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区, 黑色秘密酒吧。
喻寻跟在原露身后，走入了这家墙壁全部被刷成黑色的酒吧。
他一眼便看见了墙壁上用粉笔写着的、密密麻麻的运算，微微一怔：“那是……”
原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立刻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她忽然便想起了大涨潮之前的事情。在那漫长而又短暂的时间里，他们跑赢了时间与死神, 算出了大涨潮的准确时间——那几乎是这么多年以来, 原露认为她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了。
于是她便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自豪：“那个啊，那是我们当初建模时的运算，算的是……”
“大涨潮。”喻寻说道。
原露怔了一下：“……老师告诉你的？”
喻寻没有说话。
夏年并没有告诉他此事, 但他的数学素养足够高，也对世界真相的了解足够深入, 因此，他能够看出这些运算究竟是什么。
他的神色略微恍惚了一瞬。
——这么多的变量, 这么庞大的计算量……他们竟然真的在那么短的时间内, 算出了大涨潮的时间。
原露看着喻寻的背影，心下有些感叹。如果当初小喻也在的话, 或许, 他们的计算速度能够更快一些吧。这家伙果然还是在数学上天赋异禀一骑绝尘。
她正准备调侃喻寻几句，便听见他轻声说道：“……了不起。”
原露微微一怔。
喻寻说道：“真是了不起。这块黑板就应该用玻璃罩子当名画一样保护起来，以后这酒吧就建设成景点, 供人参观。”
原露：“……你不会还想在门口搞个售票处吧？我已经准备好在门口竖一根路灯了。”
喻寻：“啧, 露露啊，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钻钱眼里的人吗？下次做空寡头的时候你别跟我一起。”
跟在喻寻后面一起做空奥卡西、美美赚了几十万的原露：“……竖一根路灯, 方便夜间售票啊, 你想哪里去了！”
喻寻：“……原则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道德在哪里，尊严在哪里，再生箱在哪里？”
……
两人很快就在黑色秘密酒吧的地下室里面找到被临星山公爵运送过来的再生箱。
“这东西启用的话，首先得有供体的体细胞。”原露研究了一下操作方式，侧过脸对喻寻说道，“你要给谁造器官？”
“在这儿。”喻寻将放在证物袋里面的染了血的手帕递给原露，“小心点，血液离体时间稍微有点久了，要提取血细胞的话，别弄破裂了。”
“破裂也没事，基因完整就行。”原露说道，“这是谁的血？”
“季景山的。”喻寻说道。
原露哈哈一笑：“您真幽默。”
喻寻：……这年头说真话就是没人信，难怪魑魅魍魉横行。
“唔……血细胞质量还行。”原露操作着再生箱，“我来看看怎么操作……先基因重编程，把体细胞转化成诱导性多功能干细胞，然后放进再生箱里面调整参数，十小时左右就可以分化成造血干细胞了。然后得再等十多个小时，等造血干细胞分化——这个过程必须得有人全程盯着才行。”
“要控制生长因子和细胞信号通路？”
“嗯，虽然不太可能会出现问题但最好还是盯一下。不过这个微环境模拟还真有意思，完美模拟骨髓，还能加速血液细胞的生成和成熟。”原露饶有兴趣地说道，“这个加速太有意思了，而且控制得相当好，按理说不会有异常分化也不会促生癌细胞……”
“……不然你转行去搞器械吧？”喻寻看着她逐渐兴奋起来的眼神，微笑道。
“有这个想法，先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原露说道，“后续的储存和运输怎么办，你有安排吗？”
“当然。”喻寻说道，他回头看向地下室的入口，原露也跟着他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一个小瓶子走了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等？
原露傻眼了，她呆滞地看着那个四百毫升尺寸烧杯大小的瓶子，它长出了两根细细的、血肉构筑的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在她瞳孔地震的目光中走到了喻寻脚边，然后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原露：“……小喻，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给我吸了什么致幻剂。”
“介绍一下，这位是Beta级非生命失控体，编号B-231，又名瓶中腑器——无性繁殖出来的的儿子，你可以叫它小瓶子，勉勉强强算个Epsilon级吧。”喻寻弯下腰捡起了小瓶子，用手捏了捏它看起来血淋淋的小脚丫子，“它很乖，也听得懂你说话，来，说你好~”
小瓶子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发出声音的意思，喻寻看向原露：“你怎么不说？”
原露：……合着你是让我说“你好”是吗！？
她一边迷惑着，一边查了一下喻寻说的那个非生命失控体的编号，竟然还真搜到了相关信息。
“小瓶子的主体容器是从瓶中腑器上扒拉下来的，我用一些方法保存了其中的感染能量，所以它相当于是个迷你版的瓶中腑器。”喻寻说道，“瓶中腑器能够让保存在其中的器官处于与人体内没有区别的活性状态，所以可以用来容纳血液。”
“用一些方法？”原露疑惑了，很快她的求知欲涌上心头，“什么方法？”
“拜一拜群星之神。”
原露：……要不你还是回疯人院吧。
“总之，这东西可以用作完美的储存和运输工具。”喻寻说道，“所以不必担心血产出来之后的问题，只需要培育就行，小瓶子自己会把血液吞进来。”
“……行。”原露按下了再生箱的开关，“你走吧。知道你忙，我现在反正成了无业游民，你不必在这儿耗时间，我在这盯着就行。”
喻寻倒也没有推辞：“那得辛苦你了，露露……我会让人送生活用品过来的。”
……
与此同时。
临星城第二区，特勤部。
休眠舱的门缓缓打开，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从里面滚落了出来，摔倒在地上。
叶叙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挣扎着从地面上坐了起来，靠着冰冷的白色墙壁蜷缩成了一团，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的身后，无数条黑色的、半透明的触手般的影子疯狂地摇晃着、蠕动着，朝着四面八方侵占蔓延。他的脑海里全都是各种尖锐的、像是在嚎叫的可怖声音，无数个声音疯了般叠加在一起，让他半句话都听不清楚。
“不……不对……”他咬着牙，冷汗浸透了额前短短的黑发，尾音颤抖。
不对劲。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他世界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对劲！
过去多久了……他沉睡了多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看着义眼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日期，略有些混沌的大脑半晌后才算出时间来。
距离他将夏年抓进拘留所，已经过去了三周。然而，三周的沉睡并未让他得到平静，那些脑中嘶喊的、听不清的声音反而更加癫狂了。
“我……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良久之后，那些尖锐的、几乎要将他的大脑穿透的声音才渐渐缓和了下来，让他的理智慢慢回归到了身体内。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那些声音会变得这么不稳定？
为什么他的感染浓度在休眠舱沉睡了足足三周之后，依然没有下降？
为什么自从他与赤狮交手、见到了那个名叫夏年的小医生之后，整个世界都像是要崩坏了一般？
对了，夏年……她怎么样了？
在夏年被羁押那日之后，就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的叶叙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
他的义眼闪烁起绿色的光芒，现实增强的光屏被投射到他的视野中，他在社交平台上搜索着和夏年有关的词条，一个个看过tຊ去。
#夏年夏望司法不公#
#群星之子夏年#
#临星城第六区民众集体抗议当地司法部门羁押夏年#
#夏年大涨潮中救人无数的传奇医生#
#夏年羁押前演讲#
#民众要求重启对夏望事件的调查#
#感染科义体医生协会力挺夏年，质疑当局的司法公正#
#临星城军警部门夏年#
……
这三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大量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让他眼花缭乱，更是心惊肉跳。他看着那些痛骂临星城军警部门、痛骂特勤部的帖子，再看到那些为夏年鸣不平的帖子，更是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甚至看到了一个和自己有关的词条。
#黑雨衣赤狮夏年#
他愣了一下，恐慌和羞耻一瞬间涌上心头，竟然让他不敢点进去。他甚至不敢看着那几个字，目光僵硬而又机械地移开，发呆了半晌后，才犹豫着点开了这个在三周前爆过热搜的词条。
“真服了，还以为黑雨衣是临星城最了不起的越界者呢，结果就这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个Omega级的越界者来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医生也就算了，怎么还胜之不武啊？人家赤狮都让了你一只手了，还得保护夏医生，都这样了黑雨衣竟然还把人往死里打。”
“生怕赤狮回来之后把他临星城第一高手的名头给抢了吧？”
“丢人，输不起就滚蛋。”
“以前一直以为特勤部很了不起，是个充满正义的部门，保护临星城的安全，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啊，好人含冤入狱，恶人逍遥法外，军警部门各个尸位素餐，真是令人失望！”
“说来说去，特勤部也不过是李长意政府手下的一条狗而已！”
“什么李长意政府手下，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如把话说清楚了——就是柏塔的狗！”
“黑雨衣不也是一条狗吗？瞧瞧他在夏医生和赤狮面前狺狺狂吠的样子！”
第 272 章
叶叙像是被灼伤了一样, 骤然收回了视线，呼吸急促，连带着胸膛剧烈起伏。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他没有……他不想和她为敌, 他当时丧失理智了，他不想打。特勤部也不该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 他们明明……是临星城的守护者啊, 不是吗？为什么要骂得这么难听？
像是要逃避过于汹涌的情绪一般，他又开始浏览其他词条。这一次他浏览的是与夏年相关、但相关性并没有那么高的词条，很快就看见了一周前热度极高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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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星城中央学院学生抗议#
#图子楠遭遇枪击#
叶叙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在那个有些熟悉的名字上停顿了一下。
……他好像见过这个叫图子楠的人。是在什么时候呢？
模糊的记忆很努力地想要冲破桎梏, 但却像是隔了一片渺远的海。他按住了额头，在一阵钝痛之中, 他终于勉强记起来了——
他在十四岁的时候，见过图子楠。
他被束具和枷锁固定着, 放置在不可能被突破的透明防弹牢笼中, 像个物件一样被摆放在一间会议室的中央，他被注射了过量的镇静药物, 动弹不得, 只能看着外面那些大人们商讨着该如何处理他——
处理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年幼的Omega级别越界者。
在几乎压倒性的“杀掉他”“排除隐患”“不可破例”的发言中，或许到底是医者仁心，感染医学的专家们小声商讨后, 开口说道：“据我们所知, 图子楠先生有个未公开的项目，一种能够通过长时间睡眠压制Alpha级及以上高浓度感染的设备——只是造价极其高昂, 且受众群体太狭窄, 无法实现量产和商业化，所以项目只停留在实验室内。这孩子虽然是Omega级, 但感染相当稳定，如果特勤部愿意尝试，可以联系图先生。”
不久后，依然被束缚着的叶叙便看见了被特勤部邀请来的图子楠。
他记得那是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冷淡的英俊男性，不知为何，叶叙本能地对他产生了敬畏的情绪。他对他进行了感染检查，动作迅速，干净利落，但实际上却相当温柔，从头到尾都没有弄疼过他。
叶叙那时候年幼，但他也知道，这个男人的评估结果将会影响他的生死。
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图先生回过头看向特勤部当时的部长，说道：“可以。”
短短的两个字，让叶叙活了下来。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当时图子楠之所以会沉默那么久，是因为以那时的技术根本没办法保证他不会失控。在说出“可以”之后，这位世界顶级的感染医学专家在短短一周之内，不眠不休改进了技术，才让他得以存活下来。
在那之后，叶叙就再也没见过这位称得上是“救命恩人”的图先生。
而他的记忆也逐渐模糊，就像是被浓雾所覆盖了一般，唯有很努力地去回想，才能从一片混沌中找到那么一些不甚清晰的线索。
随后他点进了词条，看到了中央学院事件的前因后果。
他再度陷入了肝胆俱裂的沉默之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可怕的恶性事件，险些让他的救命恩人命丧黄泉的事件，导火索居然还是他们对夏年的羁押！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因司法不公，导致的对夏年的羁押，引发了太多太多连锁反应，让外面的世界乱成一团。
可那明明是特勤部给他的命令啊。
他只是在遵循他们给他的命令而已，他做错了什么？他是特勤部最锋利的一把利刃，他本就该是为了特勤部的目标，排除一切障碍的那个人啊。
难道说，是特勤部的指令有误吗？
……还是真就像网上的那些人所说的，他们不过是柏塔的狗而已？
他忽然响起那天自己与夏年视线相对的一瞬间。那一刻，他几乎是瞬间从失控的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整个人如同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无数陌生的知觉如同利剑般穿透了他坚硬的外壳，刺破了他的认知，直直钻进了他的灵魂里侧。
他的记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叶叙在冰冷的地面上坐了良久，思绪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
叶叙怔了下，动作有些狼狈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打开了门，看见了他专属的那位感染科义体医生的脸。
秦浮看着脸色苍白、眼睑浮现青黑的叶叙，叹了口气：“没休息好吗？”
叶叙看着脸色同样不好看的秦浮：“……秦医生。”
秦浮走进了他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叶叙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轻声说道：“秦医生，您这是……？”
“……看到你休眠结束，我就过来了。”秦浮说道，“小叶，你有没有这几周的新闻热点？”
叶叙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秦浮观察着他的神色，最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关于特勤部和你的事情，我几乎是全程参与的，我看着他们违背了当初的约定，将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了，小叶，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叶叙怔了一下。
他忽然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线索似得，一把抓住了秦浮的胳膊，瞪大眼睛说道：“秦医生，你知道的对不对？！”
秦浮怔了一下：“什么？”
“我的记忆——我的记忆！”叶叙说道，他太激动了，声调几乎扭曲，“你们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对不对！？”
秦浮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
那时候，她刚从灯塔脱离。她在神经科学、认知科学和计算神经科学领域是顶尖水准的专家，在灯塔做项目带头人好多年，脱离他们是因为……秦浮愈发无法接受他们逐渐脱离伦理的路径和方法。
脱离灯塔，她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她很清楚灯塔的背后是未来工程控制中心，而控制中心的背后是柏塔。主动脱离他们，几乎就相当于得罪了柏塔。
可她没办法再昧着良心，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她想，是灯塔欺骗她在先的——当初她居然真信了他们的鬼话，以为他们是想要解决感染难题！
脱离了灯塔之后的恶果，也很快就显现了出来。她很难找到与她的知识水平相称的工作了，至少在临星城很难找到。
最终，她决定去中央学院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谋得一个教学岗位——按照她的学术造tຊ诣而言，这其实已经是大材小用了，但未来工程控制中心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让她好过，她心里也清楚。
果然，她被拒绝了。
当时，在院长办公室内，已经快要走投无路的秦浮几乎要崩溃了，她声音颤抖着问图子楠，为什么？
图子楠沉默了很久之后，到底没有告诉她，那个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的原因，而是给她指了另一条出路——或许她可以去特勤部碰碰运气。
“……特勤部？”她迷茫道。
“嗯。”那位看起来态度冷淡的院长耐心地说道，“他们现在需要一个同时精通感染医学和认知科学的专家。”
于是，在他的帮助下，秦浮联系上了特勤部方面。
特勤部需要一个能够协助控制Omega级越界者的医生，而秦浮几乎完美符合了这个条件。
秦浮第一次见到叶叙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沉睡在休眠舱内，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特勤部的负责人告诉她，她需要保证这个孩子的记忆定期被清洗，不必要的噪音必须被清除掉，以免堆积起来影响他的性格和情绪，并稳住他的思想和感染指数。
秦浮不解：“……这是不是有些反人类了？”
“这是一个Omega级的越界者，是一旦失控便能摧毁临星城的高危武器。”特勤部的负责人严肃道，“他本来不该活着的，目前的状况已经是破例了——这是为了救下更多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为了救下更多的人。
这句话到底是说服了秦浮，于是，她接受了这份工作，开始专门负责黑雨衣的治疗和控制。事实证明，她很适合这份工作，因为她还有一份心理医生的执照，所以她甚至能很好地处理叶叙在成长中的各种心理问题，以及他脑海中那些精神分裂般的声音。
她甚至要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了。她越来越喜欢他，也越来越真心待他。
但她知道小叶到底是特殊的。
如果他出现了一点不稳定的迹象，恐怕特勤部都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哪怕他的身上已经被套上了太多太多的枷锁。所以，即便她很喜欢他，也不得不按照自己的职责，一次次洗掉他不稳定的记忆。
随着秦浮对特勤部事务了解程度的加深，她逐渐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特勤部一直在与灯塔深入合作。
又比如，很多大型的失控事件的背后，都有特勤部的影子。
他们私底下甚至会做一些感染义体的非法交易，甚至……将一些不够稳定的成员直接送去研究机构，物尽其用，而并非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收场。
有很多次，黑雨衣在执行任务回来之后都会对任务内容有所质疑，他总认为自己杀掉的失控体，甚至尚未失控的“危险感染者”是不该死的——
“他们很痛苦，很绝望，他们的朋友、家人……都很悲伤很愤怒，他们骂我是杀人犯。”
那个孩子满眼的迷茫和痛苦，问她：“秦医生，是不是……应该有更好的处理他们的方法呢？我不想再杀人了。”
秦浮也很难过，但她也没有办法。
他们到底是是寄人篱下的，他们必须听从特勤部的命令。
于是，叶叙被一次又一次地洗掉记忆。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休眠舱中度过的，清醒的时间不过十分之一，因此，他虽然已经长到了二十五岁，实际上的年龄却远比这个要小得多。
秦浮虽然心里并不舒服，但她依然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救下更多的人。
虽然，这句话的说服力已经越来越低了。
当初夏望被抓捕的时候，秦浮就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了。她认识夏望，他们二人毕业日期相近，因此她曾经去听过他的博士毕业论文答辩，对他印象很深——毕竟，即便是在中央学院，这样踏踏实实搞学术、成果极其扎实的人，也并不是很常见，何况他当年又是如此年轻。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贩卖感染义体的恶行？
难道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那一次秦浮保持了沉默。
大涨潮那夜，蒙特利不允许特勤部出动去第六区救人，秦浮就已经快要无法说服自己了。
而终于体会到了初恋感觉的小叶，也因为想要去大涨潮中救人而再一次被无情地洗掉记忆，甚至在那之后还被要求亲自去抓捕他喜欢上的那个女孩。
……大涨潮时不被允许出动的特勤部，为何在抓捕一个救过无数人的医生时，如此积极呢？
在大涨潮之后，在夏年被羁押之后，在秦浮看见了夏望在监狱中被临星城在线曝光出来的视频之后，她愈发觉得，自己无法继续无视房间里的大象了——
她在特勤部，到底是在拯救更多的人，还是在助纣为虐？
这真的是一个为了守护临星城而存在的部门吗？
她本人和小叶，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现在在做的事情，和她以前在灯塔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不同？
第 273 章
秦浮从一阵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面前按着她的肩膀，几乎要崩溃了的叶叙。他喊道：“你们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对不对！？”
她愣了半晌, 嘴唇颤抖道：“……对不起。”
“还给我……”叶叙瞪大了眼睛，“还给我！”
秦浮安抚他道：“小叶, 你先冷静一下。”
“不, 我……我做不到，我冷静不下来。”叶叙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秦医生，你们到底对我的大脑做了什么？你们说对我做的一切处理, 都是为了救人，都是为了防止我失控, 你们在骗我，是不是？”
秦浮闭上了眼睛, 掩盖了痛苦挣扎的神色, 半晌后，她说道：“小叶……你真的想要拿回那些记忆吗？”
叶叙怔了一下。
他原本已经打算使用暴力来逼迫秦浮将他的记忆还给他了, 没想到, 她居然会主动提起？
“……秦医生，你不怕我失控吗？”
秦浮笑了笑道：“你不会的。”
黑雨衣的感染指数，其实一直都很稳定。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总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染。实际上, Omega级越界者失控的概率本身就很低，缄默人的那位“幼犬”便是如此。
更别提, 黑雨衣的脑海中还有被种下的“暗示”。
“那……那快点还给我！”叶叙说道, “我想要拿回来！”
秦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温柔地笑了笑。
“……好。”她说道。
……
（你终于看见了吗, 你这愚蠢的、懦弱的、可笑至极的虫豸。）
（你很清楚自己杀过多少人，对吗？你只是不愿意去面对，你这卑微的、低劣的怪物。）
（你的症状本身就可笑至极，你听啊，那些死在你手下的怪物们哀嚎着，控诉着向你发号施令的人，是他们引发了死亡！）
（他们腐烂了，他们生锈了，他们化作烂泥，而你，黑雨衣，你是蝇虫在尸体上洋洋自得嗡鸣之后留下的蛆虫！）
（拯救人类？保护民众？你不过也是一条寄生虫！）
叶叙踉跄着从脑机室走了出来。
他紧闭着眼睛，忍受着脑海中的嗡鸣声，以及记忆被解封之后的强烈疼痛感。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要被清洗掉记忆了。
那根本不是为了抑制所谓的“失控”。
他们制造怪物，催化怪物……而他不过是他们的善后人罢了，一件完美的、趁手的工具。
关注着他的情况的秦浮连忙扶住他：“怎么样，没事吧？”
叶叙闭着眼睛，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咬着牙说道：“……那些失控体……是特勤部故意制造出来的。”
秦浮瞳孔骤然一缩，愣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她声音颤抖道。
“十一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杀了很多被刻意制造出来的失控体，因为他们的感染浓度……已经……”叶叙断断续续说道，他呼吸不畅，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颤抖，“他们洗掉我的记忆，就是为了让我永远也记不起来……”
从而，乖乖地做特勤部最听话的那条狗。
大涨潮之前，他便险些杀掉了第六区的那个Omega级别失控体，也连带着将那位感染科义体医生杀死。
他的脑海中忽而又浮现出当初在第六区时，夏医生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还想继续伤害本来能够完好无损活下来的人吗？”
“这怎么可能……”秦浮也呆住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这些年，又到底是在做什么？
“感染浓度，大涨潮……还有，还有她……”叶叙的脑海中疯狂闪回大量tຊ的记忆碎片，还有那些因为过强的感知而接收到的、超自然的信息，理智几乎一触即溃。
“我必须要去找她。”他说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找谁？”秦浮还没能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
“夏年。”叶叙说道，“我必须要去找她！”
所以，当初见到她的时候所遭遇的精神冲击，并不是什么一见钟情，至少不全是——他的感知向来极强，他脑海中的声音所昭示的，一直都是表象世界所无法观测到的信息。
她分明就是一个他所无法理解的超然存在！
他必须要把她救出来，是他抓捕了她，是他引发了后续一连串的事件，是他把当下的状况搅得一团糟！
他做错了事情，他就必须要弥补。
——他要把夏年从拘留所里面救出来，他要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
秦浮的话语还没出口，叶叙就已经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影子，消失在了她的面前。随后，特勤部的走廊里亮起了一盏盏的红灯，警报在一瞬间拉响——
【检测到未授权的越界者出动，危险等级：极高！】
叶叙置若罔闻。特勤部的防护设备对他来说不过是纸糊的一般，他拔出刀，轻松击破了权限大门，离开了特勤部总部。
秦浮看着叶叙消失在特勤部中，呆愣了半晌，最终只是在响彻了特勤部总部的警告声中，叹了口气。
……
蒙特利从走廊中快步穿行而过，推开了脑机室的门，看向了坐在仪器旁边的秦浮。
“秦医生，怎么回事？”他眯起眼睛，看着面无表情地望向他的秦浮，“黑雨衣怎么出逃了？”
秦浮望着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些年，下层区无缘无故出现的那些高等级失控体，是你们刻意制造的？”
“是你放跑了他。”蒙特利根本没有回答秦浮的问题，而是操纵起了脑机室内的控制面板，“真有意思，秦医生，你居然还恢复了他的记忆……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回答我，为什么要刻意制造失控体？如果是要引起混乱，又为何要让小叶去诛杀那些失控体？”秦浮说道，“这不该只是为了巩固特勤部的地位吧？”
蒙特利忽然笑了。
“秦医生，您真是聪明。”他说道。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秦浮说道，“这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时间紧迫，我还真想和你好好聊聊这个问题。”蒙特利说道，“或许，一开始把你招进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毕竟你并不认同灯塔的理念，对吗？你这个天真可笑的所谓学者——你们真的都该死。就是你们阻碍了人类的进步！”
无论是秦浮，还是最近给他们造成了重大障碍、却偏偏人间蒸发找不着人的图子楠和原露。
“事实会证明，你们就是错了。”秦浮微笑着说道，“全域健康监控系统上线失败，恐怕让你们也很伤脑筋吧？”
——她很清楚，那个系统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个健康监控模块。
蒙特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正如秦浮所说，他们此刻的处境根本算不上好，甚至有些糟糕。群星之子的攻势太过猛烈了，而他们在上百年的时间内，在权力与财富的保驾护航下，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危机，以至于他们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能有更好的策略。
他决定不再和这个不重要的女人多话。
“黑雨衣去哪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们总能找到他的。”蒙特利说道，他的脸上带着笑，但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冷，“一个不可控的Omega，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而你……秦医生，作为一个不被需要的工具的附庸，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秦浮怔了一下。
下一秒，她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喷出鲜血的咽喉，难以置信地看着拔出了附在手臂内的刀刃的蒙特利。
她倒在地面上，鲜血流淌了满地，生命快速消逝。她张开嘴想要呼吸，却只能感受到气流从喉咙的切口处混合着血沫，不断泄露，如同她此刻快速衰竭的生命力。
在世界陷入黑暗之前，她听见了身侧凶手的声音。
“黑雨衣叛变，在杀死了他的感染科义体医生之后出逃。”蒙特利语气冰冷地说道，他手中的刀刃垂落下来，鲜血滴落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放心，秦医生。特勤部会将他当场击毙，为你复仇的，所以……你就安心去死吧。”
随后，他走出房间，留下最后一句话：
“把尸体拖去处理室，烧成灰。”
……
黑色秘密酒吧便是在这时接受到了新闻。原露刚刚打开电视光屏，喻寻还没有走出酒吧的门，便听见新闻频道的声音：
“……就在刚才，特勤部对外发布了一条紧急通知，Omega级别越界者黑雨衣精神失常，行为失去控制，在残忍杀害了一名感染科义体医生后出逃，目前行踪不明。特勤部已经开始在全城范围内搜查黑雨衣的行踪，请广大市民注意人身安全，一旦遇见疑似黑雨衣的人请立刻远离并上报到当地的治安管理局……”
喻寻回过头，看向光屏。
“啊……黑雨衣精神失常？”原露有些诧异，“这下恐怕有点麻烦了。”
那可是个Omega级的越界者，恐怕军警部门这下要焦头烂额了——这还不算黑雨衣出逃可能会给临星城带来的破坏。
喻寻则是微微眯起眼睛。
……他必须尽快将这件事情通知给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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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4 章
第六区, 治安管理局局长办公室内。
听到消息的康青脸都绿了：“你说什么？黑雨衣？在第六区？！”
黑雨衣好端端的这是发什么疯啊！
电话另一头的警员说道：“是的……他现在就在第六区的拘留所，要求我们开门，释放夏年……他看起来状态不稳定, 如果发生冲突恐怕……”
夏年？
真是活见鬼了，怎么又是夏年？都已经进局子里蹲着了, 都穿上囚服了, 怎么还能阴魂不散啊！
“你们通知特勤部了没有？！”康青紧张到几乎破音。
“已经通知了。”
“行……那就行，治安管理局也会派人过来，你们先拖住黑雨衣！”康青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事儿不需要治安管理局来顶上, 特勤部来就行。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那他妈可是个Omega级别的越界者，不是闹着玩的！
简直就是他妈的离谱！一想到这些破事, 康青就火不知道从哪来，只想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都砸地上泄愤。
这段时间, 他可是为了羁押夏年的事情付出了惨重代价。
对内, 他在警局的声望堪称是一塌糊涂，本来就是新官空降, 谈不上什么威信, 夏年事件一出他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他那灾难级的现场表现，狗看了都摇头，更别提第六区警局的这帮人了。
他们当然会把康青和刚刚离任的艾森·德里克相比,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康青在他们心目中就这么被扔进了垃圾桶里，而且眼看着是永远爬不出来了。
对外, 网络上全都是对他康青的一片嘲讽之声, 当然也免不了拿德里克和他对比。第六区的民众更是时不时就跑到治安管理局的大楼前面进行抗议，他们也不动手, 就只是举着牌子将治安管理局围成一团，闹得康青都不敢冒头，生怕一冒头就砸得满脸都是粉嘟嘟的营养膏。
银河帮名声鹊起之后，他更是不敢露头了，甚至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生怕被拖进巷子里一顿好打还抓不到人，肿着猪头上班被人暗地里放鞭炮庆祝。
在康青看来，第六区这帮人根本就是暴民，压根不怕军警部门，他们治安管理局的威望在这帮人心中基本等于零，就更别提如日中天的群星之子和集结了大量雇佣兵和越界者的银河帮了。
他严重怀疑治安管理局到底能不能打得过银河帮，他也不敢亲自去尝试，毕竟他可是惜命得很呢！
上级对他的表现也不甚满意，虽然没有明说，但康青也感觉到，自己的政治生涯算是到头了。
他很愤怒，但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把气往属下身上撒了。
于是，当众忤逆他的感染者控制部部长伊芙就成了他重点关照的对象。他确实开除不了她，也确实动不了她的tຊ职位，但折腾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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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充满恶意地拨通了伊芙的电话：“伊芙部长，你看到黑雨衣的新闻了吧？他在第六区拘留所门口，你去一趟吧——他怎么说都是感染者，这也算是感染者控制部的职责呢。”
挂断电话之后，他冷笑了一声。
——杀吧，都杀光吧。他算是懒得烦了，全死光了最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伊芙满脸疑惑地挂断了电话，下一秒就打给了米歇尔，告知了银河帮此事。
三分钟后，米歇尔回了个电话：“别理你那个傻逼局长，别去管，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
此时此刻，第六区拘留所门口。
叶叙悬浮在空中，垂头看着挡在他面前、一个个被吓得退都在发抖的警员们：“让我进去。”
“……您，您没有权限。”为首的那个Beta级警员看着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黑雨衣的绝对实力带来的压迫感是在太强，没有任何一个A级以下的人能坦然面对，“抱歉，但我们不能……”
“把夏年放出来。”叶叙语气冰冷。
拘留所的看守冷汗都要下来了。
夏年？
夏年根本就不在这里！
黑雨衣根本就是找错地方了，他想要找夏年，应该去第一区找！
可他们如何能告诉黑雨衣这一点？夏年不在拘留所，而是被柏塔的人带走了这件事情，一旦曝光，他们可就完蛋了！
本来夏年这事儿造成的社会影响就已经足够恶劣了，柏塔还悄悄把人带走，万一被曝光了，这不是给那些群星之子递枪吗？明晃晃的司法不公，私刑滥用，政商勾结、职权腐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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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看守们冷汗都下来了。
这放人也不是，不放人也不是，前有黑雨衣，后有柏塔，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只想拿点工资躺平的日子人！
还好，他们的纠结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此时，几辆运输机从天而降，引擎轰鸣着悬停在黑雨衣身后的天空中。
叶叙冷着脸，慢慢转过身，看向从运输机上跳下来的蒙特利以及特勤部其他小队的成员们。
蒙特利稳稳落在地面上，抬起头看着悬浮在空中的黑雨衣，脸上露出了愤怒且失望的神色：“小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叙神色冰冷，那双无机质的眼眸扫过蒙特利和他身后的特勤部其他小队的成员。
被他的目光扫过的特勤部成员们在与他对视的一刻，不约而同地头皮一炸，血都凉了。
——太可怕了。这压迫感太可怕了。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悬在空中，背后的虚影就几乎将整个看守所笼罩，那些看不见的附肢垂落下来，体量几乎是他本人的上百倍，感染浓度凝结成实体，让这些特勤部的越界者们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这样的黑雨衣，甚至还没有进入到战斗解放状态中。他只是平平无奇地站着，就足够让人失去战斗意志了。
叶叙语气冷淡：“你在质问我？”
蒙特利怎么还有脸用这种语气问他这样的话？
“你为什么要杀了秦医生？她一直以来都对你那么好，尽心尽力为你治疗，控制你的感染。”蒙特利满脸失望地说道。
叶叙怔了一下。
……秦医生？
他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像是没能理解蒙特利的话语般，他本能般地错愕道：“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了秦医生？”蒙特利抬高了声音重复道。
叶叙瞪大了眼睛，瞳孔颤抖地看着蒙特利，下意识解释道：“我没有……”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他没有杀死秦医生，可她还是死了。因为她恢复了自己的记忆，因为她作出了背叛特勤部的行为，因为他告诉了她特勤部暗地里做出的那些无可饶恕的罪行。
她被……灭口了。
一股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的怒火骤然升腾，他声嘶力竭地吼道：“蒙特利！你这个畜生！！”
他几乎是立刻就动了，瞬息之间已经到了蒙特利的面前，手中锋利的刀刃出鞘，朝着蒙特利的脖颈砍去！
“停下。”蒙特利说道。
暗示依然在起作用。
于是，叶叙的动作骤然一停，他控制不住地从空中摔落下来，单膝跪倒在地，用刀支撑着身体，面露痛苦挣扎之色：“畜生……！！你杀了秦医生……你……别想再控制我……！我杀了你！！”
蒙特利脸上愤怒和失望的表情慢慢褪去了，他露出了微笑来，看着浑身颤抖的叶叙：“小叶，我很遗憾。”
……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呢？
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你主动攻击我的，是你不受控制，攻击了特勤部的部长。
正如社团所预料的那样，黑雨衣已经不可控，也不稳定了。他是一颗需要尽快被弃置的棋子。
叶叙跪倒在地面上，他身后无形的附肢疯癫般扭动着，抽搐着。蒙特利冷漠地俯视着他，说道：“站起来，举起刀，自杀。”
叶叙站起了身，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蒙特利，全身都因为竭尽全力抵抗被植入脑海中的暗示而剧烈颤抖着。
他拔出了刀。
不。不可以。他不能就这么死去。他还没有报仇，他还没有弄清真相，他还没有……见到她！！
蒙特利，特勤部，以及他们身后的看不见脸的阴影——这些畜生怎么能继续活着，他们背负着那样多的血债，又怎么能坦然活着！？
他们该死，他们全都该下地狱！！
强烈的杀意和悔意让叶叙的感染症状愈发不稳定，无数高浓度的、几乎化作实质的污染朝着他的大脑冲去，几乎将其填满。
在这生死瞬间，他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似得，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某个方向。
街角停着一辆车。
一个令他感到有些熟悉、却极其可怕的压迫感从那辆车内传来。
那是他当时在抓捕夏年那日便察觉到的、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瞬间便陷入了失控状态的……可怕之人。
他痛苦而又迷茫地看着那辆车，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在无限放大的义眼矢量视觉中，他看见，坐在车后座的看不见面容的人隔着玻璃，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他听见了弦崩断的声音。
如同一个木偶身上的丝线在这一瞬间全部崩毁，无数枷锁化作灰烬，他睁大了眼睛，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自由，也从未感觉自己的身躯如此轻盈！
“锵！”
在猎猎寒风之中，他的刀发出尖啸，刀尖却陡然换了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地捅穿了近在咫尺的蒙特利的胸膛！
在这位特勤部部长错愕的、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循环液与血液在潮湿的空气中飞溅而出。
他近乎呆滞地低下头，看着已经没入了自己胸口的刀刃，随后缓缓抬起头，错愕地看着眼前的黑雨衣。
那张依然现出稚嫩的脸上沾染了鲜血，神色冰冷，眼睛里却像是有火焰在燃烧着一般，灼热而又耀眼。
“你……”蒙特利不敢置信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
暗示居然失效了？！
不，不可能，十几年了，这个暗示从来没有失效过，这是直接作用在黑雨衣潜意识里面的枷锁，他不可能抵抗得了！
第 275 章
黑雨衣怎么可能逃脱得了暗示？他最多只能短暂挣扎一下,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于是蒙特利咬着牙，调低了痛觉之后说道：“松开手，后退！”
叶叙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手中的利刃旋转了一下，在蒙特利的胸口直接开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来, 随后他骤然抽出刀刃, 一甩刀上的血迹，垂下眼看着跪倒在地、瞪大眼睛的蒙特利。
身后的特勤部其他成员全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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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面面相觑，根本不敢动手，却又碍于职责不得不上前, 亮出各式各样的武器。
他们面对着黑雨衣，已经是恐惧到连失控状态都开不出来, 就更别提战斗了。实际上，他们亮出武器也只是摆摆样子而已。
以黑雨衣的实力, 把他们分解成血肉和机械混合的碎片, 恐怕一秒钟都不需要！
“你杀了秦医生……”叶叙咬着牙痛恨道，在他短暂的生命中, 这样剧烈的如同毒火般的负面情感极为少见, 以至于他脑子里嗡嗡直响，气血上涌，双眼通红, “还有那么多、那么多无辜的感染者……被你tຊ们逼疯……！！”
蒙特利胸膛中的备用维生系统亮了起来, 胸口的血肉在快速再生着，他勉强抬起头看向黑雨衣说道：“你在说什么, 你疯了吗？！黑雨衣, 完成你的职责，诛杀一切威胁到临星城人民的失控体——包括你自己！”
叶叙已经不想和这个虚伪至极的魔鬼废话了。
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毫不犹豫地朝着蒙特利的脖颈砍了过去，要将他的头彻底砍下来，断绝他的一切生机！
“锵！”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他面前闪过，直接挡在了蒙特利的面前！
刀刃直直劈在了那白色的身躯上，却像是砍到了什么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壁般，反倒将叶叙手中的刀折断！
特殊材质的刀刃直接断成了数截，飞溅出去，扎入地面。
叶叙瞳孔微微一缩，迅速后退半步。
——什么东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抬起眼，赫然便看见一个类人型生物站在他的面前。那是一个根本没有五官、全身都被白色珐琅质包裹着的怪异的生物，他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四肢，一动不动地挡在蒙特利的面前。
“……幽灵。”叶叙眯起了眼睛。
不，不对……
眼前这个和幽灵几乎一模一样、却显得格外僵硬和怪异的东西，拥有着Omega级别的感染浓度！
可幽灵分明是个Alpha，怎么会突然……
蒙特利已经被其他特勤部的人拉着退后了好几步，他咳嗽了两声，抬起头看向叶叙，冷笑着说道：“……我们早就意识到你会叛逃了，黑雨衣，你以为你是我们手中唯一一个Omega级吗？在意识到你会叛逃时，我们就已经做好了消灭你的准备！”
幽灵的口中发出了无意义的吼叫声。仿佛神志不清，只是在单纯发泄着什么。
叶叙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幽灵。
他以前就见过幽灵，后者虽然长相怪异，但却是个相当讲究外表的越界者，平日里出任务都会穿上正装，但此时此刻——他甚至没有穿上衣服，就只是以一个白色人形怪物的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更别说他的感染浓度了——这就根本不该是个正常的越界者应有的浓度和混乱度，他根本就是一个行走着的失控体！
“他的脑子被弄坏了。”蒙特利冷笑着说道，“于是，我们干脆让他接触了更高维的力量，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反正已经疯掉的人不需要再怕变疯了。”
“他是你们制造出来的，蒙特利，你们现在连Omega级都敢催化了。”叶叙冷声说道，“就凭一个残次品，能拦得住我？”
蒙特利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神色来。
“是啊。”他说道，“有趣的是，在给幽灵种下暗示的过程中，我们意识到，他的一位同事也具备着同样的潜质，所以……”
就在此刻，叶叙瞳孔一缩，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杀意。仿佛被电了一下似得，他的灵感骤然发动，一个后撤步，另一只手里再度弹出一把刀，朝着空气中无人之处格挡——
“当——！！”
看不见的刀刃与他手中特殊材质的战刀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随后，更多无法被视觉捕捉的无形的利刃从四面八方而来，朝着位于风暴中心的叶叙直劈过去！
叶叙身后的半透明的附肢开始迅速膨胀，地面也开始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污染领域。他靠着极为出色的灵感与预判，完美格挡了每一记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旋即将手中的刀刃朝着一个方向投掷而去，当的一声命中空气中看不见的实体，随后刀刃反弹，重新被他握在手中。
被他击中的实体展露出了面容来——
白发的女性睁着猩红的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向来冷静的眼眸里，此刻却完全失焦，只剩下一片混沌。
“……平安夜。”叶叙低声说道。
“很有趣。”蒙特利说道，“在这之前，我可不知道平安夜小姐居然为我们的政敌提供情报，这倒是为我们带来了不少损失。不过……也让我们对她下手的时候，少了点同情。”
可惜，接触了“神龛”的越界者们，多多少少都会脑子坏掉，彻底陷入癫狂之中，相对而言不可控，所以很难在公开场合让其出动——不然一定会面临舆论上的和法律上的压力。
像黑雨衣这样乖巧又懂事的Omega级，恐怕是难再找到第二个了。
幼犬倒是个自然诞生的Omega，但她性格实在古怪，对钱权欲毫无兴趣可言，又不像黑雨衣这般有道德感。
实力太强，又没有弱点，难操控啊。
蒙特利叹了口气。
而被强行提升到Omega级，已经失去理智的平安夜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无形的利刃再度缠绕在她的身侧，朝着黑雨衣攻去！
与此同时，幽灵也再度发出了毫无意义的吼叫声，白色的、坚不可摧的身躯扭曲变形，生长出无数尖刺，朝着场地中央的黑雨衣冲了过去！
“两个Omega级，围攻你一人……就算你再强，又能如何？”蒙特利冷声说道，“倒还不如束手就擒，乖乖受死——若是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脱离暗示的控制的，那我能考虑让你死轻松一点。”
被两个Omega级夹攻的滋味并不好受，叶叙控制着自己的感染浓度，勉强保持住自己的理智，被动地防守着。
幽灵的皮肤极其坚硬，他试了几次都没能破防，而平安夜的攻击性太强了，刀刃又是完全隐形的，只能靠着感觉去判断，一旦被干扰就很容易漏防——
在夹击之下，叶叙再强也到底是被命中了数次，身上出现了几道伤口，循环液开始流淌下来，一落到地面上便成了冰，蔓延出黑色的霜。
蒙特利看着战场已经被控制住了，便按住了自己的伤口，示意特勤部的其他人：“在这守着。”
特勤部成员们面面相觑，但还是点了点头，目送着蒙特利上了一辆运输车。
他需要修复被黑雨衣一刀洞穿的胸口。至于两个Omega级围攻黑雨衣，他并不关心过程，他只知道，叶叙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
幽灵和平安夜，一个对物理攻击几乎完全免疫，而另一个则拥有着不可视的特性，他们围攻黑雨衣一个，结果可想而知了。
……只可惜，钻石尘不在这里。
不然，没准还能通过他那可怕症状“秘密协议”，重新加固黑雨衣脑海中的暗示，让他重新成为一个听话的傀儡。
不论如何，蒙特利都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黑雨衣对他的杀心太重，留在这里徒增风险。
然而，就在他登上运输车的瞬间，一种极为强烈的、不妙的预感忽然袭上心头，让他汗毛倒竖，危险感知在这一刻拉到了极致，每一个神经细胞都在声嘶力竭地尖叫着——
他瞳孔骤缩，直接从运输车上跳了下来，在地面上一个翻滚。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轻微的声响，爆炸声紧随其后，他回过头，看见运输车已经被高温的刀刃如同切豆腐般切成了无数碎块，金属碎片如同一场暴雨般劈头盖脸朝着他砸了过来！
蒙特利极为狼狈地躲开了运输车的尸块，特勤部的其他成员们立刻上前挡在了他的面前。
在运输车爆炸的烟尘中，他们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中显现出来，自空中如浴火的凤凰般直直坠落，手中长达两米的能量涂层刀轻轻一划，就将特勤部成员们的武器连带着手臂全都切割了下来！
循环液飞洒在空中，蒙特利只感觉眼前一花，便被一脚踹在下巴上，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红发的雇佣兵如同撕开一张纸般轻松突破了特勤部的防线，一个突进追上了被他踹飞的蒙特利，将他的脑袋狠狠踩在了地上！
“嘭！”
随着一声巨响，蒙特利那硬度被强化过的脑袋直接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坑，他眼冒金星，险些直接昏死过去。他勉强睁开眼睛，透过密密麻麻的义眼警报界面，看见一张极其英俊的脸正俯视着他，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别急着走啊。”代号赤狮的雇佣兵踩着他的脑袋，用力碾了一下，微笑着说道，“这么精彩的战斗，不多看两眼吗？”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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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特利刚想说些什么，便感觉下半身一轻，双腿自膝盖以下直接被赤狮砍了下来！
“还敢反抗？真是敬酒不吃吃头孢。”赤狮轻tຊ笑着说道。
蒙特利：……你他妈什么时候给我吃过敬酒啊，而且我也没反抗啊！
他惨叫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双臂又接着被砍断，眨眼间便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随后，他便眼睁睁看着赤狮伸出手捡起他的胳膊，从中拆出一把刀来，随手便将他的身躯举起，用刀钉在拘留所的大门上。
他惨叫了一声，在剧痛之中艰难抬起头，看见红发的雇佣兵脸上带着可恨的笑容，而他的眼神却分明冰冷，满是厌恶。
他张开口，笑着说道：
“喜欢制造感染者是吧？那么你就在这贵宾席上好好看看，这座城市感染浓度最高的人们是如何相继毁灭的吧。”
“我知道你撑不了太久，所以……你最好祈祷我杀得足够快。”
“可别随便就死了啊，蒙特利，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第 276 章
特勤部的其他成员全都惊呆了。
四个Omega级别的、临星城最顶级、甚至放眼全世界也是绝无仅有的强者, 聚集在第六区拘留所门口共襄盛举！
这样的场面，绝对是新历以来全世界绝无仅有的盛况！！
——可怕的感染浓度和几乎让他们抬不起头的压迫感，让他们呼吸都闷在胸口, 所有人动弹不得。
甚至有几个感染本就不太稳定的越界者，已经开始隐隐出现了失控的症状。
“不行……我们不能继续呆在这里。”那几个不稳定的特勤部成员说道, “必须得撤离了。”
“可是部长怎么办？！”
其他部员看着被钉在墙上当挂件的、狼狈不堪的蒙特利, 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傻了眼。
“还能怎么办啊，找柏塔军团求援吧！”
“就是，咱么几个也只是打工的, 送死的事情还是别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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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柏塔军团也打不过他们吧，这儿的可全都是Omega级！就光赤狮一个就能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了！”
……这倒是实话。谁都知道赤狮一人单枪匹马突破柏塔军团封锁, 干掉季和盛的传奇故事。
翼德在长坂坡前都靠的几声大吼虚张声势才堪堪让敌军不敢前进，但赤狮是真的一个人对着一支军队杀疯了！
“……别管这些, 反正先把人摇过来再说, 免得到时候追究我们的责任！”
况且，此一时彼一时, 柏塔军团早就已经更新换代好多次了, 总不会还和五十多年前一样菜，能被人赤狮砍瓜切菜一样灭了大半吧？
几个快要失控的越界者们一合计，立刻逃一般撤离了现场, 同时通过内部频道, 向柏塔军团的人求援！
……
另一边。
叶叙在两个失去理智的Omega级越界者的夹击之下，逐渐力不从心。
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迅速溃散, 三倍的O级感染浓度全部作用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再稳定的感染也开始如同沸水般翻滚起来，烫得他全身都剧痛无比。
他的力量在高压之下也爆发了开来, 空气中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的冰纹，像是空间都要裂开一般。极其寒冷的气流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幽灵被从冰纹中骤然伸出的附肢缠绕，他的肢体被扭曲成了诡异的模样，骨骼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但却完全没有影响他的行动。
白色的尖刺和刀刃从他身上生长出来，他的肢体任意变换着脱离附肢的缠绕。
另一边，平安夜看准了叶叙爆发之后的短暂真空期，一道极其锋锐的气刃眨眼间便已到了他的面前，直直朝着他的脖子劈砍过去！
叶叙勉强躲开了这一击，但脖颈上依然留下了一道深约两厘米的切割伤。他闷哼一声，伸出手按住了伤口，应急愈伤系统迅速分泌出隔离胶，将伤口密封住。
只是这样一个短暂的空隙，幽灵便已经脱离了附肢的缠绕，直直冲了上来，用他柔软却无坚不摧的身躯将叶叙四肢都缠住，用力向后掰扯，将他的胸腔直接暴露给了一直都保持距离寻找破绽的平安夜！
叶叙爆发出无声的嘶吼，空气中的冷冽空气骤然回缩。
幽灵哀嚎了一声，从胸口处爆开黑色的冰花，他张开的嘴部也喷涌出细碎的黑色半透明冰锥，带着赤红的鲜血，污染了他白色的身躯。
叶叙倒转了刀锋，直直从冰花处刺入了幽灵的腹腔。黑色的冰棱从后者体内爆出，瞬间炸出漫天的血雾。
平安夜的气刃已经近在眼前，叶叙已经躲闪不及，只能拼着硬吃这一招了。
“噗嗤——”
他的胸口被整个劈开，火花与循环液同时迸溅，内脏与机械部件全都暴露了出来！
幽灵惨叫着松开了叶叙，后退了几步，身躯已经几乎无法维持正常人形。叶叙也踉跄了几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按住险些掉落出来的、血淋淋的人造器官。
他痛苦地喘着气，鲜血和循环液从他的口鼻中溢出，滴落在已经积蓄成血泊的地面上。那些从他体内流淌出来的血和循环液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簇又一簇的黑雪如真菌生物般生长出来，凝固成花。
平安夜根本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她完全无视了已经濒死的幽灵，伸出手，第二道更强的、致命的气刃已经瞬间凝结，便要朝着叶叙劈砍了过去！
“嘿，慢着。”
一个声音忽然从她身侧传来。
平安夜那满是混沌的眼睛朝着身侧看去，手中的气刃拐了个方向，便朝着来者劈砍过去！
“当——”
气刃被格挡，赤色的狮鬃如同火焰般燃起。
“二打一，不太厚道吧？”
话音未落，六刃已经全部解放，他两刀便破了平安夜的防，近身欺上，一拳便将完全失去理智的Omega级越界者击飞出去十多米！
平安夜摔倒在地面上，白色的长发立刻沾染了血色。她睁着眼，迷茫地看向赤狮，肢体略显扭曲地站了起来，再度抬起了手。
“……好厉害的暗示。”赤狮眯起了眼睛，“居然连Omega级都能轻易操控……”
默默曾经告诉过他，缄默人中有个叫“钻石尘”的越界者，具备一项能给人的潜意识种入暗示的能力，该症状名为“保密协议”，一开始是用于缄默人内部，防止任务冲突自相残杀的。
但自从缄默人从一个相对自由的雇佣杀手组织，变成了处理临星城军警部门不方便出面处理事务的灰色组织之后，“保密协议”的作用，似乎就不局限于协议本身了。
但钻石尘不能控制比他等级高的存在，所以当初默默即便被植入了“保密协议”，也依然能轻松挣脱。
……可现在，他已经给三个Omega级越界者植入暗示并发挥作用了。
战斗之中，赤狮来不及深入思考，他再度格挡了平安夜疯了般在短短半秒内劈砍过来的近百道气刃，抓住空隙，胳膊里发射出几发榴弹直接将平安夜炸飞了出去。
随后他看向了叶叙，后者逃脱了致命一击，此刻正单膝跪在地面上，抬起头错愕地看着赤狮：“你……”
“……还能动吗？”赤狮问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叶叙迷茫地看着他，“明明……”
我们明明是敌人，不是吗？
“伤得有点重了。”赤狮扫了一眼叶叙胸口的巨大伤口，皱了皱眉。
果然，一个人同时对付两个Omega级还是太勉强了。
但他来不及做出应对，被他击飞的平安夜便卷土重来，她披散着白色长发，疯了般朝着赤狮攻击着，气刃化作了风暴，想要将他彻底撕成碎片！
“……小公爵知道你已经彻底疯了这事吗？”赤狮在风暴中屹立不动，看向平安夜，眯起眼睛，“你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平安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风暴更加剧烈了。
赤狮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柏塔的情报部门到底不是摆设。他望向了远处一处街角旁停着的车，并未动手，只是防御，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他的听觉系统中便响起了一个温和熟悉的声音：“小年，我帮不上忙。他们直接接触初诞者，认知已经错乱了，强行祛除暗示只会让他们当场失控，且无法逆转——他们体内的污染，是被初诞者赋予过秩序的。”
那是有主的污染，赤狮无法通过群星的力量重塑秩序，也就无法逆转其失控。
也就意味着，这场战斗是不得不打了。
“……可惜了。”赤狮喃tຊ喃说道。
“默默呢？”他问道。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边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握紧了手中的能量涂层长刀。他回头看了一眼勉强从地面上站起来的叶叙，后者胸前那道可怖狰狞的伤口已经被黑色的冰冻结住，从那半透明的晶体中，能看见血肉正在慢慢愈合。
“这可是一场硬仗啊。”赤狮微笑着说道，“还能撑吗？”
叶叙点了点头：“继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与此同时。
柏塔大楼内部。
季景山微微皱着眉，听柏塔安全部部长、同样也是柏塔对军警部门联络人的林瑞给他汇报情况。
“……平安夜和幽灵已经即时抵达，并且救下了蒙特利部长。但目前看来……情况并不是很乐观。”林瑞恭恭敬敬地垂着头，在几乎快要凝固的氛围中战战兢兢道，“赤狮忽然抵达，重伤了蒙特利队长，并且他似乎是站在黑雨衣那边的。”
季景山揉了揉眉心，深吸了口气。
——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心平气和的时间越来越短暂了，情绪也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目前的局面对柏塔来说堪称是这百年以来最糟糕的时刻，可事实似乎打算告诉季景山，情况还可能变得更糟。
黑雨衣一直被特勤部控制得很好，群星之子是怎么渗透他的？
……还是说，黑雨衣和群星之子无关，这纯粹就是因为特勤部没能牵好他的狗绳，导致他叛逆期作祟，在这节骨眼上给柏塔添乱？好端端的，他又为什么会想要去第六区找夏年？
季景山感觉脑子里有一根筋在跳，让他疼痛不已。他按着额头，手臂撑在膝盖上，遮盖了自己难以掩饰的疲倦神色，开口说道：“绝对不能让他们闯入拘留所。”
……不能让人知道，夏年其实根本就不在拘留所里面。
这会给柏塔和李长意政府带来大麻烦，甚至可能会造成舆论动荡，以至于影响到一周之后的议会表决。
现在把夏年送回去也是一种办法，但季景山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瑞问道，“平安夜和幽灵……毕竟是临时增加感染浓度，强行提升到Omega级别的，和两个自然诞生的Omega级别肯定是没办法比的……”
平安夜和幽灵二打一，都险些被黑雨衣击破，只能算是勉强压制住他。
现在来了个更狠的赤狮，怎么看都没办法打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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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山沉默片刻：“……派遣柏塔军团。”
林瑞怔了一下。
“有多少派多少。”季景山说道，“赤狮和黑雨衣这是明摆着触犯法律……我们有理由下场。”
……况且，目前这种情况，不下点狠手已经不行了。
现在的柏塔军团，和过去已经完全不同。当年赤狮刺杀季和盛之后，柏塔就以要保护董事长、避免出现第二次恐袭为由大幅度加强了柏塔军团，现在的柏塔军团内，光Alpha级别的义体人就数不过来。
单打独斗，他们肯定不会是赤狮和黑雨衣的对手。
但拿数量去堆，结果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要面对柏塔军团，前提便是他们两人已经击破了平安夜和幽灵——他们绝对不可能在毫无战损的情况下，杀死两个Omega级别的越界者。
在这种车轮战状态下，柏塔军团足以耗死他们！
第 277 章
第六区, 拘留所门口。
喻寻坐在车内，侧过脸看向窗外。
中央扶手处的咖啡机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馥郁的香气热腾腾地冒出。但他却没有要品尝的意思, 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战场。
那道如同血色火焰般燃烧起来的身影映在他的眼睛里，炽烈而夺目。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与平安夜战斗, 而后者明显不敌, 在六把能量涂层刀的夹攻之下，她那无形力量组成的护盾已经濒临破碎。同样是Omega，但显然二者之间还是有着差距的，平安夜并没能将她新得到的力量融会贯通。
另一边, 重伤的黑雨衣也已经将幽灵逼入了死角。
那些铺天盖地的感染能量在喻寻眼中被自动屏蔽，他收回了观望的目光, 看向放在咖啡机旁的两个小杯子。
他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是没机会了啊。”他低声说道，“下次吧。”
……
林瑞站在柏塔安全部的浮空运输车上, 低下头望向了不远处第六区拘留所门前的那块空地。
四个Omega级别——这放在全世界, 都已经是最顶级的战力了，如果他们将所有的实力全部激发出来, 进入失控状态, 甚至可以推平一座防守力没有那么强的超级都市！
这四个Omega，便就在第六区这个人口密度本来就高的破烂穷酸地方打了起来。没能给第六区的带来可怕的伤亡，还真是个奇迹。
无论如何, 林瑞此刻心情都有些复杂。
……说实话, 他本人的实力也是不差的。他是个Alpha级别的义体人，甚至已经逼近了Omega级别, 这也是他能够当上柏塔安全部部长、统领柏塔军团的原因。
但逼近了Omega级别, 和真正的Omega级别，到底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差距的。这差距几乎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早在赤狮第一次复活、林瑞在直播间中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了。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也要跟着去和赤狮对决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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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赤狮冲上柏塔总部，把军团里能打的人全都杀了个遍，这位置也轮不到他林瑞来坐啊！他知道自己那帮老前辈们是什么实力，当然也就更清楚一个人屠光了他们的赤狮是个什么水平。
然而，他却不认为自己会步那些老前辈们的后尘。
毕竟，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所谓菜就多练，柏塔军团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被赤狮一个人屠杀过半的武装团队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林瑞看向战场，他赫然看见赤狮一刀把平安夜胸膛都给捅穿，又一刀砍进她脖子三分之一，血溅满地。他一个激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平安夜遭到重创，捂着喉咙后退了几步，发出混杂着咕噜噜气泡声的惨嚎来。
赤狮上前两步，手中能量涂层刀一甩，刀刃高温将循环液和血液蒸发，滚滚蒸汽将他的脸掩盖住。
“……我最后再问一遍，平安夜，如果你还残留着一些理智，就停下进攻。”赤狮说道。
他并没有抱什么指望，只是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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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的体力也是有限的，这样高强度的战斗，虽然不可能输，但也会消耗他的电量和体能，而他今天的任务可不仅仅只是干掉这两个缄默人。
一旦耗尽了力量，他会被强制退场，到时候想要再度召唤，就得等好一会儿了。
然而平安夜却扶住了自己的脑袋，抬起头看着他，那双已经空洞无神的眼睛里像是忽然有了些光彩来。
赤狮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便看见她突然以前所未有的凄厉声音哀嚎了起来，随后像是疯了般，直直冲着赤狮而来！
无数气刃在她身边回旋着，那个曾经无论遭遇到什么都冷静自持到像是完全没有情绪的平安夜，此刻如同一个疯子，尖叫着、不管不顾地朝着赤狮冲了过来，哪怕她很清楚这样的攻击根本奈何不了眼前这个人。
——他太强了，根本不是她这个半吊子的Omega可以对抗得了的。Omega级别是她能达到的极限，而他是Omega级只是因为那是最高的等级。
可他忽然看明白了她眼睛里闪过的那些光彩。
那是一种狠绝与渴求之色，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令他忽而明白了她那在过量感染之下已经完全破碎掉的理智，究竟想要传递怎样的信息。
于是他便举起了手里的刀刃。
噗嗤——
高温的能量涂层刀像是切豆腐一样直接从她的心脏处洞穿了过去，鲜血甚至来不及喷涌而去便已经被高温蒸发。她张开嘴，鲜血和循环液混在一起不断滴落下来，那双举着的、扭曲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第二把能量涂层刀紧接着贯穿了她的备用维生系统，她红色的眼眸tຊ中渗出了血，变得更加猩红了。
她软倒在了赤狮的怀中，一只手无力地握住了深入她胸膛的刀柄。
“哈……”她发出喘气的声音，生机快速流逝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谢……谢你。我一直都……很崇拜你。”
赤狮没说话，只是扶住了她的肩膀，任凭那些鲜血和循环液浸透了他的手掌。
他心想，了不起。
她竟然真的短暂挣脱了暗示，不论这是不是回光返照。
“帮我告诉……阿……公爵……对不起……”她说道，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破碎，最后已经完全无法辨认出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她的声带已经开始异变，发出血肉摩擦着的恐怖声响来，“荣幸……效力……”
声音消失了。
将她拥在怀里的赤狮抬起头，被血染红了半张的英俊面容上似乎有了一些怅然之色。随后，第三把能量涂层刀洞穿了平安夜的额头，彻底破坏了她的大脑。
Omega级失控体的尸身迅速在他怀中溶解，眨眼间，血肉便连同骨架一起散落了满地。
武器被收回，赤狮站起身，垂下眼看着已经消亡的平安夜。
“……安息吧。”他低声说道，随后转过身，看向叶叙那边。
在不被二打一夹击的情况下，叶叙明显就轻松多了，即便他的胸口已经被劈开，但幽灵在之前的搏命之中伤势也没好到哪去。
虽然几乎是物理免疫的状态，但黑雨衣的症状是无视外壳防御的。幽灵不断吐出夹杂着黑色冰屑的内脏碎块，显然他的肺腑已经被破坏到惨不忍睹了。
但到底是Omega级，幽灵竟然还在强撑着，拼了命般要突破黑雨衣的防守，杀死他。
赤狮嗤笑了一声，随手将一把能量涂层刀扔了过去，直接洞穿了幽灵的头部，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而二打一的结果已经不需要任何赘述，幽灵几乎撑不过三招，就被叶叙轻而易举地自内向外撕成了碎片。
白色珐琅质外壳包裹着的一团碎肉散了漫天，如同下了一场血腥的雨。
他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死得不能再死，像是一颗路上被人路过踩碎的甲虫，留给世界的最后声音，是外壳碎裂的劈里啪啦的脆响。
赤狮看着那满天的血雨，透过碎块，他看向如同蝗虫般密布了整片晦暗天空的浮空运输车。
——柏塔军团，已经就位了。
……
浮空车上，眼睁睁看着柏塔花费了不少精力、冒了不小的风险才创造出来的两个Omega被虐杀的林瑞打了个冷战。
他不知道那双如火焰般燃烧着的眼眸是否是注视着他的，可当赤狮抬起头，目光穿梭过漫天血雨，如箭矢般射向他的方向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洞穿了。
林瑞在那一刻就在恐惧和战栗中决定——他才不要真的下场打！
所幸，柏塔军团里的大多数义体人，都是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听从命令即可的绝佳战力。
而他们这一次，派遣了足足一百个具有Alpha级别战力的义体人——这甚至已经接近了临星城军警部门中的Alpha级别人数的总和！
就算Omega再强，他们的体力也是有限的，他们的感染浓度也是有阈值的。当年的赤狮都能被耗死，此时此刻的柏塔军团较以往更强，他们一定能赢！
对，他们一定能赢。所以，在胜利的天平彻底倾斜之前，他林瑞绝对不能亲自下场。
——必须要等到他们强弩之末的时候，他再上去亲手处决！
“杀死赤狮”这样一个荣誉几乎让他激动到满脸通红，他甚至已经看见了自己那光明灿烂的未来。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柏塔军团中最顶尖的战斗力全都带出来的原因，
于是，他在柏塔安全部的指挥系统内下达了指令。
“目标只有一个——杀死赤狮和黑雨衣，不惜一切代价！”
两个己方Omega级已经被他们杀死了，这两个敌方的Omega，绝对不能被留下！
……
赤狮侧过脸看向叶叙：“还能撑吗？”
叶叙看着赤狮的背影，看着他在空中扬起的长发以及那半张染了血的英俊的脸，忽然便恍惚了一下。
他可真是没有想到——自己作为临星城特勤部曾经最听话的那柄剑，有朝一日，居然能与这个几十年来都被污蔑成“恐怖分子”的传奇人物，并肩作战。
这样的一个认知，让他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于是，在听见赤狮的问话之后，他坚定无比地点了点头：“……我没问题。”
他会战至最后一滴血燃尽。
赤狮笑了起来，他说道：“真没想到，五十年了，我居然还能有机会屠杀柏塔军团——”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单枪匹马了。
他看着密密麻麻包围上来的顶级Alpha级义体人们，轻轻一甩刀刃。
“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现在停下冲锋，饶你们不死。”他抬高声音说道。
然而那些义体人们却恍若未闻，他们佩戴着一模一样的装备，一模一样的义体，拥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如同流水线批量生产出来的木偶，拎起屠刀向着目标杀去。
“哼……”赤狮轻哼了一声，与此同时，最快的军团义体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而他看准了敌人防守的空隙，在过了两招之后，便一刀直接将其头颅劈开。被劈成两半的金属颅骨和循环液一起，当啷两声落在地上。
——与他用视觉系统扫描的结果一致。
那些本该放置着大脑的位置，此刻却空无一物。
赤狮看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义体人的尸体，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原来如此。”
季景山啊季景山，果然你们研究出让“尸体”活过来的技术，不仅仅是用来满足你那变态的控制欲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好的技术，这样能量产的、能批发的技术，用来创造没有大脑所以永远不会被感染的、稳定的军队，多合适啊。
叶叙也劈死了一个冲上来的A级义体人，他显然也被这怪异的景象给惊住了——
机器人不像机器人，人类不像人类，这些柏塔军团的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 278 章
叶叙不知道自己战斗了多久。
他胸口憋着一股气——那股悲伤、愤怒、不甘、甚至是仇恨, 一刻不停不断烧灼着他。
在恢复记忆之后，那些沉重的回忆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的每一次心跳就像是背负了重担, 消耗着他的余力。
他一直以来都活在特勤部和柏塔的谎言之中。
而秦浮医生是为了他而死的。
这些几乎失控的情绪在他彻底杀死了幽灵之后得到了一些缓解，但很快他就发现, 随着他击杀柏塔军团的义体人的数量的增多, 这些情绪又开始翻涌上来。
他睁着几乎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义眼屏幕上显示的身体各项参数，心下知晓，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可是——可是柏塔军团的敌人们无穷无尽, 像是潮水一样扑过来。他们悍不畏死，哪怕是看着前排的队友们一个又一个地倒下, 也没有露出丝毫惧色来，反而是疯了般围上来, 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都毫不客气地招呼——
叶叙已经逐渐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感染指数在不断上升, 失控的风险越来越高。
而与此同时，他义体内残余的电量也在极速缩减, 要不了多久, 他就要到既不能用症状、也不能用义体的、弹尽粮绝的境地了。
他的队友的状态也谈不上有多好，他能感觉到赤狮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了，他身上的伤口也逐渐增多。
这并不是一场与刚才O级对决那般酣畅淋漓的战斗。
——这是一场无赖的、可恨的、卑鄙的车轮战和消耗战, 柏塔军团知道他们没有任何补给, 所以，便用命去堆, 用命去消耗, 让他们疲倦，让他们耗尽。他们总有力竭之时, 他们的义体总有能量耗尽之时。
那时便是他们的死期！
“咔——”
就在他动作停顿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胸口被凝住的巨大创口又裂开了。
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感传来，他的防守立刻出现了巨大的空隙。在他身前的赤狮反应速度甚至比他还快，几乎没有半点停顿便抽身回退，一脚踹飞了围上来的柏塔军团义体人，帮叶叙稳固住了防线。
“没事吧？”他说道，顺手将一个义体人劈开。
叶叙抬头看了一眼赤狮的背影：“……我撑不了太久了，如果我失控了……请你一定要在tຊ症状爆发前杀了我。”
“……你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赤狮忽然问道。
叶叙：“……”
他沉默着击退了两个试图攻击他们的义体人，撑开排斥力场挡住了倾泻而来的动能子弹，这才说道：“我想见她。”
赤狮回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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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叙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对我肯定有戒心，当初毕竟算是我从你手里抓走了她……但我保证，我对她绝对没有半点恶意。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赤狮叹了口气，说道：“她不在这里。”
叶叙怔了一下。
他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赤狮的意思，很快他明白过来，难以置信道：“那她在哪？她不会已经……”
“她还活着。”赤狮说道，“如果你想见到她，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在这儿死战到底，而是保住自己的命。”
叶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夏年根本就不在拘留所里面，那么从一开始，他攻破拘留所的目的就是不存在的！
而柏塔反应如此激烈，显然是不希望外界得知夏年已经被他们暗中转移了！这背后恐怕还藏着事，而且不是什么小事！
叶叙忽然毛骨悚然，他意识到自己模糊间见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而他不知不觉间早就已经成为了其中的一枚棋子。
他们的对话相当短暂，柏塔军团的攻势打断了他们。
叶叙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了。赤狮挡在他面前，勉强顶住了一波攻势。
“走！”赤狮对他喊道，“没必要留在这里送死！”
叶叙：“可是我……”
“你看看你自己的状态！要是真失控了，我可没那么多余力来对付你！”赤狮几乎是吼着说道，“走啊！”
叶叙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终于是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自己的症状。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他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拖累！
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黑色半透明附肢骤然回缩，伸展开来的几乎能把灵魂都冻结的领域也开始消亡。叶叙接连后退了几步，按住依然在向外喷溅鲜血的胸口：“你不走吗？”
赤狮也没有理由守在这里，不是吗？
“你先走，我马上。”赤发的雇佣兵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背对着他，轻轻摆了摆手。
叶叙点了点头，后退两步，随后，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确认那极度混乱状态下的Omega级感染浓度已经远去，赤狮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脸看向遍地的尸体，以及踏着同伴尸体上前的义体人们。他们的胸口处，柏塔的Logo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倒映出刺眼的猩红。
他们没有后退，没有恐惧，没有面孔。
林瑞站在悬浮运输车上，垂下脸，面带凶狠与得意之色地看着已经被包围的赤狮。
——他跑不掉了。
黑雨衣在他的掩护下能勉强从包围圈中撤离，而此刻的赤狮不过是一个人。当年在柏塔大厦之中，他没能逃跑，此时此刻他面对着比当年的柏塔军团更强上数倍的义体人军团，更没有活着离开的道理！
更何况，他也已经在无止境的车轮战中受了重伤了。
此时此刻，距离柏塔军团全军出动围杀赤狮黑雨衣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数架柏塔的军用级别运输机来到第六区，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若非特勤部和治安管理局在外围拉住了想要冲过来的第六区市民，和如同嗅到了血味的鲨鱼般来自各地的记者们，恐怕这里又要变成像当初羁押夏年时的场面了。
但这到底是柏塔的行动，军警部门的人知道，那些记者们也知道——对柏塔多年来积压的恐惧到底还是起了作用，让他们不敢强行插手到柏塔的行动中来。
林瑞却觉得有些可惜。
他可是如此期盼着能亲手将赤狮杀死，将这柏塔军团的前辈们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完成，将这顶桂冠戴在自己的头上。
今天，他毫无疑问将会达成此成就。
然而，那些记者们却无法进入到战场中，为他留下足以震撼全世界的影像记录来。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此时此刻，赤狮明显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的六柄跨时代的武器已经有三柄的能量涂层熄灭了，这明显是因为能量储存已经见底。而很快，他的其他武器肢体也会开始进入能量匮乏的状态，无法发挥百分之百的威力。
一个Omega级义体人能同时对付得了十个、乃至二十个Alpha级义体人。
可如果是五十个，乃至一百个呢？
他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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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瑞便冷眼旁观着他愈发后退，几乎退无可退，最终被两个Alpha级的义体人一左一右洞穿了胸膛。
他的胸口贯穿着两把利器，却依然发了狠般将两个敌人的身躯切成数段，随后他拔出利器，用刀支撑身体，抬起眼看向依然在围上来的Alpha。
他的能量涂层刀已经全部熄灭了，显然能量已经见底。
林瑞知道时机已经到来了，于是，在赤狮平静到近乎冰冷的目光中，他从浮空车上一跃而下，以一个英雄降临般的姿势落在了赤狮的面前。
他站起身，掀开了面部护具，望向赤狮——
这样一个在世界上享有盛名，甚至被无数崇尚武力的人奉为神明的……恐怖分子。此时此刻，强弩之末的他只是兀自强撑着，大量的义体指示灯都已经被熄灭了，他那看起来总像是要燃烧起来般的眼眸也暗淡了下去。
他的半张脸上染满了血迹，大多数是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所以……”林瑞说道，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微笑来，“好久不见，赤狮。”
雇佣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有些不屑的笑容来：“你谁？”
“柏塔安全部部长，柏塔军团指挥，林瑞。我们曾经见过，在柏塔大厦之中。”林瑞看着他那嘲讽的神色，多多少少有些被看轻的恼火，但一想到两人现在的处境差别，他就又飘飘然了起来。
“……在尸体堆里装死逃过一劫的那个软蛋？”
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让林瑞脸色一变：“……你不要妄图激怒我，赤狮，如果你现在束手就擒，将你的全套义体技术交由柏塔，或许我们还能考虑留你一条命。不然……”
他拔出了半米长的刀，刀尖朝上，指向了赤狮的咽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受死吧。”
赤狮却只是笑着看他，丝毫不慌道：“真令人惊讶，你一直呆在那辆车上，我还以为你是司机。”
这句话让林瑞有些尴尬，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傲慢道：“我是指挥。”
“在泉水里指挥？”
林瑞当作没听见赤狮的嘲讽，接着说道：“少耍嘴皮子了。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不仅如此还退步了。当年好歹是攻上了柏塔总部，现在却在第六区一个穷乡僻野里劫掠一个拘留所，帮助一个杀人犯——”
“你倒是挺有长进。”赤狮说道。
林瑞怔了一下，没听出来这是嘲讽还是夸赞：“……你什么意思？”
“至少有胆子直面我了。”
林瑞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你现在算什么东西？你的义体能量耗尽了，你现在不过是一只笼中之兽，跑都跑不掉了！还赤狮，我看你现在就是个红毛小猫！”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赤狮不仅没有半点懊恼之色，甚至还依然在微笑着。
林瑞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你说我不如以前……是啊，至少今天到目前为止的表现确实不如。想想看，当年我为什么能冲上柏塔总部呢？”
林瑞不明白，他警惕而疑惑地看着赤狮，后者却笑着说道：“因为那时我开启了过载模式。”
在这一瞬间，林瑞忽然想到了什么，脑海中几十年前的画面一闪而过，他意识到——当年的赤狮，确实远比眼前这个要疯狂的多，他仿佛一团燃烧着的风暴，以拼命的打法冲上长阶，就像他从未想着能活着回去。
“至于现在……”赤狮接着说道，“我开的是省电模式。”
林瑞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但那呆滞只持续了一瞬，在他意识到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可怕而又狂妄之言时，刹那间他感觉自己血都凉了。
在战栗中，他听见赤发的雇佣兵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若非如此，怎么把你从泉水里吸引过来呢？”
巨大的恐慌在这一瞬间涌来，林瑞几乎来不及反应，便见那双暗淡下去的眼眸忽然又tຊ亮了起来，如同再度点燃了熊熊烈焰！
原本已经快要失去战力的、用刀支撑身体的赤狮缓缓直起了腰，他身上的义体指示灯在瞬间全部亮起，刺痛了林瑞的眼睛——
他只感觉到眼前一道光芒闪过，随后，义眼上闪烁的警报声将他的视野染成了一片赤红。
世界在他的面前颠倒，当他看见了自己直立着的躯体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头颅落地。
在他生命的最后，他看见赤发雇佣兵身侧的六柄光刃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如盗火者举起的火种般神圣的光芒，比他所见的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几乎刺破了他视野中笼罩过来的、死亡的阴暗。
第 279 章
昏暗的小巷中, 叶叙一个趔趄，倒在了一堆废弃的缆线里面。
他喘着粗气，伸出手按住还在不断往外渗透循环液的胸口。他的义眼界面上, 失血过多和部分义体失去功能的警告几乎覆盖了他的整个视野。
他仰起脸看向第六区的天空。
乌云密布，潮湿的风一阵阵刮过来, 要下雨了。
他必须得尽快找到一个躲藏的地方, 他自带的感染浓度太高了，很容易被探测器找到，到时候特勤部的人会接着找他的麻烦。
他伤得太重了，很容易失控, 他不想再害人了。
就在他尝试着爬起来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巷口站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个人手中握着一柄收起来的伞, 留给他一个背光的剪影。
不知为何，叶叙在看见他的瞬间, 便感觉自己喘不上气。那是一种看见了天敌般的恐惧, 又像是一种来自血脉或本能上的压制。
那个剪影一步步走了过来，在他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是你。”叶叙先开口了, “当初在唐恩义体诊所门口……还有今天在拘留所外面, 都是你。”
喻寻的目光扫过他胸口那道极其可怖的伤口，那双眼睛里的神色依然温和带笑，但却显得有些冰冷：“你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是不是？”
“……你到底是谁？”
“我不负责回答你的问题。”喻寻说道, 他又上前两步，叶叙像是感觉到危险似的, 在一堆电子垃圾中向后挪了挪, 警惕地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他紧张问道。
“解决麻烦。”
叶叙怔了一下，他第一反应便是这人是来杀他的。
“……听着, 我很感谢你刚才祛除了我脑子里的暗示，但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叶叙说道。
“什么事情？”
“……我要见她，我需要一个答案。”
“你现在的感染浓度只会给她添麻烦。”喻寻说道，“睡吧，一觉醒来，一切也都结束了，你想要的答案也自然会向你揭晓。”
这是叶叙听见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看见喻寻的眼眸在一片昏黑之中亮起了如同萤火般的光芒，而他的灵魂在这一刻如同被按进了温泉之中。
无法抵挡。
叶叙意识到，他根本没办法抵挡喻寻，无论是从力量上，还是从本能上。
这种全面压制太过彻底了。
迷迷糊糊间，他便如睡着了般，缓慢地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喻寻看着感染逐渐平静下来、陷入了沉睡的黑雨衣，手中雨伞的伞尖轻轻点在了小巷坚硬的地面上。他抬起头，看向头顶黑压压的乌云层。
“……放心，不会等太久了。”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默默背着一个被固定好的袋子，游在影中，迅速穿梭过密集的人群，终于在尽头的办公室中找到了目标。
“送来了。”她将袋子放在地面上。
容彰从桌子后面一下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默默：“……你就是密函里说的那个Omega级？我见过你，之前在那个黑板酒吧里面。”
默默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叫黑色秘密酒吧。而且没空废话，这家伙快没气了，我粘住了她的伤口，紧急做了些处理，估计只能再撑个把小时。”
“足够了，足够了。”容彰小跑过来，拉开了袋子，露出了袋子里一张显得苍白的面容，“秦浮……特勤部这帮畜生，这伤口正常情况下绝对活不了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救活她是你们的事情了。”默默说道。
“……救活没问题，但我们后续得把她送去辉城，临星城到处都是柏塔，不安全。”容彰说道，他思索片刻，说道：“身份掩盖处理好了吗？”
“特勤部那边急着要销毁证据，所以已经把她拉去焚毁了。”默默说道，“他们不会发现骨灰其实是另一具尸体的。”
“……你杀了人？”
“没有，我在火葬场里随机挑选了五十个幸运骨灰盒，每盒挖了一勺，混合成新的骨灰。放心，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容彰：……
老容自认在文化人里也是个不讲究的，但还真没碰到过这么不讲究的，他被硬控了好几秒，才说道：“我马上就把人送走，你帮我打个掩护。”
默默抬起下巴，傲然道：“行。”
……
拘留所门前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林瑞被赤狮一刀割下脑袋，这个讯息立刻就传到了柏塔安全部。柏塔军团本来所有的A级义体人都已经出动了，这会儿不得不继续增援大量的无人机和机器人，只要赤狮还在拘留所门口，只要他还站着，他们就不能停下增援，不然就是认输！
到了最后，连治安管理局和其他军警部门也不得不出手了，但赤狮却像是选择性无视了他们似的，他在过载状态下化作一道红色的影子，专门挑人群中的那些柏塔军团的义体人和机器人下手，军警部门的人顶多只是被他卸掉四肢后扔出去，从来不会要他们的命。
他的速度快到几乎无法被普通义眼捕捉到。
这一场屠杀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场面到了后期已经极其混乱，不少记者直接将无人机偷偷放了进去，虽然基本拍不到几秒钟就会被乱枪打死，但至少也能传回一些宝贵的现场画面。
直到最后，雷鸣声掩盖了枪炮声、冷兵器划开骨肉声、被屠杀者的惨叫声，已经被砍断了一条手臂、浑身上下仿佛浸泡在血里一样的赤狮才终于力竭倒下。
柏塔军团的尸体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山。
“咳……”赤狮咳出了一口循环液，里面还掺杂着一些零件碎块。
战场以他为圆心，周围十多米遍地尸体，没有一个人敢站着！
他笑着看着外围那些已经被吓到有些呆滞的军警，“……还有人要上吗？”
一片死寂。
赤狮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不小心摸下来一小块碎裂的、沾着血和赤发的头盖骨。
……难怪总觉得头有点痒，还以为是要长第二个脑子了呢。
看来确实是已经到极限了。
他此时此刻的义体状态比当初冲进柏塔大厦一楼，和季和盛面对面的时候差不多，烂到完全是在靠意念和奇迹在支撑。但总归都是亟待报废的状态，没办法再继续打下去了。
实际上，按照他的义体强度，是绝对不可能支撑这么久的，一旦开了过载，超越了Omega级别，十分钟都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但他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信仰值在做支撑。
夏年积攒的信仰值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突破了八位数，来到了千万级别。这些信仰值能够源源不断地为赤狮提供能量，让他的义体永远不会缺电。
但他的身体强度到底还是有极限的，这具身体伤得太重，很难再支撑下去了。
不过，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柏塔军团被屠杀了至少六成的顶尖战力，这柄被柏塔握在手中的、能让他们荡平临星城的刀，终于被他给消耗掉了大半。
在所有人肝胆俱裂的目光之中，他回过头，看向从战斗还没开始时就已经被他钉在墙上的蒙特利。
后者四肢都被砍断，一动不动地被固定在墙上，循环液流得满地都是。
“蒙特利？”赤狮喊道。
没有回应。
在他已经快要失去全部功能的义体界面中，蒙特利此刻已经没有了心跳。
“哎呀……”赤狮回过头，看向不远处那些特勤部的人，十分歉意地说道，“好像不小心把你们的部长弄死了。这都怪柏塔，一直拖着我不让我走，不然我早把他放下来了。”
他的身躯开始化作星光，缓缓消失。
消失之前，他还不忘笑着对特勤部的人说道：“记得找柏塔要赔偿！”
没有人敢回应他。就在他消失的瞬间，骤雨倾盆，洗刷地面上已经流淌成小河的鲜血和循环液。
……
这样一起可怕的、堪称是军事冲突的事件，伴随着这场即便在第六区也算罕见的大暴雨，传遍tຊ了整个互联网。
由于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过可怕，一群A级义体人和一个O级的战斗烈度实在是强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没有一个人胆敢去现场拍摄，所有流出来的也就只有少数无人机拍摄的不清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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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整个临星城都为之震撼了！
【一个人几乎把柏塔军团全都给屠光了……这也太可怕了！】
【这简直就是五十多年前的昨日再临，这么多年了，柏塔军团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那么多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一人成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可怕了，难怪昨天总觉得地面在震颤，原来是几十公里外就在打仗！】
【这也太离谱了，不仅是柏塔军团，连来支援的军警部门也……】
不同群体针对此事的立场也完全不同。
赤狮本来就有着数量众多的粉丝，还有相当多本来就对柏塔十分反感的人群，这一部分人当然是直接就沸腾了，恨不得奔走相告大放鞭炮。
【看到没有，柏塔？赤狮就是你爹！】
【什么垃圾柏塔军团，我爹一刀秒了！】
【前面的你俩打一架吧，赤狮到底是谁爹？】
【事实证明柏塔就是垃圾，他们的义体产品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根本就是纸糊的！】
【赤狮也太讲究了，说只杀柏塔就只杀柏塔，军警部门的人他是一个都没动啊！】
【可惜没有现场直播啊啊，这样的画面居然没能被记录下来！】
当然，也有不少互联网诈骗分子试图趁机捞上一笔：
【赤狮屠杀柏塔军团完整版视频流出，扫码看！】
……结果扫进去一看是并夕夕砍一刀。
然而，互联网上依然有不少声音对赤狮提出了质疑，其重点大多数都是落在他“滥杀无辜”上，毕竟在这些人看来，柏塔军团的成员也是人啊，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这般毫无底线的屠杀是不是太没有人性了？
军警部门、李长意政府以及柏塔也很快针对此事发声。
李长意几乎是在事件发生后不到半个小时就直接露面，公开发表了针对此事的声明。他在画面中看起来略有些疲倦，但眼底却像是有愤怒的火花在闪烁着，义正言辞道：
“亲爱的市民们，就在半小时前，第六区发生了一起残酷的暴力事件——星庭的成员之一，雇佣兵赤狮屠杀了近两百人，并且对我们的军警部门造成了眼中的损失。这一恶行不仅使无辜的生命遭受了巨大的伤害，也对我们城市的安全和社会的稳定构成了严重的威胁，不仅是对秩序的公然挑衅，更是对人类文明和道德底线的极大践踏！
“我们严厉谴责这种恐怖分子的行为，我们坚决不会容忍任何形式的暴力和恐怖活动！政府已经采取紧急措施，动员一切资源进行全面调查，同时我们呼吁全世界共同关注此事件，协助我们！
“在此，我们向所有受害者及其家属表示最深切的哀悼和慰问。
“我们坚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和平和安全将会再次降临在我们的临星城！”
柏塔的发言人也紧随其后，在发布会上对李长意的发言作出了回应。
大意便是他们对失去生命的人员表示深切哀悼和慰问，并且表达了对赤狮的愤怒，同时呼吁政府加强对星庭这一组织的限制，采取更加有力的措施来确保此类恶行不会再次发生。并且他们完全赞同李长意政府对赤狮“恐怖分子行为”的定义。
在他们的语境中，仿佛“柏塔”变成了多么弱小的一个小可怜，在黑恶势力“赤狮”的压迫之下瑟瑟发抖，被打得抬不起头，急需社会各界的关注和帮助。
除此之外，柏塔没有过多地在公开场合发表言论。
与此同时，大量赞同李长意政府和柏塔的推文在社交平台上铺天盖地。
【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支持这种恐怖分子行为，你们都疯了吗？】
【今天赤狮屠杀的是柏塔军团，天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军警部门，再下一个就轮到你们这些今天拍手称快的人了！】
【那些枉死的柏塔军团的人难道就不可怜吗？】
【这些逝去的生命要如何偿还？】
这样的言论很快就占领了道德高地，甚至演变成了大量的针对群星之子的谴责和控告，认为他们全都是一群失去了人性的怪物，在面对这样一场可怕的惨剧的时候，他们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群星之子们也不甘落后，他们直接找出了无人机拍摄下来的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直接发文表示：【这些柏塔军团的人早就已经不是人了，义体改造程度过高，连脑子都被拿掉了——自己看！】
在他们截出来的画面中，被赤狮一刀削掉脑袋的人，他们的头颅中间根本就没有了大脑。这也就意味着，这些被屠杀了的人，本就是一群移动着的尸体！
然而那些画面到底是有些模糊了，虽然仔细看确实能看得出来，但站在柏塔那边的人又怎么会认呢？
于是，在一片争议声中，#赤狮恐怖分子#的词条一路势如破竹，冲上了所有社交平台的热搜第一！
第 280 章
季景山得知消息的时候, 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翻阅着助理提交上来的几个新项目的报告。
但实际上，他的心情早就已经乱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半个都进不了他的眼睛, 只能让他的思绪更加杂乱。到了最后，他只是看似坐在办公桌后面, 实际上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所以, 当助理战战兢兢、几乎是满怀恐惧地站在他面前，告知他噩耗的时候，他竟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负面情绪来。
“你是说，柏塔军团的Alpha级被歼灭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林瑞和蒙特利战死，最后还让赤狮逃了？”他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助理声音发抖地说道。
季景山按住了眉心, 沉默了半晌后说道：“知道了，出去吧。”
助理如蒙大赦, 连忙退出办公室。
季景山一动不动在桌后坐了很久很久, 原本一片空白的脑子终于在高压之下开始转动了起来。
愤怒是没有用的。
排除掉那些干扰情绪，事情已经发生了, 必须去想想对策。
……柏塔军团这下算是暂时废了。那些Alpha级虽然是可以批量生产的, 但需要至少半年的时候才能恢复战力，现在的柏塔军团，就只能靠着Beta级来支撑了。这在目前这个档口, 绝对算是一个相当恶心的坏消息了。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军团在几十年的和平中, 已经腐化到不成样子了。
安全部部长死亡，他需要找一个新人来替代, 这倒不算是什么难事, 找个听话的顶上去就是了。
至于蒙特利的死亡……
季景山厌烦地按着眉心。
……特勤部那边丢了一个钉子，社团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重新往军警部门里安排一个位高权重的人, 只能让李长意从内阁入手去想办法了。
这些都是坏消息。
坏到透顶。
可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季景山此刻只有无穷无尽的烦躁，却并未感到意外和难以置信。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至少，他们顶住了攻击，没能让赤狮将“夏年不在拘留所内”这个秘密曝光出去。
与此同时，他的义眼屏幕显示的社交媒体上，有关“赤狮”和“恐怖分子”的话题的热度已经越来越高，甚至到了铺天盖地的程度。
在柏塔方面的刻意推动之下，赤狮在全世界都被刻意渲染成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力狂魔。只要不断固化这种印象，恶名就会传染到整个星庭。
——这对下周议会通过群星之子非法修正案是绝对有利的。
虽然说，赤狮实际上除了蒙特利和林瑞外，并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那些Alpha级的柏塔军团义体人全部都是会动的尸体——只要柏塔咬死不承认，那就死无对证，外界的人只会把这笔血债按在赤狮的头上。
既然如此，那么群星之子、或者至少是星庭被临星城列为非法组织，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一旦立法，那么军警部门就会全面出动，镇压星庭和群星之子，甚至其他超级都市也有义务派兵支援。
……到了那时，一切都好好起来的。
至于叛逃的、杳无音讯的黑雨衣……他们只能等待他再度出现了。一个Ometຊga如果想要刻意躲藏的话，他们是很难将其找出来的。
思绪到了这里，或许是意识到事情在愈发失控，季景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焦躁。他站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上了一层楼进入了庭院。
此时的庭院早已经被修缮完成，高效率的施工队只需要半小时，就可以把被季景山和凯乌斯毁得乱七八糟的庭院给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他在水榭中找到了夏年。
她正坐在一台非常古典的、老式的唱片机前面，翻阅着手中的几张黑胶唱片。见他进来，她便顺手将一张唱片放在了唱片机上，略有些低沉的乐声立刻不轻不重地响了起来。
“怎么了？”她说道。
“……”季景山在窗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你的同事，今天杀了一百二十一个人。”
他紧盯着夏年的表情，然而后者却没有露出任何明显的情绪来，她只是笑了笑，轻声说道：“这不是他的最高纪录吧。”
“……这样残暴的怪物，我若是你，我会羞于与其为伍。”
夏年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她想着，这个人还真是没有一点自觉啊……他季景山直接和间接杀死的人，可比赤狮要多得多了。他到底哪来的脸说别人“残暴”？
但她只是转移了话题道：“我的羁押期，还剩下最后一周。”
季景山说道：“……检察院不会起诉你，我们会告知外界，你并没有贩卖感染义体。”
在奥尔帕斯大法庭的关注和施压之下，他们很难接着动什么手脚，法院那边也不会愿意冒这个风险。
夏年眯起眼睛笑道：“你是希望我谢谢你吗？”
“……我不会把你送回到拘留所去。你被释放的那天，预计第六区会有不少人围在拘留所门口等你，场面会很混乱。安全起见，你继续留在庭院吧。”季景山无视了夏年说的话，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是的，安全起见。
他知道有不少人想要对夏年动手，这其中甚至包括李长意——他的情报线人遍布临星城，在政府中的布置更为绵密。因此，李长意那点心思，他很清楚。
而他不会给这些人混乱中出手的机会。他会保护她，正如他所承诺过的那样。
“你想继续把我关在这里？”
“我不会把你关在这里，是你留在这里。”季景山抬起金色的眼眸，看着夏年的眼睛说道。
夏年沉默了。
“……不愿意吗？”季景山说道。
寂静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低沉的音乐声。良久之后，夏年才说道：“到那一天再说吧。”
季景山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了夏年白皙的手腕上。
珍珠之梦安静地贴在皮肤上，在微光下透着澄澈的色泽。那样的光泽似乎很好地安抚了他，于是他走到夏年的面前，蹲下身，与坐着的她平视。
他说道：“……不要拒绝我，好吗？”
他为了她，已经牺牲了那么多。所以，她一定不会再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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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么聪明，肯定能感受到他为她付出的一片苦心的。
夏年垂下眼，看着他那双金色的、明亮的眼睛，回报以漫长的沉默。
良久之后，她终于在季景山几乎爆发出难以掩盖的欣喜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在接下来的数日之内，群星之子和赤狮相关的话题的讨论度居高不下，几乎成为了全世界当前最关注的热点话题。
群星之子的影响力无容置疑，哪怕是奥尔帕斯，在民调之后都显示有近10%的居民直接承认了他们或多或少信仰群星之神，成为了群星之子的一员，就更别提其他超级都市了。
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超级都市的政府都对赤狮的“拘留所屠杀事件”持保留态度，不敢发表过激意见，以免得罪群星之子。但他们又生怕这件事情后续会向着任意一个极端滑坡，万一赤狮真的被奥尔帕斯大法庭定性为恐怖分子了，那亲群星之子的立场恐怕也会变成一个污点。
于是，很多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上流人士几乎都默契地保持了缄默，对此不置一词。
而临星城政府绝对是其中一个异类，他们旗帜鲜明地、坚定认为赤狮就是个恐怖分子，有这样一个杀伤力巨大且疯狂残忍的杀人魔在城市中，临星城市民的安全将会无法得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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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李长意还公开宣称，他认为“星庭”这个组织既然接纳了赤狮，就说明他们的立场也很值得怀疑。赤狮既然是星庭一员，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着星庭，那么说星庭就是一个恐怖组织，也完全没有问题。
“星庭就是恐怖组织！”他们如此宣告着。
——这样的一个论调当然是被群星之子坚决反对，甚至是群嘲。
但李长意就像是铁了心一样，完全不更改发言。甚至柏塔那边的发言人也多次站出来力挺李长意，并呼吁下周的议会会议上通过群星之子非法法案。
“我们不能再继续容忍这样一个恐怖组织在临星城猖獗了。原本这只是为我们的市民带来了风险，可现在，他们已经造成了可怕的伤亡。这是一场临星城永远无法遗忘的惨剧，任何阻挠对赤狮、对星庭惩罚的人，都将成为帮凶！”
群星之子们则是不断申辩着：“根本就不是你们说得那样，从一开始就是军警部门和柏塔军团先动手的，而且赤狮杀死的全都是被柏塔改造过的尸体！”
“流出来的视频拍得还不够清楚吗！”
然而政府却对那些视频没有任何回应，他们的主张非常简单——那些视频并不是官方认证过的，谁知道是不是造假的？但赤狮杀了一百多人，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更何况他还杀了特勤部部长蒙特利！
至于这场仗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谁在乎呢？
他们只需要一个将赤狮判定为恐怖分子，将星庭判定为恐怖组织的理由，就足够了！
……
默默都已经快要急疯了。
她不知道赤狮目前的状况如何。他可是单枪匹马杀了一百多个Alpha级！
默默作为另一个Omega级，当然知道这有多难，这几乎能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要是让默默自己上，她绝对撑不了太久。逃跑没问题，但顶着如此巨大的压力还能干掉这么多人，这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赤狮现在的状况绝对相当糟糕，甚至……可能已经……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默默就急得要命。
所以当喻寻把她叫来，想让她帮忙传递一下小瓶子和刚培育出来的新鲜的季景山活性血液的时候，心乱如麻的默默终于没忍住，攥着他就是一通质问。
“我父亲呢？！”她说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好歹你们都是星庭的，怎么完全不见你们关心他？！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你们……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拦着他！？”
喻寻连忙护住自己怀里的小瓶子：“别着急，他没事。”
“他现在在哪？我要去见他！”默默说道。
“他伤太重了，短时间内没办法露面。”喻寻说道。
“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你明明知道，他有时候就是会冲动，会不要命的！”
喻寻抱着小瓶子，看着几乎要语无伦次的默默，叹了口气，安抚般地笑了笑道：“默默，他不是冲动——你要相信，我们目前走的每一步棋，都在小年的计算和安排之内。”
默默怔了一下：“……被骂成恐怖分子，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喻寻点了点头。
看着他这笃定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默默忽然就没了话可讲，只是呆呆地看着喻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被安抚了。
……真是可恶啊。她想着。这个人和小年一样，都是情绪稳定到可怕的人。
他们到底是情绪管理太强悍了，还是因为本身就没多少情绪呢？
“好了，默默，接下来就要拜托你了，这可是最重要的一环了。”喻寻将手中的小瓶子递给了默默，“只有你能把这个东西传递给小年，就像……前几次带着餐盒去找她那样。”
小年的其他身体可没办法带着实物瞬移进柏塔总部，也就只有默默能做到了。
默默板着脸，从喻寻手里接过了小瓶子。
可怜的E级小非生命失控体感受到了两个Omega级别的威压，害怕到瑟瑟发抖，抖得体内的血液都在晃个不停。
“tຊ交给小年。”喻寻说道。
钥匙已经准备就绪，很快，一切就要被揭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