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进了酒吧。
科迪还是一脸犹豫, 面无表情的样子。阿道夫便一边吆喝着酒保给他们上酒，一边用胳膊肘去碰他，说道：“怎么了, 出了局子还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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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迪接过了一杯啤酒，皱着眉摇了摇头, 也没说话。
“我懂, 我懂。”克里斯凑上前来，“咱们这次确实是栽得挺狠的，设备和场地都没了，牲口也没了, 还死了那么多人，损失惨重。但你想, 这些都是耗材而已，咱们核心成员不是保住了吗？咱们想想办法, 总能东山再起的。”
“……不, 不是，我不是在担心这个。”科迪说道, “我只是有点……呃, 我不想干了。”
一阵寂静。
其他人都盯着他看，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阿道夫：“怂了？嘿，布朗, 你倒是给他分析分析, 咱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不是怂了，就是……不太想干了。”科迪灌了一口啤酒, 神色有些郁郁, “之前你们拉我入伙的时候，说是走私一些违禁品, 我还以为是什么非法药物之类的，结果你们真运输的器官啊。”
“不是吧，你跟着哥几个一起干了快一年了，从来没看过你运的什么货吗？”阿道夫不屑道，“骗鬼呢你。”
“好吧，我看过几次，但我没认出来那他妈是人类的脏器啊，我又不是学医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动物的，拿来入药的内脏呢！像什么芬克鲸之类的——你们平时也都说什么牲口牲口的，我真以为是牲口呢！”科迪明显激动起来。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
话说回来，科迪倒是他们几个中从不接触到工厂内部流程的唯一一人，他的任务基本就是进行货物的存放和运输，拿到的都是已经经过阿道夫处理和伪装的、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扫描仪也会被干扰的普通货箱。
要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从事的是什么勾当，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人在面对着高薪诱惑的时候，总归会下意识麻痹自己，用各种借口说服自己，从而忽略掉房间内的大象，假装自己完全不知道那些金钱背后的血腥和罪恶。
而整个团伙为了避免信息过度传播，保证闭环，也很少会岗位交流，所有人都不会过度讨论自己手头的工作。
几人面面相觑之后，阿道夫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合着你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法庭轻判你还能算判对了咯？”
“别逗了。”比尔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来，“少在这立牌坊，什么伪君子。”
科迪没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闷酒。
就在此时，阿道夫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嚯，是咱们那位大律师！喂，韩律师？嗯，对，我们已经出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聊着聊着，他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直起了腰，带着惊喜的神色看向面露期待的同事们：“真的吗？但我们才刚出来，是不是应该先避避风头？……嗯，嗯嗯，好的，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之后，他咧开嘴，对着身边的同事们说道：“好消息，咱们头疼的事情马上就有人给咱们解决了——上层区的老板们愿意出资帮我们重新把工厂建起来，唯一的要求就是我们必须定期提供足量的货物。不过嘛，咱们得先等一段时间，等舆论降温了再说。”
布朗用力捶了一下吧台：“漂亮！我就知道上头那些人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弃我们，哈！除了我们，谁还能给那些老爷们提供优质服务？”
“是啊。”比尔轻声说道，“有不少大人物可都是热衷于此的。要知道，牲口的脏器可不止能用来移植，用来做实验，它们同样可以用来品尝。”
科迪感觉自己险些要吐了。他用力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了吧台上，说道：“我就不加入了。”
几人直勾勾看向他，面无表情。
“你确定？”阿道夫冷然道。
“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会出卖你们。在上个案子里，我们是共同体，一损俱损。”科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事情也与我无关了。”
“啧……你要真觉得不舒服，就该去自首，在这装什么呢？”克里斯嘟囔着说道。
“……你要退出，也不是不行。”布朗说道，“回头把你的那部分钱带给你。”
科迪点了点头，大步向着门外走去。
几人看着科迪的背影，阿道夫看向布朗道：“真让他走？”
布朗笑着举起了酒杯：“走？走什么走？咱们不是在头疼牲口问题吗？这不是现成的一头牲口，至于所谓的钱，难道不是最好的诱饵？”
几人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我喜欢他的那款自带虚拟现实增强和环境分析的义眼，那东西可是柏塔去年的限量款。”比尔忽然说道。
“嘿，我也喜欢！我出两千！”布朗说道。
“嘿，人还没死呢，就在这寻思着抢人家的东西啦？”
“别掏钱了，谁抢得快就是谁的，当然，除非有收藏癖的大买家来。”阿道夫乐呵呵说道。
“是啊。”克里斯举起酒杯，“敬资本！敬科学！敬自由！”
“敬资本！敬科学！敬自由！”
……
与此同时，在酒吧的角落里，夏年将手中的啤酒杯放在了小桌台上，站起了身，离开了酒吧。在酒吧门口，她停下了脚步，遥遥望了一眼远方的科迪的背影。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系统却能敏锐地察觉出，她此刻心情不算好。
两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她搭乘特快公交，很快就回到了唐恩义体诊所。此时此刻，天色已经晚了，诊所内也只剩下了住院的病人，和昼夜不停劳作的医疗机器人们。
犹豫了一下后，夏年还是去了非感染区，来到了姜嘉的病房前。
脚步声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她一见是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夏医生来了，立刻热情地招呼她进来。
“感觉恢复得怎么样？”夏年问道。
“身体没问题，但心情很差！我今天都快要被气死了！”她抱怨道，“你看了新闻没，那帮畜生居然被判得这么轻！他们居然只要赔一点点钱，甚至只要交了保释金就不用坐牢——简直是离谱！恶心！”
“是啊。”夏年叹了口气，“这帮满口谎言的人。”
“那个法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我说，我妈就应该让法官与律师协会把他给除名掉，他脑子坏掉了吧！这明显不合法！”姜嘉气愤不已。
夏年无奈地笑了笑：“只能说这个法官道德底线比较灵活。”
“……唉。”姜嘉也叹了口气，“太复杂了，我搞不明白……你说，临星城这么多法律法规的意义是什么呢？难道不该是惩恶扬善吗？”
夏年没说话，只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那些被害了的人，那些身体被毁了的人，他们要怎么继续生活呢？”姜嘉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我之前在网上帮他们发起了募捐，可是……已经过去一整天了，连募捐金额目标的千分之一都没有达到。”
她是真的想要去帮帮那些人的。
因为她是真正亲眼看见了，人们在那个地狱里，是怎么被慢慢磨掉希望，失去对生的渴望，在□□的痛苦和精神的麻木中走向消亡的。甚至，她亲身体会过那种令她终生难忘的恐惧。
——那不该是人类应该施加在自己同胞身上的罪行。
即便是在第六区，这样的恶，也足够让所有人为之胆寒了。
在怒斥黑暗的同时，也该有人去帮帮那些在光明中将要死去的人啊。
“本来，我是想把自己的一些没什么实用价值的收藏品给卖掉，换点钱帮助他们的。”姜嘉接着说道，“但是……我最值钱的东西又在第七区那边弄丢了。估计是被那帮畜生给拿走了，唉……”
夏年听到这里，便顺口问tຊ到：“什么东西？”
“钻石项链。”姜嘉说道，她神色认真，“是一个天然钻石项链，我爸爸的遗物。”
“天然钻石？这可稀罕了。”夏年惊讶道。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所有钻石几乎都是人工培育钻石，大涨潮之后陆地面积急剧缩小，很多年都没有开采到过天然钻石了。
“是祖上传下来的，虽然是天然钻石，但却和培育钻石一样无暇，单看成色很容易弄混。”姜嘉正色道，随后她又露出了丧气的表情，“可是弄丢了。肯定是那帮畜生趁我昏迷的时候偷走了，这帮丧心病狂的死刑犯，器官、义体、首饰，它们什么都偷。”
说完后，病房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姜嘉看向夏年，却发现后者此刻一动不动，目光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发起了呆。
“……夏医生？”她伸出手，在夏年面前晃了晃。
夏年猛然回过神：“啊，我在。”
“怎么了吗？”姜嘉关怀地问道。
“钻石项链，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还记得吗？”夏年语气有些急促地问道。
“……什么时候？”姜嘉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我当时一个人从书店出来，进了巷子，然后被人敲了闷棍……醒来的时候，项链就已经不见了。”
“你和警察提起过这件事情吗？”
“嗯。”姜嘉点了点头，“只是提了一下。”
“……”夏年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沉默片刻后，她说道，“你有那颗钻石的照片吗？或者其他与众不同的特征？”
“有。”姜嘉掏出了手机，展示照片给夏年看。照片上的姜嘉望着镜头开朗地笑着，她的胸口挂着一枚泛着蓝光的钻石。这枚钻石几乎无暇，漂亮异常，切割打磨技术也是相当了不得，乍一眼看去，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培育钻石。
“什么时候丢的？”
“半个月前。”姜嘉说道，随后她露出疑惑之色，“这和这个案子有关吗？案子的重点难道不是器官？那些可比一颗钻石要重要多了。”
夏年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姜嘉的肩膀，说道：“不，这很重要。谢谢你，姜嘉。不要太生气了，早点休息，有助于身体恢复。”
姜嘉有些傻傻地看着夏年，下意识点了点头。
夏年快步走出了病房。
【……你找到突破点了？】系统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它注意到，夏年的脚步似乎变得轻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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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不确定。】夏年说道，【但……总比一无所获要好。】
系统很纳闷。
它完全没能看出一颗被人拿走的钻石能起到什么作用，这和器官工厂案几乎毫无关联，就算你找到了偷窃者，最多也就只能给他判盗窃罪。
夏年走出了住院区之后，直接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小年？”
米歇尔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米歇尔，第六区的黑市半个月前的货单，你能搞到手吗？”夏年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地说道。
黑市这种东西在第六区自然是存在的，而且是政府默许的。注册和准入通道都在暗网里面，一般贩卖的都是些市面上搞不到的东西，偶尔甚至会出现违禁品，是销赃、避税和洗钱的好去处。
这种不能被抬到明面上的东西，大多数都和帮派有所联系。
“黑……咳。”米歇尔清了清喉咙，“应该能，但半个月前的东西应该都已经被买走了。怎么？你看上什么好货了吗？”
“——一颗浅蓝色钻石。我等会儿把照片发给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被卖出去。”
米歇尔接收到了照片，仅仅只是半分钟后，她的电话便打了回来：“小年，查到了。就在一周前已经被卖出去了，两千五百块，买家是个第五区的人。”
停顿了一下后，米歇尔十分疑惑地说道：“你是看上这颗钻石了吗？这看起来就是个培育钻石吧，几千块钱就能买到，搞不懂为什么会放黑市来卖，难找到买家不说，也卖不上什么价格，估计是偷来的。”
两千五百块？看来买家和卖家都不识货，这枚天然钻石可以轻易卖出大几万的价格，甚至能上十万。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夏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来：“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米歇尔。回头你能把那位买家的信息发给我吗？”
“没问题。说谢做什么？咱俩谁跟谁啊。”米歇尔毫不在意，“怎么，你看上那钻石了？姐找人帮你弄到更好的！”
夏年连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她笑着说道：“这可是个大案子的重要证物啊。”
在挂断了搞不清情况、摸不着头脑的米歇尔克的电话之后，夏年又拨通了另一个刚刚添加到通讯录里的电话。
“喂？是姜律师吗？我是夏年。”
“夏医生，你好……等等，是嘉嘉出了什么问题吗？”姜怀接起电话，一听是自己女儿的医生打来的，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不，姜嘉一切都好。”夏年说道，她停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我想请问一下，关于器官工厂的那个案子……您是否还有兴趣继续关注呢？”
姜怀有些疑惑：“那个案子已经结了。”
是的，已经结了，以一种任何一个心怀善意、尚存人性的人都会齿冷心寒的方式，将正义和真相、以及她的理想一同埋葬在公堂上了。
“我这里有一条或许可以翻盘整个案子的新线索。”夏年说道，“不知道您是否感兴趣呢？”
“……”手机的另一边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后姜怀将信将疑道，“可以翻盘整个案子的线索？”
如此大的一个案子，承受了如此之多的来自各方压力的案子，居然还藏了一个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可以翻盘全局的线索？
“姜嘉有告诉过你，她的那条珍贵的钻石项链弄丢的事情吗？”夏年说道。
“……嗯。”姜怀点了点头，“那条项链还挺珍贵的，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弄丢也没办法。”
对她而言，自己的女儿能在这场灾难里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神灵护佑的结果了。
“我调查了那条项链的去向。”夏年说道，她的语速慢了下来，就像是在留给姜怀思考的时间，“半个月前，这条项链在临星城黑市里流传，并在一周前被人购买。”
“……你是怎么知道的？”很快，姜怀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你怎么能确定是同一条？”
“同样规格的浅蓝色天然钻石，几乎不可能不是同一条。”夏年说道，“我有一个在暴雨帮的朋友。”
暴雨帮……暴雨帮。那就能解释通了，如果那条项链真的在黑市流传的话……
听完夏年的这句话后，姜怀那边出现了长久的寂静。
随后，夏年在听筒里，听见了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姜怀能够成为法官与律师协会的理事会成员，就说明她不傻，甚至脑子转得相当快，再加上丰富的调查经验，她仅仅只是思考了数秒，脑内就像是有一道探照灯闪过，思维殿堂刹那间澄明如昼！
随后，姜怀的声音急促响起：“我们在诊所门口见面。”
“现在吗？”
“就现在！”
第 82 章
挂断电话之后, 夏年又找到了第三个人的联系方式。
“喂，温泽？”
对面传来了惊喜到结巴的声音：“夏，夏医生？好久没见了！”
“是这样的, 你现在有空吗，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一下。”夏年直接切入正题。
“您说！”温泽大声说道, 夏年仿佛看见了他在手机的另一侧拍胸脯的样子,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夏年无奈地笑了起来，温泽这家伙，还真是热情。
“是这样的……”她将自己的需求告知了温泽。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她便向着诊所门口走去, 等待姜律师的到来。
【为什么？】
眼看着夏年无所事事地站在诊所门口等人，系统忽然问道, 【为什么一条项链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夏年朝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
临星城越来越冷了，这里的气候本来就潮湿, 到了初冬, 海风一吹，真是冷得刺骨。
她说道：【你记得今天咱们在酒吧里遇到的那些人吗？】
【嗯。】系统当然记得, 它甚至还很贴心地帮夏年更正了一下说法, 【那些畜生。】
【他们的销货是有固定渠道的，这就是他们一定要找上层区的人做后台的原因。他们的主营业务是器官贩卖，这显然是不能在黑市上进行流通的, 必须要走更加隐蔽的销tຊ货渠道。】
【所以呢？】系统还是没能理解。
【换句话说, 那条隐蔽的销货渠道，只能走器官贩卖。】夏年十分耐心地为系统解答疑惑, 【那么其他的“货物”, 就得走其他的销货渠道了，例如黑市。而由于没有团队统一的大渠道, 黑市就成了这帮割肾畜生的散货销货区。你再想想当时那帮畜生是怎么商量着分割科迪的义体的？】
系统似乎有些理解了：【你的意思是，除了器官之外的“战利品”，是先到先得的？所以他们需要黑市这条销货渠道，来出售他们从受害者身上抢劫到的额外的财物？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他们完全可以推脱到盗窃罪上，无法与器官贩卖扯上关系啊。】
夏年笑了起来。
【再想想。】她就像是个谆谆善诱的老师一样，引导着系统去思考，【关于非法财产分配这一点，那帮畜生在法庭上是怎么陈述证词的？】
系统说道：【按照他们的证词，他们只是被雇佣到非法组织的普通人，拿着普通的工资，并且将自己拥有的全部银行账户提交为证物供法庭方检查——那些工资已经被判定为非法所得全部没收了，总额相当低。这帮人肯定还有一大笔非法所得的钱被藏匿起来了。】
【所以呢？你没想到什么关联吗？】
此言一出，系统沉默了片刻。
【你的意思是，只要能证明他们在法庭上所提交的“全部银行账户”是假的，他们还有秘密开设的数字账户，或者有非法黑卡，甚至是实体的一般等价物，那么他们之前的证词就会被推翻。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只需要证明，这帮畜生里有人在黑市贩卖了姜嘉的项链，获得了两千五百元的赃款，而这笔钱没有出现在他们提交的合法账户里。】
【人性的贪婪是最致命的弱点。】夏年说道，【他们不会控制住自己伸向财富的手——正如今天那几个商量着，要抢夺他们前同事的器官的畜生们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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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听完夏年的解释之后，立刻完全想明白了一切。
正因如此，它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诧异。
——不是，夏年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就想通这一切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仅仅只是从姜嘉口中得知她丢失了一条项链，再结合之前在酒吧里监视几个割肾畜生时听见的只言片语，就在短短几秒内判断出，这会是一条拥有逆转局势潜力的重要线索！
【所以你立刻就联系了米歇尔，因为你笃定项链一定在黑市。】
【是的。】
【所以你才会向姜嘉确认那条项链的不可替代性，因为必须要有铁证，证明那条项链就是姜嘉丢失的同一条。】
【没错，理清思路之后，你反应越来越快了，阿统。】夏年十分赞赏地说道，那语气就像是想要赏给系统一朵小红花似得。
系统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自己的宿主可真是离谱，哪怕是姜怀这种在临星城相当有名、在业界颇具名誉的律师，反应速度都没有她快！
此时此刻，系统的脑海中抑制不住地再次浮现了那个不太妙的念头。
或许夏年没有它照样能混得很好……？
……喵的，她当然能混得很好，她可是混上过市长的人！但凡她曲意逢迎一点都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系统及时止脑，以免怀疑自己。
在与系统交谈过后，没过多久，一辆轿车就踩着急刹车停在了夏年身边。
姜怀坐在驾驶位，在控制面板上伸手一点，副驾驶位便为夏年打开了：“上来，夏医生，我们换个地方谈。”
夏年从善如流坐进了副驾驶位，车门关闭，车辆启动，很快消失在唐恩义体诊所门口。
……
半小时后，第四区。
一家通宵营业的酒吧的私人包厢里。
包厢内摆放着定制的、由深色金属和皮革材质制成的风格复古的家具。舒适的沙发和圆形桌上散落着全息显示器和触控屏幕，桌上则摆放着一台小型智能机器人，可以提供饮品和点歌服务——但这些，对姜怀和夏年来说，都是无用的功能。
“我和客户经常在这里谈案子。”姜怀将桌面上闪烁着耀眼霓虹灯光的烟灰缸挪到了一旁，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夏年，“空间很私密。外面足够吵闹，且有信号干扰，不容易被人窃听。”
夏年点了点头。
姜怀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感染科义体医生。
……她从老唐恩那里听说过很多关于夏年的事情。在老唐恩的口中，这个小姑娘就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天才。她不仅精通感染医学——这相当于同时精通外科和义体工程，甚至还精通格斗和网络黑客技术这类与感染医学毫不相干的技能。
这在常人看来，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毕竟，她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而已！
现在，姜怀还不得不为这个女孩儿再填上一个新的标签。
“……极强的洞察力和逻辑推理能力。”她说道，“你为什么不去做律师或者侦探呢？”
【告诉她你曾经是临星城最高检察院的检察官。】
夏年当然不会说这话。她说道：“暂时没有这个职业规划。姜律师，我们还是先讨论案子吧。”
姜怀按了按眉心，说道：“你提供的线索确实是个关键信息，但是……我在来的路上想了很久，这其中还是有一些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夏年微笑着说道。
不知为何，原本心情略有些烦躁的姜怀在看见了夏年的微笑之后，竟然不可思议地冷静了下来。
就像是有一种莫名的信心，让她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女孩的话一样。
姜怀心里苦笑了一下：……老唐恩，你给我的洗脑真是有够彻底的。
“第一个问题，我们能找到买家吗？”姜怀说道。
夏年点了点头：“可以。我暴雨帮的朋友提供了足够详细的信息。”
姜怀明显松了口气：“看来我要对暴雨帮改观了……那么第二个问题，如何让买家承认自己购买了那条项链？要知道，这是非法买卖赃物，让买家承认自己违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只要我们能证明那条项链在买家手上，他就会承认了。”夏年不慌不忙地说道，“私自藏匿赃物不是个小罪名，他会寻求更轻的罪名，例如……在受骗的情况下购买了赃物。只要我们人赃俱获，就有了和买家讨价还价的资本，甚至可以让他做控方证人。”
“如何证明？”姜怀紧盯着夏年，“我们没有搜查证。”
夏年没说话，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一条新收到的、来自温泽的信息正在闪烁跳跃着。
“稍等一下。”她朝着姜怀歉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回了一条消息。
包厢的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了酒吧内侍者的声音：“请问夏小姐在吗？”
“请进。”夏年应道。
侍者走了进来，他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看起来略有些粗糙的首饰盒。
夏年从侍者的托盘上取走了首饰盒，目送侍者离开了包厢之后，她将手中的首饰盒轻轻向前一推，推到了姜怀的面前。
“打开它看看吧。”她说道。
姜怀有些不解，但还是伸出手，轻轻打开了那个首饰盒。
在看到首饰盒里面盛放着的东西的瞬间，她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刻抬起眼看向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夏年。
即便是数十年的辩护律师经验，也无法让她抑制住此刻眼中的震惊和错愕！
——那个首饰盒里面，赫然放着那枚姜嘉丢失了的，浅蓝色的天然钻石！
“怎么会在你手里！？”她失声问道。
“我有一些越界者朋友，你知道的……他们神通广大。”夏年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就拜托他从买家的屋子里将这枚钻石偷了出来。毫无疑问，这枚钻石上留下了买家的指纹——这就是铁证了。如果买家通情达理，他会和我们合作的。”
越界者？
……又是暴雨帮，又是越界者，这位夏医生的人脉到底有多广啊？！
“这是……这是违法的！”
“是的，所以，我们需要买家的通情达理。”夏年说道。
“如果他不通情达理呢？”姜怀感觉到难以置信。
——她不敢相信一切居然会如此简单，在她看来最困难的问题，居然在短短数分钟内，就被眼前这个小姑娘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tຊ！
“那么，我的那位越界者朋友并不介意为了我，为了正义，因盗窃罪去坐几天的牢——他可是一直都很痛恨临星城的司法系统的。有了他顶罪，这件赃物影响不到我们，更影响不到法庭的判决。”
在姜怀不可思议的、仿佛在看着一个超出认知的奇迹的眼神中，夏年轻声说道：“人证物证俱在，一切先决条件都具备了。现在，原告方只缺一个优秀的律师了……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姜律师。前提是，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
“……我明白了。”姜怀的目光从夏年的脸上移动到那枚闪烁着浅蓝色、无瑕的、美丽的钻石上，又再次看向了夏年，“起诉相关的事情，我会安排好。”
“法官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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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之前那个器官工厂案的法官是受到了来自上层区的压力的，如果这次还是同一个法官的话，恐怕会有点麻烦。
“这个你放心。”姜怀不在意地说道，“这种涉案金额不高的盗窃案……嗯，按照两千五来算，而并非这枚钻石的原本价格……那位受到了上层区额外关照的法官是不会出面的，一般只会派一些资历相对较轻的法官来审理。”
位置越高的人，往往牵扯到的权力网络就越复杂，反而是年轻一些的更单纯更理想化。
“那就好。”夏年说道。
“真是……不可思议。”姜怀感叹着说道，“我没想到……”
夏年眨了眨眼睛，略有些疑惑地看着姜怀。
姜怀沉默了半晌，失笑：“嘉嘉她，一直坚信这个案子会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天。她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念叨着什么……群星会守望我们，神灵会护佑我们，之类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服她……但到头来，居然真的被她说中了。”
——无论这次起诉的结果是好是坏，这都是一次姜怀原本难以想象的反击了。她原以为，这个案子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的。
结果谁能想到，居然是毫无理由一直相信着正义、相信着奇迹的姜嘉，才是对的。
不，或许……正义和奇迹，并非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
姜怀站起了身，正色向夏年伸出了手。
“……很荣幸认识你，夏医生，谢谢你。”姜怀凝视着夏年的眼睛，“合作愉快。”
她感叹于这双眼眸，那样的澄澈与平和，不像是一个经历了那么多堪称“灾难”的祸事的人所能拥有的。
夏年紧随其后起身，握住了姜怀的手。
“合作愉快。”夏年微笑着说道，“另外……关于我参与的事情，希望你能保密。”
“放心。”姜怀笑着说道，这大概是她自从女儿出事以来，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守口如瓶。”
第 83 章
“……基于上述原因, 我们认为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风险。”
“干掉他。人总该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其他牵涉进来的人呢？买家，律师，暴雨帮, 还有那个医生？”
“买家急于自保，律师想为她女儿复仇, 暴雨帮看钱办事, 医生大概是想当正义使者。他们掀不起风浪，不必扩大风险，除非他们太过愚蠢。”
“明白。”
……
第二天一早。
第六区，治安管理局, 局长办公室。
德里克穿过走廊，来到自己办公室门口, 一眼就看见了在外面等候的姜怀。
他愣了一下。
“……姜怀，你不是？”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啊, 我不是放弃了器官工厂案子, 搬离了第六区吗？”姜怀帮他补完了后半句，“反悔了, 不行吗？”
德里克失笑。
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类似于惊喜的情绪。
他想, 大概是他这段时间总是情绪波动激烈，导致阈值提升，整个人麻掉了吧。
……不, 这应当只是表面因素。
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姜怀踩着高跟鞋走进了办公室内，德里克看着她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 他像是看见了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刚来第六区的不可一世的律政高材生。
她的信心回来了。
……是谁重新给了她信心呢？
“怎么不想走了？”他一边从柜子里拿出威士忌，一边说道。
在目光接触到威士忌的那刻, 他忽然又抑制不住地想起了小卷。小卷已经好些天都没有出现了……器官工厂的案子也暂时还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不，或许他该多一点耐心，毕竟他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庸俗之人，未曾见过绚烂宇宙之外的奇迹，自然也就无法想象。
“嗯……”姜怀接过冰纹酒杯，坐在了沙发上，望向了窗外。
此时此刻，临星城又在下雨。
就像是还嫌海平面不够高似得，就像是生怕仅剩的陆地不被早点淹没似得，它总是在下雨。
“案子有了新的线索和证据。”她抿了一口酒，微笑着望向了德里克，“或许，我们马上就能翻盘了。在享受胜利果实之前，我可不想走。”
德里克愣了一下。
他险些没能拿稳酒瓶，诧异道：“新的线索和证据？”
“没错，而且是相当关键的。”
“……你一直在调查？从哪里弄来的？”德里克将酒瓶放回柜子里，坐在了姜怀的对面。
姜怀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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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当然是从夏医生那里来的，但她已经答应过这位天才小姑娘，对她参与的事情守口如瓶了。
但姜怀也不至于脸皮厚到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于是她便模棱两可道：“安全起见，不能告诉你，你就当是神灵听见了我的祈祷，将希望轻轻放在了我的面前吧。”
本来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德里克却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抬起眼，错愕地看着姜怀。
姜怀没能理解他的惊讶，疑惑的目光刚回视过去，德里克便已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若有所思道：“什么线索？”
姜怀将钻石项链的事情告知了德里克，包括目前他们所拥有的人证和物证。
“思路没问题，这确实可行。”德里克那双漂亮的幽蓝色义眼微微一亮，“不愧是你，姜律师，思路清晰。但这其中还有一些问题亟待解决。”
姜怀觉得有些脸红，这可不是她的原创思路。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个买家，我已经联系上了。”姜怀说道，“他表示自己压根不知道项链是赃物，更不知道那条项链实际上价值极高，他愿意无条件归还项链，并上庭作证，指认卖家的身份。”
——毕竟，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偷窃天然钻石的罚款和牢狱之灾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那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了。
德里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我明白了。”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姜怀，说道，“那个被指认的嫌犯叫什么？”
“布朗。”姜怀说道。
德里克愣了一下。
“布朗·阿特拉？”
“对。”姜怀说道，她有些诧异，“你是把每个嫌犯的名字都记下来了吗？真不愧是你。”
德里克抿了抿嘴唇，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忽然消失了，他的神色有些沉重。
姜怀看到德里克脸上的表情变化，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她直接站起了身，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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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克没说话，他只是站起身，从桌子上取了一块平板，放在茶几上。
随后，一份文件便被他投影到了空中。
姜怀看了一眼投影屏幕上的内容。在那一刻，她就像是被什么无可抵抗的可怕的东西迎面击中了一般，脸色大变，甚至控制不住地倒退了半步。
【器官工厂案嫌疑人布朗·阿特拉保释后，于当夜发现死于自己家中，死因不明】
一盆冰冷的水迎面泼来，让她险些打了个寒颤。
“这……这怎么可能？”姜怀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死了？
刚刚发现的突破口，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昨天半夜发现的尸体。”德里克说道，“目前还不确实是不是谋杀。如果是，那么犯罪手法相当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几乎无迹可查。第六区治安管理局太繁忙了，你知道的……犯罪率越来越高，人手和预算却总是不够，再加上上面的压力，布朗·阿特拉的死亡大概率是不会被立案的。”
姜怀呆愣在原地。
……布朗·阿特拉死了。
仅仅只是在她和夏年交谈之后数个小时，布朗就死了，而tຊ且是“死因不明”。
这下完全死无对证了！
某种被不可知的存在窥探的恐怖感让姜怀浑身僵硬。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布朗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灭口？
发生得太凑巧了，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在被一双无形的眼睛所注视着。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被人洞察，并提前做出了应对！
她知道这件事情慢不得，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走完全部流程，不然就可能会出现证据被销毁的情况。正因如此，昨晚夏医生的速度也快到不可思议，短短一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她就把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到了极致。
可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才只过去了一夜，为什么关键的被告就直接被杀死了？
这是他们通往器官工厂案真相的唯一一条路径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泄露的？！
“……我该想到的。”姜怀喃喃说道，“我早该想到的。”
“……”德里克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取消了投影。姜怀坐在沙发里，再次扭头望向了窗外。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窗玻璃上印着一幕灰蒙蒙的画面，染湿了整个城市，将楼宇包裹在一层朦胧的水雾之中。深沉的云层把阳光扼杀在高空，只留下一片暗淡的灰暗。冷雨如针尖一般细密，融入坚硬的混凝土地面。
这并非是姜怀的职业生涯中第一次遇见黑幕。
但这却是最让她感觉到毛骨悚然的一次。
这几乎是一次警告——像是那种无法被抵抗、无法被匹敌的力量发出的警告：不要再插手，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究竟……想要保守什么秘密？”
姜怀突然觉得有些疑惑。
“为什么要为一个割肾的做到这种地步？”
他们到底……被卷入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之中？
姜怀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该怎么办？唯一的线索也没有了，这个案子……还有没有可以翻盘的空间？能不能找到那个买家，然后再想想办法……不，不行，或许他们已经盯上那个买家了，她如果贸然去联系对方，没准下一次得到的就是买家的死讯……
德里克也叹了口气。
“这样的情报泄露速度……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能够做到的。”他眉头微皱，“或许这个案子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可能牵涉到……”
他没有明说，但姜怀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姜怀苦笑了一下。
“……德里克，有时候我真佩服你。”她说道，“你是怎么能在面对这种令人作呕的事情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你真可怕。”
这样的冷静，已经可以被称为毫无人性的麻木了。
甚至，他的冷静已经深刻影响到了姜怀自己。她想，如果没有德里克在这里，她或许会比现在更加失态吧。
希望破灭的感觉，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习惯了。”德里克说道。
“看样子，和你比起来，我还是年轻了。”姜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德里克叹了口气：“这不是坏事。”
姜怀没再说话，只是对着那条警方收到的讯息发呆。
“你打算怎么办？”德里克问道。
“……我不知道。”姜怀说道，她的语气也低沉了下去，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说道：“等一下。我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她可能也会……”
“她？”德里克疑惑道。
“……抱歉，失陪了，有线索务必联系我。”姜怀对着自己的这位老朋友点了点头，离开了德里克的办公室。她随后拨通了夏年的电话：“夏医生，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
夏年平静地听着电话的另一侧姜怀的声音。
她站在感染区的休息室内，侧过脸，看向了落地窗外绵绵的雨幕。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散落在窗外混凝土地面上的废弃的缆线杂乱地堆放着。机械零件如同垃圾一样堆在墙角，雨水带着锈迹流淌着，如同带着血的眼泪。
“……事情就是这样，夏医生。”姜怀说道，她似乎很想维持平静，但愤怒、恐惧、无奈却依然能从罅隙间泄露出来，像是一闪关不紧的门，“这不像是意外，他们大概是察觉到了。”
“我知道了，姜律师。”夏年说道。
“你要注意安全，夏医生，他们可能会注意到你。”姜怀十分歉意地说道，“让你也卷了进来，抱歉。”
挂断电话之后，夏年依然望着窗外，就像是看入神了一样。
【……你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吗？】系统问道。
夏年没有说话。
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愤怒、疑惑之类的负面情绪，像是仅仅只听到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新闻一样。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了。
【太快了。】夏年说道，【我的心理预期是四十八小时，可现在只过去了十二小时。】
【你知道那个割肾的会被杀？】
【如果让他们的团伙反应过来了，大概率会，但他们不该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的——姜怀甚至没有来得及正式起诉他们。】夏年说道，【这个案子后面……有一双隐匿着的眼睛啊。】
——那些真正的玩家，永远只会藏于幕后。
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阵海风在落地窗外呼啸而过，如丝线般的冷雨偏离了直角，斜斜地倾泻在玻璃上。
系统陡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你会有危险吗？】
【暂时不会，但这已经是一次警告了，如果再继续调查下去，恐怕难说。】
【那你要怎么做，放弃吗？】
夏年又沉默了。
放弃？
不。
在她决定了要踏上道路的时刻，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更没有放弃这个选项。那双藏在幕后的眼睛，无论是谁，她都必须找出来。
【既然遵循程序正义的正常手段已经起不到作用了——就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她望着窗外的绵绵冷雨，目光沉静而冰冷。
【那么……就该动用一点最终手段了。】
第 84 章
送姜怀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之后, 德里克站在落地窗前又发了一会儿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随着酒水下肚，手中的冰纹酒杯愈发轻了。
在酒水耗尽之后, 他终于转过身，想起自己还有一些审理工作没能完成。就在此刻, 他感到一阵寒冷的微风拂过, 看见自己身后的办公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卷？”德里克愣了一下。
“说好要戒掉呢？”小卷瞥了他手里的酒杯一眼。
德里克立刻啪得一声就将酒杯扔进了垃圾桶，很快啊，速度快得惊人，肉眼只能捕捉到残影。
“今天怎么来了？”在小卷不甚赞同的目光下, 德里克略显尴尬，光速转移话题问道。
……说实话, 他第一眼看到小卷突然出现，还是被吓了一跳。他怎么说都是个实力达到了Alpha级别的义体人, 改造程度极高, 堪称是半机械人，这样敏锐的感官, 居然连办公室里面突然多了个人都察觉不到。
真不知道是他年纪大了耳背眼花, 还是小卷的存在本身太过奇幻。
“心情不太好。”小卷说道。
“怎么了？”
“和你心情不好的理由，应该是一样的。”小卷说道，“我没想到常规的解决策略居然这么快就失效了——放在以前, 这多多少少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
德里克怔了一下, 随后反应过来：“是你在帮助姜怀？”
小卷耸了耸肩，没否认。
行了, 一切都说通了。所以姜怀才会说, 是神灵将线索放在了她的面前。
……没想到姜怀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投身星空信仰了，说好的律政高材生, 信仰坚定的铁血唯物主义者呢？
德里克眼前一黑。
所以现在临星城到底藏了多少群星之子啊！亏他之前还试图调查这个密教团体，这调查下来没准发现敌人就在自家大本营呢！
“帮不帮都无所谓，现在看来，必须得下点猛药才能起作用了。”小卷说道，她的神色严肃了起来，“艾森，我需要那批嫌疑人的名单，以及他们的住所。”
……
阿道夫关闭了自己的手机屏幕，朝着街边啐了一口唾沫。
“妈的，真是晦气！”他嘟囔着说道。
新的事业还没有开始，他们居然团队中就死了一个人！
——而且还死得不明不白！
天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没准是溜大了、嗑嗨了，或者干脆就是义体兼容性出了什么问题，当然，也可能是用了什么违禁药品。
无所谓，反正这年头各种各样莫名其妙查不出死因的死亡太多了，没准tຊ布朗那家伙就只是倒霉而已。
啧啧，有些人就是无福消受泼天的富贵呀。阿道夫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布朗这家伙死了，他的那份报酬……岂不是就可以由其他人平分了？
这样一想，倒也不是坏事嘛！
然而，这件事情到底是有点奇怪，时机也太巧了吧。
而且不管怎么说，他的同僚离奇死亡这事儿，多多少少还是为阿道夫带来了一些不祥的预感，只是他也不清楚这种不祥预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阿道夫很快回到了自己位于第六区的住所。
和大多数第六区人一样，他住在一处公寓楼里。公寓楼外墙覆盖着深灰色的钢铁和混凝土，没有过多的繁复设计。楼体上布满了简易的太阳能收集板，以提供一些相对廉价的能源。公寓内部的装修也比较简单，各项条件只能用马马虎虎来形容，也就只有一扇能看见临星城第六区夜景的落地窗还算不错——
但临星城第六区夜景，不看也罢。
阿道夫扫了一眼自己的住处，便觉得心情烦躁。
“或许我应该换一套更豪华的住所。”阿道夫心里想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竟他已经赚了这么多钱了，是时候好好享受一下。
可是他刚刚才在法院上说自己的收入不高，只是个被蒙骗到非法组织里面的老实打工人而已，而且已经将所谓的所有非法所得都上缴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肯定是没有办法进行高消费的。如果他换了个好的住所，没准还会被法院调查。
这么一想，阿道夫心里又恼火了起来。
他妈的！都怪那些多管闲事的条子！把自己这窝给端了，又能为他们加多少工资呢？非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真他妈一群傻逼！这年头，这帮脑子不好的人就应该早点被淘汰！
尤其是他们那个狗日的局长！
一想到这个，阿道夫就忍不住想喷脏话。
真不知道那个条子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器官工厂的！
一个已经坐到了这么高的领导位置上的人，好端端的干嘛来第七局这种穷乡僻野里的鬼地方？真的是脑子有病！
不过还好，那个叫德里克的条子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被联合军警总指挥部手里的绳索套住了脖子的狗而已，根本就不足为惧。
希望这阵风头赶紧过去，阿道夫想着，过个几周，被海量的垃圾信息塞满的临星城就会把器官工厂这件事给彻底遗忘，他就可以取出自己赚到的钱，给自己换一套更好的住所了。
反正人们对于不切实影响到自己利益的事情，就是漠不关心的。
他甚至可以给自己换一套更好的义体，好好享受一下那种凌驾于常人之上的感觉，没准到了那时，他还可以被公司看中，去上层区过好日子呢！
买别人血肉器官赚来的钱，给自己换上更好的器官——这么说，还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呀！
这么一想，阿道夫心情就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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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布朗死后，他心中隐隐约约浮现出来的不祥的预感，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无法被忽视。
这种不祥的预感和怪异的知觉就像钉子一样锚在他的心底，过于强烈，以至于他甚至意识到自己的感官都被影响到了。
“真他妈搞不懂，这公寓的管理员又忘了修空调！”他很不爽地念叨着，“这屋子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就在他准备去检查设备的时候，他突然看见，落地窗旁边似乎站着一个人。
阿道夫瞳孔本能一缩，吓了一跳！
他停下了脚步，瞪大眼睛看向那个人影，在看清楚了之后，他愣了一下。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女孩儿。
她有着一头浓密漂亮的卷发，穿着款式非常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安静地站在落地窗旁，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穿透了不知为何愈加稀薄和寒冷的、令人战栗的空气，看向呆滞在原地的阿道夫。
阿道夫先是感觉到了疑惑。
说实话，这一幕实在是有一点诡异，诡异到阿道夫以为是不是自己的义眼出现了什么兼容性故障，产生了幻觉。
他的房间里……怎么会跑进来其他人？
随后，他就听见那个女孩张口说道：“你是器官工厂案的嫌疑人阿道夫·拉米瑞兹吗？”
……不是幻觉。
就在女孩儿开口的瞬间，伴随着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寒冷和窒息感就像是鬼影一样，缓慢地、不容抗拒地、姿态扭曲着缠上了阿道夫。
不，不对劲。
这女孩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他的房间里的？
在升起的焦躁感和隐隐约约的恐惧之中，另一个肮脏的念头无法抑制地从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就像是兽的本能一般——
这女孩看起来倒像是个原装的，就是身体稍微小了一点。如果她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成年女孩儿的话，器官的适配性就更好了，一定会是一头不错的牲口。
这样的念头一出，他潜意识中，自己好像就已经站到了猎人的位置上。
这让他暂时压制住了心头莫名其妙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感，那些在他潜意识中堆积如山的、戕害他人获得的自信再度占据理性的高地。
他开口说道：“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进来的？”
女孩儿却没有回答他。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凝视着他，透过房间内战栗着的、冰冷的、稀薄的空气。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又觉得这女孩有些眼熟。
记忆在这一刻疯狂回溯，像是在星空下受到牵引奔回海滩的浪潮。
他瞳孔微微一缩，叫出了眼前这个女孩的名字：“等一下——你是占星师！”
这个女孩，是临星城第六区流传已久的都市传说——她是所谓群星之神、星空自我的代行者，在街头巷尾间游走、改变命运轨迹、拯救那些苦难者的神灵使徒。
听见阿道夫的话，占星师露出了一个近乎天真的微笑来。
“那我应当就是没有找错人了。”她轻声细语地说道。
“你找我？这可不是什么礼貌的拜访方式。”阿道夫眯眼说道。
“对待罪人，自然不需要礼貌。”占星师说道。
阿道夫立刻意识到，来者不善！
“装神弄鬼！”阿道夫怒道，“兔崽子，我知道你不过就是一个非法的越界者而已，你还敢在我的地盘找事？！我看你这个小母——”
话还没说完，阿道夫就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他甚至能听见舌头弹动时发出的冰裂的声音。
一种可怕的、对抗着人类本能的、寒冷与孤独的感觉缠绕着他，他感觉自己仿佛忽然被扔进了无垠的外太空中，克制不住地浑身僵硬，如同尸体。
虚无中没有声音，寂静得让人窒息。没有空气给予声音传播的实质空间，没有生命的呼吸，没有轰鸣的心跳，他僵硬地、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抬起头看向女孩。
……为什么？
为什么会……动弹不得？思维……像是被冻住了……
在这一刻，他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因为他分明看见——那个身材矮小的女孩的身后，她的影子如同神话中言语所不能描述的生物般，舒张开复杂纠缠的柔软滑腻的肢体，可怖的姿态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剪影。
……幻觉？还是噩梦？
“法庭放过了你们这些畜生，但是我们不会。”他听见那个女孩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道，她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团冰冷的火在寂静燃烧，“群星判处你死刑，阿道夫·拉米瑞兹。”
阿道夫瞪大了眼睛。
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色，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令人害怕的、恐怖到极点的东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和腹部，随后是四肢，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濒死的蜘蛛，又或者是一个在超重力下坍缩的黑洞，他的躯干和肢体都向内收缩，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随后，他那胡乱摸索的手触碰到了自己的内脏。在规则的律动中，跳跃着的心脏欢快地起舞，像是正在击鼓仪式的祝祭。
是幻觉吗？是幻觉吗？他张开口，发不出声，似乎想要求救。他拼命地向着公寓门的方向爬去，可视觉却在消亡。在他的知觉中，那双已经盈满了恐惧的眼睛却像是被拖拽牵引着一样，全都爆了出来，像垃圾一样掉落在tຊ地面上。
鲜血和循环液一起，从他脸上的每一个孔道喷涌而出，落在已经不再动弹的的眼球上，他看不见了。
门在哪里？出口在哪里？生路在哪里？脱离这无穷无尽之噩梦与幻想的道路在哪里？
失重感传来。他恍惚间有了一个疑问。
——我醒来了吗？
在他视网膜最后留存的画面中，瑰丽的、浩瀚的、包含着森罗万象的辉光朝着世界的尽头照射而去，如同人类对于最深处未知的恐惧，永无尽头。
……
第 85 章
在离开了治安管理局的局长办公室之后, 姜怀回自己的事务所处理了一些不得不做的日常工作，然后她便在夜色降临之前，回到了唐恩义体诊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在经过大厅的时候, 看见了正在那里与安德烈交谈的夏年。
后者也注意到了她，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了一秒。
姜怀朝着她点了点头, 她们似乎都从彼此的目光中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无奈, 或许这也是一种默契。
随后，姜怀进入了非感染区病房，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在发生了那样不幸的事情之后，至少还有一点能够被称得上是万幸——她的女儿姜嘉似乎和其他受害者不同, 她并没有被那样可怕的经历所困扰，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更没有出现任何心理问题。
在姜怀走进病房的时候，她甚至还看见姜嘉正在饶有兴趣地看着投影屏幕上播放的综艺节目。两个机器人正在比赛举盘子, 围观的人类兴奋地将筹码丢向它们, 而它们用手中的放满了高脚杯的盘子去接住那些筹码。
人们海啸般欢呼着，投身于这一场盛大的、公开的赌博。
“嘉嘉。”她喊道。
姜嘉从节目中抬起头, 看向自己的母亲, 她露出了惊喜之色：“妈，你忙完了呀？”
姜怀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说道：“嗯, 后面这段时间, 妈妈会一直在医院里面陪你，直到你完全康复……然后, 我们就离开这里, 去上层区。”
姜嘉有些疑惑的说道：“之前的那个和案子相关的线索，不查了吗？”
姜怀叹了口气。
“准确说, 那并不能被称之为线索……而且已经断了，没有办法再查下去了。”
她想试着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但却无法掩盖其中的无奈和沉重。说实话，无论在外面挨了多少记现实的重锤，姜怀都很不愿意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表现出负面情绪——她是希望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孩子的。哪怕，只是拖延一点时间。
姜嘉微微一怔。
半晌之后，她说道：“好吧。”
但是她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无奈的、不忿的神色来。
“但一定不会就这么结束的，对吧，妈妈？”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姜怀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她忽然莫名羡慕自己的女儿。
——是啊，她把自己的女儿养得太好了。
哪怕她已经见识过了如此残酷可怕的、人类自相残杀、倾轧、为了贪欲灭绝人性的灾难，哪怕她经受了那些畜生的非人折磨，却依然能保持着善良和天真。
这样的光辉，美丽，却脆弱。
姜嘉见她的母亲没有回答，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她安慰自己的妈妈说道：“没事的，妈妈，你大可放心。虽然现在可能有一些意料之内的小波折，但是正义一定会取得胜利——这不是一句口号，相信我，这个案子最后一定会被解决的。”
这下反而轮到姜怀觉得诧异了。
……如果说，乐观是一种为了能好好生存而必要需要的心态，她女儿此时此刻的心态，可不仅仅只是乐观而已了。
——而是信心。坚定的信心。
这样的疑问，让姜怀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为什么能这么确信呢？”
这下轮到姜嘉觉得诧异了，她笑着说道：“妈，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都忘了是吧？群星之神祂一直都在看着我们啊！祂的信徒，那些心地善良、心怀正义的人，都愿意为了尚在苦海的受害者们向祂求救，祂也一定会回应这些朴素的愿望的。”
姜怀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自从那次器官工厂案被救回之后，她的女儿似乎……就多出了一种信仰。
姜怀很能理解，毕竟，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是最虔诚的时候。
……但她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是好还是坏。
陷入迷信和陷入恐惧，到底哪一种是更加可怕的，她分辨不清。
但是她很清楚，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一直沉浸在对这种虚无缥缈的幻象的追崇之中。
姜怀在第六区生活的太久了，她太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着什么神灵的眷顾的。
是的，绝不可能。
如果祂真的存在，那为何有如此之多经受着苦难折磨的人，日日夜夜在活地狱中挣扎，不得解脱？
若是真有神灵，为什么祂在以前从未显灵过，向祂的信徒伸出过援手？
姜怀作为司法从业人员，自然也是早早就听说过在第六区流传着的所谓星空信仰的都市传说的。
但是在她看来，那不过就是几个越界者组合成了一个团体，用一些常人没有办法理解、也暂时没有破译的方式，去创造了一些所谓的神迹与奇迹。
他们能蒙骗得了一些受教育程度不高的人，但却骗不了从中央学院毕业的律政高材生姜怀。
姜怀不愿意自己的女儿陷入到迷信中去，更不愿意她陷入什么奇怪的□□的漩涡与泥沼——这毕竟太过危险。
于是，姜怀对自己女儿说道：“嘉嘉，不是妈妈要打击你。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什么神灵的。”
姜嘉立刻反驳道：“不是的，这个世界上是有神的。我们之前在器官工厂里被关着，本来大家都绝望了——就是因为向神灵不断地祈求帮助，祂才会降下神迹，将我们所有人解救出来！”
姜怀叹了口气，说道：“不，你们能被解救，是因为治安管理局的人找到了你们。”
姜嘉摇了摇头，她语气平静却坚定：“妈，我当时就在器官工厂里，我知道的、看到的比你要多得多。当时只有两个人来到了器官工厂拯救我们——一个是占星师，还有一个是德里克局长。至于治安管理局的其他人，那些义体装备齐全的警察们，都是在所有反抗的敌人已经被击倒、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之后，他们才出现的！”
姜怀愣了一下。
……占星师和德里克？
她知道占星师，第六区的都市传说，无数人口中能够洞察与操纵命运的神灵使徒——这样一个一听就大概率是非法越界者的人，居然会和德里克局长一起行动？
姜怀感觉自己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姜嘉还在一脸不高兴地批判治安管理局：“在我看来，那帮后到的警察们非但没有起到一点作用，还拖了后腿呢！他们甚至还打坏了储藏室的器官，把那些原本还有希望被救回的受害者们的器官给毁了。”
说到这里，姜嘉又想起了当时在器官工厂外面，她从张辛身上所感受到的无力和绝望，以及事不关己的那帮警察。
她的神色中出现了些许不忿：“你说，治安管理局能顶什么用！？”
姜怀倒是关注着另一个名字：“你刚才说到了占星师？”
“对，占星师。”姜嘉用力地点了点头，“妈，你总不至于没听说过她吧？”
姜怀当然是知道占星师的。
……但说实话，姜怀总认为，关于占星师的都市传说多多少少带有一些传播者的夸大其词，以及群星之子们为了传教、不惜扭曲事实的成分在内。
姜嘉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她一看到对方的表情就明白了自家老妈的意思，连忙说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不是骗局，我是亲眼见识了占星师大人的不可思议的力量的！”
眼看着自己这种说法似乎并不具备太大的说服力，姜嘉连忙补充道：“而且德里克局长应该也是星空的信徒，毕竟他和占星师大人一起行动嘛，他们一定都是群星之神的使徒。”
姜怀听了这话，也不知道是该震惊诧异，还是该哭笑不得。
……同在司法系统内做事，她可是在姜嘉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德里克了。都这么多年了，她可从来没有听德里克提起过什么星空信仰，更别说是什么神灵使徒了。
姜怀又好气又好笑道：“别乱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才没乱说。”姜tຊ嘉不服气道，“要是我没安装义眼的话，肯定就把当时的画面给录下来了！德里克局长和占星师大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属于年轻人的那种充满活力的八卦眼神来：“妈，你是没看到他们当时的相处模式，还有德里克局长看占星师大人的眼神……要我说，那压根就不是什么普通同事或者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系！那简直就像是——”
她顿了一下，就像是在纠结着措辞。
随后她肯定地说道：“那简直就是看自己亲人的眼神。”
对，没错！
说出口之后，姜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姜怀：“……亲人？”
“是的！”
姜怀感觉自己都要懵了。
她在理智上当然很清楚自己女儿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
谁都知道，德里克那家伙是从第七区上来的难民，他是那场灾难仅存的少数幸存者之一。正因如此，他的家人和朋友也早就在那场可怕的浩劫中被深埋在海底了。
他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亲人”？
……但是，姜怀又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女儿的人。
她的女儿，从来不会在这种重要的、原则性的问题上撒谎。况且，撒这种谎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德里克那家伙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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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会这么镇静吗？难道他也是打心眼里坚信神一定会惩罚那些罪犯，所以才如此波澜不惊？
姜怀眼前一黑。
……艾森·德里克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背地里偷偷搞星空信仰是吧！
姜嘉说道：“妈，你不是和德里克局长的关系还不错吗？你去问问他，我绝对没骗你！”
姜怀看着自己女儿这无比肯定的样子，虽然她面上依然是一幅不相信的模样，但心里已经悄然动摇了。
姜嘉接着说道：“所以我才说呀，群星之神一定会守望着我们——祂并非是悬在空中、高高在上、不理凡尘的神祇，祂是真正关心着世人、能影响到现实、改变我们命运的伟大神灵呀！”
姜怀作为知名律师，向来伶牙俐齿。但或许是因为今天遇到的不合常理的事情太多了，扰乱了她的思维，她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找到话来反驳自己的女儿。
姜嘉眼看着自己的老妈无话可说了，便又补充道：“妈，你想想，我们之前确实无法证明神的存在，但那只是人类的认知没有达到足够高度而已。在我今天告诉你德里克局长的这个小秘密之前，你能想到德里克局长会是群星之子吗？但你想不到，不代表他就不是嘛！”
姜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她女儿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
不知道的、看不见的、无法证明的东西，不一定就不存在于世界上。
更何况，所谓神灵不神灵的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就像她自己所深信的那样，如果群星之神、星空自我、或者其他什么复杂名字的神灵并非真实存在，而是一群实力超出人类理解的越界者团伙所塑造的一个虚拟形象的话——如果这些越界者确实是在做拯救苦难、惩恶扬善的事情，那将他们称为“神”又有什么问题呢？
信仰的对象并不重要，信仰本身才重要。
姜怀感觉自己真的是被说服了。
于是，她只能无奈地笑着说道：“只要你不去做一些极端宗教行为，不要去参加一些一看就不太对劲的邪|教仪式，保护好自己的安全，那就随你。”
姜嘉听了这话之后，特别开心地笑了起来，她一把抓住了自己母亲的手：“妈，要不，你和我一起来向神灵祈祷吧？祈祷祂会惩罚那些恶人。”
姜怀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姜家又接着说道：“我想，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向祂祈祷，能够被祂听见应该是有一定的条件的吧——或许只有愿望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祂才会向我们伸出援手呢。妈，咱俩一起祈祷，没准祂就能听见了呢！”
姜怀看着自己的女儿，感觉十分无奈。
但是……她女儿眼中的某些东西却突然打动了她，如同琴弦微颤时发出的突兀却悦耳的乐声。
那是一种干净的、澄澈的、明亮的、甚至是近乎天真的、动人心弦的光芒。
一种也曾经在姜怀自己的眼睛里闪烁过，却又在长久的时光消失与现实磋磨中，慢慢熄灭了的光芒。
她露出了一个近乎溺爱的微笑来：“好吧，就听你的。”
……在经历了险些失去女儿的灾难之后，她对很多事情都看淡了。
——那些曾经坚持的信念，那些不愿退让的坚持，那些能够被称之为天真梦话的理想。
她甚至愿意放弃自己在第六区的事业，带着自己女儿去往上层区，离开这个第六区这个充满了罪恶与黑暗的泥沼。
是啊，人总是到了快要失去的境地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无论如何，她的女儿能够过得幸福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又有什么必要拒绝一个无关痛痒的请求呢？
姜嘉开心极了。
“无尽宇宙的探索者，真实规则的洞察之眼，超越万界的星空自我……”姜怀与姜嘉一起，念出了那个完整的神名，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愿，“希望您的惩罚能够降临在那些残害同类、被贪欲吞没的人身上……”
很快，两人便完成了祈祷。
姜嘉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母亲：“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感觉？”
姜怀觉得自己哄女儿也哄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便要赶姜嘉上床睡觉。
“好了，你赶紧休息吧。”她笑着说道，“别再跟我闹了，再不休息又得多住好几天医院。”
姜嘉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她正准备缩到被窝里面去，病房外面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请进。”姜怀喊道。
走进来的是夏年。
她看着姜怀，语气略有些急促地说道：“姜律师，不好意思打扰了。”
姜怀对这个年轻的医生还是非常有好感的，在线索破灭之后，她甚至有些羞于见到她，就像是……辜负了她的好意和期待一样。
姜怀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道：“没事，怎么了吗，夏医生？”
“您看新闻了吗？”夏年说道。
姜怀一愣。
这段时间坏消息太多了，以至于她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语气急促道：“发生了什么？”
夏年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说道：“就在刚刚，又有一个器官工厂案的嫌疑人死亡了。”
“……又死了一个？！”姜怀瞳孔一缩。
姜嘉听着两人的话，立刻把电视调到了临星城实时新闻频道。
“本台最新消息，曾经涉险非法交易器官、后因证据不足释放的阿道夫·拉米瑞兹于自家公寓中坠楼身亡，目前警方已排除他杀可能……”
姜怀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条新闻。
坠楼身亡！？
而在她的身后，姜嘉的笑声像是风铃一样响了起来。
“妈，你看啊，”她笑着说道，“我告诉过你的，对不对？神灵的惩罚……降临了呀。”
第 86 章
“本台最新消息, 曾经涉险非法交易器官、后因证据不足释放的阿道夫·拉米瑞兹于自家公寓中坠楼身亡，目前警方已排除他杀可能。本台提醒各位市民，在日常生活中务必要提高警惕, 注意自身安全，避免靠近高层危险地带, 非必要不开启高层落地窗……”
姜怀愣愣地看着投影屏幕上打了马赛克的尸体画面, 呆住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认知障碍，又或者是做了一个什么怪诞离奇的梦。
毕竟，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太过不可思议, 太过超出认知，她甚至感觉自己理智的根基都在摇摇欲坠。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为什么她刚刚才和自己的女儿祈祷完, 下一秒，她所祈祷的愿望便真的实现了？
姜嘉换了一个频道, 与刚才临星城官方媒体的严肃正经不同, 她新换的频道是一个热衷于用爆炸性的新闻博眼球和收视率的媒体。
这个频道同样在报道坠楼事件，但放出的画面可就劲爆多了。
先是一张仅仅把血肉模糊部分打了薄码的尸体照片, 照片上, 尸体一只发青发紫的手僵硬地伸出一根食指，用血在地面上画了一个数字：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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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还有一个视频在同步播放着。
“观众tຊ朋友们，请看这段在网络上流传的监控视频！可谓是非常的离奇、恐怖啊！”主持人激情澎湃, 他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腔调道：“我们可以看到, 死者在坠楼之前，做出了很多毫无意义的诡异举动！我们必须提醒朋友们, 这是一段非常可怕、让人难以想象的录像, 如果您胆子小，怕做噩梦, 或者有心脏疾病，那还是不要看了——其他够胆的朋友们，请看视频！”
在一段并不算太清楚的监控录像中，阿道夫先是进入了自己的公寓，然后他像是觉得冷了，在空调控制屏幕处调控了一下。
随后，他走到了房间的空地上，望着某个地方发起呆。
恐怖便是从此刻开始的。
他像是突发恶疾，浑身抽搐着跪倒在了地面上，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很难想象在什么情况下，人类才会露出那样狰狞、扭曲、恐惧到了极点、仿佛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表情。
他抽搐着，手脚像是不正常了一样舞动、扭曲，仿佛一只濒死的、挣扎着的虫子。
然后他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爬到了落地窗前，他肢体极不协调地站了起来，用力拍打着落地窗的紧急控制器。
很快，落地窗便被打开了，他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四处乱爬，脸上的惊恐之色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终于，他爬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一头撞向熊熊燃烧的火焰的飞蛾，毫不犹豫地朝着已经被打开的落地窗冲去。
然后，他惨叫着，一跃而下。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主持人依然在用一种夸张的语调说道：“朋友们，看到没有？这简直是我今年看到的最恐怖、最怪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视频片段了！死者在坠楼前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让他表现出如此诡异的行为，露出那样惊恐的表情！？还有这张照片——！”
他展现出了一张死者被打了薄码的尸体照片，把镜头凝聚到了那只发青发紫的手，以及用血写出的“一”上。
“死亡信息！”主持人怪吼怪叫着说道，“本台最勇敢、最高效的王牌记者在警察封锁现场之前拍摄到的关键照片上，我们可以看到，死者留下了死亡信息！一！没错，数字一！这代表着什么？难道说，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更多的死者吗！”
电视中的主持人依然在煞有其事地分析着死亡录像，所有的解读都朝着流量最大的方向而去。
而屏幕前的姜嘉、姜怀和夏年都呆住了。
姜怀感觉自己被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给集中，寒意直冲天灵盖。
……这太诡异了。
如果说，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在临星城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可以达成的目标的话，那么，在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同时，还能让一个人瞬间发疯，自己打开落地窗，在一系列扭曲怪异的动作后坠楼身亡——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只会出现在恐怖片里的恐怖怪事！
“这会是那些在器官工厂案中含冤含恨而死的怨魂的复仇吗！？”主持人说道，“抑或是——来自上苍的神罚呢？！”
听到这里，姜怀已经完全能想象社会舆论会如何评价这起坠楼案了。
——毕竟，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法院在关于这个案子的判决上是不公平的。这个案子已经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舆论风波。而今时今日，案子的嫌疑人却以如此具有话题性的方式死亡。
更别提死者写下的那个“死亡信息”了。
……那个一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真的只是一个开始吗？
姜嘉自然是很开心的，虽然她一开始被录像吓到了，但很快就调节好了心态，欢快道：“我就说，群星之神没有抛弃我们——祂果然听见了我们的声音！”
夏年怔了一下，看向母女两人：“群星……之神？”
姜怀连忙打断了自己的女儿：“嘉嘉，你好好休息，夏医生，我们先出去一下。”
她拉着夏年离开了病房。
在病房外，她疑惑道：“为什么会这样？夏医生，这会是越界者作案吗？”
夏年脸上的神色也十分茫然：“我也不知道，姜律师，我只是个普通医生而已。这看起来太怪异了。”
……是啊。姜怀意识到她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夏医生怎么会知道？
她陷入了混乱。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或许她应该感到欣喜，毕竟那是曾经害了自己女儿的人，此时此刻，他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和惩罚。
或许她应该觉得疑惑，这件事情太过诡异和离奇，而且发生的时机太巧了，刚好就在她向神灵祈祷之后。
又或者，她应该觉得恐惧。这样不合常理的、无法用当今任何一种理论进行解释的事件，竟然就这么发生在了自己的面前。
夏年说道：“会不会和那个叫布朗的嫌疑人一样，是同一批人作案？”
姜怀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像，他们的作案手法不一样，也没必要闹这么大。而且……尸体旁边的那个一究竟是什么意思？会有更多的器官工厂涉案嫌疑人死亡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年没有说话。
姜怀的思维依然在发散。
“那真的是个一吗？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含义？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威慑而已？”
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她像是泄了气般，露出了一个含义复杂的苦笑。
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脑容量去思考这些事情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离奇了，或许她应该好好去思考一下——那些她以往从未思考过的，关于这个世界本质，以及那些尚未被发掘的世界里侧的秘密。
【看样子，整个第六区的人都要被你的操作给震撼了。】系统看着姜怀的反应，在夏年脑海中说道，【看来咱们的策略是正确的。】
——拿到嫌疑人名单，一个个找上门去，用幻象逼疯他们，让他们在混乱中自杀。
【是啊，】夏年说道，【毕竟器官工厂案的嫌疑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每一个都杀死的话，实在是太贵了……】
这就是夏年会选择其中一人下手的原因。
她留下那个数字，完全是为了威慑其他的嫌疑人——在看到自己的同伙一个接一个死去之后，这些人一定会顶不住压力，最先崩溃的那个人就会成为突破口！
他们知道，自己被猎杀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心怀正义者在执行审判与处决！
他们为了寻求一线生机，为了躲避来自另一个法庭的审判，就必定会找到警局自首。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躲到监狱里去，就是用自己的态度告诉这个行刑者，他们愿意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
与此同时，在阿道夫的尸体被发现之后，这起离奇的案件便像病毒传播一样，在整个网络上散播开来。
毫无疑问，这场离奇的坠楼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这不仅仅是因为，死者的身份是前段时间引起了第六区轩然大波的器官工厂案的嫌疑人。
更是因为，这一场坠楼事件的离奇和非理性。这一切都难以解释，诡异可怖，却又大快人心，就像是一个正义的、残酷的行刑者，对一个逃脱了法网的罪犯的无情处决。
——你取走了别人的生命，那么同样的痛苦就会强烈在你的身上，并且更痛苦，更令人恐惧。
网络上很快出现了大量的相关帖子。
大部分声音都是在为这位没有面孔的处刑者叫好，毕竟，在大众朴素的价值观和善恶观中，器官工厂案的审判结果绝对是有问题的。
哪怕它确实是合法的，大多数心存善意的人的心中依然会有一杆秤，无论对错还是善恶，都有着自己的判断。
因而，当罪恶被惩罚之后，他们当然是欢喜的。
同时，很多人、尤其是群星之子，也从中看到了超自然力量的干涉。
“群星之神出手了。”他们在网络上无比笃定地说道，“一定是群星之神、星空自我的代行者！她在履行着神灵的意志，守护着我们，守望着善良、正义和人性。”
器官工厂的受害者们在看到这条新闻之后，还有余力能够发声的，更是直言不讳的公开表示，当初在器官工厂案中，就是神灵的代行者拯救了他们。
“如果没有神灵的赐福和救赎，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不会被侦破。而现在发生的这一切tຊ，不过是群星之神守望目光的延伸罢了！”
“那些有罪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群星会找到他们，将他们从人群中拽出来，将他们的罪恶暴露在阳光之下，叫他们送往罪人应该去向的地狱！”
……
与此同时，一份详细的现场调查报告，被递交到了第六区治安管理局的局长办公室的桌子上。
德里克接过调查报告扫了一眼，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死相极其扭曲可怖的尸体身上。
就在几日之前，这具尸体的主人还在法庭上对着他挑衅地笑着，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还故意压低声音，用一种刚好能让他听见的声音，称呼他为“联合军警总指挥部的狗”。
而现在，失去人性的畜生倒在地上，摔得血肉模糊，血溅遍地，几乎与马路融成一体，手旁的数字就像是一个危险的死亡倒计时。
柏妮斯在一旁皱眉道：“这个案子实在太诡异了，不像是自杀。但是我们却没能从现场找到任何谋杀的证据，监控拍到了死者遇害的全部画面，但全程都仅仅只是他一个人。从抽搐，发疯，爬行，恐慌，打开落地窗，坠楼——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没有拍摄到第二人。”
站在一旁的公共安全部部长许开舟说道：“目前舆论出现了一种主流的声音，认为这个事情和星空信仰相关，不少群星之子都站出来说，那就是群星之神降下的神罚。”
一直盯着照片一动不动的德里克在听见了许开舟这句话之后，骤然抬起眼看向他。
“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神吗？”德里克说道。
许开舟愣了一下。
“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德里克说道，他的语气无比的平静，“那你就应该知道，从来都没有什么神灵的存在。哪怕这个案子真的是一场谋杀，也只会是一个等级比较高的越界者所做的。这个世界上想要当神的人太多。然而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那这个案子……要移交给感染者控制部吗？”柏妮斯问道。
德里克摇了摇头：“警力不够，这种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他杀的案子，就按照自杀处理，不予立案。”
他的处理方式无可厚非，这也是治安管理局面对大多数存在疑点、但又没有确凿证据的案件时的做法。
毕竟，警力和预算太紧张了。
在自己的下属们领命离去之后，德里克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
他刚把名单和住址给了小卷，第一个被惩罚的死者便出现了。
监控拍不到在场的第二人？拍不到就对了！那天晚上，小卷来到他的办公室与他交谈了很久，监控也没有拍到半个影子！
毫无疑问，群星之神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可怕的、令人震撼的、常人难以想象的处刑。
他有一种预感，这场审判还未结束。
尸体身边的数字将会逐步增大，直到那些器官工厂的嫌疑人，那些该死的畜生们，被恐惧占据心心神，失去安全感、失去理智、惶惶不可终日，直到他们在恐惧中自首，将一切罪行和盘托出为止。
而在这之前，只要有他德里克在，第六区治安管理局就绝不会成为其负担和阻碍。
第 87 章
器官工程案的嫌疑人之一坠楼身亡的消息很快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阿道夫所居住的公寓所在地并不是什么偏僻的街道, 相反还颇为繁华。
正因如此，有不少人甚至全程目睹了他坠楼的全过程，还有人拍摄下来。
在政府监管部门反应过来之前, 就已经有他摔得血肉模糊的照片在网络上流传了。
毕竟，尽管临星城时常会出现血腥的犯罪, 但能如此真切观摩到跳楼现场的机会可真不多。不少人都有猎奇心理, 尤其是现实如此令人失望的情况下，更需要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来刺激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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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短时间之内出现的第二起器官工厂案嫌疑人离奇死亡的案子了，而且这一次甚至比前一个嫌疑人的死亡更加令人惊慌，更加诡异, 更加奇怪。
所以，除了对死者本身死亡事实的讨论之外, 其死亡方式也引起了热议。
正如在网络和媒体上流传的视频所展现的那样，阿道夫确实是自己跳楼的, 但他的表现却太过于诡异了。
他突然像是疯了一样, 抽搐着、扭曲着，他的手狂乱地摸索着, 自己打开了落地窗的玻璃。然后, 他就像是要跃入大海的鱼，飞向天空的鸟一样毫不犹豫地坠落了下去。
这已经够诡异了，更别提他全程都保持着极度惊恐的表情。
这样可怕的视频震撼了很多吃瓜的网友。
为什么会突然就疯了？就是因为一体病发作的吗？可是这家伙也不是感染者呀。这明显也并非失控。他的身上与一体连结的血肉部分没有发生任何异变。
这种完全不符合现代人认知的现象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且那个数字又是什么意思？有网友猜测, 难道是第一区的人杀了他？
这样的论调很快遭到了其他网友的嘲笑。
“第一区的人想要弄死你, 有的是办法，轮得着你在地面上写个一吗？人家可以直接拿钞票砸死你。”
“你们也就只知道钞票了, 第一区老爷真想人死, 李长意市长都逃不过！”
“就是，你第六区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能让第一区的人多看一眼？”
于是, 这样诡异的死亡渐渐引起了恐慌，而治安管理局和其他政府部门却丝毫没有要出来辟谣的想法。
甚至连网络管理部门都没有重拳出击，竟是放任这些言论在网络上流传，顶多也就只是删除了几个过于露骨和血腥的照片，以及一些涉及到了“区域歧视”“人身攻击”“过激言论”问题的网友发言。
而星空信仰相关的帖子更是越来越多。
“等着看吧，羔羊们！神灵既然已经关注到了这件事情，就绝对不会放过那些畜生们。躲在人群中的怪物们，披好你们的伪装，因为祂很快就会在众羔羊面前剥去你们令人作呕的虚伪皮囊！”
“既然法庭放过了他们，那么就该轮到神的星庭来审判他们了！”
“神渡权于人，但若是人无法治理好这个社会，那么，就该把权力乖乖还给神！”
“而现在你们看见祂的光辉了，惩罚降临，真是大快人心！”
看到这个帖子、这些言论的网友们纷纷沉默了，包括那些曾经嘲笑过星空信仰的人。
大量的星空信徒涌入到了这个帖子的下面，不少人分享出了他们在生活中遇到困难、向星空祈求后所得到的神助，甚至有不少人表示，他们的命运在信仰星空之后都发生了改变。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不相信的人。
“这或许就只是一个巧合而已，结果就变成了一帮迷信的弱者的精神狂欢。”他们居高临下地断言道，“没准就是因为那个器官工厂案的人精神太脆弱了，受不了这段时间的压力。所以最终疯掉、跳楼。第六区这破地方跳楼的人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怎么仅仅就是因为他是刚脱罪的嫌疑人，你们就反应这么大？至于那个手上画下来的一，那本来就是个最简单的图案了，那没准就是因为尸体落地移动了一下，所以才划出来了一道线而已，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也有一些坚定的机械唯物主义者，费尽口舌，拼尽全力，在网上试图说服别人，神并不存在。
他们认为，这不过就是一个比较强大的越界者，在利用自己的力量假扮神明。
而且这种行为是非常危险的！
因为它完全不合法！这不过是私刑罢了，而且是极其残忍的私刑，对善恶评判的标准也仅仅只是那个越界者自身的道德准则而已！
这样的论调也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甚至是嘲笑。
“你在临星城第六区讲法律，我都觉得好笑。”
“私刑？笑了。既要又要是吧？不仅要结果正义，同样也要程序正义。”
“这种论调可真是笑死我了。你在临星城讲程序正义，最后只能落得一个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都没有的下场。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脑子发昏看不清现实，去看看器官工厂案究竟是怎么判的，不就知道了？”
这样的一句反驳，堪称是爆杀，让不少持反对观点的人都偃旗息鼓。
还有些人则是从另一个角度出发质疑道：“法院既然说了他们没有主观意愿，那说不定他们就是没有呢！哪怕只有tຊ百分之一无罪的可能，那也该是疑罪从无！如果打破了这个原则，那未来的冤假错案会造成更惨烈的后果！”
这样一个自由心证的问题很难得到解答，也没有人能够解答。
也有人怒骂：“你厉害，你理中客！”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帮人，法律才有那么多空子可以钻！”
而此时此刻。
在另一处公寓楼的单间中，克里斯猛然沙发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
——阿道夫死了。
他的心里满是错愕和惊诧。
就在布朗死后不到二十四小时，他们团队中居然又死了一个人！
而且和布朗莫名其妙的、像是猝死了一样的死状不同，阿道夫的死几乎让他浑身吓出了冷汗。
那样诡异的，可怕的，令人颤栗的死法，简直就像是被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给缠身了一样！
一时间，克里斯脑海中涌现了很多童年时看过的恐怖片的画面。
他想到那些恐怖片中，几乎所有的被鬼杀死的人，都是因为他们曾经做过坏事。想到这里，克里斯浑身一颤，眼里也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了些许恐惧来。
难道那些电影中是真的吗？真的会有因果循环这种事？
那些被他们害死的、被扔进了焚化炉里的牲口们，不会真的化作冤魂厉鬼来找他们吧？
不，不可能！科学早就已经证明，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神存在的，只是巧合而已，一定只是巧合而已！
阿道夫不过是自己精神太脆弱了，所以才跳楼的。
然而，他的脑海中又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另一个念头——
真的吗？
阿道夫真的是因为精神太过脆弱吗？
明明就在几天之前，他们还一起在酒吧里面畅谈未来，一起算着自己已经赚到了多少钱。
阿道夫堪称是他们中最活跃、对未来最抱有希望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崩溃就崩溃，说疯了就疯了，说跳楼就跳楼呢？
克里斯一边恐惧着，一边联系了自己的其他几个同事，然而似乎大多数同事都不像他这样感觉恐慌。
他们嘲笑克里斯，说阿道夫肯定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或者干脆就是压力太大，义体不兼容之类的毛病导致的。
“他本来就是个粗心大意的人，谁知道呢？反正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神罚。”
毕竟，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神呢？
看到自己同事们的嘲笑之后，克里斯反而安心了一点。
是呀，没有什么鬼神，一定不会有。所谓的因果报应，也不过是那些弱者、那些牲口、那些注定被他们剥夺走一切的失败者编造出来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
克里斯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太过恐慌，导致刚才出了一身汗，他现在居然感觉到了冷。
“真他妈的见鬼，”他骂道，“天天交那么多的电费，空调还是这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他十分恼火，站起身来想去把暖气开得更大一点。
空调的温度调控器上，温度已经被开到了最大，然而克里斯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感觉到浑身都在发冷。
……究竟是怎么回事？机器坏了？
恐慌和寒冷让他感觉一阵阵怒火不停地往脑门上冲，他决定去找公寓的管理员问一问情况，顺便发泄一下自己满腔的负面情绪。
于是他披上外衣，打开了公寓的门。
随后，他便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公寓之外，站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女孩。
女孩似乎正准备伸手敲门，结果门就这么被打开了，她像是也没遇到似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意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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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立刻换上了满脸极度不耐烦的表情。他现在心情烦躁得很，压根没心情去思考这个小屁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无非又是推销一些产品之类的！
现在这帮狗屁商人的推销方式真是越来越高级了，甚至还搬出了小孩，复刻上街乞讨那一套是吧？下一次是不是就该把人腿打断，假装残疾人了？
不过这小姑娘看着倒是白白净净的，等稍微长大一点，倒是个不错的牲口……
克里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耐烦地伸出手去：“滚开，别挡着老子的路！”
然后诡异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就像是挥到了一片空气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体就因为失重向前摔去。
失重感让克里斯一下子惊醒了，他手忙脚乱地想保持平衡，身后却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似的，平衡瞬间被打破，最终只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你他妈的——小兔崽子！”他痛得龇牙咧嘴，半晌爬不起来，恼火万分，抬起头想要去找到那个女孩。
他仰起脸，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女孩。
整个走廊安静的可怕，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可是刚才明明……
一丝恐慌从他的心中涌起。就在下一秒，他突然感觉自己尚在门内的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来不及反应，那只抓住他脚踝的手就骤然缩紧。随后，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身后传来，克里斯发出了迄今为止、自他有认知以来的最惊恐的一声惨叫！
他的手在地面上胡乱地抓着，但是却什么都抓不住。最终，他竟被硬生生地拖进了自己的公寓房间内。
公寓的大门轰然关闭。
那些冷冽的，静默的，稀薄的空气，向着仿佛已经陷入了一片虚无和坍塌空间的公寓内，骤然回缩，随后被那扇坚固的门封闭在室内。
一切归于寂静。
……
不知过了多久。
在公寓管理员发现异常，终于打开了克里斯的公寓门之后，他所看见的，便是一副几乎让他当场崩溃的可怕画面。
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他看见克里斯的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他紧紧握着刀柄，刀刃自他的喉咙穿刺过去，在他的脑后露出了半截染血的刀尖。
他满脸惊恐地倒在地上，倒在一片血泊。他脸色发青，浑身僵硬，显然已经死了很久了。
而他的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无力地软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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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之下，一个清晰的数字浮现出来，在一片冰冷的LED灯光下，闪烁着血色的、可怖的光芒。
——2。
第 88 章
就在器官工厂案嫌疑人阿道夫死亡之后不到二十四小时, 又有一人死亡了。
连续三场器官工厂案嫌疑人死亡事件，在第六区的社交网络上掀起了比之前更大的浪潮。
这一次，死者名叫克里斯, 同样是在自己的房间内，以诡异恐怖的方式自杀。
与上一个死者一样, 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其惊恐的表情, 就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他的手里拿着水果刀，捅穿了自己的咽喉，而另一只空着的手则在地上用血写了一个数字二。
公寓内的监控画面很快被一直关注着此事的网络黑客所获得，并发布到了网上。
监控视频有两段, 一段是在公寓外的走廊里拍摄的，另一段便是公寓室内。
在画面中, 克里斯先是在自己的房间内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并尝试着调控空调。随后, 他推开房门, 站在自己公寓房间的门口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伸出手去, 在自己面前的空气处用力挥打了一下。
他是那样的用力, 以至于他都没有办法保持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随后他保持着头向外的姿势，慢慢地爬回了自己房间内, 关上了房间的门。
……这样一个极其诡异的画面, 让每一个看着视频的人都毛骨悚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地在自己的门口手舞足蹈？为什么要倒着爬回自己的房间？他的脸上为什么出现了那样惊恐的表情？
在爬回室内之后，克里斯就像是陷入了疯狂, 他的眼睛已经无法聚焦。
他像是在躲避着什么怪物一样, 在自己的公寓内四处乱跑。最终，他找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水果刀, 对着空气挥舞了几下之后，无比精准地捅进了自己的喉咙里，连捅三下。
动脉里的血喷射出来，溅了满地。
他倒在地上，瞪大眼睛，满脸惊恐，最后，他的手机械地移动着，在地面上用自己的血写下了一个数字。
——这就是录像的全部内容。
录像在网络上并没有公开传播太久，很快就被删除了，删除的理由是过于血腥。但是已经有不少人完整地看过了这个视频，并且将视频保存了下来，私下大范围地传播。
于是，第六区的互联网上，几乎每一个人都在tຊ讨论着这诡异的事件。
“昨天那几个信誓旦旦地说上一个死者手边的数字只是尸体移动的痕迹的人呢？出来说话！”
“出来演示一下尸体怎么能无意间画出一个数字二来！”
是的，第二个死者的出现，基本已经排除了死亡讯息是意外留下的可能性。
还有人注意到了两起自杀案件中的共同点：“大家发现没有！他们在死前都去查看过空调调控显示屏，这是为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有邪恶的逃窜AI通过空调显示屏，操纵他们的思想！？”
“你科幻小说看多了吧，临星城压根就没有那种网络冤魂式的AI，自由度过高的AI也早就禁止研发了。人类至上，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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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说没有就没有？！没准你现在就在被AI监视着，人家还在嘲笑你的愚蠢和盲信呢。”
在大家的猜测中，那个和星空信仰相关的帖子更是被顶到了极其高的位置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热度和关注度。
甚至，在流传的过程中，关于星空信仰的说法还越来越离谱了，堪称大型造谣现场。
什么“群星之神其实是流亡于网络中的冤魂的集合体”、“星空是柏塔要进一步控制城市的阴谋”、“群星之神根本就是一群失控的感染者们臆想出来的”、“群星之神才是唯一正统信仰，真实的上帝，创世的神明”以及“群星是这个烂透了的世界要毁灭的先兆！”
大多数临星城下层区人都并未接受过高等教育，认知水平也有限，很容易就会被网络上极端的言论影响。
因此，星空在他们的认知里越来越玄乎，逐渐化作了一个清晰的、实体化的、被他们自己无限修饰的符号。
这个符号，与“复仇”、“正义”、“审判”和“拯救”息息相关。
很多人都在想着，或许很快这个和星空信仰相关的帖子就会被删除了吧，甚至有不少人直接发帖表示，政府一定会把帖子给删除，因为他们心虚了。
“他们绝对看不得这样的思想的传播，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挑衅科学与真理威严的人存在！”
“就是，不然中央学院那帮学阀还靠什么吸引你们这帮韭菜进去，帮他们免费打工做学术牛马呢？”
况且，有很多人都清晰认识到，如果这真的是群星之神所为，那祂一定是对人类的法律放过了穷凶极恶的歹徒而感到不满，才会出手干涉。
这样的力量一经出现，最恐慌的必然是那些在整个体制和社会上的既得利益者，神的存在会动摇他们费劲心思建立起来的、稳定不可摧毁的金字塔。
……这反而导致网络监管部门的人十分苦恼，不清楚到底要不要删掉这个帖子。
删了好像就是他们心虚了，明明一眼看着就是迷信的东西！
可是不删吧……这帮群星之子的影响力似乎越来越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删了这个帖子又能怎么样呢？关于器官工厂案的嫌疑人离奇死亡的事情依然在疯传，除非动用政府的网络后台控制系统，不然仅靠删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
后来，这帮监管部门的人也麻了。
……冷处理吧。
反正上面也没有下死命令一定要控制住言论，那就算了吧。毕竟，咱们临星城也是对外宣传的“言论自由城邦”呢。
反正网友们是没有记忆的，没准过几天他们就散了呢。
……
第六区治安管理局。
德里克很快就得到了第二个死者出现的消息，并拿到了全套现场调查资料。
他观察着那张现场照片上死者手下的数字的时候，坐在会议桌下面的刑事侦查部的部长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这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自杀，”刑事侦查部部长说道，“但是我们找不到任何线索证明这是谋杀，无论是监控录像、案发现场还是感染频率残留！”
况且，如果真的是有凶手的话，那凶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是怎么在这个世界上隐形的，又是怎么做到让这些死者彻底癫狂的？
如果是越界者倒还好说，但如果只是普通人，这简直都能被称为超能力者了！
一旁坐着的感染者控制部部长艾德利安则说道：“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两人都不是感染者，这不是一起感染者失控事件，现场也没有任何感染信号存留，他们要么就是自杀的，要么就是被人所杀，反正不关我部门的事！下次这种讨论我就不来了，浪费时间！”
德里克将手中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像是完全没被影响到，平静地说道：“既然找不到他杀的证据，那就依然还是先按照自杀处理。”
刑事侦查部的部长没有做出什么异议，他甚至松了口气。
要是这件事情被定性为谋杀，那他可就要焦头烂额了——这案子完全没办法查嘛！
公共安全部的部长许可舟则出声说道：“就在刚才，那些器官工厂案的嫌疑人们来到治安管理局要求立案。他们认为这明显不是自杀，而是有人在针对他们进行处决。”
……这帮家伙到底还是急了啊。
德里克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来：“是吗？他们有证据吗？”
许开舟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既然没有证据，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德里克说道，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当时在法庭上，他们是怎么强调的？证据就是一切。我们证明不了他们的主观犯罪意愿，他们也证明不了这不是自杀——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坐在会议桌另一边的柏妮斯也忍不住，险些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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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治安管理局外，几个器官工厂案的嫌疑人脸色惨白地站在外面。
不予立案。
治安管理局居然不予立案！这帮警察是脑子出了问题吗，这他妈明显就是他杀呀，还自杀，哪会有这么巧的自杀？！
他们才刚刚从器官工厂案的阴影中走出来，回到正常的生活，刚想避一避风头，死亡就接二连三的找上了他们。
布朗死的时候，他们以为这或许只是意外。但是很快，阿道夫和克里斯的死完全打消了他们的侥幸心理——尤其是他们用血写下的数字，这几乎就是明晃晃地指着他们的鼻子，告诉他们，你们就是下一个、下下一个。
在死亡逐步逼近的压力面前，他们意识到，如果他们不再不做些什么的话，不出半个月，他们全部都会死的！
在他们之中，科迪算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在所有人都因为惊恐和慌张而坐立不安的时候，只有他安静地在那刷着手机，看着第六区论坛里的一些讨论帖子。
“怎么办？”他的同事无比惊恐地说道，“临星城是不是没办法呆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搬走？明天就有去云川城的航班，不然我们逃走吧！留在这里，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
“可是我们账户里的钱……我们会被发现大规模动用资金，这岂不是就成了攻击我们的不利证据了吗？我们解释不了那些钱哪来的！”
“而且逃走了，岂不是显得我们心虚？”
“他妈的，你现在还想这些干什么？保住命不是最重要的吗？”
“是啊，天知道那帮群星之子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没准真的就是因为神……”
此言一出，这帮原本坚定地认为神鬼之说不过是弱者安慰自己而编造出来的故事的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科迪放下了手机，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其实还有另一种办法。”
所有人都看向他，那目光中都带着期待。
科迪平静地说道：“我们去自首吧。”
第 89 章
“什么？”听了科迪的话, 其中一人立刻跳了出来，不敢置信地大声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昏话？怎么能去自首？”
“如果真的是神罚降临，那么, 你们就算买到了机票，逃离了临星城, 去了云川城, 祂也照样不会放过你们，这是其一。”科迪说道。
“其二，大规模地动用资金，会让法庭怀疑你们是否还有隐藏的数字银行账号没有报上去。
“正如你们所说, 这是不利于你们的证据，一旦被治安管理局发现, 他tຊ们完全可以翻案，把你们再一次送上法庭, 只需要顺藤摸瓜, 就能查出来器官工厂的销货渠道，到那时我们就百口莫辩了。
“既然如此, 为什么不直接自首呢？还能免去追杀和处决。”
不得不说, 科迪说得确实有道理，其他的嫌疑人们全都陷入了沉默。
此时此刻，临星城已经是初冬时节。凛冽的寒风在大街上剥夺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的体温, 气温越来越低, 寒风刺骨。潮湿的水气几乎要往人骨缝里面钻，再将其冻结, 让人连迈步向前的力气都没有, 只会对着绵绵冰雨望而生畏。
但此时此刻，这气候的寒冷也比不上这帮嫌疑人们心头的寒意。
“我们……要不要找‘他们’帮忙？”其中一人忽然小声说道。
“‘他们’已经联系不上了。”另一人说道, 他的脸上露出了退缩怯懦之色，“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放弃我们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面面相觑，却只在自己同伴的脸上看到了无尽的、和自己脸上相同的恐惧。
“要不再等一等？”其中一人说道，“再等一等，也许只是巧合。”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巧合，也不能完全忽视啊！……这样吧，如果再出现新的死者的话，我们再自首好不好？”
“是啊是啊，而且天知道自首有没有用呢！”
“自首的话……如果克里斯和阿道夫的死，真的是神灵的惩罚，如果祂真的是在代替法庭审判我们……那只要我们得到了临星城法律的惩罚，祂应该就会停手了吧？”
“退一万步讲，这不是神罚，而是什么多管闲事的越界者在作祟——那只要我们进了监狱，他肯定也杀不死我们了！”
“但是——万一呢，万一只是意外呢！再等等，再等等……”
“不然，再试着联系一下‘他们’，没准他们只是暂时不方便露面呢？”
嫌疑犯们几乎都要慌了神，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去深入思考了。
科迪冷眼看着这帮还有侥幸心理的嫌疑人，最终他开口冷冷说道：“无论如何，我准备好去自首了，你们随意吧。”
“你什么意思！？”其他人恼火道，“就你要特立独行是吧，你他妈想做污点证人，也不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你们不必着急。”科迪说道，“我会在警局等你们二十四小时，如果第三个死者真的出现了，便一同自首。至于你们口中的‘他们’，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毕竟，在器官工厂中，他们也是有着自己的职责划分的，科迪并没有接触到器官贩卖销货渠道。
这时候，嫌疑人们已经完全没心思计较科迪了，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
“随便你，随便你！你这个怂货！”其他的嫌疑人大声地说道，就像是用声音来掩盖他们心中的恐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你若是想把我们拖下水，就等死吧！”
他们离开了，结伴成群，就像是他们互相鼓励着来警局要求立案那样。
科迪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随后，他在警局门口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等待时间流逝。
……或许神灵真的是存在的，他想。
然而，人性总是如此，就像他当初在器官工厂内为了赚那点钱、为了满足他的贪欲，对房间里的大象视而不见，自我麻痹地认为他们只是在做一些走私药物的生意一样。
此时此刻，他的这些曾经的同事们，也在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对如此明显的事实视而不见。
于是，在这初冬寒冷的天气里，科迪就这么在治安管理局的外面坐了一夜。
他坐在那里，望着临星城第六区天空上飘着的五颜六色的、闪烁着霓虹色彩的广告，一夜未眠。
……
此时此刻。
临星城第一区。
一个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极其陌生的、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地方。
高大的老松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掩映着一座小巧的庭院。石阶蜿蜒而上，两侧是精心修剪的青翠竹林，轻飘的竹影投射在乳白色的鹅卵石小径上。
园林内的池塘清澈见底，水面荷叶轻摇，荷花静静绽放。一座小石桥横跨在池塘上，池塘里静悬着几只慵懒的锦鲤，游弋于碧绿的水中。
斑驳岁月雕琢了的青瓦白墙的墙角，花木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与木质香，一株紫藤爬满了墙壁，挂满了淡紫色的蔓藤花朵，一蓬又一蓬，花瓣柔软饱满如丝绸。
这样一处园林，仅仅只是柏塔总部的一个室内的房间，四季恒温，自成生态，能够模拟所有天气。
一座小亭坐落在庭院的一隅，四周是绿荫婆娑的树影，窗棂雕刻着精致的花鸟图案，飘动的帘幕吹拂着微风。亭中有一方茶几，静静地摆放着一张棋盘，其边缘被深色的木质边框环绕，沉静而典雅。
两人正坐而对弈。他们看起来都俊逸非凡，如同天人。
其中一人手执白棋，落下一子。
他看向面前的另一人，微笑着说道：“……法案通过之后，已经两个月了，状况如何？”
季景山那张俊美至极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金色的眼眸扫过棋盘。
“股价稳步上涨。”他说道，语气平静。
“垄断专利技术和广泛产业链带来的优势可真是令人羡慕。”李长意感叹道，“降低税率倒也算是让利消费者了。技术研发呢？”
“逐步释放，维持市场稳定。”季景山一边说着，一边落下一子。
“……太好了。和内阁计划的一样，临星城在世界政府的影响力正在迅速扩张，我们必须尽快完成在世界政坛上话语权的争夺。”
“柏塔的义体产业在全球已经占到了接近一半的份额。”季景山说道，语气冷淡，“对手的生存空间只会越来越小。”
“你可真是一个优秀的柏塔帝王，你的姐姐完全比不上你，还好最终坐上这个位置的是你。”李长意感叹道，随手落子。
在听到“姐姐”这个词的时候，季景山注视着棋盘的金色眼眸明显动了一下。
但他依然只是看着棋盘，半晌后才抬起头，看向对方：“市长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李长意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了友善的微笑，“听奥卡西方面同我的内阁抱怨，你最近以个人名义购入了大批的芬克鲸骨髓？他们抱怨，没有足够的原材料制作药物，第六区感染抑制剂已经短缺很久了。”
“嗯。”季景山应了一声，“自由市场，价高者得，有什么可抱怨的？”
“怎么想起来收购芬克鲸骨髓？”李长意问道，“那东西用途并不广泛，基本只能入药。”
“……”季景山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不耐。
显然，他似乎并不是太想回答。
但考虑到李长意的市长身份，以及他们当前略有些复杂的合作关系，最终他还是开口道：“那是一种优秀的香料，很配她。”
李长意垂下眼看向棋盘，笑了笑。
果然啊……季景山购入芬克鲸骨髓，只是为了给他的“阿拉贝拉”制作香水。
不过是一具会动的尸体而已，竟然宁可牺牲掉第六区感染者们的救命药，也要哄她“开心”。
真不愧是季家的人，一个纯粹的、不折不扣的、和常理背道而驰的神经病。
话说回来，第六区感染者有没有救命药，似乎也不那么重要。药物短缺，没准还是做了善事，免得让他们面对债务与死亡的抉择。
这何尝不是一种仁慈呢？
“原来如此。既然是你的私事，那我不过问了……少年情怀啊。”
季景山也微笑了一下。他知道对方谈起这件事情并不是为了打听什么，或是想要冒犯，仅仅只是闲聊而已，但他却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于是他主动转移了话题：“社团近日如何？”
“社团的研究有了一些进展。”李长意说道，他那双一直都带着笑意的眼眸里，突然闪烁出一种近乎狂热的、令人不安的光芒来，“但遇到了一些困境，需要补充实验材料。”
“需要我帮忙吗？”季景山问道。
“不不不，柏塔还是不要插手。”
季景山明tຊ白了：“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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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官，内脏，新鲜的，再加一点催化剂——怨恨和恐惧。”李长意说道，“下面的警察弄坏了一些，原本的供应者刚被我们捞出来，现在又出了点问题，恐怕材料的供应还要延期。”
“供应者？”
“一群有组织的走私者。”李长意说道，“看了最近和第六区相关的新闻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景山轻轻摇了摇头，执棋落子。
他当然是不会去关注下层区的事情的，他甚至连第一区第二区的新闻都不会去主动关注。
当然，第一区也并没有什么“新闻”。
对他而言，对柏塔而言，这天底下可没有什么新鲜事。
“……出了些意料外的状况，那些走私者想要自首。”李长意看了一眼季景山落下的棋子。
“意料外的状况，对社团来说，还是挺少见的。”季景山道。
“失控体本应该已经成熟了，但不知为何，失控被阻断了。”李长意说道，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疑惑之色，“原理未知。”
“……”季景山沉默了几秒，“所以社团需要重复实验，找出原理？”
“是啊。但重复实验的原料供应出了问题。或许那几个走私者会供出下面的几个成员，虽然并非大问题，但终归多事了，还需要去找新的供应方。”
“既然如此……”季景山轻声说道，“为什么不物尽其用呢？”
李长意执棋的手顿了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微笑：“是啊，物尽其用。”
说完，他便看向一旁跪坐着的侍者，那是一名没有五官、没有面孔的、全身都被纯白色仿生皮肤覆盖的、看不出性别年龄的人型生物。
李长意道：“幽灵，去安排一下吧。”
西装革履、没有面孔的白色幽灵微微鞠躬，站起身。
“对了。”李长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说道，“再有任何不稳定因素，都一并解决掉。这事情先去告知一下蒙特利，后续的事情让他接手。”
市长可是很忙的。
幽灵颔首，随后他后退两步，如同一个真正的鬼魂般悄然消失在了房间内。
李长意收回目光，落下棋子，道：“好了，不说这些小事了。这次找你，主要还是关于明年的临星城市长选举的布局问题，议会里的钉子来了消息，保守派左翼似乎想联合科学理事会搞一些动作，妄图来增加自己在民众中的影响力……”
……
一夜过去。
在治安管理局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一晚的科迪从困倦中清醒过来，他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已经泛起灰白的天空。
几点了？
街道上已经有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商店和餐厅也都已经开门营业了。那些睡在狭窄小巷里躲避夜晚寒风的流浪汉们，也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来到街道上，寻求着新一天的生存机会。
一切都如同第六区的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
他掏出了手机，想看看现在的时间。习惯性地，他打开了手机上的软件，扫了一眼早间新闻。
只是看了这么一眼，他就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器官工厂案嫌疑人集体被杀害，所有尸体均被取走器官！》
科迪怔住。
他呆愣了很久，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他用力呼吸着临星城上午冰冷潮湿的空气，像是在确认自己依然还活着。
随后，他转过脖子去看身后治安管理局门口的监控摄像头。
他听见了自己骨骼发出的咯哒声，像是生了锈的机械，又像是冻结的冰。
不远处，治安管理局门口的摄像头闪烁着正在运行的红点，冷漠地、平淡地遥遥望着他。
他在惊恐和错愕中意识到，这个在大多数时候都会被他躲着走的摄像头，在昨夜……救了他一命。
第 90 章
清晨, 唐恩义体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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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拎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递给夏年：“你的，四倍浓缩, 无糖。”
“辛苦了。”夏年接过来，看了一眼咖啡杯上的标签。
拿铁, 一倍浓缩, 六泵糖浆。
夏年：“……呃，安德烈？”
安德烈喝了一口他手里拿着的咖啡，然后肉眼可见地脸色突然绿了。
他手足无措地望向夏年，也不知道该不该吐掉, 最后一着急，便吞下了口中的四倍浓缩。
然后他张开了嘴, 一言不发，像是被人迎面来了一棍, 物理强迫神游天外。
夏年险些笑出了声, 她随手从桌上拿了一小盒药扔给了安德烈：“拿着，褪黑素, 希望你今晚能睡个好觉。”
安德烈接过褪黑素, 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向夏年摆了摆手，然后狂奔到饮水机处冲刷自己的口腔和食道, 在胃里把浓缩泡成美式刷锅水。
夏年喝了一口安德烈特供版咖啡味超甜牛奶饮料, 瞥到了一旁全息屏幕上滚动播放着的新闻。她默默放下甜牛奶，目光凝固在了一行行快速闪过的文字上。
“突发！第六区一座废弃仓库内发生了一起引人注目的案件。获得轻判的器官工厂案的嫌疑人被发现集体死亡, 所有人的内脏器官都被取走……”
夏年脸上露出了些许错愕之色来。
“……全死了？”她低声说道。
器官工厂案的嫌疑人, 居然在昨夜被全部杀死，而且器官还被取走了？
这太突然了, 一下打断了夏年的计划！
在她的原计划里，这些嫌疑人应该会在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刻，前往治安管理局自首才对！
系统也有些错愕：【难道是你的行为，引起了第六区某些心怀正义人士的热情？这看起来像是同态复仇。】
然而夏年却皱着眉看着屏幕上的新闻，又喝了一口甜牛奶压压惊，随后陷入了沉思中。
……同态复仇？不，这样的手笔，不像是普通的“心怀正义人士”能够做出来的，能做到这一点的起码得是个Alpha级别的越界者。况且，一夜之间取走十多人的器官并非易事。
如果只是同态复仇，单纯破坏就好了，为什么要全部取走呢？
保存完好和新鲜，也同样是个成本极高的技术活，只有技术和资金都充足的组织才能做到。
【你不认为这是同态复仇？】系统问道。
【不太像。】夏年摇了摇头，她不说话了，系统也不打扰她的思考。片刻后，夏年终于说道：【……这应当和第一个嫌疑人的死有关。】
——布朗·阿特拉。因在黑市出售姜嘉的项链留下了破绽，在短短几小时内就遭人灭口的，第一个死者。
【……发现局势不可控了，于是集体灭口？可灭口何必要取走器官，如此大动干戈？】
夏年闭上眼睛，在原地踱了几步。
对啊，为什么？
如果只是担心这些嫌疑人把背后的买家给供出来，只需要让他们永久闭嘴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取走他们的器官？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会出现器官贩卖，是因为需求端要做器官移植手术，又找不到合适的供应源，只能走非法途径。对于第一区来说，整个临星城都是他们的器官库，不需要废这心思，只有第二或者第三区才会出现走私的情况。
无论如何，这种大批量、不分器官种类全部夺走的情况，都很不合逻辑。毕竟，正规医院是不会接收这种来历不明的散装器官的！
况且，运输和储存也是要钱的，更别提附带法律风险了！
【所有内脏器官都被取走……所有……大批量的……】夏年说道，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系统，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个非生命失控体是如何处理的？】
【德里克局长说过，被上层带走收容了。】
在临星城，所有越界者都需要在治安管理局备案，过于危险的越界者甚至会被直接击毙。
而同样具备感染之后的力量的非生命失控体，也需要特殊的场所来进行收容，并且会有专门的感染医学团队对其进行研究。
在临星城，这样的机构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央学院和感染医生协会联合组建的危险感染收容中心！
夏年没再说话，她找到了一台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
【这有什么问题吗？】系统问道。
【危险感染收容中心有自己的官方网站，他们内部会记录所有的研究报告，虽然不公开，但会储存在服务器里。tຊ】
夏年一边说着，一边驾轻就熟地获得了管理员权限，黑进了危险感染收容中心服务器的数据库内，一目十行地扫视了最近半个月的所有文件。
【果然，相关文件只能检索到一个接受申请，危险感染收容中心根本就没有事实上接收器官容器。】
她高亮了一份文件：
《关于Beta级别非生命控制体B-231的收容申请以及暂定条例》
“根据现场调查结果以及目击者口述，B-231是一组由玻璃容器组合而成的装置，每个容器内都包含不同的人类器官，例如心脏、肺、肝脏等。容器内的器官保持在一种异常保存的状态，不受腐烂和衰变的影响，且表现出一种微弱的异常生命迹象，其感染等级为Beta级别，攻击性表现为其对附近普通人的精神污染和脏器掠夺行为。暂命名【瓶中腑器】，申请至少三十平方米恒温收容单元进行存放，具体收容措施和条例需待进一步观察研究决定。”
“审核意见：驳回。该失控体已被第六区治安管理局摧毁，未残留活性部分。请及时完成相关资料归档工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情况已核实，授权归档封存。”
这样的一份文件记录与德里克所说明显不同。
德里克那边告知小卷的情况是：上级机构已经将器官容器的机械部分给收容了。
然而所谓的上级机构内部文件记载的却是：治安管理局已经毁掉了器官容器。他们从来都没有收容。
这完全矛盾了！
【……为什么会这样？小年，你想到了什么？】
夏年一边删除所有访问记录，一边退出了服务器，神色颇有些凝重。
……先不论这样重大的工作交接失误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如果器官容器——或者说，瓶中腑器根本就没有被收容，那就代表着，有非官方的组织得到了一件危险的非生命失控体。
并且，这个非官方组织能够假冒上层机构，欺骗德里克，这意味着他们能够通过治安管理局的身份验证。
同时，他们还能假扮治安管理局，告知收容中心，瓶中腑器已被摧毁。
这就代表着，要么此组织内有技术登峰造极的网络黑客，要么就说明……
夏年眯起了眼睛。
……反正临星城政府早就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里面什么立场的人都有，各种违法行为屡见不鲜，出了个什么内鬼倒也不是新鲜事。
但这个线索立刻就将其他所有碎片化的信息连接在了一起。
那双藏在布朗的离奇死亡之后的、看不见的眼睛，终于露出破绽了。
【我之前就有考虑到过一个问题，在一个器官工厂内，为什么装着器官的容器会感染？尤其是在一个所有人都并非感染者的环境内，甚至这些容器都无法连接到互联网上。现有的任何理论都解释不通。】夏年说道，【但那并非是当务之急，所以我没有深究。】
【你的意思是……】
【或许，器官工厂只是个幌子。】夏年说道，【有人在背后利用他们……制造一些危险的东西。】
【有人在制造失控体？为什么？】
【……】夏年没有说话。
也就在此时，她听见了来自远处的、熟悉的祈祷声：
“向您祈愿，群星之神，无尽宇宙的探索者，真实规则的洞察之眼，超越万界的星空自我。我需要尽快见到小卷……”
……
十分钟前。
治安管理局局长办公室内。
德里克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摔在桌面上，发出令人不安的碰撞声。
“为什么又让媒体赶在了前面？”他皱眉对着办公室内的几个部长说道，“消息封锁不住也就算了，次次都让唯收视率是图的媒体抢先，这次干脆是让人家进入命案现场拍了个全套！我看刑事侦查部的犯罪现场调查小队集体辞职算了。”
刑事侦查部部长辩解道：“案发时间在大半夜，又是在监控死角，治安管理局也是要下班的……”
德里克瞪了他一眼，刑事侦查部部长立刻闭嘴了。
“艾德利安呢？”他问道。
“迟到了，已经催过了。”站在一旁的伊芙老老实实回答道。
德里克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伊芙，你带感染者控制部一队，刑事侦查部二队去封锁现场，检测现场感染浓度，如果确认是感染者作案，立刻通知感染科义体医生。让技术犯罪侦查部去查附近所有设备记录，顺便去警告那些媒体，不许放出犯罪现场图片引起恐慌，不然追究责任！”
所有被点到名的人领命而去，很快办公室便空了。
德里克看着平板电脑上关于此次案件的信息，皱紧了眉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奇怪了。
这不像是群星之神信徒的手笔。为什么要一次性杀光所有的人，还要取走他们的内脏？明明之前两个死者，都是在恐惧中自杀身亡的。
难道说这其中还有别的势力掺和进来了？
德里克没能想出什么答案来，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缺少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
无论如何，他应该也去现场看看情况，而不是坐在办公桌后面等待着自己的下属将他们调查到的情况呈递桌前。
不过在那之前，他应该尽可能搜集一些情报，以免误伤……
德里克闭上眼睛，开始向那位群星之神祈祷。
——“向您祈愿，群星之神，无尽宇宙的探索者，真实规则的洞察之眼，超越万界的星空自我。我需要尽快见到小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