扯到了一定的地步, 无论乌行白说些什么, 季观棋都不想回答他。

    “你两天没吃东西了,做了点粥,喝一些舒服一点。”乌行白端着粥走到了季观棋的身边, 对方还穿着之前大婚时的衣袍,然而当粥端到了嘴边的时候, 季观棋却微微偏开头,不肯喝一口。

    “不吃不喝怎么能行?”乌行白看上去有些无奈,他小心翼翼道:“束缚住了灵力之后,你的身体是无法不吃不喝这样硬抗的。”

    “你到底想要困住我多久?”季观棋终于肯开口了, 多日不吃不喝,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哑,道:“放开我。”

    “……”乌行白看季观棋的样子, 他将碗放到了一旁, 然后道:“不吃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了。”

    这话听得季观棋想笑,不勉强?什么算是不勉强?这样将他束缚起来难道不是一种勉强吗?

    乌行白似乎是看懂了季观棋眼中的笑,他顿了顿, 而后道:“我就是跟你说几句话,在外面的时候, 无论我怎么做怎么说,你都不肯耐着性子听我说完。”

    “也许你松开我, 我就会听你说了。”季观棋的语气微冷。

    “松开你?”乌行白无奈笑了一声,道:“松开你,你就跑了。”

    季观棋也猜到了乌行白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就放过他的,他偏开头,冷嗤了一声。

    “你喜欢路小池吗?”乌行白没头没脑地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季观棋正在尝试使用灵力冲破这个破锁链,被这么一问,没好气道:“喜欢,总而言之,总比喜欢你要好。”

    乌行白无声地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勉强,他叹着气道:“那可不行,你只能喜欢我。”

    “你在胡说什么!”季观棋几次尝试无果,他愤怒地扯动着锁链,因为用力太大,以至于手腕都被擦伤出血了,乌行白伸手摁住了他的手腕,看似轻飘飘的,实则足以让季观棋无法动弹,他有些忌惮道:“乌行白,你想干什么?”

    结果他话音刚落,便被人直接扑倒在了床上,季观棋愣怔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间,便被乌行白轻轻吻了一下,他顿时瞳孔睁大,抬膝愤怒地想要踹乌行白,但是四肢都被困住,这些也只能是想想罢了,他剧烈地挣扎着,最后双手都被对方压住。

    乌行白握着他的手腕,感觉到掌心有一丝鲜血的黏腻,下意识松开了一点力道,而后季观棋便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乌行白的脸微微偏开一点,脸颊处顿时浮现出了伤痕。

    “你疯了吗!乌行白!”季观棋喘着粗气,他咬牙道:“滚开!”

    乌行白笑了一声,他坐在季观棋的身边,看着对方愤怒的样子,轻声道:“其实上辈子我就想对你这么做了,把你关起来,困在我的身边。”

    这话来得太突然,季观棋看着他的神情只觉得头皮发麻。

    “从你第一眼看到我开始,不是你先看到我,是我先看到你。”乌行白眼中带笑,他似乎是被逼到极致之后已经完全无所谓了,摊开手轻轻耸肩,身上还穿着那件喜袍,唇角微扬道:“但我没想要把你困在玄天宗,可是你自己来了,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多看你几眼,你就来到了我跟前,这太巧合了,我怀疑你是乔天衣的人,所以我防备着你。”

    “我是乔天衣的人?”季观棋愣怔住了。

    “是啊,你想啊,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不会也这样怀疑?”乌行白咳嗽了几声,他微微皱眉,似乎是有点不适,但还是继续坐在这里,缓声道:“而且你总是在我面前晃悠,意图太明显了,我不想搭理你,一是因为乔天衣,二是因为……我发现在生辰礼上,你送给我青鸾的时候,其实当时我是想拒绝的,可是看着你满是希望的眼神,我就想着,就一次,就满足你一次。”

    所以就是那一次,乔天衣确定了,季观棋会成为乌行白的软肋。

    所以也是那一次之后,万象镜就被放到了季观棋的玄天令中,一切都是因为那一次,乌行白仔细想想,也觉得可笑极了。

    “也许你不知道,你的玄天令里一直藏有万象镜,这种东西防不胜防。”乌行白停顿了许久,他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心,道:“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也是前段时间才从乔天衣的口中得知的,所以我曾经跟你说,你是爱我的,因为我的潜意识里希望你爱我,所以在万象镜下,我听到了,看到了很多我期盼发生的事情。”

    “我没有说过爱你,从来没有。”季观棋的语气微冷,他道:“我对你从来都是敬仰之心。”

    “你敬仰的不是我,是镇南仙尊。”乌行白轻笑道:“你看到过我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再看看我现在,季观棋,你还敬仰我吗?我还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季观棋没有回答乌行白的话,但一切答案都在不言中。

    “我就知道。”乌行白低声轻叹,他目光极尽温柔,温声道:“我就知道,你永远不会喜欢真实的我。”

    “你也从未给我看过真实的你。”季观棋反驳道:“乌行白,镇南仙尊,李行舟,还是现在的你,到底什么算是你?还是说全部都是你?镇南仙尊不善言辞,然而李行舟最擅长花言巧语,镇南仙尊恪尽职责,严厉法度,而李行舟往往帮亲不帮理,极为护短,镇南仙尊气质高华,如同皓月,高不可攀,而李行舟肆意张扬,狂妄至极……我敬仰镇南仙尊,喜欢李行舟,但镇南仙尊最后杀了我,李行舟骗了我,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他扯动了一下锁链,看着乌行白,眼神平静道:“你还囚禁我。”

    乌行白的神情微微黯淡了一些,他知道自己理亏,但他也的确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季观棋回心转意。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上辈子,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季观棋说道:“你一直在欺负我,也任由别人欺负我,如果你说你的喜欢是这样,那被你喜欢的人也太可怜了。”

    “我……”乌行白张了张口,他声音干涩道:“我一直知道奚尧是天道,所以帮他瞒过方天画戟,助他杀了乔天衣,方天画戟里是乔天衣残留的意识,一直监视着我,与其说那是我的本命武器,不如说是乔天衣的,所以在它眼前,我不得不藏起对你的喜欢,我也跟你说过了……不,应该是,我在万象镜的幻境里曾经告知过你这些,所以我们之间就有一个误会,我以为你知道,但其实你不知道。”

    “……”季观棋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乌行白。

    “所以最后那天,我曾经传令给你,让你不要来找我,但是这传令被拦截下了,你过来的时候,我不得不杀了你,可我……可你看到这密室了吗?”乌行白起身,他指着密室里的符文,上面镌刻的符文密密麻麻,看上去万分诡异,季观棋从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而后就听到乌行白说道:“这是招魂咒,人死之后,魂魄还在,启用招魂咒可以将魂魄引来,在身体里再度醒来,只是会神识上出现裂纹,但只要修养得当,这就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你当初是准备杀了我之后,用这个复活我?”季观棋觉得有些荒谬。

    “是,可是你却主动碎裂了魂魄。”乌行白低下头,他声音微微发颤,道:“我尝试了很久,都不找到你……”

    “我为什么会重生?”季观棋问了一个他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因为我……”乌行白看着季观棋,眼中异常温柔,他轻声道:“我最后解开了返生符文,用碎裂的神识去引你飘散在外的魂魄过来,将它送回了多年前,也就是你重生时的那一刻。”

    所以乌行白的神识才会像现在这样一碰就碎,所以他需要那么多的返生符文去压制神识的裂纹,任意解开其中任何一道都会让他十分痛苦,所以区区覆盖一下青鸾体内的本命印记都能让他神识剧痛,险些丧命。

    所以高高在上的镇南仙尊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样子。

    可这是他心甘情愿的,别说是修为被压制得厉害,即便是让他修为尽失,那也在所不惜。

    季观棋第一次完整地听乌行白说完这些,听完后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疯子”。

    “你爱过我。”乌行白低声道:“你肯定爱过我,如果你真的一点点都不爱我,那为什么你碎裂的魂魄会跟着我碎裂的神识一起走,观棋,你承认一下好吗,你说你爱过我好不好?”

    “没有。”季观棋回答得十分干脆,他道:“绝对没有过。”

    季观棋再次被乌行白强行压在了床上,他这一次甚至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乌行白,道:“我其实一直在后悔,当初不应该多管闲事去救你,我很后悔进入玄天宗,即便我一直跟自己说,做过的事情就不要往后看了,要一直往前看,但我骗不了自己,我就是后悔了。”

    “别说了。”乌行白头疼起来,他额角青筋都暴起了,哑声道:“我不想听。”

    “如果早知道再活一次还是会遇到你,被你缠住……”季观棋躺在床上,他的发冠已经松散,看上去有着几分脆弱,手腕和脚腕处都磨出血了,眼神里透着一丝厌倦,他眼神放空道:“那不如上辈子就死了,别重生了。”

    他没想到,这样的话有一天竟然是自己说出口的。

    他季观棋可以说是韧性十足了,可是他累了,听完乌行白的话就更累了,这人总是能在他还不容易快要走出阴影的时候将他拖拽进了一个新的阴影。

    他以为自己的重生是一种幸运,原来是乌行白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才得到的,他和乌行白这一辈子纠缠在一起,断了断不干净,甩也甩不掉,这笔孽债仿佛根本没有结束的时候。

    “要是死了,就好了。”季观棋哑声道:“你死,我死,都行。”

    乌行白低头吻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季观棋,两人四目相对,季观棋平静到了极致的眼神仿佛一盆凉水泼下,乌行白眼神微动,他忽然笑了一声,道:“你威胁我?观棋,你不会威胁人,我教你怎么威胁人。”

    “什么?”季观棋的脸色顿时微变,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乌行白要说些什么,果然就听到对方笑着道:“你要是死了,我就立刻杀了路小池,灭了清泉派,哦对,还有稽星洲,江相南,所有跟你季观棋有关系的,我都将他们一起送上路,陪你作伴,观棋,你想要他们都去送死吗?”

    乌行白强忍着心头的酸意,他咬牙道:“知道吗?学会了吗,这才叫做威胁。”

    季观棋愣怔着躺在床上,他看着眼前的乌行白,猛地用力挣扎了一下,本来就破了皮的手腕此刻更是伤的厉害,他怒道:“你放开我!乌行白!”

    “别生气。”乌行白抱着他,小声道:“金孔雀说,你的天谴还没到我的身上,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你乖一点,很快就会好的。”

    乌行白搂着对方,他能感觉到季观棋的身躯在微微发颤,心中有些心疼,却也没有办法,他轻轻吻着对方的嘴唇,哑声道:“我不想要你死,你必须活着。”

    然而他很快就感觉到季观棋口中带着一丝腥甜,乌行白觉得有些奇怪,他抬眸看向对方的时候,却见季观棋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溅在了乌行白的胸口处。

    他整个人身体微微后仰,眼神也逐渐涣散。

    “观棋!”乌行白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伸手将人搂紧,灵力灌入了季观棋的身躯,却发现对方体内灵力极为混乱,在困灵锁的压制下,灵力无处宣泄,刚刚又被乌行白的话刺激了心神,顿时神识不稳了起来。

    “我没有对他们怎么样,观棋,你别害怕。”乌行白后悔自己刚刚不应该那么冲动,直接威胁季观棋,明知道季观棋是最受不了这种威胁的,他懊恼道:“我连他们的一根头发都没碰!观棋,你看着我,他们没事,他们都没事的,你别吓唬我。”

    季观棋微微半阖着眼睛靠在了乌行白的怀里,是难得的温顺,只是唇角的血迹有些扎眼。

    第068章 那我自由了

    季观棋只觉得浑身都很无力,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意识昏昏沉沉的,迷糊的时候只能感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 对方的灵力往他身体里灌输。

    “你不是说会好起来吗?”

    “我是这么说的, 但是这不是天谴还没到你身上吗?”

    “他身上的天谴越来越重了, 这样下去, 只怕要出事,你快点想办法!”

    “在想了在想了,你别催我……我说, 你们成亲是按照正规程序做的吗,有没有做错?”

    “没有。”

    “那……我能问问, 最后一步成功了吗?”

    “什么最后一步?”

    “洞房花烛夜。”

    ……

    季观棋隐隐能听到耳边有人似乎是在说话,但声音忽近忽远,他有些听不真切,整个人挣扎着想要醒来, 却无论如何都没法清醒。

    “观棋。”乌行白看着季观棋脸色苍白的样子,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是这样, 他和季观棋逞什么口舌之能, 现在将人刺激成了这样。

    季观棋在昏迷中微微皱眉,他呼吸有些滞重,显然不太好受。

    “你到底说了什么把人刺激成了这样?”金孔雀飞落在旁边,它来回走动, 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是碎裂过魂魄, 且逆天改命重生回来的,一个不小心是真的会重蹈覆辙, 你怎么就敢刺激他呢?他比那瓷娃娃还脆弱。”

    乌行白:……

    “我可跟你说了,这一次要是天谴真的落下,他再死一次,你就算碎裂十次神识都救不回他。”金孔雀扑腾了两下翅膀,它也很惨,它是被眼前这个姓乌的抓过来的,所以爪子上还有困灵锁将它困住,只能在原地多扑腾两下。

    “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的,你快点想办法救他。”乌行白脸色阴沉,他转过头看向这只金孔雀,道:“你确定做过洞房花烛就可以了吗?”

    “这个……我……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金孔雀道:“天谴唯独血缘和夫妻关系方能进行转移,你和他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这当然不能转移了,不过我先提醒你,你要是强来的话,我觉得他可能会被你又气得吐血。”

    乌行白:……

    这不用金孔雀提醒,他自己都能猜的到,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觉得发愁。

    “这是最容易的方法了,而且你不是很喜欢他吗?”金孔雀嗤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乌行白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可别说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了吧,骗骗别人就算了,想要骗我,那是不可能的。”

    乌行白撩起眼皮看了眼这只金孔雀,缓声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东西?”

    金孔雀立刻闭紧了嘴巴。

    它看到乌行白将季观棋抱在怀里,那些外面那些修士难得一见的灵丹妙药都被乌行白往季观棋这里送,但是这些对于季观棋而言并没有太大用处,他最主要的问题是天谴。

    “洞房花烛夜。”乌行白笑了声,道:“我想,但我不敢。”

    他坦然地展现自己对季观棋的爱意,乌行白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嘴唇,恨不得能时时刻刻都待在季观棋的身边,最后转过头看向了金孔雀,道:“快点想办法吧,不然在他天谴之前,你可能就得先遭到横祸了。”

    所以金孔雀就说乌行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被你看上了,真够倒霉的。”金孔雀一边扑腾翅膀,一边十分同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季观棋,而后道:“方法我都跟你说了,你逼我,我也没办法,你讲点道理行不行?难怪季观棋不要你,你这样的,谁敢要?”

    “闭上你的嘴。”乌行白头也不回地冷声道:“等会我会放你回去,但你不要想着跑到哪里躲起来。”

    “放我走?!”金孔雀显然没想到这点,它异常惊喜。

    “是啊,放你走。”乌行白转过头斜睨了它一眼,语气带着一丝森冷,道:“但你要是想着逃走,我保证,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还是哪个秘境里躲着,我都会找你出来,灭你神魂,碎你身躯。”

    金孔雀脸色大变,它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如果说之前它还对乌行白的良心抱有半点期待,那么现在它就一点希冀都没了。

    这人装得太好了,以至于谁都没看清楚乌行白这副仙尊皮囊下阴冷诡谲的心。

    金孔雀离开之后,季观棋还没醒来,乌行白将他的婚服褪去,用水将他的身躯擦拭干净,看着对方身上的伤痕,眼神微微沉了沉,但他还是没做什么。

    正如他之前所说,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他怕季观棋气急攻心真的死床上了,到时候他上哪再给季观棋一次重生的机会。

    “你气性怎么这么大?”乌行白低声喃喃道:“上次也是,不听我一声解释就碎掉了魂魄,这次不过是威胁你一句,你就气成这样,你说我隐藏的好,其实你也是这样……都说你性格温和,好说话,其实你才是气性最大的那个。”

    他给季观棋穿上了衣服,将人抱在怀里睡觉,低声道:“给我点好脸色吧,别总是这么恨我,我也挺难过的。”

    季观棋这次的确是灵力乱了不少,即便是乌行白晚上抱着他,为他疏通灵力,他也感觉到自身的经脉似乎是有点混乱,但比起这个,乌行白在旁边的危险性显然更大,只是他有些折腾不动了。

    他醒来后,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竭力挣扎,而是任由乌行白抱着自己,甚至都不会挣扎一下,只是总是一言不发,也不肯吃任何东西。

    “我没有对他们怎么样。”乌行白这一下可不敢再说半句威胁的话,他半蹲在季观棋的面前,轻轻捧着对方受伤的手腕,一点一点地上药,道:“我还把那条赤炼蛇抓住了,给稽星洲送回去了,也在清泉派旁边设下了法阵,不会让别人或者别的灵兽闯入,阴阳槐我也杀了,而且把它连根拔起,连同一片叶子都没留下,你不想要我动的人,我一个都没动。”

    “我也不是要威胁你,那不是气急了吗?”乌行白讨好般地说道:“你别生气,我保证不会动他们一根头发。”

    季观棋垂眸看着他,眼神冷漠疏离,乌行白心头微疼,他勉强扯动了一下唇角,轻声道:“你真的很容易就生气了,但是明明你对别人都很好的,为什么对我这么差?我明白了,是因为我之前做错过事情……”

    他自问自答,季观棋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复他半句话。

    “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我。”乌行白低声道:“你身上的天谴,总得找个时间解决一下,金孔雀说它在想办法,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你跟我……上床,坐实夫夫之名。”

    乌行白看到季观棋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厌恶,他的手微微一颤,而后满不在乎般地笑了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在让它继续想办法。”

    “你一共死了多少次?”季观棋忽然开口。

    乌行白眼中露出了喜色,他根本没报希望于季观棋还能搭理他,听到对方这么问,便立刻应道:“我也不知道,出生之后,乔天衣就将我当成了承担天谴的靶子,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也数不清多少次了,后来也都习惯了,知道自己是死不了的,但是也会疼,我十三岁那边,就是因为受不了天谴,所以用那把剑自……”

    “这些武器都是你的吗?”季观棋似乎是没兴趣听下面的话,打断了乌行白后面的话,他将“自刎”两个字吞咽了回去,顺着季观棋的话笑着道:“都是我的,死一次,就碎一次本命武器。”

    “死不了,活不好。”季观棋看着这满密室的东西,他垂眸道:“你说你第一眼就看到我了,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站在他们之中太显眼了吧。”乌行白说道:“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当初那一眼,我就不该看到你,对不起。”

    早知道会让季观棋这么痛苦,乌行白他就不应该把季观棋扯进了玄天宗。

    可是这件事情明明错在乔天衣。

    “我不会喜欢你的。”季观棋有些疲惫道:“不用想着为我承担天谴了,我不想再欠你了。”

    “没事,我自愿的,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乌行白眼中带笑,道:“如果我不是乌行白,只是李行舟就好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季观棋偏过头,他道:“你就是乌行白。”

    乌行白给困住季观棋的锁链上都缠了一层绒布,这样防止磨到季观棋的皮肤,又给床上换了一层,让季观棋睡起来更加舒服一些。

    青鸾也被他抓来了,放在了季观棋的身边。

    “你先囚禁我多久?”季观棋语调平静,看向乌行白的眼神里更是淡淡的疲倦,他道:“给个期限吧。”

    “再等等,等金孔雀找到方法,我就放你走。”乌行白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你那么怕我会报复他们,那么怕他们会死,那你会怕我死吗?”

    “你不是说了吗,你是死不了的。”季观棋勾了一下唇角,他讽刺地看向乌行白,道:“仙尊。”

    “是,我是不会死的。”乌行白心中顿疼,脸色发白,他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季观棋,对方却偏开了脸,乌行白将他抱在了怀里,哑声道:“要是真的死了呢?”

    “那我就自由了。”季观棋说道。

    第069章 你疯了?!

    乌行白已经听惯了这些伤人的话, 他扶着季观棋,让他躺下休息,而后又开始给他灌入灵力, 这也是季观棋难得温情的时候, 也或许是他真的懒得再和乌行白多费口舌了。

    反正他也看出来了, 乌行白根本不可能轻易放他出去。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过着, 镇南殿密室里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所以季观棋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有些迟钝地坐在床上看着那些符文。

    有时候乌行白会在他的旁边陪着他,有时候会出去一趟, 但是似乎是担心他会逃走,每次都是匆匆就赶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这次回来的时候衣袖处沾着血迹, 季观棋不知道这血是乌行白的还是别人的,他也不关心,也不会去问。

    “邪修又死灰复燃了。”乌行白坐在床下的台阶上, 他唇角带笑道:“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混进了玄天宗, 我去处理了一下。”

    季观棋依旧不说话,青鸾跟在他身边,见季观棋有些闷闷不乐,便轻轻啄了他两下。

    “萧堂情修了邪道, 只是现在除了你我之外,无人知晓。”乌行白也没打算揭穿萧堂情, 他笑着道:“随便他做什么,反正我都无所谓, 正派也好,邪门歪道也罢,我其实一直不在乎他们死活的,不过总得装着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他们看着觉得安心,但我装着挺累的。”

    季观棋微微偏开头,他垂眸看着青鸾,轻轻摸了摸小鸟身上的羽毛。

    “昨天下雪了,外面有些冷。”乌行白说道:“青鸾这段时间就放在这里吧,省得放在外面冻坏了。”

    密室里安安静静,除了乌行白自说自话的声音,什么都没有了,他眸中略微黯淡了一点,勉强笑着道:“乔天衣被我困在了大殿内,和他的方天画戟在一起,他想要靠着天道延续生命,最后因为天道而困在这里,这种活法,不知道算是他得偿所愿了,还是一种报应,我倒希望是一种报应。”

    “善恶到头终有报。”乌行白眼神里罕见地带着一丝迷茫,他低声道:“可你从没做错过什么。”

    明明季观棋没做过什么,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被他沾上了呢。

    乌行白低声叹了口气。

    外面传来了声音,乌行白微微皱眉,他起身看向门外,而后走到季观棋的面前,目光从困灵锁上扫过,确定没有被季观棋挣脱开,这才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他,道:“我出去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下,想要找我就用这个传音玉佩,不需要灵力催动也可以的。”

    他将玉佩放在了季观棋的手边,对方冷漠地看了眼。

    “没事,你现在不想说话没关系,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说话,我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来纠缠。”乌行白的目光落在季观棋有些苍白的脸上,他将人轻轻楼进了怀中,温声道:“别想着趁我走的时候想自伤,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乌行白顿了顿,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真不想威胁你,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不出意外,他再次从季观棋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以前对我很好的,我不奢求你还会和之前一样,但是你稍微多看看我,好不好?”乌行白小声商量道:“我其实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的,你再多看看我,假如真的像你所期盼的,假如真的有一天我真死了,那你可就来不及后悔了,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说,后悔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难受死了。”

    季观棋闭上眼睛,不想去看他。

    “你真的不听话。”乌行白起身重重吻了一下季观棋,他伸手摁住了对方的后脑勺,不给他逃开的机会,最后季观棋狠狠咬了他嘴唇一口,乌行白才倒吸了一口气,干脆就着血继续吻下去,直到季观棋有些缺氧,他才松开了对方,抬起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微微笑道:“我这次出去的时间稍微有点长,所以多亲你一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滚!”季观棋抬手极其厌恶地擦着自己的嘴唇,他呼吸滞重道:“你不要碰我!”

    乌行白抬起手本想为他擦拭掉唇角的血迹,但季观棋却直接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乌行白偏过头,他笑了声,道:“比你上次的力道轻了点,你是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季观棋的呼吸微微一窒,他看着乌行白,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你疯了。”

    乌行白早就习惯了这些话,他完全忽略掉这句话,只是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这才转身离开了密室,整个密室里再次只剩下季观棋和青鸾,青鸾都被吓住了,它扑腾着翅膀,想要啄开着困灵锁却没有是好办法,季观棋低声道:“弄不开的。”

    这东西是属于顶级法器之一,除非是乌行白主动解开,否则根本弄不开。

    他的目光从整面墙扫过去,正如乌行白说的那样,全部都是符文,还有各种武器,几乎每一种都是碎裂的,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柄短刃上,而后对着青鸾道:“青鸾,去把那柄短刀给我拿过来。”

    青鸾歪了歪脑袋,虽然不解,但还是扑腾着翅膀过去,将这短刃弄给了季观棋,只见对方将其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这短刃通体黑色,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十分锋利,季观棋先是用起去斩这困灵锁,然而双方都没有半点损伤,他有些诧异道:“这竟然也是顶级法器。”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只怕这一屋子的兵器都是顶级的。

    他想了想,将短刃藏在了袖中,起身四处走动,实际上他的活动范围也只有床边几步,更远的地方就去不了了。

    原本季观棋以为这次乌行白又是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可是当他连续三次睡觉起床都没看到乌行白的时候,意识到时间至少过去三天了。

    他下意识略微蹙眉,看着门口的方向,但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百无聊赖之际就会想着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么多的符文,这么多的武器,乌行白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是真的死亡太多次所以麻木了吗。

    而且,乌行白说的话里面,几句真的,几句假的。

    还有,如果乌行白真的死了,那这个困灵锁还能解开吗,还是说如果乌行白死了,他季观棋也得困在这里一辈子了。

    “也不对,我还有你。”季观棋看向了青鸾,他声音带着一丝嘶哑,轻声道:“我总能出去的。”

    外面传来声响的时候,季观棋下意识看向了那边,还以为是乌行白回来了,但很快他就发觉不对劲,对方的动作包很轻,而且根本不熟练,似乎是在胡乱触碰着什么,毛手毛脚的。

    这感觉倒是让季观棋心里想起了一个人,他低声喃喃:“不至于吧?乌行白不是说这个地方只有他知道的吗?”

    很快,对方似乎找到了什么,摁下去之后,密室的门骤然打开,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季观棋第一次看到自然光线,他下意识微微半眯了一下眼睛,而后就看到一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季观棋!”乔游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季观棋会在这里,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谨慎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游。”季观棋看着他,果然是他。

    乔游很快就发现了季观棋不太对劲,他四肢都被困灵锁困住,床上有些凌乱,且季观棋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还有些松散,他长发披散,唇色苍白,看上去有些被凌//虐之后的破碎感。

    “你……你!”乔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再次后退一步,咬牙切齿道:“你竟敢色//诱师尊!”

    季观棋:……

    他本来有些烦躁的心在听完乔游的胡言乱语之后,竟然诡异地平静下来了,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能指望乔游狗嘴里吐出象牙吗?

    “你怎么会进来?”季观棋想要起身,但是被锁链困住,他扯动了一下锁链,道:“你看不出来吗?是我被困住了,到底谁□□谁?”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恼火地扯动了一下困灵锁。

    “你不准污蔑师尊!”乔游立刻怒了,他道:“师尊受了重伤,我爹说密室里有药,我特地来拿药的!谁知道竟然看到了你,白日宣淫,厚颜无耻!”

    “……”季观棋气得脑仁疼,他深吸了一口气,气极反笑道:“好,好,是我,你满意了?你与其在这里说我,不如去找点药,不然你师尊可就得断……”

    他顿了顿,偏过头,最后还是没把那个字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忽然想起乌行白说的那句“假如真的死了呢”。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他死不了。”季观棋垂眸低声喃喃道。

    “你身上是困灵锁。”乔游虽说是骄纵狂妄,但作为玄天宗的少宗主,这些眼力见还是有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季观棋身上的困灵锁,他上前一步道:“师尊做的?”

    “不然呢?”季观棋看了眼乔游,道:“要不你帮我解开它,我离开玄天宗,保证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乔游闻言,他沉默了一下,显然是在思考可行性,而后摇头冷声道:“这东西我解不开,只有师尊能解开,不过想要解决这件事情,我何必要放你离开?”

    他抬手拿出了追月弓,对准季观棋的心口,直接搭箭,道:“我射杀你,照样能让师尊迷途知返,免得被你拖入深渊!”

    季观棋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眼看着三根追月箭直接出现在了追月弓上,狠狠扯动了一下困灵锁,但是没有半点用处。

    青鸾立刻化为原型,张开翅膀挡在了季观棋的面前,季观棋厉声道:“青鸾!让开!”

    “死鸟!滚开!”乔游狠狠一击灵力直接打在了青鸾的身上,青鸾本就是飞行灵兽,并非是用来战斗的,它虽说战力不差,但和乔游比起来还是不够看,只撑得过两招便被乔游狠狠甩到了一边,他的一支箭穿过了青鸾的翅膀,将其钉在了地上,青鸾发出痛鸣声,乔游咬牙道:“看你是师尊坐骑的份上,我饶你一命,但是你,季观棋,你必须死,难怪师尊身上那么重的旧伤,别以为我看不出君子剑的剑气,你这般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如今还敢这般厚颜无耻地引//诱师尊,你……”

    他盛怒之下,三支追月箭陡然射出,季观棋之前为了救青鸾,情急之下捏碎了旁边的玉佩,但他也没抱有太大期望,之前乔游就说了,乌行白身受重伤,如今匆匆赶来估计是不可能了。

    他眼看着三支箭朝着自己的心□□来,只来得及微微侧身,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却发现一把剑直接挡住了其中两只箭,而后一股熟悉的灵力祭出,眼前的乔游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直接扔出密室。

    密室的门轰然关闭,将乔游关在了外面。

    “乌行白。”季观棋看着拄箭半跪在地上的人,两只箭被他用剑身挡住,另外一支则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他狠狠吐了口血,脊背略微弯曲,扶着剑的手鲜血淋漓,却不是刚刚的利箭所伤。

    他回过头看了眼季观棋,哑声道:“你受伤了吗?”

    “……”季观棋看着乌行白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他顿了顿,道:“你怎么了?”

    “没事,一时不查,被偷袭了而已。”他确定季观棋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胸口处的鲜血不断地扩大,将衣服浸透,他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形,想要起身朝着季观棋走去,却在走了没两步之后就半跪了下来,微微喘息道:“方天画戟,知道这个密室,乔天衣应该是炼化了方天画戟了。”

    “所以你现在的本命武器被夺,才会这么虚弱?”季观棋问道。

    “算是吧,不过不重要。”乌行白的确伤得很重,他靠着石柱,看着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人,唇角溢血道:“幸好赶上了。”

    他看季观棋从头到尾都没笑过,甚至眉头紧缩,看向自己的眼神欲言又止,便忍不住笑了,道:“你别担心,我死不了,这伤看起来虽然重,实际上恢复起来很快,要是这点伤就能要我的命,那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说完,他微微一顿,看了眼四周碎裂的武器。

    他的确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句话在这个场景下,看起来还真是不太可信。

    乌行白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丹药,他服用丹药倒是熟练,而后闭目养神,只是觉得季观棋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便睁开眼看向对方,道:“担心我会死?你别怕。”

    “……你死了,这法器能解开了吗?”季观棋目光略微低垂,他道:“否则你若是横死,我就得困在这里一辈子,给你陪葬了。”

    “……你先我现在解开它?”乌行白忽然意识到了季观棋的意图,他扯动了一下唇角,眼神温柔又固执,缓声道:“休想。”

    他扶着墙,捂着胸口,身形踉跄地走到了季观棋的身边,将他抱在了怀里,声音虚弱却又透着一丝到死也不放手的偏执,一字一句道:“季观棋,你不准走,你别想走。”

    季观棋没有吭声。

    “我死不了,你也别想走。”乌行白抱着他,将头埋在了季观棋的肩窝 ,声音嘶哑道:“你还没有跟我说你喜欢我,你别想离开我……”

    “我很久没看到太阳了。”季观棋声音平静,他道:“这里,和那个水牢,有什么区别?”

    乌行白的身体顿时一僵,他低头看着抵在了自己胸前的刀,脸色略微扭曲了一瞬,他半眯着眼睛看向季观棋,道:“你什么时候拿的?青鸾给你的?”

    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是青鸾叼给季观棋的。

    “解开困灵锁,放我离开,乌行白,你现在身受重伤,不想再加一刀吧?”季观棋看着乌行白不解的目光,他轻轻扯动唇角,有些无奈,又像是故意的,他说道:“你总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怎么会有人喜欢骗子呢?”

    刀尖已经刺入了乌行白的皮肉,他身上可真是新伤叠旧伤,乌行白甚至都不看一眼刀尖,他死死盯着季观棋看,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不忍。

    可是他失望了,季观棋的眼神很平静地与他对视着,甚至能清晰地看懂里面毫不掩饰的恨意。

    “我喜欢你。”乌行白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他道:“抱抱我吧,季观棋。”

    他抬手再次将季观棋以一种不可反抗的姿势拥入怀抱,甚至季观棋都来不及撤回刀刃,这把短刃直接穿过他的胸膛,从背后刺出,乌行白紧紧搂着季观棋,疼得浑身微微发颤,却死活不肯松手。

    “你松手,乌行白!”季观棋的语气里难掩慌乱,他厉声道:“你快松开!你在痛,你知道吗!你在痛!”

    “我知道我在痛,所以……你还是心疼了对不对?”乌行白喉咙里满是滚烫的血气,他强行将人压在了床上,而后自己握住了季观棋的手,轻声道:“别怕,我不会死。”

    “不,乌行白,你要干什么?!”季观棋看着乌行白紧握着自己的手,而后用力将刀刃拔出,鲜血顿时喷溅到了季观棋的脸上。

    乌行白低头去吻他,仿佛是为自己的猜想得到了印证而高兴,甚至带着一丝虚弱的兴奋,他破罐子破摔一般地笑了起来,道:“你爱我的。”

    他压根儿不管自己身上严重的伤势,也不管这样子是多么狼狈,胡乱地吻着季观棋,最后将对方的衣服褪下,低声道:“邪修出现的太多,我们没有时间了,天谴不能继续留在你的身上。”

    “你要做什么?”季观棋的皮肤裸露,他震惊地看着乌行白。

    对方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干这事儿?

    “我爱你。”乌行白笑了一声,他轻轻托着季观棋的腰,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强压着对方,道:“我真的很爱你。”

    强横的灵力直接冲开了返生符文,连续解开了多条,乌行白压根儿不管那么多,他只是在难受的时候稍稍停顿一下,紧接着便直接冲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经验,季观棋疼得脸色顿时惨白,乌行白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缓下。

    “出去!”季观棋声音发颤。

    “忍一忍。”乌行白轻轻吻着他,道:“很快。”

    解开返生符文只是为了快速恢复灵力去做这个事情,说出去有谁相信,但乌行白就是这么做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

    季观棋仰躺在床上,他微微蹙眉,身下早就没了知觉,只觉得一片粘腻,他闭着眼睛,喉咙里溢出了一丝哽咽。

    “你哭了?”乌行白的脸上露出了慌乱,他抬起手,轻轻擦去了季观棋的眼泪,毫无章法地吻着对方,小声道:“我吓着你了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观棋。”

    他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浑身是血,重伤之身还要吻着对方,季观棋最后实在是撑不过去直接陷入了昏迷,而乌行白也有些撑不住了,他在昏迷前还要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胡乱吻一下季观棋。

    乌行白必须要在他死前将天谴弄到自己的身上来。

    因为天道石碑批文,乌行白,神识碎裂,身死道消。

    这天道石碑的批文正好对应上了金孔雀给乔游的那句“父死师亡”。

    神识碎裂。

    能让乌行白死亡,也只有这一条路了,所以这个批文,他不得不信。

    等季观棋醒来的时候,只感觉浑身都散架了一般,他勉强才睁开了眼睛,一缕日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子,他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才惊觉自己不在密室了。

    而四周的布置也都异常熟悉,正是他之前住的小木屋。

    “青鸾。”季观棋第一时间就想起来被乔游所伤的青鸾,一只鸟从窗外飞进来,它还有些不稳,当着季观棋的面张开受伤的翅膀,似乎是在告状。

    看到青鸾这样子,季观棋才算是松了口气。

    他试图动用灵力,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困灵锁还是没有消除,只是这次可以下床自由走动了,但是他起身走到外面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竹林所在的山被一道光束困住,他一眼便看出这是“画地为牢”。

    只是从一个不见光的囚牢到了一个熟悉的囚牢里。

    有“画地为牢”在,季观棋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里的。

    第070章 失败

    小竹林下雪了。

    季观棋坐在院子里, 他灵力被限制了之后,身体也只比凡人强上一些而已,目光落在了远处隐约可见的光束上, 而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君子剑不在这里, 乾坤袋也不在, 那把短刀倒是还在他手中, 也不知道乌行白是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将其收走,但他现在身上也只有这把刀和青鸾了。

    寒风凛冽,季观棋随手折了一根枯枝, 万般无聊地随意挽了个剑花,轻轻折断了上面赘余的枯枝, 若是灵力还充沛的时候,即便是一花一叶都能灌入灵力,作为武器,然而如今却是不行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距离宗门大会, 还有几天。”季观棋微微皱眉,他之前就答应过稽星洲的,而且这丹药是用来救命的, 现在恐怕稽星洲也要急疯了。

    乌行白来的时候就看到季观棋坐在院子里, 他将披风拿过去给他披上,道:“你怎么出来了?小心着凉。”

    季观棋被他折腾得有些厉害,乌行白有些懊恼于自己的不知节制,不过好在丹药多, 总算是让人清醒过来了,他看着季观棋唇角的伤口, 眼神微深,然而季观棋看向他的眼神却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

    “你之前说天谴在我身上, 现在……你把弄到你身上了?”季观棋可没忘记之前乌行白说了什么。

    “我不太确定,按理说应该是的。”乌行白低咳了几声,他脸色看上去并不好,眉目之间总是藏着些许的疲惫,他将披风给季观棋披上之后,便随意靠在了树边,强压着咳嗽声,面色略显苍白道:“最近外面有些不太平,你先在这里多住几天,等我平息了外面的事情,就带你出去。”

    “什么事情?”季观棋不是没看到他的样子,只是乌行白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让他没法原谅。

    季观棋微微偏开眼神,他垂眸看了眼肩上的外袍,显然是白鹤羽斗篷,但是和之前的那件似乎是有些不同。

    “魔宗卷土重来,意在玄天宗,今日不少邪修混了进来。”乌行白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显然是为季观棋能主动询问他而高兴,他道:“不过都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只是藏得比较深,找起来有些麻烦,需要多费一些时日。”

    “萧堂情?”季观棋下意识看向了乌行白,而后又否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对,我记得上辈子萧堂情最后的确是修行了邪道,且被揭穿了,但那是宗门大会之后的事情,而且我并未听到他成为魔宗宗主的消息……”

    若他真的成了魔宗宗主,最后也不可能还和乔游联手击杀他。

    但是这一世,倒也说不准了。

    “暂时不清楚。”乌行白的咳嗽声有些压不住,他扶着树干,胸口似乎是疼的厉害,明明是大雪纷飞的时节,他额角却疼出了一片冷汗。

    季观棋听着有些揪心,他偏头看了眼,最后还是挪开目光了。

    “你好好在这里,这画地为牢,只要我不死,就没人能破得了这个,别人进不来。”乌行白说道,然而季观棋却也补充了一句道:“我也出不去。”

    他看出来了,乌行白就是要把他困在这里。

    “你的伤很重,与其来我这里,不如去药堂好好养伤吧。”季观棋语气平静道:“我不会医治,也没有灵力。”

    “你在关心我?”乌行白眼中带笑,他微微挑起眉梢,道:“我没事,你放心。”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季观棋看着他,道:“你能明白吗?”

    乌行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尴尬地略微垂眸,而后猛地咳嗽起来,肩头微颤,季观棋眼角余光瞥视到他似乎是咳出了血,眉头轻蹙,但到最后也没有询问半句,倒是乌行白讨好般道:“你想吃点什么?”

    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季观棋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最后偏开了脸。

    “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季观棋声音很轻,他似乎是累了,语气里都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不理解,道:“乌行白,我们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师徒不是师徒,仇敌不是仇敌,你到底要怎么样呢?”

    “我不想跟你当师徒或者仇敌,你还不看明白吗?”乌行白顿了顿,他道:“我想做你的道侣。”

    季观棋轻轻的嗤笑声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起身回了屋子里,独留下乌行白一人站在雪中,一直到乌行白离开之后,季观棋这才松了口气,他的身上还有那一晚上的痕迹,青青紫紫都未消散,仰躺在床上的时候,季观棋深深叹了口气,感觉是从未有过的疲惫。

    囚笼,囚鸟。

    他和乌行白之间,早就是纠缠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恨也没法恨得彻底,爱也根本爱不起来。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三天,起先季观棋就觉得有些发热,不过这几天乌行白大概也是自顾不暇,倒是没有出现在季观棋的面前,季观棋也没有办法联系别人,只能靠在床上硬抗。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已经觉得有些没力气了,浑身微微发冷,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时候,用灵力去冲击手腕上的困灵锁,但都没有什么用处,青鸾在旁边着急地啄了他两下,季观棋这才勉强睁开眼,安抚道:“我没事,就是可能发高热了。”

    说到底还是密室那一夜折腾得太狠,后来又没好好养着,季观棋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感觉自己似乎是被谁抱在了怀里,温热的汤药灌入口中,他难受得轻轻哼了一声,对方立刻放缓了动作。

    “怎么回事?”乌行白拧起眉头,他没想到自己出去处理几天事情,一回来就看到青鸾撞击画地为牢的光束,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果然一进来就看到季观棋躺在床上已经病得人事不知。

    金孔雀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它似乎有些心虚,不太敢去看乌行白的脸色。

    “说话。”乌行白的耐心一向不多,现在更是所剩无几了。

    “这是你的问题,你没给他清理好,这么寒冬腊月的,又把他放在这竹林里,以前有灵力,现在被困灵锁限制住了灵力,人能不生病吗?换个人都快被你折腾死了。”金孔雀忍不住吐槽道:“你这是道歉,还是折磨?”

    乌行白:……

    他忙昏了头,的确是没考虑到这件事情,灵力轻轻灌入了季观棋的身体里,他懊恼地咬牙道:“我……”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喜欢季观棋了。”金孔雀扑腾了一下翅膀,摇了摇头道:“换个人都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别说是身体,就算是精神都得崩溃了,你把他从密室挪到这里,有什么区别吗?”

    “这里是他以前住的地方。”乌行白微微垂眸,道:“他很喜欢这里。”

    这句话也就季观棋还在昏迷着,意识不清,不然乌行白都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话。

    他季观棋喜欢的是这个木屋吗?是这片竹林吗?是这里住着的两个混账师弟吗?

    “反正他也走不出你这画地为牢,你还不如把他的困灵锁给解开了,至少不会冻成今天这样。”金孔雀轻轻晃动尾羽,它的目光落在了脸色薄红,昏迷不醒的季观棋身上,而后道:“而且,有个事情……”

    “什么?”看这只金孔雀支支吾吾的样子,乌行白心中一跳,隐约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金孔雀说道。

    “……”乌行白的脸色冷了下来,面色阴沉地看着金孔雀,这只嘴欠的灵兽顿时抖了抖身体,它道:“季观棋身上的天谴已经转移了,但是似乎有些不对劲,目前还在他的身上,而且越来越明显了,我估摸着宗门大会之后天谴就要落下了,到时候他可能就……你知道的。”

    “然后,但是还有个好消息!”金孔雀在乌行白怒火中烧之时,连忙喊道:“有……有保命的方法,我丢给你!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这不关我的事情,反正你也如愿以偿了……”

    “啊——”金孔雀的分身直接被乌行白打散了,一片金灿灿的孔雀翎落在了地上。

    一道卷轴出现在了乌行白的手中,他看了眼卷轴的内容,微微闭眼,而后深深叹了口气,卷轴直接无火自燃,烧为了灰烬。

    季观棋再次醒来的时候,下意识抬手,却感觉手腕和脚腕上少了什么,顿时清醒过来,而后就被人抱在了怀里,乌行白低声道:“别动了,再睡会儿吧,你刚刚才醒来。”

    “乌行白……”季观棋声音嘶哑道:“你……”

    “我什么都没做。”乌行白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对劲,他紧紧搂着季观棋,将人抱在怀里不肯松开,闷声道:“我又做错了一件事情。”

    “我以为夫妻之实,你的天谴就能转移到我身上。”乌行白说道:“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因为你之前碎裂过魂魄,重生回来本就属于逆天改命,所以这一套方法在你身上并不适用,金孔雀说,你的天谴可能在宗门大会之后,就要落下了。”

    “……”季观棋愣怔了一下,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想过很多事情,可最初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居然感觉到庆幸。

    “你会死。”乌行白咬着牙,他撑起身子看着季观棋,眼里都是红血丝,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季观棋苍白的脸,无奈道:“怎么办?”

    以季观棋这段时间对乌行白的了解,乌行白的反应有些不对劲,但他一时间也找不到问题在哪。

    “我会死。”季观棋想了想,他道:“那也没什么,多活了一次,我想活的久一点,但是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庆幸天谴没有转移成功,死的是自己,这对于自己而言,也算是解脱了。

    “你不害怕吗?”乌行白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问道。

    “不怕。”季观棋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然难得放松了下来,他轻声道:“痛快的死,总比活着受折磨要好。”

    乌行白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阴冷下来,但也只是一瞬,他低下头去亲吻季观棋,而后将人抱着,道:“我会找办法的,我一定能找到办法。”

    两人明明抱得这么近,但是却感觉距离很远。

    乌行白感觉自己好像无论如何都捂不热季观棋的心,他将人死死搂着,似乎这样,就能将对方永远锁死在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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