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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第 101 章

    “大师兄, 你怎么站在外面?”

    “师兄?”

    路小池站在季观棋的门外却不敢进去,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低声道:“我……我不敢面对他。”

    至于为什么不敢面对季观棋, 这其中的原因他自己最清楚了。

    然而很快就听到了里面传来脚步声, 路小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而后便看到了乌行白走了出来, 路小池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之前他曾经指责过乌行白,可是如今连他自己都是欺骗了季观棋的, 如此一来,之前的指责便更加显得没有立场了。

    “路小池。”乌行白看着他, 冷声道:“跟我过来。”

    路小池有些犹豫,但看了眼紧闭着的房门,又想起自己还是乌行白从玄天宗救出来的,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他垂着头跟在了乌行白的身后,猝不及防感觉到一股劲风袭来,想要躲开的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整个人被击中了胸口, 倒飞出去,砸在了石壁上,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血。

    但不等他爬起来,一把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前, 乌行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把剑看上去有些古朴,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普通,上面的裂纹太多了, 让人有些怀疑这把剑的主人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毕竟本命剑碎裂成了这个样子,只怕这人也难以存活了。

    可是这把剑的主人此刻正冷冷地看着路小池,道:“四象两仪小天道。”

    路小池本想爬起来,听到这话之后,一下子不吭声了。

    “本座没空跟你废话,路小池,你记住了,你欠观棋太多的东西,欠他至少一条命,所以你从今天起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乌行白其实是不屑和路小池说什么的,但如今他不得不说,因为他的时间实在是太紧了,太短了,以至于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和季观棋好好说说话,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试探季观棋到底还喜不喜欢他。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路小池,道:“从今天起,你必须跟在季观棋的身边,时刻保护他,不得背叛他,若是你胆敢再背叛他,我必然不会饶了你。”

    他这话来得有些没有头绪,像是忽然说的,以至于路小池愣怔了一下。

    “我是真的想要杀了你,可惜不能杀你。”虽然路小池欺骗了季观棋,但是乌行白还是不能杀了他,因为如果他真的杀了路小池,只怕季观棋就要恨他了。

    他扯动了一下唇角,叹了口气,眼神微微黯淡了一瞬。

    “我……我不会再背叛季公子。”路小池低声说道。

    忽然,他闷哼了一声,那剑尖直接刺入了他的身体,不过并不深,路小池疼得浑身颤动一下,而后仰起头去看乌行白,只见对方仿佛并不在意自己做了什么,只是道:“口说无凭,以心口血立誓,路小池,你要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你背叛了观棋,你一定不会好过,包括你的那些师弟师妹,还有你的那位好师尊。”

    乌行白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自己威胁的意思,他看着路小池,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会弄死他们。”

    说完,他便撤回了剑刃,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想刚走一步,就听到身后人道:“你……你是不是要去找乔天衣?”

    路小池的话让乌行白停下了脚步。

    “你救我出来的时候,其实我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我听到了你和乔天衣约定好三日后决一死战的。”路小池顿了顿,他道:“季公子知道这件事情吗?”

    “关你什么事?”乌行白冷笑一声,道:“多管闲事。”

    他握着剑的手微微垂下,眼底掠过了一丝不舍,但很快便继续往前走去。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对于路小池的威胁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的,可是他能做的只有这件事情了,因为如果他活着,路小池如果敢对不起季观棋,他肯定会杀了路小池,但是如果他不在了……

    那他也没办法了。

    乌行白低声叹了口气,如果能活着,谁不想活着呢,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比起他自己活着,他更希望季观棋能活着,他两辈子都对不起季观棋太多了,仔细想来季观棋唯一的愿望无非就是仗剑天涯,那就等来日乔天衣死了,他也死了,无人纠缠季观棋的时候,季观棋就能实现这个愿望了。

    季观棋并不知道乌行白和乔天衣的事情,他正坐在床上修炼,将本来就有些沸腾的灵力压制下去,但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浑身上下的灵力似乎是有些使不出来,但是这又不像是灵力全无的样子,这让他有些困惑,然而不足半盏茶的时间,灵力便再次涌动了起来,这一次比起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流畅。

    季观棋的眉梢略微轻轻挑起,似乎是有些诧异于自己身体上的改变,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的修炼突破了,但他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真的是修炼突破了,那他应该是有所察觉的,绝无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大概率是在受伤的时候被乌行白一直用灵力养着经脉,所以才能这样。

    可是想要达成这个效果是很难的,对灵力要求十分苛刻,消耗巨大,最主要的是他记得乌行白在万丈崖的时候就死了一次,他也不是没见过乌行白刚刚醒来的样子,比起普通的修士都不如,又如何能给他长时间地输入灵力。

    而不等季观棋想清楚,就听到有人惊呼:“画地为牢!”

    季观棋脸色一变,他下意识就下了床,朝着外面走去,果然看到一道金色的光束将整个清泉派给围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古怪,季观棋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外面手持一把破剑的人。

    “乌行白?你要做什么?”季观棋看到他这副样子的时候,心头下意识微微一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站在了外面将清泉派围起来,这副样子倒像是要把整个清泉派炼成秘境。

    “他……他是要把清泉派炼成秘境吗?”小北看着乌行白的这副样子,有些惊惧不安,朝着路小池的怀中躲去,道:“之前四象两仪被炼成秘境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现在又要把这里炼化成秘境了吗?”

    虽然知道路小池是四象两仪的小天道之一,虽然知晓东西南北是秘境的四方神兽,但季观棋还是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我不知道。”路小池咬了咬牙,他摇头将小北拦在了身后,看着面前金色光束,显然也是有些畏惧,抬手触碰的时候果然手掌像是被什么划伤了一眼,立刻就出血了。

    就在他低头看自己手上伤口的时候,就瞧见旁边伸出了一只手准备摸这个光束,路小池连忙提醒道:“季公子,不要摸这个,这个有问题。”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季观棋将整个光束都摩挲了一遍,什么伤处都没有。

    “乌行白,你要干什么?”季观棋看着乌行白,道:“你在干什么?放我出去!”

    乌行白似乎是听到了季观棋的话,他下意识回头看向了季观棋,而后唇角微扬,道:“再等等。”

    “你要做什么?”季观棋看着这里,他又看了眼路小池和东南西北,实际上他并不认为乌行白是真的要炼化这里,可是这画地为牢是真的摆在了眼前,这个东西是之前困住乔天衣的,乌行白曾经说过,他想要用画地为牢禁锢住乔天衣,将其所在的空间炼化成秘境,可惜没能成功。

    如今这么一看,季观棋心中也有些摸不准,毕竟乌行白这个人做事情实在是太过怪异,以至于季观棋有些摸不准了。

    实际上乌行白只能看到季观棋说话,却听不到他说些什么,身上的返生符文已经全部解开了,神识几乎快要崩裂,已经到了轻轻一碰就能碎裂的地步,他之前就受了伤,连续死亡两次,造成神识更加遭受重创。

    如今的他,已经到了丧失五感的地步,最先失去的就是听觉。

    “乌行白!你把画地为牢打开!你到底要做什么?!”季观棋不知道乌行白想要做什么,但看他的样子,心中愈加不安,他上前一步,抬手摸在了画地为牢上,咬牙道:“我不信你会炼化清泉派……不,应该说,我不信你会炼化我。”

    季观棋看着乌行白,不再掩饰自己的焦急,他隐隐察觉到乌行白是要做什么,但是却弄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干什么,这种未知的恐惧感让他心急,想要将这画地为牢打开,君子剑劈在了上面,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听不到季观棋说什么的乌行白只能猜测着对方会说些什么,他仔细想想,而后温声道:“别着急,观棋。”

    “我怎么能不着急!乌行白,你才苏醒,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乌行白这么反常让季观棋觉得心都提起来了,他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心中排斥这种感觉,他道:“打开好不好?打开画地为牢!乌行白……”

    乌行白看着被困在了画地为牢里的季观棋,他猜测着对方会说些什么,最后以为猜中了,看着对方怒火中烧的样子,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最后才道:“等我死后,这自然会解开,再等等观棋。”

    他现在要杀一个人。

    画地为牢曾经是为了囚禁季观棋,如今是为了保护他,只有乌行白和乔天衣同归于尽了,这才会解开,否则谁也不能进去,谁也不能再在乌行白活着的时候伤害季观棋。

    第102章 第 102 章

    “行白。”乔天衣倒是如约赶来, 他似乎是胜券在握,又或者说料定乌行白并不能将他如何,脸上挂着一丝笑容, 道:“你我之间远没有到深仇大恨的地步, 何必一定要走到如今这个场面呢?”

    “到了。”乌行白对待乔天衣向来话少, 并不是他话少, 而是他不愿意跟眼前这个人多说些什么,对于这样的人,说任何的话都是在浪费口舌。

    乔天衣大概也明白了乌行白的意思, 他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又看了眼他身后的画地为牢, 以及其中的人,忍不住笑了,道:“你囚禁我,也囚禁他啊, 那你这么费力地保护他是为了什么?那日方天画戟应该是杀了他的,我相信方天画戟是不会失手的,可是……他居然还活着。”

    “你在拖延什么?”乌行白根本懒得理会乔天衣的这些话, 握着那把岌岌可危的剑, 就像是他即将崩碎的神识,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乔天衣,即便对方手中握有方天画戟,他也不像是镇南仙尊。

    因为不是谁有方天画戟, 而就是镇南仙尊的,而是他乌行白是唯一的镇南仙尊。

    眼看乔天衣也来了, 季观棋瞬间明白了乌行白要做什么,他的脸色骤然苍白, 意识到这场战斗可他想象中的任何一场都会有些不同,这一场是殊死搏斗,这是一场只能有一人下场的决战。

    “乌行白带你出来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季观棋察觉到根本无法将这个画地为牢打碎之后,他转头看向了路小池,道:“你有没有办法?你能不能打开?你是小天道……”

    “季公子。”路小池有些无奈道:“我是四象两仪的小天道,所以我只能在四象两仪里动用我的灵力,其他地方,我们被压制得很厉害,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否则也不会任由乔天衣抓走。”

    季观棋看着他,很快就明白路小池没有说谎,但这样更让他觉得绝望。

    眼前的战斗完全拉开,乌行白就是冲着要乔天衣的命去的,一开始乔天衣还胜券在握,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乌行白对他每一步都是杀招。

    但乌行白的武器的确是比起方天画戟差了不少,他被震得倒飞,直接砸在了画地为牢上,半跪在地上吐了口血,季观棋想要去扶着他,但是根本无法触碰,只能喊着:“乌行白!你把这个打开,你会死的,你快把这个打开!”

    明明季观棋知道乌行白死不了,但他还是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他看着乌行白这副模样,总觉得像是有什么瞒着他的,但是季观棋此刻想不了那么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乌行白被几次击中,对于手握方天画戟的乔天衣而言,融合了天道石碑的他几乎是有了无人可以抵抗的灵力。

    他尝试到了力量的滋味,尝试到了这种巅峰的灵力,于是他抬起方天画戟指向了乌行白,唇角挂着一抹让季观棋感觉到恶心的笑容,道:“告诉我,你错了吗?”

    乌行白没有吭声,再次爬了起来,他唇角暗红的血被他擦得乱七八糟,眼神渐渐有些涣散,却依旧要强行集中精神,对抗着下一波的攻击。

    “你说你错了,我就放过你,行白,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你要明白,你我共存。”乔天衣笑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乌行白,享受着灵力在握的感觉,缓声道:“向我跪下,向我认错,我就不杀你。”

    乌行白微微仰起头看着乔天衣,抬起手扶着树干,他硬生生咳出了几口带着内脏碎片的粘稠鲜血,呼吸微微发颤,面色平静道:“你算什么东西?”

    乔天衣脸色剧变,他眼神寸寸冷了下来,点了点头道:“好,那就是还不知道认错了。”

    然而就在他猛然抬起方天画戟,灵力几乎凝聚起来,如同实质一般猛地冲向了乌行白,四面八方,一副要将乌行白直接摁死在这里,要让他跪下,要打碎他的脊骨,让他知道如何屈服。

    然而乔天衣的笑容尚未到达眼底就消散了,他震惊地看着单手便接过了自己武器的乌行白,眼睁睁看着乌行白的灵力在以极快的速度往上攀升,乔天衣的脸色顿时变了,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调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惧:“你居然解开了全部的返生符文!”

    解开了全部返生符文的乌行白灵力攀升到了一个近乎恐怖的地步,这才是真正的乌行白,又或者说,这才是镇南仙尊完全的实力。

    他扯出了一个笑容,带着一丝嘲讽看着乔天衣,轻声道:“你完了。”

    这么近的距离,乔天衣意识到不对想要往后避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乌行白的灵力如同锁链一般直接顺着方天画戟将乔天衣拉扯住,他猛地将人拉近,那看上去不可一世的本命武器竟然直接碎裂在了乌行白的手中。

    乔天衣骤然喷出了大口的鲜血,然而乌行白的攻击并未停止,直接从他的胸口穿过去。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如果你敢动他,我一定杀了你。”乌行白轻声道:“我从不开玩笑的。”

    “你杀了我……你也会死。”乔天衣从未见过乌行白真正的实力,他直面这种恐惧,似乎死死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你杀不了我,我是永生的,我是永生的!”

    “你在狗叫什么?”乌行白眼神骤然阴冷下来,灵力被拉到了极致,季观棋只能听到乔天衣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惊恐的画面,他骤然惨叫起来,这过程持续了短短几个瞬间。

    一旁的路小池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猛地后退,而后道:“乔天衣!”

    乔天衣的魂魄碎裂了,和季观棋上辈子一眼的魂飞魄散,但是唯独不同的是,季观棋上辈子是自愿的,而乔天衣则分明是被乌行白直接杀了,乌行白不仅仅是杀了乔天衣的身体,甚至搅碎了他的魂魄神识,又将每一个碎片都用法阵直接压制,而后这些法阵和神识全部散开,飞往各处。

    季观棋忽然想到当时乌行白装作魔宗宗主的时候曾经说过:“那就把他的神识碎裂之后,用法阵压制,让他每片神识都在不同的地方,被不一样的法阵压制,这样就能生不生,死不能死,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他也不能轮回转世,生生世世,每时每刻都得遭受凌迟之痛,此乃酷刑。”

    乔天衣死死盯着乌行白,他的目光似乎有想要看向季观棋,却被乌行白挡住了。

    “乔天衣,死了,他真的死了。”

    “他死了……他居然死了……”

    “方天画戟都碎了,镇南仙尊不愧是镇南仙尊,果然厉害!”

    ……

    季观棋看着站在眼前的乌行白,只觉得松了口气,他握着君子剑的手心都是冷汗,目光落在了乌行白的背影上,哑声道:“乌行白,你赢了,你把这个画地为牢打开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乌行白回过头看着他,季观棋觉得乌行白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他心中下意识陡然一跳。

    乌行白像是看着他,又不像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季观棋看不懂的东西,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像是不舍,又像是不甘心。

    “乌行白……?”季观棋上前一步,他道:“你……”

    他的话音未落,眼前本来站着的人猛地身体微微一震,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往后仰倒,一向坚不可摧的画地为牢竟然在季观棋面前直接出现了裂纹,有人惊恐道:“画地为牢,裂开了!”

    季观棋猛地看向了那裂纹处,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刚要出去的时候,就听到轻微碎裂声,而后这之前阻挡在他前面,曾经囚禁过他,也保护过他的画地为牢,化为了无数的碎片,全部散落消失了。

    “乌行白!”

    ……

    乌行白仰倒在地,其实走到了这一步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比他想的更加不甘心而已,他想要陪伴季观棋更久,他有很多的东西想要和季观棋说,但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够了。

    他恍惚间能看到玄天宗的天阶,那是曾经季观棋爬上去的路,他似乎是能看到季观棋往上走的背影,那个时候刚刚进入玄天宗的季观棋,少年意气风发,自在张扬。

    他似乎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三岁的,五岁的,八岁的,十五岁的……

    三岁的他抱着一把剑。

    五岁的他抱着一把刀。

    八岁的他用着两把短剑。

    十五岁的他用着双响环……

    很多的他手里拿着那些碎裂的武器,他们的身上都是鲜血,都是致命的伤,十三岁的他脖颈处的伤口还在往外淌血,他们站在石阶上看着他,而他正在回望他们。

    乌行白知道,自己走到末路了。

    他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不过他还是不想死,总是那么的不甘心,想要再看看季观棋,可惜眼前似乎快要失去视觉,最后一点光,似乎能看到季观棋朝他飞扑过来的身影。

    第103章 剑尊,季观棋

    听觉, 嗅觉,视觉,味觉, 触觉, 五感尽失, 乌行白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也在逐渐消散, 他挣扎着想要去多看季观棋几眼,或者跟对方留两句遗言,却也只是妄想, 只能眼前一片漆黑地死死攥住了季观棋的衣袖。

    “你要说什么?乌行白,你要说什么?”季观棋感觉到这次和往常有些不同, 他微微颤抖着手,看着怀里人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是痛到难以自制, 他哑声道:“没事的,我带你去镇南殿,别怕。”

    这话像是季观棋对乌行白说的, 又像是季观棋对他自己说的。

    谁在怕, 到底谁在害怕?

    “我……”乌行白眉头紧缩,他声音发颤,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死死攥着季观棋的手, 不甘心道:“我还没……真正和你成亲,我喜欢你, 你别忘了我,你别……你别忘记我……”

    他像是有些无奈, 最后小声道:“也别太恨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真的很想活着,比任何人都想要活着,他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做,他有一个最爱的人想去爱,他还没等到季观棋说原谅他,他也还没赎罪,他欠季观棋的还没还清,他答应季观棋的事情还没做到……

    可他现在就要死了。

    乌行白是真的不甘心,也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微微半阖着眼睛安静地躺在了季观棋的怀中,断了最后一口气,安安静静地像是睡着了,只是攥着季观棋的手用力之大几乎将对方手腕攥得有些乌青,如今却也只是松松垮垮地垂下,没有半点力道。

    “乌行白?”季观棋愣怔了一下。

    没有人回应他,路小池他们也不敢吭声,季观棋抱着乌行白,他记得上次在万丈崖下也是这样,等了一段时间,对方才能苏醒过来的。

    然而忽然路小池惊呼道:“乔天衣?不对,那不是乔天衣,那是什么?”

    季观棋顺着路小池的声音看去,只见乔天衣的尸首动了一下,而后一道锁链般的东西从他的手腕处飞出,朝着更远的地方疾驰而去,像是要逃命的样子。

    季观棋腰侧的君子剑立刻飞出,直接拦下了这蛇骨索。

    一道虚影从蛇骨索上出现,赫然便是奚尧,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地看着季观棋,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天道石碑,我是小天道,你杀我会有报应的。”

    “乔天衣已经死了,难道你不准备下去陪他吗?”季观棋抬起头,他看了眼怀里非常安静的乌行白,低声道:“我先处理他。”

    季观棋以为再等会乌行白就会和上次一样醒来,毕竟他是不会死的,他自己说过,他是不会死的。

    他曾经生生死死那么多次,这也只是其中一次而已。

    奚尧看出季观棋根本不准备放过他,脸色顿时难看极了,他身体虚浮在半空,蛇骨索缠绕在他的身边,奚尧眼睛珠子左右看了眼,似乎是在寻找出路。

    “奚尧,我们的帐也该清算一下了。”上辈子季观棋就被这人陷害了不少次,他看着眼前这个可以被称为小师弟,也可以被称为仇人的天道石碑,道:“来吧。”

    君子剑光芒大胜,季观棋早就恢复了经脉,修炼日渐神速,早就不是曾经的季观棋可以相比,奚尧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想要尽快逃走,蛇骨索对上君子剑,双方几乎称得上势均力敌,奚尧咬牙道:“你杀不了我的,我还能活着,季观棋,你杀不了我,乔天衣虽然死了,可天道石碑还在,我还是小天道!”

    “剑来。”季观棋抬起手,君子剑在他手中爆出凌厉的剑芒,身后更是剑影重重。

    他放开之后和奚尧几乎是快要平手,甚至更压了奚尧一头,但对方显然是有天道庇佑,正如之前金孔雀说的那样,天道的运气总是很好的,所以奚尧的运道也是很好。

    几乎每一次的致命点都会被他躲开,可季观棋却没这么好的运气,硬抗攻击,很快便身上伤痕累累。

    蛇骨索重击在了胸口处,即便是用君子剑抵挡了一下,依旧倒飞出去,但他很快就反握君子剑,以剑尖指地,止住自己的身形,卸掉劲力。

    可只是这么一瞬间,奚尧却像是找到了季观棋的弱点,他转过头盯着躺在地上乌行白的身体,蛇骨索猛地飞向了乌行白,缠住了他的脖颈,正准备拖拽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季观棋的声音,他厉声吼道:“住手!”

    几乎是在一瞬间,奚尧得意的笑容都尚未到达眼底,身子便被剑刃穿透了。

    不是一把剑,而是无数把剑。

    在那一瞬间,之前缠绕在季观棋身边的数把剑刃虚影几乎全部化为实质,奔袭而来,又在刺穿了奚尧身体之后全部消散了,诛杀小天道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达到了万剑归宗,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后赶来的其他人也立刻帮忙,法阵直接压上去,让奚尧步入了和乔天衣一样的下场。

    万剑归宗。

    剑意最高境界。

    “这是万剑归宗吗?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万剑归宗,居然可以直接诛杀小天道,不愧是……”

    “难道,这就是第六位仙尊?!”

    之前天机门曾经预言过将会出第六位仙尊,是以为以剑悟道的剑尊,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只是没想到这剑尊不是出自于万剑宗,而竟然是镇南仙尊的大弟子,季观棋。

    可刚刚升为剑尊的季观棋根本来不及感受这种力量感,他立刻奔向了乌行白,轻而易举捏碎了缠绕在他脖颈上的蛇骨索,将其抛开,失去了灵力的蛇骨索不堪一击。

    “乌行白……”季观棋心疼地看着他脖颈处的伤痕,乌行白无知无觉地躺着,没有半点动静。

    “季公子。”路小池小心翼翼走到了季观棋的身边,他低声道:“他……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他很快就会活过来的。”季观棋将乌行白背了起来,朝着屋子里走,道:“你让开。”

    “季公子,他真的死了,死了是没法复活的。”路小池道:“他之前跟我说,如果他死了,让我跟在你身边,若是有朝一日遇到危险,我立刻带着你回到四象两仪,只要在四象两仪,就无人能把我们怎么样了。”

    因为天道对于他们是有很大的压制,只有回到自己的秘境,他们才能真正被称为小天道。

    可路小池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在秘境里,他们也打不过乌行白,解开了全部返生符文的乌行白实力到了一个足以让天道都觉得恐怖的地步,这种人……他根本就不能存留于世。

    然而季观棋却并不理会这话,固执地带着乌行白回了屋子,将房门关上,赶来的稽星洲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季观棋趁着乌行白还没醒来的时间,将他的衣服换了,脸上的血擦拭干净了,低声道:“你近日太冒险了,如果不成怎么办?”

    他忽然有些感受到之前自己闯入玄天宗,妄图以身入局,杀死乔天衣的时候,乌行白到底是多么着急。

    “你做的事情,从没跟我说过。”季观棋顿了顿,而后道:“等你醒来,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要先听哪一个?”

    乌行白没有吭声,紧闭双眼。

    “好消息就是,我终于成为了剑尊,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其实万剑归宗上辈子就已经领悟到了,可始终用不出来,没想到这次竟然真正领悟了这一招的真谛,我想你会很高兴的吧?”季观棋顿了顿,看着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的乌行白,他道:“坏消息就是,我好像没办法完全的恨你了,但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对你,你知道吗,我忽然发现,比起上辈子的死,好像这辈子看着你一次次死在我眼前,更让我绝望了。”

    “我希望你能好,你能活得好。”季观棋低声道:“也许,我们可以从头再来,师尊。”

    这是自从他逃跑开始,第一次叫乌行白师尊,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用这个称呼去对着乌行白了,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叫出了这个称呼。

    师尊,师徒,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季观棋看着眼前的人,他低下头轻轻吻在了乌行白的唇侧。

    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举动。

    哦不,上次对李行舟做过一次,但李行舟也是乌行白。

    “快点醒过来吧。”季观棋说道:“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你这两个消息了,你不想知道吗?”

    然而他坐在旁边,等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他就这样枯等着,等了整整一天。

    季观棋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他握着乌行白越来越僵硬的手,他看着对方青白毫无血色的脸,哑声笑道:“你别吓唬我,你到底什么时候醒来?你再不醒来,我就得一人仗剑天涯了。”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只有惨白的月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安安静静,直到外面稽星洲敲了敲门,他道:“观棋,金孔雀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季观棋问道。

    “镇南殿……塌了。”稽星洲说道。

    第104章 神识碎片

    镇南殿不是才塌的, 实际上在乌行白和乔天衣决战的时候就塌了,同时塌了的还有天道石碑,还有天阶, 还有整个玄天宗。

    这样修真界第一宗门不复存在了。

    季观棋猛地抬起头看向稽星洲, 他来不及说话, 又立刻看向乌行白, 躺在床上的人依旧十分安静,没有半点气息,季观棋伸手将灵力灌入进去, 乌行白的体内空荡荡的,经脉几乎全部断裂, 他没有呼吸,没有任何回应。

    他就是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镇南殿塌了之后,找到了一个密室, 密室里的符文都被毁了大半,已经没有用了。”稽星洲知道后面的话很难说,但他还是不得不说, 道:“金孔雀说事情到此为止了, 镇南仙尊在它那里留下了一个东西,说若是这次他侥幸没死,他就亲自去拿回来,如果这次他死了, 就让金孔雀将东西全部送过来。”

    “他没死。”季观棋垂眸道:“他不会死。”

    “观棋。”稽星洲看着他这么执拗的样子,只好说道:“你得认清楚现实。”

    “他之前都活过来了, 这次也一样。”季观棋微微皱眉,他的灵力小心翼翼地在这具身体里寻找着一点生机, 试图用来证明乌行白是活着的。

    然而他失败了,乌行白的身体里早就空荡荡的。

    “我把东西放在这里。”稽星洲看得出来现在季观棋什么都不想理会,他沉默了一下,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季观棋,又匆匆看向了躺在床上曾经声名显赫的镇南仙尊,低声叹了口气,也说不上来这两个人谁比谁更惨,仔细看起来,都挺惨的。

    稽星洲离开之后,屋子里又安安静静地,季观棋看着面前的乾坤袋,他拿过来之后,随意扫了一眼便放到了旁边。

    “给我这么多玉佩干什么?以后遇到危险就用它吗?”那些玉佩都是乌行□□心弄好的,他给过季观棋不止一次,但唯独这一次,季观棋没法拒绝,但他也不用,只是将乾坤袋搁置在了一旁。

    他坐在这里很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从坚定乌行白肯定会醒,到慢慢告诉自己乌行白会醒,直到最后觉得肯定是缺了什么重要环节,不然乌行白早就该醒过来了。

    于是他带着乌行白离开了清泉派,第二天路小池来敲门的时候,就察觉到里面没有动静,推开一看,早就人去楼空了。

    乌行白不见了,季观棋也不见了。

    ……

    青鸾落在了玄天宗的废墟上,它轻轻扑腾着翅膀,一直朝着前面看去,而它眼前的则是已经成为了废墟的镇南殿,外面还有法阵,可以阻挡他人的法阵对于如今已经成为了剑尊的季观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灵力在体内流转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这种轻轻一招可地动山摇的力量。

    若是以前,他定然十分欣喜,可是如今却没这个心情,只是背着乌行白来了这里,身上的人体内灵力不断,季观棋根本不敢断开,他回头望了一眼,低声道:“很快就会好的。”

    守着这块的人看到季观棋来了,立刻上前恭敬道:“剑尊大人。”

    季观棋起初稍有点不适应,但很快便道:“我带仙尊来此,你们几人速速离去。”

    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恭敬道:“是,剑尊大人。”

    他们本来就是听着宗门命令来此的,既然新任的剑尊让他们离开,他们自然也要遵守,只是都对季观棋背后背着的乌行白有些困惑,他们自然也认出了这是镇南仙尊。

    可问题是,镇南仙尊已经死了。

    待其他人走后,季观棋用法阵将四周围起来,而后背着乌行白走到了密室所在的位置,这里的石壁都已经被摧毁,上面的招魂咒也尽数消除得差不多了,季观棋捡起了零星的碎片,一声不吭地试图将其全部拼凑起来。

    但是没有用,根本没有用,即便能拼凑起来也只是废墟,躺在身边的人早就没了气息。

    季观棋担心会把这些符咒给弄碎了,都是直接用手一点点拼凑,掌心被碎片的边缘割的鲜血淋漓,一道武器的碎片刺入了他的掌心,季观棋闷哼了一声,他直接将其拔了,鲜血顿时从伤口处淌出,他也无所谓,随意用布条缠了一下伤处继续拼凑。

    周围隐隐感觉有人在窥视他,季观棋稍稍停顿下来,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他已经死了。”不知何时金孔雀竟然来此,它轻轻煽动着翅膀,而后矜持地落在了旁边的梧桐树上,道:“他神识已经碎裂,再无复活的可能了,招魂咒也已经全部毁了,别说是将这个密室拼凑起来,即便你再继续刻一个密室的招魂咒也没有用处,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这说法可真熟悉,季观棋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寸寸变冷,他喉头微动,声音低哑道:“他说过……”

    “他是说过他不会死,因为他和天道石碑,和乔天衣,和镇南殿都是共存的,但是问题是,现在这一切都毁了,这些在,他就活,这些没了,他就得死,和无数普通修士一样,只是一条命而已。”金孔雀有些同情地看着季观棋,道:“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两个人的天谴。”

    季观棋和乔天衣的天谴,所以得承担两个人必死的命运。

    季观棋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疼,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唇角溢出了一丝血痕,漠然抬手擦去后,将乌行白的身体再次背了起来,准备朝着其他地方走去,金孔雀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挡在前面道:“你要去做什么?”

    “去天机门,看看有没有办法。”季观棋说道:“天机门不能救他,那就去万花宗。”

    “都别去了,实话实说,没有任何地方能救他。”金孔雀道:“放弃吧。”

    反正这本就是属于乌行白的命运,他这辈子就该这样,他这辈子都赢不了任何一盘赌局。

    “我上辈子是怎么重生的,他就能怎么重生,一定是有办法的。”季观棋目光轻轻扫了一眼金孔雀,他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我可没办法。”金孔雀抖了抖自己的羽毛,它道:“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能活着,所以怎么可能有办法?而你……我就不知道了,这个方法估摸着也只有乌行白知道,可惜了,他死了。”

    唯一一个能救活他的方式只有他一人知道,这得多讽刺。

    “一定还有办法。”季观棋将人背起来,他直接叫了青鸾,准备上青鸾背部的时候,却听到身后金孔雀说道:“不过,我曾经听闻过一件事情,可也只是听闻而已。”

    “什么?”季观棋猛地停下了脚步,看向金孔雀,道:“你听说过什么?”

    “把他碎裂的神识全部重新拼凑起来,再激起他的求生欲,也许能活,毕竟他是仙尊,神识只能碎裂,而不会完全消失。”金孔雀张开翅膀,它歪了歪脑袋,道:“不过这也只是听说,毕竟这种事情,太费力了,谁会去做呢?短则几十年,长则是修真者漫长一生,也许即便这样,还不能让他活过来,至于求生欲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若真的有求生欲便不会碎裂魂魄。”

    季观棋本来涌起的希望又渐渐落下,不过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轻声道:“怎么找到神识碎片?”

    “两个方法,或许可以一点一点地找,有缘自然能遇到,或者让它自己过来,不过这得引它过来。”金孔雀笑了,道:“但无论哪一种,都没人真正地尝试过,也许只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的。”

    “我试一试。”季观棋低声道:“他绝不会死。”

    “这可说不准。”金孔雀道:“不过听闻人死后的四十九天内,神识还在附近徘徊,你若是真的想要用这个方法,只怕要趁早引它出来了。”

    “比如?”季观棋一愣。

    “他最在意什么,最想要什么。”金孔雀摇了摇头道:“你自己想吧。”

    在乌行白死之前,季观棋以为还有很多的时间足够他和乌行白彼此纠缠,其实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松动了,也许只需要一段时间的相处,也许只需要一次完全坦诚的谈话,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可他完全没想到,在此之前,乌行白会这样惨烈地死在了他的眼前。

    他所想的无限时光原来只是在清泉派短短几天。

    “我想……”季观棋低声道:“你曾经说过,同生共死,互为道侣。”

    季观棋轻轻扯动了一下唇角,他道:“无尽崖的雪山之上,是距离天地最近的地方,曾经有传闻,只要两个人能一起走到天涯之巅,便能同生共死,互为道侣,永不分离。”

    “如果失去你的时间太长,我想我没办法忍受的。”季观棋叹了口气,他道:“我带你走上去,如果能走上去,我们就成亲,如果走不上去,我们就殒命半路倒也不错。”

    “如果……”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如果到了山顶,你还没醒来,那就成婚之后,我们一起跳崖,反正不管是什么结局,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听到我说这话,你满意吗?”

    金孔雀早就已经飞走了,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季观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落在了乌行白的身上,而后解开了布条,用受伤的手握住了乌行白碎裂的短剑,果然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果然是你。”季观棋道:“可……这还不是全部的你。”

    “无尽崖的雪山,想要上去的话需要封住全身灵力,以□□抵御苦难。”季观棋说道:“但那是得到天地认可,结为道侣最好的地方,你想要成亲,想要结为道侣,我答应你,就看你能不能回应了,乌行白。”

    第105章 无尽崖

    修真界传闻镇南仙尊死后, 新成为剑尊的季观棋便带着他消失了。

    “不是说镇南仙尊陨落了吗?”酒馆里一人说道:“所以剑尊带着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听闻是去了无尽崖。”另一人回答道:“无尽崖这个地方,一般是道侣相伴前去, 誓言要度过一生, 剑尊为何要带着镇南仙尊前去, 更何况仙尊已经陨落了。”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总感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而后两人立刻举起酒杯笑道:“喝酒喝酒,不谈这些。”

    而他们口中的两个人的确是在无尽崖, 无尽崖底就能感觉到寒气了,已经很多年没有道侣来这里证道, 最接近天道的地方,谁敢在这个地方胡乱发誓,若是以后应誓了,那可就了不得了。

    可是季观棋来了, 他不仅是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乌行白。

    “这里有天道压制,和天道石碑那些不同, 这可是真正的天道。”季观棋从青鸾背上下来的时候, 便将乌行白背在了身后,他的灵力日夜不断,以至于乌行白看上去如同沉睡了一般。

    从这里上去需要卸掉自身的灵力,季观棋垂眸看了眼无知无觉的乌行白,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明明在对方活着的时候那么想要逃离, 如今对方死了,自己却走上了这条路。

    原来他可能只是想要离开乌行白, 但他不想要乌行白死,他要乌行白活着。

    灵力被季观棋封存,他将之前从炼器宗求来的灵力玉佩放在了乌行白的胸口处,里面储存了他的不少灵力,自动往乌行白的身上运行,只是这灵力有限,也是撑不了太久的。

    他其实也就是赌一把,赢了得一个道侣,输了……输了最惨也就是如今这个样子了。

    “我来的时候,每个人都问我值不值得。”季观棋背着乌行白,一步一步朝着雪山顶峰走去,他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是想做这件事情,你骗了我不少事情,若是这次你能活着,最好对着天地发誓再也不会骗我,不然我这一趟可就白跑了。”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语气轻松,仿佛并不是去救人,而是带着乌行白踏春。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最差也不过就是如今这个结果了。

    无尽崖风雪交加,多年无人踏足,他行走其中,没有灵力抵御,寒冷刺骨,发梢很快就挂上了白色的霜雪。

    君子剑被他放在了腰间悬挂着,没有灵力的君子剑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但和君子剑挂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把碎裂后被季观棋重新捡起来的剑,这是乌行白的本命剑。

    谁能想到堂堂镇南仙尊的本命武器竟然如此寒酸,但这把剑承载了乌行白两次生死。

    ……

    季观棋离开清泉派之后,路小池就坐在门口等了很久,他手里还有一张季观棋曾经给他的传音符,可如今心虚的他却不敢用这个去联系季观棋了。

    曾经可以理直气壮去指责乌行白,而如今的他和曾经的乌行白相比,又有什么区别。

    “大师兄。”小北凑到了路小池的身边,道:“我们下山去买糖葫芦吧,你还在想着季公子吗?他还会回来吗?”

    “会的吧。”路小池也不确定,他顿了顿,道:“走吧,带你们下山买糖葫芦去,得趁着天黑回来,不然师尊会担心的。”

    “好的!”小北笑了起来。

    山下的小镇子还是很热闹的,沿街叫卖的人不少,路小池喊停了卖糖葫芦的人,正准备给钱买一串糖葫芦的时候,却忽然瞧见一个径自朝着这边走来的人。

    “季观棋在哪?”来人脸色苍白,看得出来十分狼狈,右手手臂垂在身侧,一把弓箭背在了身后,但却不是那个名震天下的追月弓了,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弓箭而已。

    这人竟然就是乔游。

    曾经惊才艳艳,自持天赋很高而仗势欺人的乔游,如今却也沦落到浑身经脉尽碎,如同一个废人的地步。

    “看什么看?”即便是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依旧挡不住乔游的脾气,他拧起眉头,道:“我问你,我大师兄到底在哪里?”

    “你凶什么凶!”路小池还没回答,小北就先发怒了,抬起手一击灵力朝着乔游扔了过去。

    小北虽然是四方神兽之一,可是出了四象两仪,她的灵力被压制得十分厉害,宛如幼童。

    本来路小池想要阻拦,但没拦住便也算了,想着一个小小的灵力,对于乔游而言就像是用块小石头砸一下而已,然而就在路小池挡在小北身前,防止乔游动手的时候,却看到眼前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脸色一白,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吐了口血出来。

    他是真的一点灵力都没有了,身体比起凡人还不如。

    以前他总讽刺季观棋,说有朝一日若成了季观棋那样,不如死了算了,如今才明白这种日子的难熬和不甘心。

    “你别拦我的路了,就算你找我,我也没法跟你说。”路小池看着眼前的乔游,他有些疲惫,懒得再跟乔游掰扯了,反正他们要掰扯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反正他们谁都不可能再走到那个人的身边了,他道:“他离开清泉派了,他不愿意见我,但也不会愿意见你的,你跟我,都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乔游本想发火的脸色在听到路小池说这话之后,顿时哑火了。

    “他不会再来清泉派了。”路小池说道。

    听完这话的乔游站在原地许久,等路小池买了糖葫芦准备带着小北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乔游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一摆手,道:“我肯定会找到他。”

    他不会轻易放弃的,他要找到季观棋。

    他已经知道错了。

    然而此刻另一个人却早已到达了无尽崖,他就站在无尽崖下面,略微抬起头,看着盘旋高飞的青鸾,眉头略微皱起,片刻后低声道:“若是那天去崖底救你的是我,你是不是也会……”

    那今日来无尽崖和你一起上山的,会不是是我。

    萧堂情摇了摇头,他低声叹了口气,干脆直接在路口的树下盘腿坐下,等待着季观棋下山。

    他觉得乌行白已经死了,即便季观棋再不肯承认,可乌行白确确实实是神识碎裂,别说是魂魄了,就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又怎么可能还会活过来。

    他想到这里,眼神微微黯淡了一瞬,说他对乌行白一点师徒之情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好歹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师徒,只是这感情比较薄,比起这个,他更羡慕乌行白就算是死了,季观棋都还要跟他在一起。

    他们几个人里,明明乌行白做的最过分,明明上辈子季观棋是死于他手。

    可如今,他用一条命让季观棋回心转意了。

    “真狠啊。”萧堂情低声喃喃,有些不甘心,又有些佩服。

    这一待,就是整整半个月。

    半个月过去了,没有半点关于乌行白和季观棋的消息,青鸾已经盘旋高飞,修真界的小道消息也渐渐消失了。

    然而此刻,在距离山顶还有一小截路的季观棋已经脸色苍白,他伸手拄着剑,背上背着乌行白,衣摆处的鲜血已经有些褐色,显然是摔下去磕碰到了,他嘴唇稍有点青紫,坐在原地缓了缓。

    他每次坐下仔细的时候,都会给乌行白整理一下,将其拥入怀中,以身体帮怀里人抵御风雪,而那白鹤羽斗篷搭在了乌行白的身上。

    “还有点路程。”季观棋低低咳嗽了一下,他抬手看了眼手背鲜红的血迹,这是没有灵力保护下有些冻坏了肺腑,但对于他而言不妨事,等一切结束之后,用灵力好好温养就行了。

    季观棋的性格是执拗的,正如之前乌行白说的那样,其实性格最执着,最决绝的就是季观棋。

    他背着乌行白穿过风雪,用君子剑插在了雪堆里,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蓬松的积雪总是容易这盖住陷阱,季观棋真的已经非常疲惫了,封住灵力的身体也只是比普通人强健一些,可如今他已经在这雪山走了十五天,眼前有些昏暗,用剑再次撑着身体往上爬的时候,忽然下面的雪堆空了,他整个人往后仰倒,从山上往下滚,但就在这剑光火石之间,他飞快地将乌行白护在了怀里。

    “呃——”他的后背重重撞在了后面的石头上,季观棋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唇角溢出了血,他第一时间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立刻查看乌行白有没有被摔着,确定对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但这一摔已经是他身体的极限了,他抬起眼看着乌行白,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山顶。

    他一步也爬不动了。

    无尽崖,之所以叫无尽崖,就是从来没人登顶。

    季观棋轻轻扯动唇角,哑声道:“我累了,师尊,我好疼啊……”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呼吸里都透着浓重的血腥气,在意识的最后,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乌行白,而后便抱着对方靠着石头,微微阖上双眼。

    周围那种窥视感几乎到了最强烈的地步,但是季观棋没有感觉。

    他是在证道,也是在赌。

    与天道赌,与乌行白赌。

    乌行白神识碎裂的那一刻,他赌自己会死,所以现在,季观棋赌乌行白能活。

    “金孔雀说你从来没赢过一次。”季观棋支持不住地轻声说道:“那这一次,让让我,让我赢。”

    第106章 活着

    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应该快要醒来了。”

    季观棋隐隐约约之中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但他有些睁不开眼睛,拼了命也只是微微动了动指尖,很快就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再次醒来, 又是三天之后了。

    “总算是醒了。”万花宗主瞧着季观棋这样子, 连忙上前试探了一下他的经脉, 而后松了口气, 道:“万幸,没有伤及肺腑。”

    “我到万花宗了?”季观棋愣怔了一下。

    “对,说起这个, 你还真得感谢一下萧堂情。”万花宗主摊开手,道:“要不是他发现不对劲, 你们两个就都得死在雪山上,哦不,你这剑尊之躯,应该也不会轻易死掉。”

    万花宗主慢吞吞地靠在了一旁, 季观棋闻言,他顾不得别的,立刻就想要起身, 却不想扯痛了后背的伤, 脸色顿时一白,万花宗主见状连忙起身上前扶着,道:“你别动了,你后背伤的不轻, 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好好养着吧。”

    “乌行白呢?”季观棋立刻抓着万花宗主的衣袖, 道:“他人呢?”

    万花宗主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季观棋,而后道:“两个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好的。”季观棋面无表情道。

    “他醒来了。”万花宗主道:“如你所愿,他的神识自动归位,我在想你怎么就料定他破碎的神识会主动回来呢?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他就是赌这人的神识就算碎裂了都漂浮在自己身边不肯离去,他在赌乌行白根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季观棋再次死在眼前。

    果然,他赌赢了。

    “坏消息是什么?”季观棋低咳了几声,开口问道。

    “坏消息就是……”万花宗主顿了顿,清了清嗓子道:“他失忆了,反正不记得你是谁了。”

    “是吗?”季观棋看着万花宗主,眼神说不出的平静,看得对方心里有些不安,正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就听到季观棋继续说道:“那既然这样,就不用告诉他我是谁了,我只是要他活着,既然活过来了,我们也算是两清了。”

    万花宗主:等等!

    不等万花宗主将话说完,大门边直接被人推开了,季观棋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人有些狼狈地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药碗,看似情绪稳定,实则有些焦躁道:“没有,你别听她胡说,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季观棋偏过头,对方灼热的眼神让季观棋有些遭不住。

    “观棋。”乌行白穿着最普通的白衣,但也显得气宇轩昂,他上前道:“我不可能忘了你。”

    他眼神很急切,急于将这件事情告诉季观棋,生怕晚了点,自己用命换来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他斜睨了一眼万花宗主,道:“你胡说。”

    “你对你的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万花宗主气得一个仰倒,她指了指乌行白,又指着季观棋,道:“好好好,不愧是师徒,我不管你们了。”

    说完,她拂袖离去,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将房门直接关上了。

    “观棋。”乌行白半蹲在季观棋的床前,他道:“我没有忘记,我记得所有的事情,观棋……我的命是你救的。”

    “……”这话让季观棋有些接不下去,他有些别扭道:“你救过我,我也救你,我们扯平了。”

    “没有,没有扯平,我永远欠你的。”乌行白生怕季观棋下一句就是“再无往来”,他连忙道:“我欠你太多太多,我怕一辈子都还不清了,观棋,让我在你身边,救命之恩,我要以身相许。”

    其实季观棋有时候真想要看看乌行白脑子里除了“道侣”还有别的东西吗?

    “我以为我会死,可是你没有放弃我。”乌行白扯动了唇角,他眼中带笑,道:“你是爱我的。”

    “……”季观棋深吸了一口气,他冷冷道:“别装了,你分明就是知道我会去找你的神识碎片。”

    其实这件事情也是在他背着乌行白的身体去了玄天宗时才发现的,原本他真的很绝望,以为乌行白真的完完全全死了,没有机会了,谁知道后来就因为手受伤了一下,就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窥视感,而后金孔雀又忽然出现,季观棋不得不怀疑这就是乌行白故意提前安排的。

    直到金孔雀那番话,季观棋确定,就是乌行白提前安排的,估计这人想的是如果季观棋还爱他,那肯定会愿意找神识,如果不爱他了,那他死了算了。

    果然,本来乌行白还准备撒谎,但看到季观棋这平静的眼神,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骗眼前这人,否则这人就真的不要自己了,立刻如实解释道:“其实我也没底,我当时想的是,如果你会去找我,那你肯定没法带着路小池,至少你身边不会再有别人,等你找到我的神识拼凑起来之后,你看我这么惨了,多多少少给我一点喜欢吧,如果你不去找我,或者你真的不爱我了,那……那就算了,活着也没意思,死了也行。”

    季观棋:……

    “算计我。”季观棋说道。

    “我不是要故意算计你,我只是不敢肯定你是不是愿意爱我。”乌行白捧着季观棋的手,他低声道:“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去雪山,我也没想到会让你受伤。”

    他的语气十分懊恼,季观棋听出来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有些后悔。

    “乌行白。”季观棋抽回了自己的手,他认认真真地看着乌行白,道:“我最后跟你坦诚地说一遍,我希望你以后不要算计我了,不要再对我撒谎,我真的没有这个精力去辨别你的这句话那句话是不是真的,去寻找你话里的真相。你最好想一想还有什么事情骗了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以后再撒谎骗我,算计我,我们就永远都不要见面了。”

    “!”在一堆话里面,乌行白准确捕捉到了关键词,而后道:“那就是说,以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季观棋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观棋,观棋,你没事吧?”乌行白摸了摸季观棋的后背,他很轻,但还是弄疼了对方,季观棋额角顿时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乌行白连忙僵住了身子,他道:“我……我去拿药过来。”

    “等等,你过来。”季观棋朝着乌行白招了招手,对方怕季观棋再动会扯痛伤口,连忙蹲下,而后便被季观棋扣住了手腕,灵力涌入了乌行白的身体,季观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诧异,道:“你的灵力呢?”

    实际上在乌行白出现的时候,季观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特别是他咳嗽得厉害时,乌行白竟然都没有用灵力为他疗伤,季观棋便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乌行白的灵力全部都消失了,空荡荡的,像是个初入修真界的人。

    “散了。”乌行白笑了声,道:“不幸中的万幸,不过还能重新修炼。”

    这么强大的灵力,就这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季观棋略微蹙眉,而后便被乌行白轻轻捏了捏掌心,他看着乌行白道:“你……”

    “我没事。”乌行白说道:“我正在修炼剑术,准备学习剑道,说起来你现在是修真界唯一的剑尊,若是能拜入剑尊门下,成为宗门首席,定然能进步神速。”

    季观棋愣神了一下。

    “反正都是你和我。”乌行白垂眸道:“能答应吗?观棋?”

    这话问得不像是拜师,倒像是求爱。

    季观棋想要再次抽回手的时候却发现被对方紧紧握着,他挑起眉梢多看了乌行白两眼,对方立刻收敛起来,松开了手,看得出来依旧有些不舍。

    “你要学习剑术,我教你便是,只是这样你原本的修行方式怎么办?”季观棋的重点一下子就被乌行白带偏了,他道:“你要放弃之前的修炼吗?”

    “不是,合二为一罢了。”乌行白说道:“融合剑术,会让我的修行更高。”

    “……”季观棋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修真界第一人不是徒有虚名的。

    “那观棋,你这是答应了?”乌行白眼里发光,然而不等他高兴,就听到季观棋说道:“在此之前,先不要回避问题,说说你还骗了我什么?除了我已经知道的那些。”

    “……”乌行白不太乐意说,毕竟每一件事情都挺严重的。

    “看来骗我的事情不少。”季观棋道:“只有一次机会。”

    “全部交代吗?”乌行白支支吾吾地问道:“说完你不能不理我了。”

    “嗯。”季观棋道:“趁我刚刚醒来,还不算头脑很清楚的时候告诉我,不然再犹豫一下,我可能就不会答应你这个要求了。”

    “那……”乌行白认命地叹了口气,道:“那就从上辈子开始数吧。”

    “第一件事情。”乌行白说道:“你才踏入玄天宗的时候,在天阶上遇到的那个修者,说让你去看看镇南仙尊的那个,你记得吗?”

    被乌行白这么一说,季观棋有点印象。

    “那是我,带了易容玉佩。”乌行白抬手掩唇,掩饰般咳嗽一下,道:“其实在山下看到你的时候,那才是真的第一眼,你太好看了,我……我就懂了点私心。”

    其实后面就算没有乔天衣,乌行白也会想办法和季观棋接近,但后面出现了乔天衣那些事情,弄得他不得不怀疑季观棋,两人才硬生生多了这么多的误会,错过了这么多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如此劲爆,季观棋不敢想象这人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他似乎是低估了乌行白的恶劣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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