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简一已经离开, 柳叶也打算走了，只是她没想到意外发生的如此猝不及防，她刚刚打开门, 就看到隔壁的房门也开了, 三人在狭窄的走廊相遇，彼此都不是很想看到对方。
钟离溪和穆轲进客栈的时候多少还有点儿伪装, 穆轲头上戴着盔甲的帽子遮住了一大半脸，钟离溪也敷衍的戴了一块半透明的面纱, 加之两人在柳叶后面, 柳叶勉强可以装作没看见。
而如今不知是没来得及带，还是刚刚说话太激动忘了伪装，两人都是整张脸露在外面，还离的这么近，就连装看不见的余地都没有。
“钟离小姐、穆公子。”柳叶神色如常, 打破了一地尴尬“好巧, 在这里遇到了二位, 我还有些事要做, 若二位无事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
钟离溪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怕, 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往穆轲身后躲。
柳叶没兴趣看什么小情侣秀恩爱的戏码，她对二人点点头，便打算转身离开。
“等等, ”穆轲一面护住钟离溪，一面盯着柳叶“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什么？听到你们的超大声计划吗？原来穆轲也知道在这个小客栈说话那么大声会被听到啊？
“我不知道穆公子在说什么, ”柳叶略有些无语的转过身面对穆轲“我也没有兴趣听旁人的闲话，若是穆公子无事的话, 我要离开了。”
“你是不是想去钟离家告密？”穆轲不退反进，死死的瞪着柳叶“我所说之事句句属实，钟离显沽名钓誉，他害死了我父亲，你……”
“穆公子，”柳叶直接打断了喋喋不休的穆轲“我什么都没听到，听懂了吗？”
柳叶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管她听没听到，这件事与她无关，她已经摆出了不想管事的态度，穆轲怎么还是一个劲儿的追着她说？
“柳姑娘，我知道钟离家显赫，但我也不是泛泛之辈。”见柳叶不买账，穆轲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你不过是仙宫里一个伺候人的仙娥，这种事，我劝柳姑娘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柳叶怀疑穆轲是不是智力听力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自说自话的爱好，她都说的那么明显了，穆轲仍旧追着她威胁，难道真就不怕她一气之下去钟离家告状吗？
“柳姑娘，”钟离溪也站了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柳叶笑了笑“柳姑娘帮过我几次，我知道你向来为人良善，这件事关乎我和穆郎的父母，还请柳姑娘就帮我这一次，不要告诉钟离家，好不好？”
……好家伙，柳叶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两人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演上了。
这两人说话属实有些冒犯，柳叶并未回答，因为她开门以后就发现了，这走廊上，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还有一个人。
“溪溪，”钟离舒从阴影处走出来，神情平静的对钟离溪说道“有什么事不能告诉父母还有我这个做姐姐的吗？”
自从上次与柳叶讨论过穿书这件事以后，钟离舒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倒不是说柳叶在骗她，其实钟离舒也认可柳叶所说的，毕竟她是胎穿，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并不认为世界是假的，既然世界是真的，那么所谓的剧情也一定可以改变。
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是柳叶当时的眼神，那种孩子怎么傻了的眼神，一下子让钟离舒感觉，她或许忽略了什么。
和柳叶这种只是随便翻翻的读者不一样，钟离舒在穿越之前可是非常认真的看过这本小说，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甚至为了防止时间太久忘了，她还把剧情都写了下来。
心里觉得不对劲的钟离舒又翻了好几遍书，始终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她只好多派些人跟着钟离溪，尽量避免钟离溪与穆轲接触。
这次钟离溪偷偷出府，钟离舒其实是知道的，她本想派人去阻止，恍惚间又想起了柳叶当时看她的眼神，于是她迟疑了一下，命令由阻止改为跟踪，等她赶到客栈的时候，却恰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穆轲会诬赖钟离家，钟离舒是不意外的，毕竟她在原著中就已经知道，这个男人有多自私，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要错也是旁人的错。
可钟离溪呢，她从小当妹妹养大的钟离溪，不仅丝毫没有反驳穆轲，还在穆轲打算威胁人的时候从旁辅助。
她知道穆轲要对付的，是把她从小养大的钟离家吗？
钟离溪当然知道，因为这个剧情，原著里也有。
在原著中，钟离舒经常欺负钟离溪，她讨厌这个自己父亲领养来的养女，觉得是钟离溪分走了自己的宠爱。
如果让钟离溪不受欺负，感受到家人的爱，那么钟离溪就不会看上穆轲这个渣男，也不会背叛钟离家了，因为这个念头，钟离舒劝父母给钟离溪改了姓氏，上了族谱，让原本的秦溪成为钟离溪。
“溪溪，为什么？”钟离舒看着钟离溪“难道我和父亲母亲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那么相信一个陌生人？”
“钟离小姐，”穆轲挡在钟离溪身前，义愤填膺的说道“你觉得你们钟离家难道对得起溪溪吗？”
“我想知道，”钟离舒
一字一顿的说“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溪溪。”
钟离舒自认把方方面面她都没有亏待过钟离溪，但凡她有的，钟离溪必会有一份，哪怕有些特殊的，只有一个的东西，大多也都被她让给了钟离溪。
“你根本没把溪溪当成人看待，你没有尊重她！”见钟离舒不说话，穆轲反而像是抓住把柄了一般洋洋得意“你擅自给溪溪改了姓，是想让她忘了父母吗？还有，你凭什么把溪溪关在院子里？你根本没把她当成家人，你给她东西就像施舍一样，她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是吗？”钟离舒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她看着钟离溪说道“溪溪也是这么想的吗？”
“长姐，我……”钟离溪抓着穆轲的胳膊，眼泪半落不落“我好难受，每次长姐给我东西，我总觉得受之有愧，我也不想这样的，但穆郎说……”
“行了，”钟离舒怒极反笑“你知道吗，其实母亲原本是反对收养你的，当时我软磨硬泡，去了母亲那里很多次，我同母亲说你很乖，根本不需要操心，我这个做姐姐的可以照顾你，诸如此类的话，我几乎每天都要说一次。”
“母亲当时并没有反驳我，她只说，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若再收养，恐怕收养的孩子会多心，养久了，反而会成仇。”
“现在看来，母亲说的是对的，”钟离舒自嘲一笑“是我蠢，我竟这么多年都没看清人性。”
原著中，钟离溪控诉钟离家根本没有接受她，因为她的名字一直是秦溪，外人都不接受她是钟离家的小姐，而且钟离家若是有好东西，便会紧着钟离舒这个真千金来，她只能捡剩下的。
现在钟离溪又控诉钟离家擅自更改了她姓氏，觉得钟离家不尊重她，给她东西的时候没有顾忌她的心情，是一种施舍。
这姓氏改也不对，不改也不对，东西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真的是钟离家有哪里做的不好吗？不，其实不是，只是钟离溪的自卑在作祟，她想享受钟离家的好，又不想承认钟离家的恩，只好拼命给自己找借口，将钟离家对她的好视为施舍，将钟离舒苦心求来的名分当成逼迫。
“我没错，钟离家也没错。”钟离舒伸手拉住钟离溪“不过作为长姐，你要是觉得难过，我就成全你。”
“你跟我回家，将这件事禀明父母，之后，你离开钟离家，不用再接受钟离家的施舍，也不用勉强自己叫钟离溪，你不是喜欢叫秦溪吗？姐姐不干涉你，被逐出钟离家以后，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只要别和钟离家扯上关系就行。”
钟离舒平日里说话并不犀利，能说出这番话，想来是气狠了。
“长姐，”钟离溪眼眶红红的，眼泪落了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永远是我的姐姐，我……我只是太难受了……”
“别，别攀扯我。”钟离舒拽着钟离溪往门外走“钟离家不是让你难受了吗？我现在帮你离开泥潭了，你有什么好哭的？你应该高兴啊，以后你就不用在钟离家寄人篱下，可以和你心爱的人双宿双飞了。”
“你太过分了！”穆轲忍无可忍的怒吼，把钟离溪拉了回来“你就是这样对溪溪的吗？溪溪只是说错了话，你就把她赶出钟离家？”
“不然呢？”
钟离舒反手一劈，将钟离溪夺了回来，她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知晓武力的重要性，她是贵族中少数身手不错，从不懈怠课业的优等生，再加之天赋极佳，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
“难道钟离家是请了个祖宗，要把她供起来吗？”
第182章 往事如烟
柳叶旁观着这场闹剧, 倒不是她想旁观，而是那三个人把本就狭窄的走廊堵的死死的，她要么从三个人中间挤过去, 要么从三人头顶飞过去, 要么用瞬移表演大变活人，无论怎样, 好像都有点儿不礼貌。
幸好钟离舒想要将钟离溪带走的态度十分坚决，任凭钟离溪哭哭啼啼, 穆轲龇牙咧嘴都不管用。
柳叶倒也不担心这几人打起来, 毕竟钟离溪是虐文女主，除了哭没有第二个技能，连甩人巴掌这种基本武力值都没有，而穆轲，别看他骂骂咧咧, 实际上他是属吉娃娃的, 又菜又爱叫唤, 等真上就怂了, 就连拉扯的时候也只敢扯钟离溪。
前面几个人连拉带扯，柳叶自然走不快, 而她这样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放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小人得志的表现。
“柳姑娘，你现在满意了吧？”穆轲怒瞪着柳叶“是你去钟离家通风报信的吧？钟离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能让你连良心都不顾了，跑去通风报信？”
“……”
说真的, 柳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和傻子说话就是这样,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生不起气。
“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穆轲追不上钟离舒，也不敢追去钟离家，只好转过头对柳叶喋喋不休，发泄他的愤怒“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奴颜媚骨之人，你……”
“安静点儿吧，”柳叶放下的施法的手，这种人，她连骂都提不起兴致“你不说话的时候，旁人还不知道你的浅薄，你一说话，便将浅薄给暴露出来了，安静些，对你和周围的人都有好处。”
“唔……唔……”穆轲试了几次，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他惊讶的瞪大眼睛，却只看到柳叶离去的背影。
这种小法术算不上多稀奇，但能发挥多少作用主要靠修为，这法术他竟然解不开，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管穆轲怎么疑惑，柳叶倒是走的潇洒，这几天她一直忙来忙去的不得清闲，连住个客栈都能遇到一场大戏，不得不说，也是一种缘分了。
走在仙界的街上，柳叶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一转眼，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年多了，她仍记得自己第一次过来时的街道，现在和那时相比，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
过去天都的街道上没有多少人，毕竟商业不发达，街上的商铺和摊位稀稀疏疏，哪怕想逛逛都没地方逛，街道真的只是一个供人们行走居住的地方而已。
近年随着其一商行的爆火，经济被直接带动了起来，不少心思活泛的小仙选择自己开商铺或摆摊，街道上热热闹闹，虽说没有现代那么夸张，但也已经有了现代步行街的雏形。
仙界的资源绝大多数集中在贵族手中，其一商行通过售卖溢价严重却很能满足人虚荣心的奢侈品从贵族手中竭取资源，又将这部分利益投入其他产业，使经济更加繁荣，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只需要轻轻推倒第一张牌，后面的就会产生连锁反应。
细看过去，有不少老板或者帮工是穿着裙子的姑娘，她们手脚利落的干着活，虽忙碌却也充实。
过去仙界商业极不发达，能提供就业的岗位很少，久而久之，出门工作是男人才能做的事成了共识。
而其一商行作为目前最大的商行，推行男女同招，因为有钱拿，不少姑娘选择去其一商行工作。
姑娘们工作以后手上有了余钱，不再是靠父亲养活，腰杆子自然就硬了，哪怕拒绝嫁人，也可以自立门户。
在社会舆论层面，如果一个姑娘出去工作，或许有人会跳出来说伤风败俗，如果大多数姑娘都出来工作，人们便会习以为常，久而久之，姑娘也可以出门工作，这就是观念上的革新。
解放女性不是短时间内喊一两句口号就可以做到的，经济、政治、思想、舆论，方方面面都要去考虑，或许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改变什么，但只要找对了方向，时间会告诉人们答案。
“真是惊人。”
同一时间，其一商会在天都的商行顶层，安宁公主望着来来往往的人说道“虽说我曾设想过，商业或许有很大的潜力，但现实还是远远超过我的想象。对了，陆姨，你当初为什么想要组建商会呢？”
“我的本体是什么，你应当知道吧。”陆鸣钰放下茶杯，杏黄色的衣裙在阳光下像是金子一般闪耀。
“我曾经听母亲说过，”安宁公主缓缓点头“但我原本以为，陆姨应当不会用这么委婉的手段竭取财富。”
安宁公主算是仙界活的久的仙了，也知道一些以前的事，以前六界还未分开的时候，秩序非常混乱，东西基本靠抢，要让一个貔貅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赚钱，那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我和你母亲是怎么认识的，你忘了吗？”陆鸣钰哼笑一声，“貔貅虽是代表福禄的吉兽，却也性情凶戾，野性难驯，当时我被迫跟在麒麟神君身边，才认识了你母亲。”
安宁公主沉默，她想起母亲同她说过的一些话。
“罢了罢了，”陆鸣钰看着安宁公主，叹息一声说道“都过去了，那也是他的选择，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身为貔貅，天生喜食财宝，虽是应天命而生，但生性凶恶，刚出生时便因本性大肆掠劫，没少做恶。”陆鸣钰说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像是在
说旁人的事“后来的事……你母亲应当同你说过吧，我在有一次打劫的时候栽到了麒麟神君手里，便……跟在他身边了。”
“虽说我后来不怎么掠夺财宝了，但貔貅的本性不变，有一个朋友给我出了这个主意，说我可以去做生意，若是生意做的好，或许比掠劫来钱更快。”
事实证明，那人说的是对的，只是现在的陆鸣钰，已经可以控制住本能，也无需那么多宝藏了。
“这人可真是个厉害人物，”安宁公主惊叹道“我以为我在此时意识到商道的重要，已经算是有眼光的了，没想到早在我出生之前，就有人意识到了经商的巨大利益，那时人们恐怕还是以物易物为主吧？”
“她确实有很多新奇的想法，”陆鸣钰笑了笑“我记得当时，她还是个年纪不大，拼命想要长出刺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已，当然了，那时候我也差不多，只是现在她可比过去成熟多了。”
“陆姨的这位朋友还有联系吗？”安宁公主追问道。
“只是偶然又见了一面，”陆鸣钰放下茶杯“我已经很长时间都未曾见过她了，就像你母亲一样，我们的寿命很长，这仙界也大的很，只要知晓彼此安好，又何须时时见面。”
“许是因为我是在仙宫里长大的吧，”提到自己的母亲，安宁公主亦有几分伤感“仙宫里多有争斗，但少有离别，或许我被圈养久了，亦失了母亲的潇洒。”
“你也外出游历过多年，应当知晓，千百种人有千百种活法，何必妄自菲薄。”陆鸣钰随着的将茶杯放到桌子上。
“陆姨，我们不说这些了。”安宁公主摇摇头，转移了话题“无霜的那个族妹，应当已经处理好了吧？”
“嗯，”陆鸣钰微微点头“废黜修为以后交给了离天都最远的商会，以后她的生活会由商会负责。无霜那孩子正直，而且一心想要查明当年的真相，这些小事，由商会安排妥当就可以了。”
“陆姨对无霜真好，”安宁公主有几分羡慕的说道“陆姨，你很喜欢孩子吗？”
“其实不算喜欢，”陆鸣钰的回答出乎安宁公主的意料“我本质上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只是和麒麟神君待久了，便也染上了些奇奇怪怪的爱好而已，偶尔有看的顺眼的小孩，便捡回来抚养长大，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也算是……积德行善吧。”
唐无霜其实并不是陆鸣钰第一个捡回来的孩子，她早些年捡的孩子都已经相继离世了，生死无常，聚散随缘，这是大多数能活到她这个年纪的仙的共识。
“说起来，陆姨你和无霜去何家的时候是不是碰到柳叶了？”安宁公主忽然说道“陆姨应当见过柳叶吧？她的想法很特别，而且她修的功法也很特别，我感觉不到她的修为，我总觉得，她不像是普通侍卫那么简单。”
“她不会害你，因为没这个必要。”陆鸣钰风轻云淡的说道“你也不用忌惮她，她说什么，若你觉得有道理便听，没有道理便不听，终归她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有些事，刨根问底反而不美。”
“我知道了。”安宁公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陆鸣钰虽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或许那位极特别的柳姑娘真的有某种秘密，但这个秘密与她无关，多问无益。
以那位柳姑娘的年纪，不像是能认识陆姨的，但或许仙宫侍卫柳叶是个假身份，这样想来，说不定这柳姑娘是个活了很久，修为极深的仙。
第183章 争锋对谈
“柳姑娘, ”安宁公主没想到她这边正想着柳叶，柳叶还真来了“好巧，柳姑娘也是有事来商行吗？”
“不, 我没什么事, 只是随便闲逛而已。”柳叶眨眨眼，“多亏了公主仁慈, 才能让我忙中抽闲，来商行逛逛。”
“我正巧也办完了事, 不如我们一起走？”安宁公主主动邀请道“正巧上次柳姑娘对我说的事, 我还有些不明白。”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柳叶微微点头，和安宁公主走在了天都的街道上。
“柳姑娘，你觉得天都如何？”安宁公主看向柳叶，柳叶并不是那种一眼惊艳型的美人，她五官秀丽标志, 气质也不是很有攻击性, 说话做事都没什么架子,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 竟是活了很多年的老怪。
“我想我很难用好或不好评价它，”柳叶沉吟片刻说道“只能说, 它可以更好。”
“是啊，”安宁公主看向街上热闹的人群“确实可以更好。”
两人一时无言，安宁公主率先开口打破了静谧“柳姑娘，你上次同我说的, 可以发明一种瞬移阵法，来解决仙界地广人稀的问题, 我仔细思考了一番，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姑娘。”
“其一是我无法确定这种阵法是不是真的存在, 毕竟它只是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可能困难重重。”
“其二便是人手问题，虽说天都纪家擅长空间术法，可就算我能把纪家的人全部收为己用，人数也是不够的，更别说还要时时维护修补了。”
“在我回答公主的问题之前，公主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柳叶正了神色看向安宁公主“公主可知纪家有多少人懂得空间术法？”
“约么百人吧，”安宁公主对天都各个权贵世家的实力心里都有个估计“如果说能用的好，用的熟稔的，可能只有五十人。”
这也是安宁公主刚刚提出的顾虑，毕竟就这五十个人，干到猴年马月都干不过来，哪怕她勉强启动了这个计划，到后期阵法破损的速度可能会比修补的速度还快。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话不无道理，但也不是绝对。”柳叶神色淡淡的说道“比如天后真身为凤凰，她的女儿明珠公主便也是凤凰，通过血缘关系确立了天赋和权利，这就是世家。可公主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炼器大师呢？他的孩子还会是炼器大师吗？”
“这个自是不一定的，”安宁公主有点儿明白了柳叶想说什么“仙界虽有一对父子都是有名的炼器大师，但也仅有这一对而已，剩下的都是师传徒，比如前些日子的玄微大师和他的徒弟曲小姐。”
“是的，炼丹、画符、炼器、空间术法这些天赋，其实并不能通过血脉传承。”柳叶点头“就像我曾在书院见过一个普通孩子，那孩子在空间术法一道上的天赋或许逊于纪老、纪云深这类有名的天才，却能够超过大部分纪家人。”
“柳姑娘的意思是，我可以从平民中挑选擅长空间术法的仙？”安宁公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不现实，不是我瞧不上平民，而是即使平民中有天赋不错的，也没有机会学习空间术法。”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说的，”柳叶极认真的说道“其实普通的小仙并不是没有天赋，而是有些天赋并不容易被看出来，要学了以后才知道，而这一点，正是我认为仙界最大的弊病之一，那就是求学无门，许多有天赋的小仙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有天赋，从而碌碌无为的浪费了这上天赐予的宝藏。”
或许世家贵族确实血脉更优越，但别忘了，普通小仙的数量有多少，哪怕一百个小仙中只有一个可塑之才，其数量也要远超贵族。
“……是的，你说的对。”安宁公主想起自己游历时所遇到的人，大多数贵族认为普通小仙粗鄙不堪，毫无智慧，可安宁公主知道不是这样的，普通
小仙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很厉害，只是缺乏机会而已。“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些人也被发掘？”
“与其在这里听我说，不如公主亲自去看看怎么样？”柳叶说道“虽说只是个人意见，但书院确实比传统的师徒模式要高效很多，毕竟，教育的目的在于普及。”
在贵族掌握大多数术法知识的情况下，术法多是不外传的，哪怕是像玄微那样收徒弟的，能教育的人也十分有限。
书院就不同了，一个老师可以同时教几十名学生，如果不是特别高深的课程的话，人数还能更多。
同样的，学习的过程也是一种选拔，俗话说，是骡是马拉出来遛遛，是天才还是庸才，也要学一学才能分辨。
安宁公主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在得知清泽书院的位置以后，当即决定过去看看，柳叶看了看已经擦黑的天，委婉的劝解她，最好明天再去。
安宁公主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时间去并不合适，她表示自己明日一早就会去，也邀请柳叶与她同行。
柳叶倒是没拒绝，于是第二天一早，二人便赶往了在天都城郊的清泽书院。
“柳姑娘，好久不见。”书洛一如既往的微笑着朝柳叶打招呼，在她身边那个少年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好久不见，”柳叶微笑着回应“我这位朋友想要参观一下书院，可以吗？”
“自然没问题，”书洛对安宁公主礼貌一笑，“清泽书院欢迎任何有心求学之人，自然也包括这位姑娘。”
比起书洛的友好，那位名叫阿奇的少年明显警惕很多，他缓缓直起身子，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金芒，直到柳叶二人转身离开，他都不曾移开视线。
书洛没有去看阿奇，只是淡定的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在安抚炸毛的猫咪一样，阿奇清秀的少年面孔皱到了一起，显然是有些不乐意，但最后又无可奈何的趴了回去。
“刚刚那两个人……”安宁公主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她修为也算深厚，可刚刚那两人，她竟一个也看不透。
“我也不知晓，许是旁人也有自己的秘密吧。”柳叶随意的说道“刚刚那位接待你的书洛姑娘虽然负责管理这间书院，但她并非书院的院长，听说院长另有其人，有传言说，这里的院长是上仙来着，只是真真假假，我亦说不太清楚。”
安宁公主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两人参观了整间书院，出来以后，安宁公主对书洛表达自己想同书院的院长谈一谈。
“院长游历四方，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书洛笑容温和的说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同我说便可，至少这间书院，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抱歉，之后我所说的可能有些冒犯。”安宁公主认真的说道“我或许不如姑娘懂如何教书育人，但至少在经营商铺这方面，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我想清泽书院的院长开设这间书院，应该不是为了赚取束脩吧？”
“姑娘说的没错，”书洛好脾气的点点头“清泽书院的宗旨是不辜负每一个有心求学之人，因而束脩很低，书院经营起来很是困难，还好有一些院长旧友的帮扶，才能勉强开设下去。”
“院长高义，实乃吾辈楷模。”安宁公主按耐下激动的心情，慢慢向正题靠近。“可书院经营的如此困难，地处偏僻，少有人知，恐怕姑娘再努力经营，也只能帮助一部分有心向学之人，着实是世间一大憾事。”
“是的，”一般人被指出经营不善，多少会有些困窘，可书洛仍旧面不改色的说道“以我的能力，也只能帮这么一小部分人，但这依然是值得的，哪怕只帮了一人，也是善事。”
“姑娘通透，我实在佩服。”安宁公主笑道“不瞒姑娘，我是个生意人，手里正好有一些余钱，本想着感念天道恩德，做些善事，却不想偶然知道了姑娘的事，我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用这笔钱来修缮书院，比一时的施舍要有意义的多。”
“抱歉，恕难从命。”书洛轻轻笑了笑“书院不是为谁效力的，如果公主殿下真的是抱着培养人才的心态来看的话，那就请殿下登基以后再过来吧，书院只会保持绝对中立。”
安宁公主没有开口，她在天都中还算活跃，有不少人都见过她，这位书洛姑娘能认出她是公主并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这位根本不是仙官，甚至是籍籍无名的姑娘，竟然一语道破了她的目的。
她到底是什么人？
“书洛这个名字，或许殿下并不算熟悉。”书洛仍旧不轻不重的笑着，眉宇间一派淡定从容“如果我说，河图洛书，殿下应当听过吧？”
书洛站的位置很巧妙，面前两三步，便是书院的大门，大门的阴影刚好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此时太阳逐渐西移，阳光从门外照进来，笔直的透过书洛半透明的身体，洒在了地板上。
第184章 转世秘密
“是我唐突了, ”安宁公主被拒绝了也丝毫不气馁，反倒是微笑着道歉“恕我刚刚失礼，冒犯了姑娘。”
安宁公主是天帝所有孩子中年纪最大的, 她出生的时候, 仙族还未以天帝为尊，活的久, 看的多，见识自然不俗。
虽说现在的小仙大多以为上仙便是仙的极限, 但安宁公主知道不是这样, 不拿远的，就用近的来说，原身为貔貅，生来就是天地间第一只貔貅的陆鸣钰，实力就要超过上仙, 只是她多年隐没在人群之中, 并未做什么高调的事, 所以名声不显, 少有人知。
像陆鸣钰这样在天地初开时就存在，并一直活到现在的仙不是没有, 只是他们大多游历六界，不问世事，后来出生的小仙多数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宝物也是一样，现在大多数仙只知道有上品仙器、极品仙器, 却不知在上古时代，有些宝物为天地所创造, 并非人力打造，这类宝物被成为先天灵宝, 而河图洛书，便属先天灵宝。
据说先天灵宝的器灵可以化为人身，独自行走于天地之间，外表看更是与常人无异，从今日安宁公主所见，恐怕传言非虚。
况且……书洛一直强调，自己并非这座书院的院长，院长另有其人，或许那院长，便是书洛的主人，这种先天灵宝一般非常挑剔，其主人的实力恐怕非同凡响，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因为一时不忿得罪。
“我想殿下恐怕误会了我的意思，”书洛笑了笑“关于书院要如何处理，院长在离开前，便留下的口谕。”
“这书院不能独独是谁有，既然所有人都可来读书，那便只能是所有人一起拥有。”
安宁公主明白了书洛的意思，就像是雷部、侍卫司这类的存在，或许里面的人有立场，但机构却是公共的，书院若想完全平等的教书育人，那便不能偏向任何一方，而是成立类似于侍卫司的机构。
“多谢姑娘告知，”安宁公主微微点头“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今日打扰了。”
书洛没有说话，只是礼貌送客，直到柳叶和安宁公主二人离开，书洛旁边猫一般的少年才爬起来。
“我不喜欢她，”阿奇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为什么要把书院给她？”
虽说书洛并未立刻答应，但阿奇与书洛相伴十万载，又怎么会不知道书洛的个性。
“因为她是最有希望登临高位，且眼光长远，心胸也算不错的人。”书洛目光悠远，不知在看向何处“更何况，那个人也选择了她。”
“啧。”阿奇有些不爽的啧了一声，作为一个天生地养的凶兽，他向来不喜欢这种说一句话脑子里就要想八百件事的人，只是他向来听书洛的，书洛已经答应了，即使他再不爽，也只好压下去。
书洛没说话，只是又摸了摸阿奇的脑袋，她手里拿着的书院名册闪烁
着微光。
不，此时不应该称呼它为书院名册，而是应该叫它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河图洛书。
*
安宁公主这次虽未能如愿，却也知道了不少事，在回去的路上，她不禁对柳叶感慨道“我原本以为我的修为已经不算低了，但未曾想，不是我的修为高，而是我的眼界不够。”
“眼界这种东西，本也没什么高低之分，”柳叶也在想刚刚书洛说的话，因为回答的有几分心不在焉“农人懂耕种，商人会计算，匠人重手艺，无论何人，都有自己了解或不了解的事，哪怕这世间最博学之人，恐怕也难说自己事事知晓，若说真有什么眼界高低，那大概就是对自己不了解的事心怀敬畏吧。”
就像柳叶也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早早的就有人提出了公立学校的概念。
不过也是，如果清泽书院的院长希望不辜负每一个求学的人，束脩收的很低，那就需要一笔堪称天价的补助，而且这笔补助还要源源不断，只要书院开设一天，就是在多烧一天钱，除了让学校变成公立，恐怕没有谁能拿的出这笔钱。
“这不是司命星君吗？”安宁公主刚想对柳叶说点儿什么，转头就看到司命星君正在往宫门外面走。“我有很长时间都没看到他了，今日回来，怎么打扮的这般低调？”
的确，自从上次司命星君在鬼城失踪，他就再也没在天都出现过，这次不知为何忽然出现，还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着实让人觉得有点儿可疑。
最让柳叶警惕的是，司命星君是在见过甘遂以后失踪的，这个时间节点，实在有些微妙。
“许是有什么特殊的事要做吧，”柳叶不动声色的说道“可惜司命星君是是主修卜算的上仙，感知能力太强，不然跟上去看看，或许能发现什么大秘密呢。”
“也是。”安宁公主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以她的能力，想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跟踪司命星君几乎不可能。
柳叶没有答话，只是等两人分开，她回到房间以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安宁公主没有不被发现的能力，不代表她也没有，说起隐匿气息，有什么会比制造一个空间更隐蔽？
柳叶不远不近的跟在司命星君后面，司命星君似乎要去很远的地方，他飞了很久还没到，这也给了柳叶充分的观察时间。
司命星君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人，也是仙宫里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虽说他之前与太子走的很近，但其他派系的皇子他也不得罪，在仙宫里很吃得开。
与往日的低调中透露出奢华不同，今日的司命星君是真的低调，不仅没有带任何飞行仙器或坐骑，就连衣服都是半新不旧，混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
而且司命星君明显比柳叶之前看到了瘦了不少，整个人透露出疲倦，或许是怕什么人跟着她，司命星君几乎每隔一会儿就会回头，要么放一些可以遮掩踪迹的灵蝶，要么用法术探查周围有没有人，可以说是十分谨慎了。
原本柳叶还想着，司命星君或许是有什么私事，毕竟仙宫故事多狗血，司命星君有一两个红颜知己感情纠葛也不稀奇，但看着架势，显然不是那种揭穿了只会丢脸的小事。
怀着某种探秘的心理，柳叶一直跟在司命星君后面，司命星君虽说主修卜算，不胜武力，但毕竟是上仙修为，以他的飞行速度，没点儿实力还真跟不上。
直到天色渐暗，司命星君和他身后跟着的柳叶才终于抵达目的地，这里对柳叶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称得上熟悉。
她和简一第一次下界的时候，简一为了寻找受伤的司确，就带着她一路找到了这儿，这座森林的位置极特殊，虽是人间，却也是人妖两界界门的所在，在这座森林的深处，还有些那片更加诡异的神墓。
司命星君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几乎没有停留，就直奔神墓而去，柳叶迟疑了一下，还是跟在了他后面。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她直觉司命星君的异常和甘遂有关，或许，司命星君是认识甘遂的，还不是一般的认识。
“前辈，甘遂前辈？”柳叶叫了几声“您认识司命星君吗？”
“见过几次，”甘遂很快答道“怎么了？”
“倒也不是什么……呃……或者说有可能是大事，有可能不是大事吧。”柳叶很快改了口“您知道司命星君是来做什么的吗？当然了，如果您不想说的话可以不回答。”
“确实与我有些关系，”甘遂风轻云淡的说道“他是来转世投胎的。”
“转世投胎？”柳叶有些不理解“司命星君是要渡劫吗？可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
要知道，渡劫只是神魂下界，身体其实还是活的，但如果身体在渡劫的时候死了，神魂没有依托，就会假死变真死，不是谁都有甘遂这样只剩个神魂还能活的。
“我的意思是，他是要舍弃身体，重新转世投胎。”甘遂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对柳叶来说十分炸裂的话“应当是为了躲我吧。”
“舍弃身体？转世投胎？”柳叶抽了抽嘴角，觉得甘遂说话过于文雅“这不就是死了吗？”
感情这里是司命星君给自己挑的埋骨地？
至于甘遂后面那一句，柳叶是不知道司命星君做过什么，但司命星君这选择也太出人意料了吧？阎王让司命星君三更死，他二更就死，是想打阎王一个措手不及？
“我想，同一个神魂转世，而且没有抹除记忆，应当不能算是死。”甘遂想了想说道“他知道瞒不过我，就干脆舍了这具身体，将神魂投入凡界转世避避风头，别忘了，他手中还有掌管凡人命数的命书，只要命书在手，转世的身份轨迹他大可以掌控。”
“……我大概明白了，”柳叶点头“司命星君就像人间欠了赌债的纨绔子弟，因为还不上钱，又怕被债主找上门，所以干脆跑回老家避避风头，应当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185章 命书不存
……好像有点儿对, 又好像有点儿不对。
总之司命星君确实是躲债，咳，躲人躲到了这儿, 柳叶看着正在四处转悠的司命星君, 感觉不应该就这么看着。
“我们是不是应该阻止他？”柳叶虚心请教“他不是和你有仇吗？就这样看着他跑了？”
虽说这次跟踪确实是临时起意，但没想到这件事还真与甘遂有关, 也算是错有错处，歪打正着了。
“他跑不掉, ”甘遂思索了片刻说道“只是命书确实不应当放在他那里。”
命书记载了所有人类的命运, 包括下凡渡劫的仙人，这样的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更别提是在某个人手里了。
“那……”
柳叶还没等说完，就看到一道白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当即把话吞了回去, 毕竟人家出来, 明显是要自己解决恩怨的。
与柳叶一直隐匿的状态不同, 甘遂根本没有半点躲藏的意思，他发丝如雪, 身着白衣，在漆黑诡异的森林里好像一颗白珍珠，显眼的不得了。
司命星君一直警惕着周围，自然也看到了甘遂, 当那抹白映入眼帘的一瞬间，司命星君本能的想要逃跑, 但理智又告诉他，没用的, 无论他逃到哪儿，对方都会找到他，他瞒不过一个无所不知的对手。
“小人……见过神君。”司命星君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万分艰涩的说出了这句话。
“好久不见，”甘遂轻轻点头，神色仍是一片平静“看来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找你的。”
“请……请神君饶我一命！”司命星君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当初的事，小人实在是身不由己，是天帝主动来找小人的，小人……”
“我第一次见你
的时候就说过，”甘遂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听完了司命星君的哭诉才说道“不必在我面前说谎，因为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说谎没什么意义。”
司命星君真话中参杂着假话，他说的确实有一部分是真的，因为当初的确是天帝主动找的他，可他真的是身不由己吗？不，他当时虽然有犹豫过，但却很快被天帝的允诺的利益冲昏了头脑，答应了下来。
“小人……小人也没想到，天帝会杀死所有神族。”司命星君咬咬牙，从怀里拿出那只纯白色，带有奇异花纹的角“小人不得已，借用了神君的力量，现在小人将其物归原主，希望神君能看在小人曾诚心欲拜神君为师的份上，饶小人一条性命。”
见没逃掉，颠倒是非卖惨也不行，司命星君咬咬牙，选择了实话实话。
自从知道白泽神君还活着，司命星君就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安的预感。
这并非是司命星君多心，而是他身为卜算者的直觉，他有感觉，这次他可能逃不过。
果然，在得知这件事以后，天帝只让司命星君自己找方法避避风头，根本没有管他的意思，要知道，天帝身为神族，自然是不怕昔日的同族的，但他怕啊，他只是个仙，如果神君真要对付他，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于是司命星君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他先是用那个流落在外的神族后裔吸引天帝的视线，再偷梁换柱，偷偷的将白泽的角带了出来。
按照他的设想，最好是白泽神君没有特别注意他，这样一来他凭借命书和白泽的角，哪怕回不了仙界，也能在人界潇洒度日。
若是他运气不好，被白泽神君抓到了，那白泽的角就是他投诚的工具，毕竟当初动手的真不是他，他哪有能力杀神，他顶多不过是在白泽神君死了以后借用了他的能力而已。
“我和我同族的死，我自己会讨回来。”甘遂略一抬手，那只纯白色的角落在了他的手中，随后消失不见。“但你所犯下的错，也要你自己承担。”
“之前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帮天帝，”司命星君现在的确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因为一时的贪念，而帮了天帝，现在别说是什么权利地位了，他连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求神君饶过我这一次！”
“看来你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
甘遂轻飘飘的话，却让司命星君如坠冰窖，司命星君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近乎空白，他没想到这位向来仁慈的神君，这次竟这么直白的说要杀他。
“命书，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吧。”甘遂抬手，一道流光从司命星君身上飞出，落在甘遂手上，幻化成一本书的模样“以凡界所有生灵的气运为根基，炼化而成一物，得者便可掌凡人命数。”
“小人……”司命星君没有想到甘遂会说这件事，当即愣了一下，随后才说道“小人只是……为了帮助人类，毕竟人类尤为弱小……”
司命星君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他也知道，在白泽神君面前，再怎么找借口也没什么用。
“人类的命运由人类自己掌控。”甘遂注视着记载了万万凡人命数的命书，他的手指微微合拢，书籍模样的命书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紧接着便如同被风吹散的砂砾一般，四散纷飞。
柳叶对命书有些好奇，毕竟她还从来都没见过呢，趁无人注意，她伸出手，碰了一下命书碎裂后的光点，光点并不灼热，却有一些记忆凭空出现在柳叶脑海里。
不，与其说是记忆，倒不如说是以上帝视角观看了一个人的几世。
记忆的主人是一个普通人，几世都是普普通通，有时候是老实耕种的庄户人家，有时候是街边摆摊的小商小贩，最显赫的一世不过是一个县令家的小姐，此人生前乐善好施，虽不至于名流千古，倒也是个良善人。
按理说，这样的善人会投个小有富余之家，且一生虽有波折，却还能称得上平顺，可惜，他在一次投胎的时候，恰好赶上了荧惑星君历劫。
仙人下凡渡劫，虽无记忆，其本性却未变，荧惑星君在仙界都学不会尊重别人，更别提在凡界了，更何况他还为了与敌国的清姿公主谈恋爱，屡次发动战争。
要知道，乱世之中，除了身居高位的贵族和家有余粮的富商之外，剩下的人都是命如草芥，况且还有打量两国交战而死去的人。
虽说司命星君最初只以一些前世品行不佳，作奸犯科之辈作为仙人渡劫的炮灰，但一遇上作天作地的仙，炮灰的数量显然不够用，所以就连这记忆的主人这样的小善之人，也没有什么好报，成了荧惑星君与清姿公主爱情牺牲品的一员。
看到这儿，柳叶才算明白，为什么甘遂比起复仇，更急着毁掉命书。
没有人能做到绝对公平，人皆有私，连神都不例外，更遑论能够为了一己私欲，置他人于不顾的司命星君，命书记载了所有凡人的命运，而命书的主人只要动动手，就能为凡人改命。
命书确实不应该存在，它太容易诱发旁人的欲望了，谁能拒绝写什么是什么，仿佛成为了上帝一般的诱惑？与其祈祷它的主人公平公正，不如直接将命书打碎，将原本属于人类的气运归还给人类。
随着命书的破碎，司命星君整个人也像被打碎了一般，眼神灰败的瘫软在地上。
如果说从那只角上借来的白泽的力量，提高的是司命星君的上限，可以让他成为人上人的花园，那命书就是保障他的下限，只要命书在手，他可以随意改写自己下凡时的身份，保留自己作为上仙时的记忆。
如今这两样东西都没了，司命星君瞬间像是被抽去了一大半生命力，就连辩解都没了力气。
只是司命星君到底是不认命的，他动了动嘴，想要求饶，旁的东西已经丟了，命总要保住吧？
还没等他说话，甘遂忽然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司命星君脸色大变，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堆积起雷云，柳叶似有所感的往天上一看，也默默跟着甘遂后退了几步。
“气运和命数，不是人可以掌控的。”甘遂淡声说道“命书本就是逆天而行，你用了这么久，天道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或者说，天道早就想清算了，只是碍于命书若携带的庞大气运，暂时奈何不得司命星君，现在命书被毁，司命星君自然就会迎来反噬。
“不，不！”司命星君瞳孔地震，他惶恐的看着天上漆黑的雷云，疯狂的大叫着“不是我做的，是天帝，是天帝把命书给我的啊！”
可惜雷劫听不懂人话，也不会管司命星君在说什么，片刻之后，一道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劫雷朝司命星君劈过去，甘遂转身，并未去看结果，因为他早已知道了结局。
柳叶倒是多看了两眼，她头一次看到这么声势浩大的雷劫，如果说之前云芙的心劫是考验的话，那这次的雷劫就是纯粹的抹杀。
“前辈，”柳叶好奇的问甘遂“既然这命书是天帝所制，为何天帝不会受到天罚？”
“天道最是公平，”甘遂默默的注视着前方，
雷光将这个原本死寂的地方都照的大亮“只是这种程度的雷劫，还奈何不了天帝。”
第186章 雁双飞
不知名山坳中, 简一咬紧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喘息的声音。
她也知道，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哪怕她一时能躲在这儿, 以后呢？哪怕她躲得起，为了救她而受重伤的司确呢？
简一微微抬头, 天已经快亮了，天亮以后, 山林间将更难以躲避, 她身上确实带了些伤药和毒药，但都用的差不多了，只盼望何家能发现她一夜未归，能派人出来找她。
要问简一为何会如此狼狈的躲避追杀，那还要从两日前说起。
两日以前, 萧老夫人同萧逸林过来退婚, 简一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再加上前几日还梦到了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总觉得心里难受, 两种情感互相拉扯，又无处排解，简一便拉着柳叶去喝酒。
其实简一的酒量很好，她自己心里清楚, 她喝的虽然多，但还不至于醉的不成样子, 顶多是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口不择言，但到后面基本已经清醒了, 所谓醉酒，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她想去见一见司确，哪怕什么都不说，她也能觉得安心些。
虽然司确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但大约是看出她心情不好，主动和她说了话，还努力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告诉她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
简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后来，在她说什么也不见司确生气反驳的时候才察觉，司确大概是以为她因为退婚而伤心，所以正在用一种非常别扭的方式哄她。
意识到这点以后，简一当即开始了表演，她表面感伤，让司确笨手笨脚的哄着她，实际上要不是用上了毕生的演技，简一根本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之前的愤懑被一扫而空，心里全是琢磨着要怎么捉弄司确。
简一玩儿的不亦乐乎，直到天黑还兴致勃勃，司确就是再傻也看出了简一是在故意捉弄他，他没好气的白了简一两眼，但看到简一笑的开心，还是没说什么继续配合着简一。
简一是个玩起来就不顾分寸的，天黑了还不想回府，倒是司确在各界游历多年，对这种规矩繁多的贵族有所了解，他知道简一今晚若是不回去，不仅何府会把地都翻过来找，而且对她在贵族圈子的名声也不好。
然而变故发生的非常突然，就在司确打算把简一送回去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这群黑衣人明显是冲着杀人来的，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迟疑，招招直取人命。
司确确实很厉害，但他还要护着武力值低下的简一，不免落了下风，简一心中焦急，后悔自己为了捉弄司确而让他带自己去这么偏僻的地方，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简一虽然战斗经验不足，但她也不傻，当即想要和司确分开跑，她在这里不仅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反而会给司确拖后腿，若是她能成功逃脱，回何家求救，或许还能保司确周全。
只是简一几次想要逃跑，都被那群黑衣人给逼了回来，她意识到，这群黑衣人可能是专业杀手，他们正有意识的将简一和司确向远离天都的方向赶。
简一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她只记得司确带着她逃了一天一夜，这是自她有意识以来最难熬的时候。
司确再厉害也终有力竭的时候，那些黑衣人却如同不知疲倦一般扑上来，她被护的严严实实，司确身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她甚至能感觉到司确的血浸湿了衣衫，就连司确抱着她的手上都是血。
简一咬紧牙，强忍着眼中的泪意，不发出半点儿声音，她知道，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司确添麻烦。
“别慌，”司确的声音仍旧冷静镇定，他压低声音说道“这里离天都已经很远了，恐怕何家的人也一时找不到，接下来我说的，你要仔细听好。”
“看见那片光点了吗？那不是光，而是海，那里是仙界最有名的险地，无尽之海。”
“过一会儿我会把我的妖力借给你，我曾经教过你驾云的法诀，你记得，用最快的速度往无尽之海深处飞，记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得了吧，”简一眼泪不停往下落，嘴上却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也知道，就我这点儿仙力，哪怕得了你的力量，也飞不了多快，你堂堂妖王，怎么也比我飞的快些，怎么，怕我连累了你，不肯带我了？”
如今这种情况，已经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司确知道她没什么武力，却还要冒险送她入无尽之海赌运气，只怕是司确知道他活不长久，便在最后的时间给她找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呵，”司确低低的笑了两声“的确是嫌弃的。”
“司确！”简一气的差点儿没压住声音“我们都要死一块儿了，你说点儿好话哄哄我能怎么样？”
“你不会死，”司确沉默了片刻答道“我不会让你死。”
“你要记得，”司确没给简一开口的机会，接着说道“我知你舅舅待你不薄，但其他人却未必，你在凡界觉得生活处处艰难坎坷，其实在仙界也是一样，世家贵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不少，你至少要有一样保命的本事。”
“司确……”简一心里的恐慌像被打翻了的墨水四散开来，她想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其实你的剑术天赋是不错的，我教你的时候，你进步的很快，剑术不拘于仙力，往后你可以勤加练习，虽说何家小姐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不多，但若危险真的来临，剑术可以救你一命。”
司确今日像是要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一般，继续说着“你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只是警惕心不强，记得不要容易轻信周围的人。你偶尔有些莽撞，做起事来不管不顾，如果遇到让你觉得为难的事，就拖一段时间，不要轻易下决定。”
“别说了……”简一死命拽住司确的袖子，“既然你我都已经快死了，你又何必救我，死一块，也免了挣扎，我和你一起死不行吗？”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第一句话吗？”司确安抚性的拍了拍简一的手背“你今日若是真死在这儿，那可算得上死的毫无意义了。”
与司确初次相遇的时候，简一正在为自己找个风水宝地寻死。
她那时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活的这么长久，久到周围的人都死了，可她还活着。
当时的简一年纪尚小，她认认真真的为自己挑了一棵树，准备把自己吊死，后来又觉得尸身挂在树上不雅，随即下来挖土，想给自己埋了，岂料却惊动了躺在树上睡觉的大妖，只这一次偶然，二人就此相识，并在往后的日子里无数次相遇。
“活下去吧，”司确的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哪怕你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但只要你还活着，就总能找到意义，若是死了，那才是永远都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说着，司确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渡给简一，这股力量不算强，但也足够简一逃跑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黑衣人们仔细的搜索着附近的山林，忽然，一条身长千尺的巨蛇从林间飞出，这蛇通体赤红，头生双角，金色的竖瞳冰冷异常。
为首的黑衣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们要追杀的那个蛇妖，他当即提刀便刺，赤蛇毫不畏惧，露出匕首一般的獠牙。
黑衣人暗自腹诽，也不知道这蛇妖是什么来头，竟如此难杀，而且还同何家的小姐在一起，只可惜天帝给他的命令是灭口，无论是这个蛇妖还是何家小姐，都不能留！
这么想着，黑衣人首领对旁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对付何家小姐，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而已，能分出一个人对付她已经是看得起她了。
司确属实厉害，哪怕黑衣人首领只是分神了一瞬间，也被他抓住机会，长长的蛇尾如同鞭子一般抽过去，黑衣人首领躲闪不及，被狠狠抽中，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这群黑衣人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即使他们当中领头的那个人失去了战斗力，他们也很快调整了策略，一齐朝司确扑了过去。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群黑衣人正是一群不要命的，他们其中一人甚至在被司确的蛇尾卷住，朝地上狠砸了几下，骨头都碎了一大半的情况下也要拼命攻击，司确
果断了结了他的性命，自己却也伤上加伤。
这群黑衣人看得出来战斗经验很丰富，他们的优势是人多，哪怕打一下躲一下，也能将司确给耗死，所以大多数黑衣人并不急着攻击，以保存实力为主，虽说黑衣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死了的却不算多。
黑衣人中的一个伸手在腰间一抹，他们做死士的，身上自然少不了暗器，原本他是不打算用的，毕竟这蛇妖不怕毒，体型又过于庞大，暗器恐怕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
只是这毒针是他前些日子新得的，上面涂的便是来自无尽之海的奇毒，或许能对付这蛇妖。
想到这儿，黑衣人不再迟疑，他拈起毒针，准备弹到司确身上，然而下一秒，他却猛然瞪大了眼睛，捂住脖子倒了下去。
第187章 否极泰来
有没有某种天赋, 还真不大好说。
毕竟根骨、资质这类天赋容易看出来，意识、技巧、学习能力这种天赋，若不去学, 谁都无法断言。
简一的母亲, 何家的小姐何穗，年轻时是天都有名的天才, 不仅根骨绝佳，琴棋书画、法术剑术也是一流。
在简一刚回何家的时候, 不少人都对她这个昔日名满天都的何家小姐的之女感到好奇, 可见过简一以后，虽然没什么人当面说，但大多数人大概是觉得失望的。
因为简一太普通了，虽然她容貌还算俏丽，但天都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而除了容貌以外的方面, 她更是拿不出手, 根骨平平无奇, 法术剑术一个不会，就连最基本的驾云都用不出来, 更别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等雅事，更是一窍不通。
简一其实知道，她回何家以后，有不少人在背后嘲笑她, 嘲笑她生父不详，身世不光彩, 嘲笑她虽有个厉害的母亲，却平平无奇一无是处。
人们不会攻讦完美的天才, 也不会攻讦完全没有长处的普通人，他们只会去攻讦有一点缺点的天才和有一点优点的普通人。
前者是简一的母亲，身为何家小姐的何穗完美无瑕，却未婚先孕，生下了一个女儿。
后者是简一，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出众的她一跃而上成了何家的小姐，踩在了众多贵女的头上。
简一确实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好根骨，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旁的天赋。
简一的悟性很高，学什么都快，在凡界流浪的时候，凡人大夫教她的医术她学会了，司确教她的剑术，她也学的不错，之前在和柳叶相处的时候，简一偶然接触过一些法术，她觉得有趣，所以也学了两手。
因着简一无人教导，且她也不是个要强的性子，更多是得过且过，除了司确，竟也无人发现她这个天赋。
柳叶确实教过简一几个简单的法术，其中就包括可以隐匿气息的，这种法术还算容易学，对施术者的要求也不是很高，简一不仅会用，还用的不错。
或许是生死之际真的能激发人的潜能，简一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她会移形换颜，又懂隐匿气息的术法，这些黑衣人总数约摸有二十多，即使被司确杀了几个，总人数也在二十人以上，或许他们彼此熟悉，但在这种紧急关头，应当无人会注意多一个少一个。
她可以融入这群黑衣人中，哪怕这群黑衣人修为个个比她高，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防范背后，趁着偷袭的便利，她或许能杀掉一两个。
至于杀掉人以后她要怎么办，那就以后再说。
*
手拿毒针暗器的黑衣人错愕的倒了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危险会来自身后。
简一的剑术是跟着司确学的，这是真正用于杀人的剑术，这一剑又快又狠，直接割断了黑衣人的喉咙。
简一毫不迟疑的挥出第二剑，一下刺穿了黑衣人的心脏，她的仙力有限，容不得任何闪失，只要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杀死对方，她自己就会被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黑衣人们都愣了一瞬，毕竟他们是死士，有可能死却绝不可能背叛，这同伴相残的一幕让他们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高手对决，成败只在片刻之间，司确抓住机会又杀了两个人，黑衣人首领见此情景，当机立断的将剩下的人分成两队，分出三个人去杀那个有问题的同伴，剩下的人继续围剿司确。
司确没有退，他真身尾巴一扫，将黑衣人挡在了一边，简一眼力还算不错，她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司确飞过去，最终停在了蛇头的位置。
“司确，你说错了。”简一一面拿着染血的剑警惕着周围的敌人，一面对司确说道“今日我若是被你护着，窝囊死在这儿，才是毫无意义。如今我选择拿起剑战斗，作为一个战士，我杀死了一个远比我强大的敌人，不算亏，若是之后我能杀掉第二个，我还赚了一个。”
简一不是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不死不休的追杀，她也是怕的，毕竟没有人不怕死。
可……她为什么不再争取一下呢？
小时候她没杀过人，后来为了活命也杀了，以前她做不到与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搏命，现在她也做到了。
以前做不到，不意味着现在做不到，就像她努努力，真的杀掉了杀手一样，或许她再努努力，司确就不用死了。
“……真是歪理，”司确沉默半晌，没有再拒绝，只道“且战且退，无尽之海情况复杂，只有去了那里，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接着，二人边跑边打，尽力向无尽之海的人方向靠近，只是那群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是死士，完不成任务不仅自己要死，家人也不能幸免，见司确和简一想要要往无尽之海跑，他们拼命攻击，分成两队包抄，想要将二人拦截下来，就地斩杀。
简一提着剑，应对着企图攻击的黑衣人，这么长时间，她早已累到麻木，只凭着一股毅力坚持，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剑。
忽然，简一听到了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无尽的蓝，头顶的天好都像被蓝色笼罩，她恍惚的回过头，却发现刚刚还风平浪静的海面，转眼间便起了千丈巨浪。
无尽之海时不时会有海潮，这海潮可不像普通人间海面的涨潮落潮，无尽之海一但发生海潮，方圆百里会被瞬间吞没，这种大灾几千年都不曾有过，没想到今日却被她给赶上了。
海潮来的突然，临近无尽之海的简一、司确和黑衣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卷入无尽之海中，在此等伟力面前，哪怕是上仙也很难抗衡，简一半阖着眼，手中的剑逐渐滑落。
她太累了，累到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哪怕有司确护着，她也刚刚被那几个黑衣人砍出了好几道伤口，暗器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招呼，最严重的一刀直接贯穿肺部，血越流越多，她觉得周围好冷，若不是想着，再多坚持一会儿就能让司确活下来，她估计早就晕过去了。
无尽之海发生了海潮，这对旁人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他们这种被追杀的来说却未必，毕竟无尽之海虽凶险，但也不是没有走出来的人。
简一记得司确虽然是火系，但他是不怕水的，以司确的能力，应当会活着走出无尽之海把，这样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安心睡了。
简一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眼前蔚蓝的海域闪过一抹绿色，但她真的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周围声音逐渐变得渺远，她想要听清楚，眼皮却越来越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
“你终于醒了。”
简一睁开眼睛，一时有些恍惚，她只记得在她昏倒以前，无尽之海发生了海潮，海水铺天盖地的涌过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她眼前为什么是一片漆黑？难道她已经死了，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简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用不上力气，之后她听到了一声叹息，有个人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你
怎么样了？”那人问道。
“……柳叶？”简一有几分不确定的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无尽之海的某一处，具体是哪儿我也不太清楚，”柳叶看着简一毫无神采的眼睛，平缓的说道“我在海潮来临的时候赶到了，你、我、司确三个人一起被海潮卷了进去，海潮太大了，根本无法辨别方向，所以我们都还在海上飘着。”
“司确呢？”简一反握住柳叶的手“司确怎么样了？”
“放心，”柳叶拍了拍简一的脑袋说道“司确是妖族，修为又高，他比你醒的早。”
天晓得柳叶知道这两人有危险之后一晚上连跑两界，从神墓赶到无尽之海，瞬移移的她头昏脑胀。
等她到了无尽之海，迎来的却是全损昏迷版的简一和司确，要不是甘遂信誓旦旦的说她能及时救下这两人，她还以为这两人都已经挂了呢。
海潮来的太快，柳叶也来不及将两人带出去，只好临期做了个空间，将两人放进去，结果这无尽之海果然名不虚传，海潮爆发时空间非常混乱，就连柳叶也不敢轻易挪动，三人只好随波逐流，飘到了柳叶也不知道的地方。
“那就好，”简一摸索着起身，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伸手在眼前晃了晃。“没事就好。”
“你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柳叶见简一还算有精神，她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要不是我一直用仙力替你续命，你这会儿恐怕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
柳叶虽然不懂医术，但受伤的轻重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司确伤的比简一重，但妖族的体质确实很厉害，只要没死，在一边放一放，过一段时间又是一条好汉。
更何况司确本体是蛇，不怕毒，外伤哪怕再严重，养养就能好的差不多。
简一就不一样了，她这小身板也就比凡人强些，被捅上几刀哪有不死的道理，柳叶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更别说她身上还扎着一枚毒镖，要不是柳叶用仙力吊着她的命，她真就凉了。
第188章 应激保护
“至少现在没什么事。”简一被噎了一下, 强调道。
“哦，”柳叶面不改色的回话“所以你的眼睛也没事？是海上没点灯，你才什么都看不见的？”
柳叶这个没什么医学常识的人都发现了异常,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的眼睛能一动不动, 同她说话时也丝毫没有看她的意思。
她不信简一没注意到，毕竟刚刚她伸手时, 明显意识到自己眼睛看不见了。
“应当是毒吧，”简一没忍住, 下意识又想去碰自己的眼睛“没事, 杀手身上带的暗器虽然有毒，但一般都是常见的烈性毒药，还算比较好解。”
“很遗憾，你比较倒霉。”柳叶毫不客气的说道“追杀你们的，并不是什么临时雇佣来的杀手, 而是大户人家专门豢养的死士, 他们用的毒, 你觉得会是随随便便就能解的吗？”
“……没关系, ”简一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至于眼睛，能治便治，治不了……就算了吧。”
“……你在跟你自己较什么劲呢，”柳叶看着强装镇定的简一“谁又不能一下子变强, 怕又有什么的？你如今经历的事，有几人能不怕？在这儿的只有你、我、司确三人, 司确现在还不在，你难道还怕我笑话你不成？”
老实说, 简一的状态很反常，她不是没精神，而是太有精神了。
一般人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之后，多少都会疲倦、后怕这类的情绪，尤其是简一不仅伤没好，还伤到了眼睛这种特殊部位，以后能不能恢复都是未知数，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有情绪上的波动，一个没有多少经验的小姑娘，崩溃大哭都是正常的。
但简一没有，她的反应太平淡了，她原本做不到这么平淡的，毕竟几天前，她还在因为情感的事，在喝醉酒的时候对柳叶哭的稀里哗啦。
“我没事，”简一紧抿着嘴唇，不断重复着“没事……”
现在他们还在无尽之海，这里处处都是危险，她哪怕帮不上什么忙，起码不能帮倒忙。
“你现在无论说有事没事，都改变不了你就是有事的事实。”柳叶顺手弹了一下简一的额头“既然我来了，就一定会把你们带出去，再说了，你的确拼上性命救下了司确，这会儿不装柔弱挟恩图报一下，你岂不是亏了？”
简一的心态倒是不难理解，简单来说，就是应激反应。
从之前简一醉酒的时候断断续续说的话来判断，她大概是梦到了一些司确死了的场景，这成了她的心结，结果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真的有人追杀司确，还将二人逼到了无尽之海，这足以证明她所梦到的事并非空穴来风。
简一想保护司确，可她能力有限，就只能动用全部心神，逼自己坚强起来。
可坚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造就的，现在的简一就如同一把被拉满弦的弓，随时都有断掉的风险。
“算了，我劝估计是没用。”柳叶本想再说两句，却感觉到有人敲了敲她的空间，大约是外出找药材的司确回来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让那个你放心不下的人来劝吧。”
说来也算幸运，简一中的毒正是来自无尽之海，司确认识这种毒，也知道如何解，只是需要的药材要到无尽之海里寻。
本来找药材这种工作应当是柳叶这个没有受伤且速度最快的去，但奈何她根本不认识药材，只靠描述也不太靠谱，最终只好让司确这个伤员亲自去找，让柳叶负责照顾还没醒的简一。
见司确回来，柳叶就不打算当电灯泡了打扰人家小情侣了，这几天她都忙着照顾两个伤员，即使来了无尽之海也没有好好看看，听说无尽之海在发生海潮的时候会有不少异宝现世，她还想去凑个闹热呢。
柳叶离开她之前构筑用来暂时休息的空间，随手捏了个避水诀，她是棵树，自然没办法在海里生活，虽然可以浮出水面在天上飞，但现在正值海潮，海面波涛汹涌，倒不如直接潜入海底来的方便。
柳叶在现代也见过海，她小时候生活在江南水乡，隔几座城市便能看到海，可惜她年幼时贫穷，少年时又与生父继母关系不好，直到她二十多岁，才自己一个人去旅行，见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无尽之海与她在现代看到的海有些区别，或许是因为没有污染的缘故，远远看去，海水呈现半透明的蓝色，靠近阳光的地方像是玻璃一般清透，只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可这么美的地方，却危险与机遇并存。
无尽之海有无数漩涡暗流，危险的仙兽亦是随处可见，同样的，这里也是罕见的仙兽仙草、稀有矿石的天堂，关于无尽之海的传言层出不穷，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但更多人殒命于此，这片海域不知埋葬了多少故事。
柳树喜水，多生长于河堤，柳叶自己水性也很好，在上学的时候游泳还拿过奖，思来想去，左右现在也无事，她干脆撤了避水诀，悠闲的在海面上漂流。
真别说，现在阳光正好，天空万里无云，周围也没什么人，倒是比她去旅游时还要自在些。
“喂——”
柳叶闭上眼，随着在海上飘着，忽然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大叫“海里飘着的那个，还活着吗？”？飘着的？是在说她吗？
柳叶睁开眼睛，略微调整角度看了一下，只见一艘不算太大的船航行在海上，无尽之海这会儿的风浪正大，船却稳稳前行，没有多少动荡，想是艘好船。
“喂——”船上的人大概是看到她动了，挥手挥的更加卖力“在这儿——，上船——。”
柳叶顿了顿，换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施法飞上了这艘船，她手指轻抚过衣裳，身上的水渍瞬间消失不见。
“姑娘，”刚刚大喊的男人略打量了柳叶两眼，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因为船毁了，才流落到海上的吗？”
无尽之海几千年都不曾有海潮了，这次海潮来的迅猛，不少船只都被打翻，虽然仙族不会轻易溺水，但在这处处是危险的无尽之海中，没了船，与同伴被冲散了，倒不是什么稀奇事。
刚刚他见这姑娘一个人飘在海面上，只以为她是与同伴走散，仙力又用尽了，这无尽之海危险，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所以他才会出声，主动邀请这姑娘上船。
他本想着自己下去把那姑
娘带上来，没想到那姑娘却直接飞了上来了，不仅外表丝毫不见狼狈，神情也很平静，实在不像是落难的样子。
“对，”柳叶点头，随口编了个谎话“我……背着家里人和朋友一起到无尽之海，岂料遇上海潮，不仅船毁了，朋友也走散了，多谢大叔救我。”
“你也是背着家里人和朋友一起来的？”救下柳叶的中年男人神情有些古怪，他仔细打量着柳叶，忍不住说道“丫头，你老实跟叔说，你是不是也跟情郎私奔了？”
“也？”柳叶抓重点的能力非常强“难道大叔还遇到过跟人私奔的姑娘吗？”
“唉唉，小声点。”大叔忙摆手说道“刚刚我救下了一男一女，那姑娘脾气可大了，看着就像是个大小姐的模样，我刚刚还听到那姑娘一个劲儿的说不想嫁给母亲安排的人之类的话，她旁边的男人还一直安慰着她，我估摸着，应当是私奔的吧？”
“唉，”大叔叹息一声“我是不懂你们年轻人啊，你说这私奔就私奔呗，往无尽之海跑干什么，这儿哪是那么容易来的，这下可好，遇上了海潮，别说他们了，连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大叔，这船是你的吗？”柳叶看了一眼大叔朴素的穿着，觉得不太像“你经常出入无尽之海吗？”
“小姑娘，你看这船像我的吗？”大叔大大咧咧的笑道“你别看这船看着不太好看，也不算大，实际上在无尽之海中，哪怕贵族们的豪华船只，也不如这个船中用嘞。”
“至于我啊，”大叔抹了一下鼻子“我没有自己的船，只是在这附近长大，对无尽之海还算熟悉，就在不太危险的外围给人带带路，没想到海潮来了，海潮来的时候，无尽之海的空间是混乱的，无论走哪都走不通，只有等着海潮平息，才能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柳叶点点头“这船上的人是来做什么的？寻宝吗？”
柳叶虽然没有来过无尽之海，但对这里的事也有所耳闻，无尽之海是著名的淘金地，有不少人甚至是贵族都会来寻宝。
“大概是为了神树吧，”大叔是个健谈的，他看着海面，眼神中隐隐有些担忧“前一段时间，有人在海上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树，有传言说那树是能够医死人，肉白骨的返魂树，这个消息一出，来无尽之海的人翻了好几倍，我看这船的主人出手阔绰，不像缺钱的样子，大概是为了返魂树来的吧。”
第189章 风水轮流转
“我想这应当只是传闻吧, ”柳叶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确定了这个消息是假的，毕竟返魂树只有一棵, 现在正在她的空间里放着呢。“返魂树多年毫无踪迹, 或许只是有人认错了。”
“这个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大叔豪爽的抹了一把被风扬到脸上的海水“毕竟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 真的假的，那是雇主才要担心的事。”
也对, 柳叶点点头, 没有再多说什么。
“船家，”柳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不知船家可否有干净的衣物暂借一用？”
“这个……”大叔转过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小伙子，我不是这个船的主人，只是个雇来的船员而已, 我虽然带着几身衣裳, 但也都是我家常穿的衣裳, 我怕你和你身边的那个姑娘穿不惯。”
他常年在海上飘着, 一些日常用品自然都会随身带着，倒不是他小气, 就他那粗布衣裳，不仅料子不好，颜色也灰扑扑的，刚刚那红衣小姐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 定然是不会穿的。
燕同舟刚刚见丹梧郡主的衣服有些脏污破损，就想着出来借一件, 经大叔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 随即把视线转向柳叶，想要开口询问。
“不好意思，”柳叶还没等燕同舟开口便出言拒绝，她没想到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她都飘到无尽之海了，竟还能遇上丹梧郡主的小情郎。“我也是刚刚被大叔救起来的，或许你可以问一问这艘船的主人？”
别说她本就不想借了，就算想借，她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被捞上来，要怎么解释自己能凭空变出干净衣服？
燕同舟礼貌的对柳叶点头，道了一声谢以后想要离开，却听到甲板的另一边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燕同舟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向另一边赶过去，大叔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事，也跟着跑了过去，柳叶缀在最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人。
只见甲板上站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青衣，捂着脸半跪在地上，刚刚的尖叫声应当就是她发出的，另一个穿着一袭红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手里拿着一根鞭子，自然就是丹梧郡主了。
刚刚女人那声尖叫吸引来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这个船的主人，一个年过半百，发须微白的老者。
“诗原！”原本扶着老人的青年男子见到倒在地上的女人，连忙冲出去将女人扶起，随后又怒气冲冲的抬起头“谁？是谁干的？”
现场一片静默，无人应声，毕竟在场只有一个人手里还拿着鞭子，凶手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敢问这位姑娘，为何伤人？”老者眼中闪过不愉，沉声问道“我邱家向来与人为善，不求旁人报答，只求问心无愧，我见姑娘打扮陌生，应当是在这海上遇到了意外吧，邱家虽不至于对姑娘有多大恩德，好歹也救了姑娘，姑娘竟出手伤我邱家人，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丹梧郡主，”刚刚被打了的女人蒋诗原开口说道“诗原不知做错了什么，竟引得郡主如此动怒，若是诗原的不是，郡主尽管同诗原说就好了，何必，何必如此……”
说着说着，蒋诗原便掉下泪来，她将手移开，只见她的面颊高高肿起，隐约可见血痕，这虽算不上什么大伤，但就这样被人一鞭子打在脸上，显然是件丢脸的事。
“原来你就是丹梧郡主。”那个扶着蒋诗原的年轻人看了她一眼，虽没再说话，但眼神中却不乏鄙夷。
“邱公子，”燕同舟上前一步挡住丹梧郡主，“丹梧郡主为郡主之尊，邱公子如此做，岂不是失了风度？”
“呵，”邱公子冷笑一声，反讽道“是了，谁会比见面就甩人鞭子的丹梧郡主更有风度啊？”
“事情还未查明，还请邱公子不要妄议。”燕同舟分毫不让，替丹梧郡主辩解着。
“好，那我就问问。”邱公子强压下怒气说道“丹梧郡主，今日甲板这里只有你与在下妻子二人，鞭子在你手上，鞭痕在在下妻子脸上，请问郡主还有什么可说的？”
“或许是这位夫人自己动的手。”燕同舟神色微变，他握住丹梧郡主的手，将人挡在身后。
“好、好、好，”邱公子气笑了“你们真当我邱家是软柿子，被打了也要忍气吞声是吧？”
柳叶也觉得这道伤应当是丹梧郡主打的，倒不是说向着谁，而是依照常理判断。
虽然小说中经常写恶毒女配为了陷害女主，将女主手中的茶泼到自己身上，再把杯子放回女主手中的桥段，但放在现实中，这种操作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原因很简单，对方又不是假人，怎么可能任由另一个人一通操作猛如虎？鞭子为了握着方便，握把处都会有防滑设计，这么短的时间，丹梧郡主能让这位诗原姑娘夺走鞭子打了自己又放回她手里去？
其次便是鞭痕，仔细看，诗原姑娘脸颊上的鞭痕是前宽后窄，直至耳际消失不见，这明显是用鞭子最末端抽的，而且红痕清晰，力道很足。
丹梧郡主的鞭子虽说不算长，但也有两米左右，如果诗原姑娘拿着鞭子末端抽自己，那她手上多半会有红痕，伤势也不会这么重，如果她握着把手，她要怎么做到把鞭子挥成U型，打伤自己的脸？
“对，就是我做的。”在燕同舟还在同邱公子争论的时候，丹梧郡主扬起头说道“我乃天帝陛下亲封的郡主，难道还打不得一个平民出身的
婢女吗？”
蒋诗原脸色更苍白了，她身形晃了晃，带着哭腔说道“我自是生的不如郡主金贵的，可我虽家道中落，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难道因为我曾入府给郡主当了一段时间伴读，郡主就把我当丫鬟打发了吗？”
听到这儿，柳叶差不多已经明白了。
这位诗原姑娘应当是落魄贵族出身，她家里或许有攀上逍遥王的意思，于是把她送去了逍遥王府做伴读。
按理说，伴读并不是奴婢，它更倾向于一个小伙伴，可惜以丹梧郡主唯我独尊的性子，别说伴读了，就是王府中与她同父异母的那些姊妹，她都不会用正眼瞧，可想而知丹梧郡主对这位诗原姑娘，应当与对其他的侍女态度差别不大。
能拿出这样的船，且那位邱公子在听到丹梧郡主的名头后也没什么畏缩的神色，想来这位诗原姑娘，是嫁到了不错的人家，她会单独出来找丹梧郡主，恐怕也有一些炫耀的意味。
这也是人之常情吧，毕竟诗原姑娘现在看起来过的不错，而丹梧郡主在外人看来就是一手好牌打稀烂的典范，不仅与逍遥王断绝关系，还离开天都跟人私奔，这种情况下，恐怕诗原姑娘很难抑制住想要炫耀的心情。
可惜，能将好牌打烂的丹梧郡主并不是什么能看清形势的人，她无论在谁面前都不会收敛脾气，诗原姑娘敢炫耀，她就敢打。
柳叶有些好奇，丹梧郡主知不知道她和燕同舟的处境，他们现在是在无尽之海，邱家的船上，无尽之海形势复杂，无边无际，这船上还都是邱家人，对方一但起了歹心杀人，他们俩尸体都无处寻。
“我邱家庙小，容不下郡主。”邱家家主冷声说道“既然郡主不肯道歉，那就另找出路吧。”
邱家家主这话直白的翻译过来就是要么道歉，要么滚。
柳叶向丹梧郡主看去，不知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我……”
丹梧郡主显然是犹豫了，柳叶走近了才注意到，她和燕同舟都有些狼狈，虽然没有受伤，但衣服有不少细小的破损，显然是战斗导致的。
或许向来高高在上的丹梧郡主也意识到了形势比人强，她没有船只、不熟悉无尽之海，也没有柳叶这种能随便飘的实力，如果真就这么离开，不知命还能不能保住。
“抱歉，”燕同舟站在蒋诗原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燕某言行不当，让夫人受惊了，燕某在此给夫人陪个不是。”
“这位公子，”蒋诗原能从落魄贵族嫁入一流世家，手段自然是极高明的，她当即回了一礼，故作惊讶的说道“快快请起，小女子万不得受公子的礼，公子未曾犯错，怎可行此大礼？”
蒋诗原的这一番话，看似柔弱无害，却彻底把丹梧郡主架住了。
既然没犯错的人不需要行礼，那犯了错的，自然是要行礼道歉的。
“我……”燕同舟咬咬牙，把头压的更低，却被邱公子一把扶住了。
“够了吧，”邱公子嗤笑一声“你先别急着行礼，我且问你，你是丹梧郡主的什么人？我们邱家可不是随便一个仆人行礼就能打发的！”
这位邱公子显然是在记仇，丹梧郡主用婢女来羞辱他的妻子，他就用仆从来形容丹梧郡主的爱人，他遥遥看向丹梧郡主，眼里有几分挑衅。
“我……”丹梧郡主气的发抖，邱家敢这么欺负她，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可此时她又确实需要在船上，短短几秒的时间，对她来说却比一年还长。
第190章 高傲资本
“算了, ”就在丹梧郡主满脸涨红之际，蒋诗原忽然开口说道“原本只是件小事，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郡主衣裳都湿了, 不如先跟侍女去换件衣裳，这件事之后再说吧。”
说是之后再说, 其实只是给丹梧郡主一个台阶下，毕竟现在不少邱家人都跑到了甲板上, 丹梧郡主如果不道歉很难收场, 等丹梧郡主跟着侍女去换衣服，其他人散了，这件事也就算过了。
“我不会领你的情，”丹梧郡主盯着蒋诗原，一字一顿的说道“刚刚是你自己讨的打, 你一个原本就当过我婢女的人, 见我落魄了, 还敢来我面前晃, 不就是想炫耀吗？我告诉你，即使逍遥王不认我, 我依旧是仙族的郡主，和你这种靠依傍男人才能活的女人不一样！”
现场一片静默，柳叶微微扶额，她见过别人给找台阶下的, 自己找台阶下的，就是没见过这种别人给找台阶, 她非但不下，还把台阶给掀翻了的。
蒋诗原之所以给丹梧郡主台阶, 倒不是有什么阴谋或者高高在上的施舍，粹是因为，这件事超出了她的预计。
蒋诗原的炫耀，其实并没有多少恶意，顶多类似于富贵还乡的得意，只是她没想到，丹梧郡主会直接打她。
这本是一件很小的事，若放到旁人身上，可能连拌嘴都犯不上，但丹梧郡主就偏偏有把小事化大，大事化更大的能力。
眼见着事情要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蒋诗原意识到了形势不妙，想要及时叫停。
刚刚邱家主那么说，只是想让丹梧郡主道歉而已，若丹梧郡主宁可在死在这无尽之海也不道歉，那可真是把事情闹的太难看了。
她虽不喜丹梧郡主，却也与对方无甚仇怨，况且……还有一件事，丹梧郡主定然没有考虑过。
如果丹梧郡主执意要下船，死了还好说，她若活着回天都，以她的性子，定然会去找邱家的麻烦，这一点她能想到，邱家主自然也能想到。
与其让丹梧郡主活着回去找麻烦，倒不如一劳永逸，毕竟这里是无尽之海，有一两个人死了是再正常不过的。
“郡主说笑了，”蒋诗原面不改色的说道“哪家女儿不想嫁得好夫君呢？我看郡主衣裳有不少破损的地方，不如先换好衣裳再说吧。”
蒋诗原拿准了丹梧郡主好面子，笃定她无法忍受自己如此狼狈，等丹梧郡主进去换衣服，其他人都散了，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这位姑娘是是？”丹梧郡主离开以后，蒋诗原看向柳叶。
“在下柳……月，”柳叶一个没留神，差点说漏嘴“因海潮来临之故不慎流落无尽之海，幸得邱家船只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柳姑娘言重了，”蒋诗原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道“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去里面坐坐，喝杯热茶，我刚好闲着无聊，姑娘过来还能与我说说话。”
柳叶点头应是，与蒋诗原入了船内，这船因注重实用，船内的空间并不算大，装饰倒是颇为典雅华贵。
“夫人，”柳叶叫住了刚刚打算离开的蒋诗原，施法将她脸上的鞭痕治好“在下无以为报，唯有此等小事相报，还请夫人保重身体。”
治疗术这种法术不少草木成仙的都会，只是能做到的程度不同，柳叶虽然治疗术学的不算好，但她胜在仙力多，且蒋诗原不过是受了一点儿皮外伤而已，治起来倒也不算难。
“多谢姑娘，”蒋诗原摸了摸自己的脸“姑娘法术高强，真乃女中豪杰。”
“夫人过奖了，”柳叶微笑着点头“出门在外，总要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本事。”
在无尽之海，独自一人行走，一味装柔弱反倒引人怀疑，也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的实力来的方便。
“姑娘可是天都人士？”蒋诗原对柳叶起了几分兴趣，拉着她坐下说道“我见刚刚姑娘听到丹
梧郡主的名字并不惊讶，便猜姑娘或许是认识郡主的。”
“我的确大多时候在天都，也与丹梧郡主有几面之缘。”柳叶没想到蒋诗原这么细心，连她这个边缘人物的表情都注意到了。“嗯……近来天都对丹梧郡主的传闻比较多，我有些好奇，就多看了郡主几眼。”
说曹操，曹操到，二人还没说几句话，丹梧郡主便匆匆赶了过来，她大步流星的走到蒋诗原面前，语气不善的说道“现在没人，你可不用摆出那副柔柔弱弱的架势了。”
柳叶:？她难道不算人吗？
“郡主，”蒋诗原放下茶杯，她脸上还挂着笑，却无端让人觉得发冷“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说算了吗？”
丹梧郡主不说话，只是略带嘲讽的看了她一眼，似是笃定蒋诗原不敢得罪她。
“因为你曾帮过我一次，”蒋诗原闭了闭眼睛“当时，入逍遥王府做伴读的姑娘有很多，我被分在了你身边，因为郡主生的高贵，所以无论是丫鬟还是伴读，在你眼中都应当是一样的吧。”
“当年在学堂，郡主顽劣不肯学习，我没少因为郡主而受罚，且因为你把我当丫鬟看待，其他伴读看我是个软柿子，也经常欺负我。”
时下的世家贵族，不少都有给家里的公子小姐找伴读的习惯，伴读多是出身不差的人家，可能是小仙官或落魄贵族家的孩子。
按照贵族的高傲，哪怕是教授少爷小姐们的掌教，也是没有资格处罚这些少爷小姐的，所以渐渐衍生出了一个规矩，那就是少爷小姐犯错，伴读代为受罚。
如果说丹梧郡主现在很莽撞，那她小时候就更是无法无天，蒋诗原这个当伴读的不知道替她挨了多少惩罚，尤其是丹梧郡主经常顶撞掌教，掌教心里生气，又不好罚丹梧郡主，只好把怒火加倍的发泄到她身上。
伴读也是有圈子的，像她这样，掌教厌烦，主子不在乎，父母还去世了的，自然是最底层，也是最容易众人欺凌的对象。
“我被欺负的时候，你帮过我。”蒋诗原看向丹梧郡主“虽然我知道你或许只是觉得我被欺负丢了你的面子，但这件事，我记得。”
一旁吃瓜的柳叶倒是理解了为什么蒋诗原对丹梧郡主的态度如此奇怪。
蒋诗原不喜欢丹梧郡主，没有谁会喜欢一个总让自己受罚的人，但同时，蒋诗原又不希望丹梧郡主太倒霉，毕竟相识一场，丹梧郡主虽然不算是个好相处的主子，好歹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丹梧郡主丝毫没有明白蒋诗原在说什么，她依旧高高在上的质问着。
蒋诗原无意再说什么，只是叫人将丹梧郡主带下去休息，接着有些歉意的对柳叶说道“抱歉，柳姑娘，让你看笑话了。”
“不，这没什么可笑的。”柳叶随意摇摇头说道“只是丹梧郡主还没认清，她的郡主之位，可无法单独存在。”
丹梧郡主的郡主这个位置，不是给她的，而是给她的父母的。
按理说，王爷的而已女儿应当加封郡王郡主，但问题是，逍遥王本来就是加封上去的异姓王，若是所有儿女都封，那就太过煊赫了。
正巧，天后的妹妹是逍遥王妃，且逍遥王妃只有一个女儿，这才有丹梧郡主这个郡主的爵位。
实际上，在仙界，无论是公主还是郡主，都只是虚衔而已，她们没有资格参政议政，也没有自己的封地，顶多能领一份俸禄，在名声上好听一些。
当初为了平定四海，这种只有个封号的公主郡主天帝不知道加封了多少，这种虚衔，实在没什么含金量。
丹梧郡主之所以能在天都横行霸道，不是因为她是郡主，而是因为她父亲是逍遥王，母亲是天后的妹妹，离了这两个人，区区一个只有名号的郡主，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丹梧郡主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她以为郡主就是高人一等，殊不知一个私奔且与父母闹到决裂的郡主，根本没什么人敬畏。
以及，丹梧郡主只想到了下嫁的好处，却没想到下嫁的坏处。
古代的三从四德中的三从，指的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当然是陋习，但也说明了，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是根据男子来定的。
说白了，就是爹是帝王，女儿就是公主，丈夫是王爷，妻子就是王妃，儿子是官员，母亲就是老夫人。
丹梧郡主只看到了下嫁可以不让自己受委屈，却不知在她嫁人的那一刻，她已经由从父转为从夫，她丈夫的地位决定了她的地位，如果丈夫并不显赫，她也无法免于阶级掉落。
为什么逍遥王妃希望自己的女儿上嫁？因为逍遥王妃知道，想要保持高傲，就要有高傲的资本，这种资本要么自己有，要么未来丈夫有，丹梧郡主自己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如果不找一个身份高贵的丈夫，她拿什么继续高人一等？
丹梧郡主现在的情况，类似于不肯接受自己落魄的落魄贵族，高谈阔论自己祖上有多风光，自己和周围的人有多不同，自觉自己没有丟了贵族的风骨，实际上却是旁人眼里的笑话。
第191章 权利无罪
柳叶站在甲板上, 眺望着远方，无尽之海因无人到达过其尽头而闻名，有传言说它就是无边无际的, 柳叶不知道传言的真实性, 但无尽之海确实很危险，她来到这艘船才半天, 就已经遭到了两次海兽袭击。
根据出海经验丰富的大叔说，无尽之海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些凶猛的海兽, 而是海底漩涡, 那才是真正的天灾，无论多么坚固的船只都无法抵挡海底漩涡，只要遇见，就是船毁人亡，哪怕侥幸逃出来, 也会因为迷失方向而流落在无尽之海。
或许是因为不喜欢蒋诗原, 不想和她待在同一处, 又或许是单纯的叛逆, 丹梧郡主并没有待在房间里，而是和柳叶一样, 站在了甲板上。
只是柳叶可以依靠一手空间术法，让她风浪中的甲板上保持风度，大叔常年出海，根本不在乎衣服会不会被海浪打湿, 唯有丹梧郡主，一面顾忌着被海水打湿衣裳, 一面又坚持着不肯回船舱。
丹梧郡主身边的燕同舟虽有心却也无力，毕竟他虽出自将军府, 但却因为私生子的身份不受重视，也没有学过多少法术。
“姑娘，”就连一直站在船头的大叔也忍不住说道“外面风大，姑娘若是忧心湿了衣裳，不如先回去吧，姑娘喜欢海，等海潮平息了再看也不迟。”
丹梧郡主僵着脸，却还是说道“我就喜欢待在甲板上，湿了衣裳再换就是了。”
丹梧郡主同母亲一样，原身是凤凰，而凤凰属火，她最讨厌的便是水多的地方和湿答答的感觉，之所以留在这里，纯粹是为了和蒋诗原抬杠。
“姑娘，”燕同舟走到柳叶面前，他之前在骠骑将军府过的不好，现在反而更能拉下脸来“不知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在下与郡主想在这甲板上赏景，哪想这海浪实在恼人，在下一介粗人，自是无所谓的，但郡主金尊玉贵，若是被海水打湿了衣裳，岂不是不美？”
“公子这话是何意？”柳叶闲闲的倚在围栏上“我虽是一介草民，却也不受人威胁。”
虽说燕同舟说说的委婉，但还是特地点明了丹梧郡主的身份，说白了，就是想要以权压人。
他在原著中属于隐忍病娇系，没有底线什么都可以为爱人做的那种，虽说这种人设在书中是很流行，但在现实中遇到，可当真让人觉得不愉快。
“你不用以为讨好了蒋诗原就可以耀武扬威，”丹梧郡主见燕同舟被拒，冷笑着对柳叶说道“她不过就是个婢女，搭上了邱家的公子，只是个玩物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郡主和刚刚那位诗原姑娘很熟悉吗？”柳叶似笑非笑的问道。
“你耳朵聋了？”丹梧郡主不耐烦的撇了柳叶一眼“我不是说了，她是我家的奴婢吗？”
“是吗？”柳叶笑了笑，“
既然郡主对诗原姑娘如此了解，应当也知道她年岁几何，性格如何吧？”
“谁会在意一个奴婢的事？”丹梧郡主嗤笑一声“逍遥王府那么多奴婢，难不成本郡主每一个都要去问？”
“那郡主是认识邱公子吗？”柳叶继续问道“我瞧着邱公子好像并不认识郡主的样子。”
“邱家虽也算名门，但比起我逍遥王府还差的远，不过是仗着自己不在天都，才自称为一流世家。”丹梧郡主高傲的扬起头“这样的人，自然是没见过我的。”
“好吧，”柳叶略带无奈的说道“既然郡主既不了解诗原姑娘，又不认识邱公子，那郡主是如何判断出，邱公子不在意诗原姑娘的呢？毕竟诗原姑娘是邱公子的妻子，一般人应当不会用玩物来形容妻子吧？”
“那还用说吗？”丹梧郡主好像看傻子一般看了柳叶一眼“蒋诗原是个婢女。”
“哦，”柳叶没有生气，只是心平气和的问道“按照郡主的想法，婢女嫁人就是玩物，那平民是不是都应该吧自己的妻子当成玩物？毕竟平民家的女儿，论起地位，或许还不如王府的婢女。”
“谁这么说了？”丹梧郡主思忖了片刻反驳道“因为她嫁给了邱家公子。”
“原来郡主之所以认为诗原姑娘在邱家不受重视，没有地位，是因为她高嫁了。”柳叶半开玩笑似的说道“郡主这话可千万别在天后面前说，毕竟，天后不也是高嫁的吗？”
“你！”丹梧郡主显然气的不轻，她伸手指向柳叶“你也敢用蒋诗原那个婢女和天后做比较？”
“这可是郡主自己说的，上嫁不过是人家的玩物而已。”柳叶无所谓的耸耸肩“难不成郡主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丹梧郡主该说不愧是女主吗？她有着女主的通病，那就是极度鄙视追求权利的人。
无论追求权利还是追求爱情都没毛病，别说她们两个不知道蒋诗原和邱公子具体是怎么结婚的了，就算是蒋诗原真的是看中了邱公子的家世才嫁给他，这又有什么好谴责的？
“你！”丹梧郡主显然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她抬手就要朝柳叶打过去，柳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顺带用法术将想要冲过来的燕同舟困在了一旁。
“君子动口不动手，郡主这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习惯可不好。”柳叶没太用力，丹梧郡主毕竟只是个没怎么训练过的贵女而已，做的最熟练的恐怕就是抽人鞭子和扇巴掌。“郡主可知，出门在外，你这样的脾性，若是真遇到脾气不好的，你还能有命在？”
“你敢？！”丹梧郡主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柳叶轻轻松松压制“我可是郡主，你敢碰我，我父亲母亲定饶不了你！”
“你是郡主，可郡主也没有九条命。”柳叶自认脾气还不错，而且因为丹梧郡主无法对她产生威胁，她也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你可知这里是无尽之海？我若把你杀了，往这海里一丢，谁能知道是我杀的你？而且连尸体都找不到，你的父母估计会以为你还在和小情郎私奔呢。”
丹梧郡主显然是无法接受的，又挣脱不开柳叶，她气的脸都涨红了，张口就想骂人。
“郡主，柳姑娘，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啊，没什么。”柳叶松开丹梧郡主的手，淡定的后退了一步，看向走出来的蒋诗原“只是方才和郡主说了几句话而已。”
这架势，可不像说话的样子。
“原是这样啊，”蒋诗原虽不信，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微笑道“无尽之海凶险，船舱外的地方未设阵法，还是二位莫要在甲板上久待。”
“我知道了，”丹梧郡主的视线在柳叶和蒋诗原之间来回打转“你们是一伙的，专门来羞辱我，对不对？”
“……什么？”如蒋诗原这般聪明的人，也没能理解丹梧郡主的脑回路，一时愣了一下。
丹梧郡主刚想重复，却被迎面而来的海浪泼了一脸海水，衣服湿了一大半，她呸呸了两声，暗骂晦气，说个话都被打断。
“退后！”柳叶意识到了不对，高声提醒，与此同时，出海经验丰富的大叔也连忙吹响号角，十余名训练有素的侍卫鱼贯而出，在甲板上做好迎战的姿势。
周围的海浪越发大，甲板上如同下了雨一般，到处都是水，船舱散发出盈盈微光，保护着船内部不受损伤。
“郡主，柳姑娘，还有这位公子，甲板危险，请先同我回船舱。”蒋诗原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语速都加快了些。
柳叶没有推辞，直接点头跟着蒋诗原进了船舱，丹梧郡主本想再叛逆一回，却被不耐烦的柳叶直接拽走，这种时候还待在甲板上，以丹梧郡主的水平，就是纯粹的找死。
“祈安，”蒋诗原刚进船舱，便看见匆忙向外走的邱公子，她微微蹙起眉，半晌只道了一句。“小心。”
“放心吧，”邱家公子生的不错，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明亮，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就是去看着，不动手，没什么事。”
虽说说了不动手，但这次的情况属实有些危险，掀起海浪的仙兽是一条和船大不多大的鱼，这鱼可以御水，在水中灵活异常，侍卫们一片法术砸下去，非但没有伤到鱼，还险些把船给打到了。
这鱼很聪明，它知道海上是它的主场，因此也不急着攻击，只时不时掀起巨浪干扰护卫，试图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撞翻船身，侍卫一攻击，它又沉入水中躲藏，时间一久，侍卫被它用水箭伤了好几个，大鱼却凭借着皮糙肉厚的身体，没受什么伤。
“邱夫人，”柳叶冷不防的问道“这船舱用来保护的阵法，开启了以后应当可以向外扔东西吧？”
“可以是可以，”蒋诗原迟疑的点点头“柳姑娘要做什……”
她话还没说完，之间柳叶手上出现了一把长刀，紧接着那长刀化作一道白虹，直奔大鱼而去，只听扑通一声巨响，刚刚跃起打算偷袭侍卫的大鱼跌落水中，而它大如铜铃的眼睛上，插着一把长刀。
第192章 童年偏差
大鱼挨了柳叶一刀, 重重跌落回水中，因疼痛而不断翻滚，邱公子趁此机会让众人围攻大鱼, 几轮法术下去, 大鱼进气多出气少，最终漂浮在海上不动了。
邱公子嘱咐侍卫将大鱼身上的鱼枕石取出, 这鱼枕石是大鱼全身的精华，十分珍贵罕见, 尤其是这种上了年份的大鱼, 在外面更是可遇不可求。
柳叶眼尖，看到大鱼的鱼尾微微颤动了一下，想要出声提醒，却发现时间已经来不及，她果断拿起手边的茶杯砸向鱼尾, 大鱼猛的弹起, 用最后的力气拼命甩尾, 誓要将杀死自己的人打个粉身碎骨。
“当心些, ”柳叶走出来提醒道“这鱼很聪明，它刚刚应当是装死的。”
这鱼体型大的惊人, 若是真等人靠近了它才反击，就这么几下，足以把人捶成烂泥，之前这些侍卫都是隔着一段距离用法术杀鱼的, 要是论起身板，他们怎么可能这一艘船大小的鱼结实。
“多谢姑娘相助, 在下感激不尽。”拿着匕首的侍卫久久没回过神来，最后还是邱祈安反应快, 躬身向柳叶道谢。
“公子客气了，”柳叶侧身避过对方的礼“只是举手之劳。”
这位邱公子名字真有特色，祈安，连起来读快点不就是钱吗，果然大俗大雅，只在方寸之间。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蒋诗原也从船舱内走出来，对柳叶表示感谢。
侍卫们谨慎了许多，等到彻底确认大鱼死了以后才动手将鱼枕石取了出来，同样被拿回来的，还有柳叶刚刚扔出去的刀。
“好刀，”邱祈安将刀还给柳叶“这刀可有名字？”
“刀是我一位朋友送的，未曾取名。”柳叶接过刀，将刀重新放回刀鞘之中。
她来自现代，自然也没有给物品取名的习惯，毕竟
她还没有中二到那个地步。
“未曾取名？”邱祈安眼睛亮了亮“不如……咳咳咳。”
邱祈安话说到一半，手臂便被旁边的蒋诗原狠狠拧了一下，蒋诗原歉意的朝柳叶笑笑说道“抱歉，柳姑娘，他没什么恶意，只是性子有些跳脱。”
人家没有给刀命名，必然是有些理由，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邱祈安在自家老婆的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他随便揉了两下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柳叶说道“抱歉啊，姑娘，我这人有时候有点儿口无遮拦，刚刚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二位言重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没有给刀取名字的习惯而已。”柳叶笑了一下，随意的说道“若邱公子喜欢这刀，不妨邱公子来给它取个名字吧。”
“真哒？”邱祈安眼睛亮了亮，随后又故作矜持的推辞道“这……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柳叶也很好奇，活力中二少年邱祈安会给刀取什么名字“邱公子尽管说就是了。”
“嗯……不如这刀，就叫柳叶吧。”邱祈安想了半天说道“柳叶开银镝，桃花照玉鞍。【注】这句话是描写侠客箭术高超，百步穿杨，刚刚柳姑娘那一记飞刀让我印象深刻，这刀虽不是箭，却也担得起百步穿杨了。”
“我见柳姑娘也姓柳，还挺有缘分的，就选了这个名字。”邱祈安见柳叶没说话，解释道“当然了，若柳姑娘不喜欢这个名字，换一个名字也可以。”
“不，”柳叶幽幽的说道“邱公子的名字起的很好。”
柳叶也没想到，她因为不想透露身份而说了假名，却大意失真名，柳叶这个名字被她的刀给抢了去。
“我觉得柳叶这个名字也不错，”这惊人的巧合，让柳叶自己都有几分感慨，她打量着长刀，觉得用自己的名字来给刀命名也没什么不行的。“就叫这个吧。”
邱祈安显然也很高兴，拉着柳叶就在甲板上说起话来。
船不知为何又开始颠簸，周围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邱祈安警惕的拿起刀，对蒋诗原说道“诗原，你先回船舱，记得安排下去，让其他人无故不要出来。”
他总觉得这片海域有几分不对劲，哪怕之前也有海兽袭击船只，这片海域的海兽未免数量也太多了，只单论今日，就已经是第四回了。
“我明白。”蒋诗原收敛起笑容，严肃点头，她转身回了船舱，让侍从将消息一一告知船上众人，其中邱家主以及一些重要的家族长辈，都是蒋诗原亲自去告知的。
“你攀上邱家，结果邱家人只把你当下人，”丹梧郡主嘲讽道“果然是下人的命。”
蒋诗原没有回话，因为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和丹梧郡主说话的欲望。
说起来可笑，在这次见到丹梧郡主之前，蒋诗原一直是对丹梧郡主有滤镜的，这种滤镜源于她年少时的印象。
蒋诗原出身没落贵族，且父母双亡，年幼时过的自然不好，哪怕她天生聪慧，一个孩子又能做到多少事？
在逍遥王府当伴读的日子里，蒋诗原也没有多好过，而那时的丹梧郡主是逍遥王府的郡主，是所有人争相讨好的对象，即使蒋诗原不喜欢丹梧郡主，也认可丹梧郡主自信、骄傲、美丽、高贵，是众星捧月的月亮。
以后的很多年，蒋诗原都对丹梧郡主保持着这个印象，以至于她时隔多年再遇到丹梧郡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上前炫耀，蒋诗原知道，炫耀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可年少时的卑微还是深深刻印在了她的心里。
可当她再次遇到丹梧郡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错了，错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难以置信，眼前这个自大无脑，固执己见的人会成为她这么多年都无法忘怀的阴影，难道她是什么很弱很傻的人吗？连这样一个人也能给她带来阴影？
蒋诗原不得不承认，她印象中的老虎实际上是只狐狸，不过是因为她过去是只兔子，所以才将狐狸当成的老虎，并一直认错了这么多年。
看着在和她交锋的时候，什么问题都不会解决，最终还是靠她的放过保全了面子的丹梧郡主，蒋诗原百感交集，最终化为自嘲。
枉她平日自诩聪明有手段，对这么一个头脑空空，只有高贵皮囊的郡主，还需要什么手段？
蒋诗原彻底看清丹梧郡主后，已经懒得同她争辩什么了，毕竟只有被她放在同一平面的对手，她才会花心思去交流，而丹梧郡主，不配做她的对手。
“诗原！”邱祈安走到蒋诗原身边，高兴的说着什么。
柳叶也走了进来，她没有去打扰两人，只是远远的站在一旁，对一脸不屑的丹梧郡主说道“邱公子对诗原姑娘来说是不是爱情不好说，但诗原姑娘对邱公子而言，一定是爱情。”
丹梧郡主把女人上嫁定义为攀附权势，把下嫁解释为嫁给爱情，这个结果本身很武断，而且以丹梧郡主脑子的聪明程度，估计没有考虑过性别。
如果女人上嫁是为了攀附权势，那男人上娶不也是攀附权势？如果女人下嫁是因为爱情，那男人下娶不应该也是为了爱情？
邱公子和诗原姑娘是地位差距大的一对，难道丹梧郡主和燕同舟地位差距就不大？
这两对其实只是男女情况互换了而已，怎么，丹梧郡主觉得自己的情况就是绝美爱情，蒋诗原的就是心机女挖空心思嫁豪门？
丹梧郡主显然没想到她自己把自己也鄙视了进去，还真是乌鸦笑猪黑，看的见别人看不见自己。
不过也对，像她这样唯我独尊的人是意识不到换位思考。
“呜——呜——”
船上又响起号角的声音，这代表着又有海兽袭击船只，邱祈安皱了皱眉，依依不舍的跑了出去。
柳叶也觉得有些异常，她之前一个人在海上飘着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过如此多的海兽，这艘船原本配备了一些驱逐海兽的装置，按道理来说，应当不会遇到接二连三的袭击才对。
“公子，”经常出海的大叔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面色严肃的对邱公子说道“海潮发生的时候，我也没法辨别方向，但依照我的经验，我们可以已经进了无尽之海的内围了。”
如果说无尽之海的外围还有一些像他一样讨生活的人，那内围则是真正的死地，能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大叔也没进过内围，说到底他只是个向导而已，虽说有些本事傍身，但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能把人从外围带出去已属不易，这下进了内围，恐怕是凶多吉少。
“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柳叶透过层层水幕极目远眺“好像是……树？”
树？！
邱祈安立刻蹿到甲板上向柳叶所说的方向看去，他拿出了一件可以望远的仙器，在看了一会儿后，欣喜而笃定的说道“是树，确实是树！”
这么多天，他都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没想到这树最终还真的存在，太好了，这样一来，他父亲就有救了！
“传我命令，”邱祈安向前一指“朝着这个方向，全速前进！”
第193章 祸福相依
打从看见树算起, 已经过了三日，邱公子从之前的欣喜若狂，转为现在的将信将疑。
邱公子以前并未见
过海, 却也曾听人说过, 海上偶尔会出现虚假的海市蜃楼。
按理说，这艘船是邱家专门为无尽之海准备的, 不仅防御力极强，速度也很快, 全力赶路三日, 怎么也该到了，可那树依旧离他们很远，顶多从借助仙器才能看到，变成了用眼睛就可以看到的程度。
那树真的存在吗？还是说那只是一个海市蜃楼，或者更倒霉一些, 是一只擅长幻术的海兽在捕猎？
而同样在这艘船上待了三天的柳叶却得出了与邱公子相反的结论, 她在刚开始看到这树的时候觉得树不一定是真的, 现在她反而确定了这树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离他们很远。
他们之所以能看到这棵树，是因为这树应当不是正常的大小, 按照船全力开三日才走了这么一点儿距离来算，那树真实的大小令人难以想象。
这树当然不是返魂树，毕竟返魂树只是一棵比人高些的小树而已，柳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树, 远远的看着，似乎像一棵……柳树？
不过这树除了大小, 也有些旁的神异之处，离这树越近, 海兽越是强悍，之前的海兽普通侍卫就可以对付，现在应对海兽，已经要请出邱家本家的高手了。
“祈安，”邱家主的房内，邱祈安的二叔面露不虞“你能确定，那真的是返魂树吗？”
“不能，”邱祈安是个直肠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整个邱家都没有人见过返魂树，也没有相关记载，我怎么可能知道返魂树长什么样子。”
“祈安啊，”邱二叔被噎了一下，转而苦口婆心的说道“你父亲生死未知，你以后就是邱家的主事人，这次来无尽之海，是不是草率了些？”
“不会啊，”邱祈安也听出了邱二叔似乎话里有话，但他依旧诚实的说道“这艘船是邱家精心准备的，所用的材料已经是邱家目前能找到最好的了，哪怕时间再久些，恐怕也做不到更好。”
“我的意思是，”在邱家主面前，邱二叔不敢造次，只好咬着牙暗示“我们的人手太少了，不若增些人手再来？”
“二叔，你是不是想掉头回去啊？”邱祈安直接说道“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就行了，其实我也在怀疑那棵树的真假，二叔有什么不好说的。”
“二叔是怕你不高兴，”邱二叔神情有些讪讪，放弃这种话，邱祈安可以说，他可万万说不得。“当然了，最终还是要看老爷子的意思。”
“祈安，你觉得呢？”邱家主并未反驳什么，而是将问题抛给邱祈安。
“祖父，孙儿觉得二叔虽说的不甚有理，但他的观点并非完全不可行。”邱祈安犹豫了片刻说道“孙儿无法确定那树是否真的是返魂树，且周围的海兽确实太多了，若是三日内未抵达，孙儿恳请返航。”
邱祈安这个期限不是随便说的，若是加上返航的时间，这艘船和船上的人能撑半个月已是不易，再往前行驶三日，加起来一共在内海航行了六日有余，出来也要这个时间，林林总总的算下来，再坚持三日，已经是最多的了。
“那就依祈安的话做吧。”邱家主一锤定音，邱家众人虽有像邱二叔这样不太满意的，但到底没说什么，不过一会儿就散去了。
“祖父，”邱祈安并未立刻离开，他是邱家主带大的，从小便与邱家主十分亲近，对于旁人来说冷漠威严的家主，对他来说就只是会抱着他晒太阳的祖父而已。
“我……做的真的对吗？”邱祈安摸了摸脑袋，他虽然神经大条，却也看出来旁人的不满“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祈安啊，”邱家主长叹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为邱家的继承人吗？”
按理来说，邱家家主的位置原本应当是由邱祈安的父亲继承的，现在邱祈安的父亲重伤，也应当从邱祈安的叔叔辈挑选，而不是让邱祈安一个年轻小子担此重任。
“我感觉祖父应当没有想让我当继承人吧，”邱祈安小声说道“我知道祖父向来疼爱我，但这和把邱家交给我是两码事。”
“好孩子，”邱家主上前，拍了拍邱祈安的肩膀“你如此想的明白，可见祖父平日没白疼你。”
邱家主年纪已经不小了，按理说，到了他这把年纪，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邱家主自己原本也打算过几年就把家主之位传给他看好的大儿子，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大儿子竟在一处险地中重伤，身体一日比一日衰弱下去。
大儿子是邱家主在所有子女中最为满意的一个，哪怕大儿子重伤，邱家主也不愿放弃，甚至不惜一把年纪亲自求出海求药，只为给大儿子疗伤。
“孩子，若在这儿的不是你，祖父万万不会说这些话，”邱家主眼神慈爱的看着邱祈安“我并非属意于你，只是若我在这个时候改立旁人，或让家主继承人之位空悬，那旁人为了家主之位，定然不会用心去救你父亲，如今我立你为下一任继承人，让他们明白，哪怕你父亲不在了，他们也当不上家主，如此一来，方才没有太多人反对出海寻药。”
“我就知道，”邱祈安嘀咕着“祖父没有看走眼，我这人天生比旁人痴傻些，怎么做的了家主？”
“谁说你傻？”邱家主拍了一下邱祈安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从小在学堂就是学的最好，也是掌教最喜欢的，你性子直，常被骂不开窍，但祖父知道，孰是孰非，你心里清楚的很。”
“哪有，”邱祈安性子一向爽朗，但一听祖父这么夸自己，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我性子太急了，还差远呢。”
“好小子，你知道你差的远，还不改？”邱家主笑骂道“滚滚滚，别在我面前讨巧卖乖。”
邱祈安听话的滚了出去，却见蒋诗原和柳叶站在甲板上，他走过去，听到两人在说话。
“这样啊，”柳叶说道“所以这次诗原姑娘是因父亲重伤，而来无尽之海寻返魂树的？这返魂树许多年没有踪迹了，恐怕希望渺茫。”
“即使情况不乐观，我们做子女的，亦要尽最大的努力。”蒋诗原微笑着说道“我父亲是个好人，我想即使是老天，也不会愿意见他衰弱下去的。”
蒋诗原这话说的真心实意，邱父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邱父，蒋诗原或许不会选择嫁给邱祈安。
“况且……啊！”
蒋诗原还想说这什么，船体却开始剧烈摇晃，她险些没站稳，被柳叶一把扶住以后才刚要道谢，却又一次差点儿被甩出去。
以往遇到海兽的时候，海兽往往只会在船周围掀起巨浪，可这次不同，这次是整个船如同玩具一般猛烈晃动，然后便开始极速旋转，就连柳叶都觉得晕乎乎的难受。
“……海底漩涡。”出海经验风度的大叔惊的号角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发现，只喃喃的说道“完了，这下全万了。”
海底漩涡？
柳叶忍住眩晕，驾云飞起来，果然如大叔所说，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无物不吞的大漩涡，周围的海兽都被漩涡所吞没，他们所在的船自然也不例外。
确实可以弃船逃生，但别忘了，这可是无尽之海，到处都是水和仙兽，寻常仙哪有独自在海上漂泊的能力？
“所有人全部进船舱！”邱祈安大吼道“开启船舱里的阵法！”
到这个时候，就只能寄希望于船本身的质量了，毕竟要是没了船，这群人能活一半，就算是走运的。
柳叶也跟着进了船舱，或许是邱家真的有些运气在身上，船被吸入海底，在经过一阵仿佛被丢进洗衣机里的翻滚以后，竟又凭着惊人的运气浮出了海面，虽说船有不少磕碰的地方，但好歹还能用。
“我，”大叔从船舱中走出来，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竟然还活着？”
没有人比大叔更了
解海底漩涡有多危险，漩涡一但出现，附近无论是船只还是海兽都会被卷入其中，一但被卷入，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离岸边近的还可以弃船逃离，如果是像他们这样已经进入内海的，遇上漩涡几乎是提前宣判了死刑。
“这是什么？！”
有人惊呼出声，大叔抬头看去，却被眼前的场景再次惊呆。
在他前面耸立着一棵树，一棵贯通天地的巨树，他无法形容这树有多高，只知道他站在这树下，竟显得那般渺小。
今日天气不好，云层厚厚的压在头上，将所有东西都衬的黯淡无光，唯有这树，即使在灰暗的海面上，仍散发着莹莹光辉，如海上的夜明珠一般，照亮了这一片海域。
“宛若神迹。”邱祈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想伸手去触碰巨树垂下来的枝条，却又觉得失礼，此等神树，不应当如此轻率的触碰。
第194章 因果循环
“回去吧, ”柳叶将手搭在树干上，发出一声轻叹“这不是你们要找的返魂树。”
“你是何人？”邱二叔警惕的打量着柳叶“我邱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管！”
这海上巨树着实蹊跷, 但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片子对邱家指指点点, 邱二叔心里自然不爽。
“敢问姑娘，”邱家主抬手让邱二叔安静, 他虽年迈，一双眼睛却是深沉又清明“为何断言, 这树并非返魂树？”
邱家主看似足不出户, 实际上，邱家船只上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包括柳叶这个意外上船的客人。
起初邱家主并在在意这位客人，只当是船夫无意救下的, 只要不生事, 他不介意船上多一个人。
可慢慢的, 邱家主发现, 这个半路上船的小姑娘应该是个高手，她出手的次数虽不多, 却能看出实力不凡。
虽说有这等实力确实算难得，但能进无尽之海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有实力, 那小姑娘有些实力，倒也不算太令人意外。
只是那姑娘几次说话, 都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她不像是贵族，可说起丹梧郡主时却毫无忌惮, 而且打从一开始，她似乎就非常笃定，邱家此行找不到返魂树。
“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试着碰一下。”柳叶退了几步，方便后面的人上前“如果你们真的能碰到这棵树，那再谈要不要带走也不迟。”
邱二叔是最不信邪的，他抬手就要去抓树枝，刚想说这不就碰到了，却发现手里什么都没有。
“别白费力气了，”柳叶摇头“你是碰不到的。”
之所以所有人都碰不到，是因为这树并非实体，只是一道虚影。
其他邱家人纷纷尝试，却没有一个人碰到，那树就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可对众人来说，却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
“家主，”邱家主身边一个中年男人有些犹豫的说道“我也觉得这树不像返魂树，因为这分明就是棵柳树。”
邱家本家所在的城池有河流穿过，河堤两岸多种植柳树，可以说，邱家每个人都对柳树很是熟悉。
这树除了更大以外，看这枝叶的模样，分明是一株柳树。
“你们寻药救人，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如就返航吧。”柳叶平静的说道“这无尽之海危险，现在返航，小心些，许还能免些伤亡。”
“什么目的达到了？”邱二叔感觉格外憋屈，他质问道“这树没法带走，你又说不是返魂树，那返魂树在哪儿呢？”
“多谢姑娘赠药，”邱家主缓缓开口，在他的手上，有几片巴掌大小的红色树叶“姑娘大恩，邱家难以为报，改日若是姑娘上门，邱家必以贵客之礼相待。”
“收下吧，不必谢我。”柳叶笑了笑“邱家的船带了我一程，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那我自然也要还这个因果，将邱家需要的东西奉上。”
刚刚在触摸树干的一瞬间，柳叶像开窍了一般，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如果不是邱家的船，她是到不了这里的，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冥冥之中，她会避开这个地方。
或许，兜兜转转，有些事，终究逃不过。
“多谢。”邱家主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打探柳叶到底是什么人，他这次出来寻药，本是希望渺茫，却偶遇机缘，得偿所愿，若再追根究底，恐怕过犹不及，就连已经到手了的都会失去。
柳叶没有说话，她在确定邱家所有人都在船上以后，一扬袖袍，船只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正如她如果没有邱家的带领，是无法找到这个被自己遗忘了的地方一样，邱家若没有她在，也无法抵达这一个小世界。
世人皆说无尽之海无尽，是因为没有人到达过无尽之海的尽头，实际上无尽之海并非无尽，只是它的位置特殊，它一面连接着仙界，另一面连着着神界，而神界的入口，就在这树后面。
这个世界虽有六界，被众人所熟知的却只有人、妖、仙、魔这四界，剩下两界，冥界没有生灵，是万物的终点和起始，而神界，早在六界形成的时候便被隐没了起来，亦有传言神界早已毁灭，即使是天帝这个仅存的神族，也不知道神界在哪儿。
柳叶转身消失在原地，想要进入神界，还需要另一个人才行。
*
“这……这是哪儿啊？”邱祈安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眼前一花，便出现在了这里。
邱祈安不是路痴，但这可是海上，四周全是水，要如何判断在哪儿？
“公子，这里……是不是刚刚遇到漩涡的那里？”一个侍卫指向海面说道“刚刚漩涡发生的太快，船又晃的厉害，我一个不小心没拿稳，把手上的书丢到海里了，那儿还有一张碎纸呢。”
邱祈安定睛一看，海面上的确漂浮这一块碎纸，上面还有几个字，应当是书的残页。
后来经过出海经验丰富的大叔确认，他们的确回到了漩涡发生的地方，所有人都万分迷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眨眼便出现在这里的。
“事已至此，不必想太多。”邱家主站出来主持大局“返魂树已寻到，所有人听我号令，即刻返航。”
邱家主命令一下，邱家众人即刻动了起来，准备开船返航，不少人在感慨这次航行的神奇经历，当然了，有更多人是在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
“诗原？”
邱祈安见蒋诗原一直站在甲板上没动，忍不住叫道“怎么了？”
“没什么，”蒋诗原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说，我们是怎么去到那棵树，又是怎么回来的？”
“我们是被海底漩涡卷过去的啊，”邱祈安理所当然的说道“至于怎么回来的，那估计只有柳姑娘知道了。”
“柳姑娘是用什么方法送我们回来的暂且不提，”蒋诗原望向柳树的方向“但带我们过去的，应当不是海底漩涡。”
邱祈安面露不解，他不知道蒋诗原为何得出这个结论。
“我们的船离那神树如此之远，哪怕以船最快的速度，行驶三日都未必能到达。”蒋诗原解释道“漩涡移动的速度或许很快，但也不至于快到仅用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我们带到神树那里的地步。”
要知道，如果大致计算速度的话，漩涡要比船快将近四十倍才能做到这一点，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怎么办？”邱祈安眨巴着眼睛问蒋诗原。
“什么都不用做，”蒋诗原好笑的看了邱祈安一眼“返魂树已经找到，我们只需要掉头回去，父亲就有救了。”
其实蒋诗原是有一些猜测的，她猜想，恐怕那海底漩涡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进入某个空间的通道。
只是这猜测没什么意义又不可能验证，蒋诗原只好将疑惑压在心里，不再提及此事。
*
柳叶这几日过的跌宕起伏，与她相反的则是岁月静好的简一、司确二人。
之前二人都身受重伤，好在司确身为妖族恢复的快，在柳叶离开之前就已经能可以自由行动了，柳叶不在的日子里，就是由他来照顾简一的。
司确虽然看着高冷，实际上却是个很温柔的人，而且意外的很会照顾人，虽然偶尔还是会毒舌两句，但这段时间已经让简一觉得非常开心了。
“……我是不是有点儿多余？”柳叶回到她制造的空间以后，忍不住吐槽道“我感觉我不回
来，你们俩反倒方便些。”
“怎么会，这几天我念叨你的次数比念司确还多，不信你问司确。”简一站起来，被司确下意识扶住，她的眼睛因为之前中了毒造成了暂时失明，现在虽然毒解了，但想要彻底养好，还需要一段时间。
“因为司确就在你身边，根本没离开过，你想说什么直接同他说就好了，根本不用念叨吧。”柳叶再次吐槽道“你可别逗我，我这次是真的有正事要说，是和司确有关的。”
“你的身世，我曾经在我……师父那里听说过。”柳叶收敛了笑容，转头看向司确“你的母亲已经去世很久了，她在生前的居所，你要过去看看吗？”
“去。”
这声去是简一率先说的，她一把反握住司确的手臂“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是要去的。”
就像司确了解简一一样。简一也了解司确。
她知道一个人漂泊的苦，也知道从小在腥风血雨的妖界漂泊的司确，比她受过的苦还要多得多。
或许，现在的司确已经不需要亲人了，但哪怕只是见一面，或者一点亲人的消息，都会让像他们这样，从小没有亲人的孩子感到慰藉。
就像司确在帮助她找到亲人时，会亲自把她送到大门口，替她敲响门一般，这一次，她也想做那个替旁人引路的角色。
“我现在这副模样可一半是因为你，”简一摸索着转过身，正对着司确，扬起头说道“如今我这副模样，走也走不远，我想去，你陪我去，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第195章 神界印象
有关神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世人各有猜测，传说也有很多，只是真正到过神界的人很少, 哪怕到过的也不会到处乱说, 因而所有的猜测都只是猜测。
“神界和其他界不同，它是天地初生之时, 最早诞生的地方。”柳叶一边走一边说道“因为诞生的太早，神界之中有混沌力量残余, 这种力量异常狂暴, 除了神族用自己的力量所开辟的领域以外，其他地方反而不适合任何生灵生存。”
这一点与大多数人想象中生机勃勃的世外桃源相差甚远，甚至是南辕北辙。
不过也能理解，天地诞生之前的混沌力量虽狂躁，却也催生出了无数强者, 若不是后来盘古开天地, 杀了绝大多数魔神, 这天地早就被捅的破破烂烂了。
别看魔神这个称呼听着好像不太正派, 实际上，魔神是盘古开天地前混沌世界的主人, 他们与魔族毫无关系，与神族……在某种意义上讲，还真可以说是同出一源。
虽说开天地之后的六界比原本的混沌要大，但凡事有利就有弊, 这就类似于将一块方糖放入杯中能尝出甜味，放到水缸里却什么味都尝不到一样, 无论是仙力、灵力、魔气本质上都是力量，地方大了, 生灵多了，力量自然也就被摊薄了。
而神族，作为被天道特地创造出来，引导维护天道秩序的代理人，需要有足以与魔神媲美的强横实力，开天后产生的力量自然是不够的，于是天道便动用了剩余的混沌力量，剔除其杂质，这便是神族力量的来源。
客观来说，被天道精心创造的神族确实比魔神更优越，虽说二者实力相当，但神族不容易失控，比起脾气暴躁到因为一两句话就开始打生打死的魔神，神族的性格简直不要太正常。
只是万事万物都有其代价，如果说天道对魔神是排斥，那对神族，就是限制了。
“这里是神界？！”简一被震撼的不轻，不过也是，任何人看见眼前这一片黯淡无光，甚至时不时卷起风暴的地方，都不会觉得这是神界。
“我宁愿相信这里是冥界，也不想承认这是神界。”简一喃喃自语道。
“我以为，你们会把注意力放在身世上。”柳叶带着简一、司确二人行走在风暴之间，因为她是空间系，所以走的还算轻松。“毕竟，这里是神界。”
“对哦，”简一才反应过来，她想去看柳叶，却因为眼睛没有完全好，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色块“司确的母亲，是神族吗？”
“嗯，”柳叶轻轻点头，她看看简一，又看看司确，眉头一扬道“怎么，你们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要知道，神族的数量其实很少，留下后代的更少，说不定司确是除了天帝那群儿女以外，唯一的神族后代。
“啊……”简一不是在乎身份的人，司确是何身份，对她来说反而不要紧“或许是因为，无论司确的父母是谁，他都只是他而已。”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司确也开口说道“至于父母身份如何，近况如何，都与我无关。”
“我师父确实同我说过你母亲是谁，但你父亲是谁，恐怕连我师父都说不准。”柳叶伸手向前一拨“远古时代的观念更注重母子亲缘，认为母亲与孩子才是这世界上联系最紧密的人，所以只想要孩子，不认孩子父亲的情况并不少见。”
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远古时期其实是母系社会，很多女子会选择去父留子。
至于司确的父亲，从甘遂表示并没有见过他父亲来说，去父留子的可能性很大。
“好了，”柳叶放下手，率先向前一步“这就是你母亲生前的领域，钟山。”
来到钟山，最先感受到的便是扑面而来的热气，紧接着便是怪石嶙峋，黄沙漫天的景象。
不远处，一座由砂石堆砌而成的宫殿带着古朴而野性的气息默然耸立，经过无数岁月洗礼，它仍旧屹立不倒，像是一只沉默的巨兽，跨越了时间，凝视着万万年之后的访客。
钟山之神，名日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注】
这里的主人，也就是曾经掌管时间的神明——烛九阴。
这片怪石嶙峋的沙漠像是被施展了时间的魔法，万万年来不曾变过，三人沉默的走在沙地中，直至宫殿入口，都没有人说话。
忽然一阵风沙卷过，厚重古朴的大门发出砂石摩擦的声音，沉闷而又尖锐，两扇足有两层楼高的大门缓缓敞开，似是在欢迎着终于到来的客人。
烛九阴掌管时间，不知她是否看到了未来，自己的孩子来到了这里？
柳叶眼前一花，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面前空空如也，刚刚还好好站在她面前的简一司确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只有她被留在了原地。
柳叶:……论亲生和非亲生的待遇区别。
柳叶在这座宫殿里转了一圈，发现这座宫殿虽然外观看上去还算正常，但里面因为太久无人使用，所有东西都化成了沙尘随风逝去，换句话说，就是她只看到了一座空壳。
算了，总归那两人在这儿也遇不到什么危险，她自己还有事没做完呢。
神界界门处的那棵柳树，确实与她有关，那是她的一部分神魂所化，当初她不知道为什么割舍了一部分神魂，化作柳树，镇压神界。
割舍神魂也就代表了割舍记忆，她应当并非第一次穿越，只是之前的记忆她已经忘却。
刚刚触碰到柳树的时候，她脑海中就凭空出现了一些记忆，只是并不连贯，如果想要想起全部的事，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之前发生过什么？她到底为什么会舍弃这段记忆？她曾经遇到过的那些似乎认识她的，欲言又止的人，认识的真的是她吗？还有，如果找回了记忆，她又当如何做呢？
柳叶一边赶路，一边胡思乱想，主打一个两不耽误，直到出了神界，她才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一边，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树干上。
无论记忆是悲是喜，过去的事无可改变，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知道、接受，然后扭转未来。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直入云霄的柳树忽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以柳树为中心，像是海浪一样层层叠叠的向外扩散，直至远处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壁垒一般停
止。
接近着，光芒从壁垒处开始消散，星星点点的金光不断纳入柳叶体内，渐渐的，整棵树都变得透明起来，直至包括柳叶在内的一切彻底消失不见。
*
邱家船只，站在甲板上的蒋诗原被突如其来的光点闪了眼睛，她转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好像刚刚的光芒只是她的错觉。
“诗原！”邱祈安快活的跑过来，笑着说道“刚刚引路的大叔说，我们已经到了外围，最多五日，我们就能平安返航啦。”
“这可真是一件大好事，”蒋诗原笑着点头“有了返魂树，父亲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是啊，”邱祈安忙不迭的点头“感觉这次出海发生了好多事，我都险些以为自己回不来了，只是不知道那柳姑娘是何人，竟这样轻易的把返魂树给我们了……诗原，你在看什么？”
邱祈安是个话唠，一说起话来便会喋喋不休的一直说，正当他在感慨此行不易的时候，却发现蒋诗原没有看着他，而是一错不错的望着另一个方向。
“没什么，”蒋诗原回过头，又忍不住朝海上看了一眼，“许是今日天气好，阳光足，让我产生了错觉吧。”
今日天气好吗？
邱祈安顺着蒋诗原刚刚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天空蔚蓝，一轮红日倒映在海上，海面像是被撒上了碎金子的绸缎，确实是很美的场景。
“至于柳姑娘，”蒋诗原笑着说道“我想，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缘分是很神奇的东西，或许下次见面，一切的疑惑都会有答案。”
说的也对，邱祈安是个心大的，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他从背后抱住蒋诗原，两人一起在甲板上看着海上日出，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
距离无尽之海万里之遥的天都，仙宫众人也迎来的新的一天，今日天气格外好，尤其是太阳刚刚升起时的金光照在身上，让人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不少仙娥说笑着，声音如银铃一般悦耳，年轻的面容在阳光下好似也闪烁着光辉，诉说着生命独有的活力。
乾坤殿外当值的侍卫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乾坤殿明明是整个仙宫最好，最中心的位置，却总让人无端觉得发冷。
乾坤殿内，天帝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面上神情未显露出分毫情绪，他身上的符文似乎又多了一些，原本只是胸膛上有，现在就连脖颈处，都隐隐有了那诡异的银色符文。
这符文并非某一个神独有的手段，而是天道的惩罚，天道越是沉寂，符文效果越弱，同理，符文效果越强，便说明的天道正在复苏。
他已经没了退路，若是现在不搏一把，那他迟早会被天道清算！
第196章 前尘旧梦
“唉唉唉, 别！”麒麟神君伸手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只见一黄衣少女朝他得意一笑, 随手将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抛入口中咽了下去。
“那可是我新得的云梦宝珠！”麒麟神君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去, 痛惜之情溢于言表“你就这样一口给我吞了啊！”
“不耐烦了？”俏丽的黄衣少女眼中闪过狡黠“那就干脆放了我吧，放了我, 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不行。”麒麟神君干脆利落的拒绝，随即又语重心长的说道“鸣钰啊, 我知道你喜欢宝贝, 但你能不能克制一点儿，不是你的你别随便吃？”
“鸣钰是谁？”黄衣少女不满的皱起眉毛“不要用你起的破烂名字叫我，我是貔貅，不是什么鸣钰。”
“我知道你是貔貅，”麒麟神君抓了抓头发, 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可你虽是第一只貔貅, 却未必是唯一一只貔貅, 貔貅这个名字, 称呼的是种族，我想你或许需要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名字, 不想叫我取的也没关系，你真心认可的名字，才属于你。”
“……凭什么我改？”陆鸣钰显然有些被说服了，可嘴上还是不服气“我是前辈, 他们都是后辈，应该他们改才对！”
麒麟神君刚要说什么, 却又敏锐的回过头，半晌之后他笑道“嘿, 你看谁来了，我说不过你，可这天下最有学识的人还说不过你不成？”
陆鸣钰抬头，只见来人白衣白发，像是一片冬日的雪花飘落，比起虽然穿着白衣，但衣袍花式却复杂闪亮的麒麟，他穿的更素净些，却丝毫不掩其儒雅通透的气质。
“你又出去，随意捡人回来了。”白泽神君撇了一眼麒麟神君，随即又对陆鸣钰点头道“幸会。”
“什么叫随意捡？”麒麟神君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这可是精挑细选，万里挑一，才把人带回来教导的。”
所有神族中，麒麟神君的性子最容易相处，也常常与其他族群亲近，他的境中有不少被带回来的外来者，仙、魔、人、妖皆有，因为他这个习惯，外面不少人都打着曾遇麒麟指点的大旗。
“那你可要费心了。”白泽神君看了一眼陆鸣钰，心里对这姑娘大概有了数。
天地初生以后的第一只貔貅，虽无法达到神族的程度，比之其他种族，还是很有优势的。
貔貅天生喜爱财宝，虽说不是恶兽，却难以控制其贪欲，要想教好这样一个姑娘，可要花大心思。
“算了，不说这个了。”麒麟神君显然也想到了这段时间的事，有些烦躁的主动转移了话题。“甘遂，今日你应当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在你的境附近的一处混沌空间有些异常。”白泽神君，也就是甘遂淡定点头“我过来查探的，顺道上你这里看看。”
“混沌……说不定又是那帮魔神做的。”麒麟神君听到这儿脸色有些不好看“你说他们整日做什么怪呢，好好的，非要生出些事端来才高兴。”
“魔神来自混沌，自然也想将世界重归混沌。”甘遂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反而很平静“我们都只是在为各自的立场而战。”
甘遂有事在身，便没有同麒麟神君说太多，毕竟混沌魔神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他们抓住机会，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神族的力量也间接来自混沌，与大多数种族不同，神族和魔神一样，也能自由行走于混沌空间，甘遂几番查探，终于发现了一个隐藏着的空间。
这空间内充斥着混沌气息，与外面别无二致，只有中心处，一棵散发着盈盈光辉的巨木昭示着这里的不寻常。
甘遂在看到那棵柳树的时候，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白泽的天赋便是通晓万物，这棵树，自然也在万物之内。
“你是谁？”
一道女声忽然响起，打破了空间内的寂静，白泽惊讶的向前看，这树本不该生灵，却又为何有了灵智，还成功化形了？
“你是谁？”那女子又重复了一次，她坐在树枝上，透过层层叠叠的向甘遂看去。
“不知姑娘又是何人？”甘遂按兵不动，想要得知这树为什么能化形。“为何在我族人的住所附近，开辟了这个空间？”
柳叶伸手拨开垂下来的柳枝，见眼前之人白衣白发，面容完美无瑕的不似真人，便瞬间没了交谈的兴致。
“假的啊，”柳叶抱膝自言自语的说道“没想到我想象力还挺丰富的，死了以后竟想出个美男来陪自己。”
柳叶对自己的死亡接受的很平静，虽说她才十八岁，是个旁人听到了都会感慨英年早逝的年纪，但柳叶自己倒是没有多少悲伤，更无留恋可言。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或许是渴死饿死，或许是晕倒之后被人杀掉又制造成意外，也有可能是旁的死法，总归在现代，想要杀掉一个人也不算太难。
柳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多久了，正如她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没有去投胎，而是被关在了这个空无一人，只有她和树的地方，三日？十日？还是更久？
柳叶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哪怕这里的寂寞实在超出
常人的忍耐程度，她也没想过幻想出一个虚拟人物来陪自己聊天，她双手抱膝，蜷缩着身子，低着头不去看对方。
“不知姑娘为何说是假的？”甘遂忍不住靠近了几步，这个距离下，出手完全可以做到一击毙命，这姑娘就是再没有防备心，这会儿也该有点反应了吧？
柳叶抬头扫视了甘遂一眼，又扭过头不去看他，她还没有堕落到要和幻想中的人物说话的地步。
“这是姑娘的本体吧？想来姑娘在此化形，已有些时日了？”甘遂并不气馁，仍旧礼貌客气的说着话。
“本体？化形？”柳叶终于忍不住又抬起头来，“你把这树当成我了？你脑子没问题吧？”
她和树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绿另一个……好吧虽然也是绿色的，但她们一个是人，一个是树，这眼睛是有多不好，才能看错？
甘遂比柳叶还要惊讶，毕竟无论是混沌魔神还是神族，都是天生便有传承的，这姑娘连自己的本体都认不出，是……没有传承吗？
“抱歉，刚刚只是个玩笑。”甘遂非常顺从的改口道“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姓名？今年芳龄几何？”
“柳叶，十八岁。”柳叶略打量了甘遂一眼说道“你说话好奇怪，身上还穿着古装，难不成是个古人吗？”
她想象力竟然已经丰富到了可以给自己幻想中的人物立人设的地步了吗？
柳叶不说，甘遂倒是没注意到柳叶穿着的怪异，她的衣裙虽长至脚踝，上半身却只有两根细细的带子，手臂和肩膀都暴露在外，不着寸缕。
“你做什么？！”柳叶猛地起身后退几步，她最讨厌旁人看她。
“失礼了。”甘遂反应过来，即立刻低下头，半晌后又将自己的外袍褪下，将其放在了树枝上便匆匆离开。
柳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人已经走了以后才回到原来的位置，她拎起那件纯白色的外袍，随意扯了扯，又抛在了旁边。
柳叶现在身上穿着的吊带礼服裙，可是她这辈子穿过最贵的衣服，淡绿色的薄纱显得仙气又灵动，可在裙子的胸口处，一块暗红色的血迹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柳叶自嘲的用手摸了一下，血迹早已干涸，自然是无法处理的，如果不是因为迫不得已只有一件衣服，她更想将这件染上血污的礼服裙丢的越远越好。
这裙子上的血自然不是她的，而是她继母娘家的侄子的，那人落在她身上的那种油滑的眼神，柳叶记得一清二楚，这种人的血沾在衣服上，简直是污染了衣服。
等等，说起衣服，这里确实有另一件衣服。
柳叶把目光又落在刚刚那个古怪的人留下的白衣上，这白衣虽然简单，但看上去做工考究，料子也不错，用来代替她身上的衣服绰绰有余，只是……这虚拟人物身上穿的衣服，她真的能穿吗？
按理说，她想象出来的人物很快就消失不见，那这件衣服也应该消失才对，毕竟都是想象出来的东西，又怎么可能长时间留存。
可过了这么长时间，这衣服竟然还在，柳叶迟疑的上前捡起衣服摸了两把，就连手感都这么真实，实在不像是她能凭空想象出来的。
但这怎么可能是真实的，现实中哪有像小山一样高的树，白衣白发美的像神仙一样的男人，有的只是一个封闭、黑暗、不见天日的角落，可以让她这个罪人暂时躲藏。
不过既然都是假的，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柳叶三两下穿上那套白衣，白衣宽大，可以完全遮住里面的裙子，柳叶看着身上这陌生的衣服，扯了扯嘴角，又躲回了她之前所在的那个树枝。
第197章 乐往哀来
“甘遂, 你发什么愣啊。”麒麟是个闲不住的，经常四处闲逛，且为人正义, 喜好帮助有困难的人, 不少地方都称麒麟为吉祥兽。“对了，前几天那处异常怎么样了？是混沌魔神搞的鬼吗？”
“嗯……情况有些复杂。”甘遂含糊其辞的说道“我过两天再去看看吧。”
“怎么个复杂法？”麒麟来了兴趣, 兴冲冲的问道“难不成这次是我错怪了魔神？”
“……”这个还真不好回答。
那混沌空间的主人确实是一个新生的魔神，但这魔神怎么看都过于无害了, 况且那棵树……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处理, ”甘遂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话题“对了，你怎么会忽然想去临渊？”
“你不知道？”麒麟诧异的停下了脚步“你不是会读心卜算吗？”
“我不卜私事，也不会轻易去读心。”甘遂看了一眼麒麟，有些不悦的说道。
“哦，对了, 我记得你说过。”麒麟这个心大性子直的才反应过来“没事, 反正我也没什么可隐藏的, 我听说临渊最近出现了不少好东西, 我想着去寻回一两个，也好让我刚接回来的小祖宗加加餐。”
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 陆鸣钰身为貔貅，专爱吃一些高阶的宝物法器，如果说金银珠宝这些东西对麒麟来说还算易得，那高阶宝物, 就连麒麟手里也没有多少。
“没什么用处，”甘遂冷静的评价道“貔貅是不会吃饱的, 哪怕你给她再多，她还是会在本能的驱使下去掠夺。”
“我也知道, ”麒麟有些苦恼的摸摸脑袋“其实我也没指望她能抵抗天性，只是抢劫终归不好。”
“或许可以用其他方法，让她自己得到大量财宝。”甘遂建议道“毕竟她并非执着于抢，而是想要快速得到财宝而已。”
“有道理，”麒麟点点头“对了，那处混沌异常，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会再去看看，”甘遂的声音有些犹豫“毕竟……”
之后的话，甘遂并未说下去，两人各自都有要做的事，便很快的分别离开了。
*
“你是谁？”柳叶看着甘遂，眼里是明晃晃的警惕与排斥。
柳叶这几天左思右想，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这里是她临死前的幻想，那这幻想也太长了些，而且这衣服怎么也不像是假的，无论是触感还是一直存在的这一点都可以佐证。
或许这里并不是她幻想的世界，而是真实存在的。
这好像用科学无法解释，但确实就这样在她眼前发生了。
“失礼了，我叫甘遂，是……住在这附近的人。”甘遂不明白柳叶的态度为什么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差，只得主动问道“姑娘可否有什么难事？或许我能帮上忙。”
“附近？具体是哪里？”柳叶皱起了眉头“这附近我都走过了，没有人也没有能住的地方。”
这也是柳叶之前坚定的认为这里的幻想的原因之一，毕竟这里处了她和树，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实在不像是真实存在的地方。
“这个空间是姑娘自己的，自然不会有别人。”甘遂知道柳叶应当是没有传承，耐心解释道“只是姑娘这个空间的位置离我一个族人的空间很近。”
“你能带我出去吗？”柳叶态度比之前缓和了几分说道“我……想出去看看。”
如果外面真的有一个完整的世界的话，柳叶就基本可以确定自己身处于一个真实的世界了。
“……可以。”甘遂点头答应“请姑娘跟在我后面，我带你出去。”
柳叶从树上一跃而下，自打她到了这里以后，不仅不会感到饥饿，身体还非常轻盈，哪怕从这么高的树上下来，落地时也是悄然无声。
“走吧！”柳叶有些开心，毕竟任谁被关了这么久，能出去的时候都会开心。
甘遂在前面引路，为了确保后面的柳叶能跟上，他走的不快，反而是柳叶因为听到了能出去的消息精神振奋，步伐轻快的向前走着，白色外袍下绿色的裙摆露出来，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就是这里了。”甘遂停在了一处空间较为薄弱的地方，他不是空间系的，对于空间的掌握能力不强，因此进出空间还需要特定的位置。
他眼前的这个姑娘对空间的掌握能力应该很强，可是这姑娘除了自己的名字年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别说离开空间了，从甘遂第一次见她到现在，她甚至没有用出过一个法术。
柳叶看着前方在她眼里和旁的地方一模一样的角落，眼神里带着隐蔽的期待看向甘遂，甘遂也没有卖关子，直接用法术将空间打通。
“这就好了？”柳叶疑惑的看着前面忽然出现的一个一人高的光圈，光圈里外都是那种灰蒙蒙的世界，真的有什么区别吗？
甘遂微微点头，为了打消柳叶的怀疑，他率先迈过光圈，柳叶看到以后也跟着迈了出去，只是她还没来的及说话，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什么东西？”柳叶奇怪的左右看，她刚刚好像看到一抹白光，难道是那白光发出的声音吗？
“抱歉，今日我有些事情。”甘遂快速说道，他甚至不顾礼仪的拉住柳叶的衣袖，又将她推到了门内。“改日，改日我再带你出去。”
“不用了，”柳叶苦笑，眼神一下子暗淡下去“不用了，你不用带我离开。”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离开的路。
她还真是魔障了，竟然去相信一个不用吃饭睡觉的世界是真实的。
或许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想，她也懦弱到需要幻想出一个人来拯救自己。
“请你离开，”柳叶半低着头，语气冷冽又克制“我想一个人待着。”
对于柳叶来说，与其等待一个人救她帮助她，那还不如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待着。
她已经习惯了忍耐，哪怕不习惯，也总有一天能习惯，寄希望于别人，是最愚蠢的事，更何况是寄希望于一个自己想象出来的人物。
甘遂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柳叶的身影一瞬间便消失不见，柳叶自己可能没有察觉，她是这个空间的主人，空间的一切都随她的心意而变化，哪怕无需法术，只要她对于做某件事有些强烈的意愿，就可以做到。
*
“嘿，我回来了！”麒麟兴冲冲的闯进甘遂家里，他从临渊带了几样宝物给了陆鸣钰，陆鸣钰难得的没有对他露出嫌弃的神色，虽说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不待见他，但好歹没有再出言赶他了。“怎么样，你说的那件事解决……你怎么受伤了？”
麒麟猛的停下脚步，他倒不是惊讶于甘遂受伤，毕竟他们神族经常同魔神打架，受伤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伤为什么会有天雷的气息？
“你该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吧？”麒麟震惊的看着甘遂，毕竟他们是瑞兽，天雷一般不会劈他们，除非是做了非常过分的事。
“没什么，只是意外。”甘遂轻描淡写的掩住了手上的伤痕，“近几天在卜算，没有太理会，不是什么大事。”
麒麟欲言又止的看着甘遂，他想再问问，却也知道若是甘遂不愿说，他问再多也没用，最后只好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甘遂拿开手，也多亏麒麟是个心大的，没有深究，他手背上的伤看似不严重，只是个一寸长的小伤口，但若只是普通伤，又怎么可能好几天都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
前几日，在他和柳叶走出空间的一瞬间天雷就劈了下来，他来不及反应，只好用手去抵挡，就连他都没想到，天雷的威力竟然会这么大，伤口处的雷力久久不散，伤口也就无法愈合。
虽然当时他直接把人又推回了空间内，但有几个问题，他一直没想清楚。
按理说，魔神虽受到天道排斥，但毕竟也是生灵的一种，天道也不好直接针对，顶多找各种理由多劈一劈，如果魔神本身不想作恶，只偏安一隅，天道也不会怎么样。
但柳叶不同，按照她说的年龄，以及她对外面的了解程度来判断，她应当从出生起便一直在那个空间，哪怕想作恶都没机会，怎么会一出空间，就被降下如此重的雷劫？
甘遂想起了柳叶的原身，沉默半晌，转身再次去了柳叶所在的空间。
“柳姑娘，”甘遂见到了柳叶，她还是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姿势蜷缩在树上，见到他以后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又朝着某个方向发呆。“抱歉，上次是我失约。”
柳叶仍旧保持着沉默，不听也不看，她在强迫自己习惯幻觉，反正这个幻觉过一会儿就会自己消失。
甘遂又说了几句话，见柳叶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甚至到最后把眼睛都闭上了，摆明了是不想再听，无奈之下，他只好用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嗷呜∽”
在树上闭目养神的柳叶听到了小动物的叫声，她睁开眼睛，迷茫的环视四周，终于在离她不远的树枝上发现了一团毛茸茸。
第198章 爱与伤害
比起其他一看到猫猫狗狗就觉得可爱的女孩, 柳叶其实不算太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狗。
柳叶小时候住在很偏僻的小村子，那里几乎每家都会养一两条狗用来看家护院, 她舅舅家也不例外。
柳叶的母亲作为三女一男家庭中的二女儿, 兼之性子要强不服管教，在家族这边一直不受待见, 作为不受待见的女儿留下的拖油瓶，柳叶自然更不受待见。
柳叶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便一直跟着外祖母一起生活, 她知道外祖母养着她也只能说是不情不愿, 这种不情愿达不到杀人或遗弃的程度，但偶尔却会流露出一丝恶意，就比如，让柳叶去她舅舅家讨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故意看着她被舅舅舅母为难。
柳叶的舅舅作为外婆连生三女才得到的男孩, 自然是千宠万爱的养大, 舅母虽然在舅舅面前唯唯诺诺, 但在柳叶这个孤女面前倒是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舅舅家养了一条大狗, 那条狗将狗仗人势发挥到了极致，每次柳叶过来, 它总是叫的震天响，还死命的拉扯的铁链，仿佛要挣断铁链，扑咬贴着墙角走的柳叶。
因为这个原因, 柳叶不太待见狗，但她更不待见人, 如果说狗扑咬人类是本性使然，那人对人的迫害, 就是纯粹的恶意。
柳叶打量着忽然出现的白团子，它不大，大约只有一只猫那么大，长着一身柔软的白毛，看起来很好摸。
这只小动物似乎不太怕人，小爪子平稳的走在树枝上，朝着柳叶的方向靠近。
柳叶静静的看着它，没有排斥也没有欢喜，只是这样安静的注视着。
那只白团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在离柳叶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不同于旁的性情活泼的小动物，这只白团子的举止甚至称得上是……嗯……庄重得体？
柳叶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或者脑子坏掉了，她虽然不养宠物，但现代人信息渠道比较广，一般的动物她还是能认出来的，这个白团子可不像什么小猫小狗，反倒是像一只幼年版的白狮子。
可狮子除了鬃毛以外都是短毛，这个白团子却是全身长毛，额头上还有一只小小的角。
这可能是独角兽（白狮子版）吧。
柳叶哪怕知道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小白团子大概率是自己的幻想，她也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去摸摸那柔顺的白毛。
白团子似乎僵硬了一瞬，用小爪子按在了柳叶的手腕上，企图阻止她撸毛。
可柳叶是谁？她不仅从小干农活抓鸡抓鸭，还兼之学了不少年拳，如果这只小白团乖乖让她摸两下，她也就收手了，但看这只小白团一副呆愣的样子，柳叶恶从胆边生，假意要收回手，实则猛的向前一扑，将白团子抱进怀里。
柳叶半卧着不动，过了两秒却没等来白团子的挣扎，她连忙起身，心里想着是不是把这小东西压坏了，当她把白团子拿出来检查的时候，却看到一只用爪子掩着眼睛，动作神态好像都在诉说着不好意思的小动物。
“哈哈，”柳叶一下子笑出了声，她拉开白团子挡着眼睛的小爪子说道“你还害羞了？”
不可否认，经过这么一闹，柳叶的心情好了不少，哪怕面对这个
她自以为是幻想出来的小动物，也能说上几句。
“啊。”柳叶发现刚刚因为自己的猛扑，穿在外面的白袍有些散了，露出了里面淡绿色的吊带礼服和胸前被溅上的血迹。
“这里脏了，”柳叶认真指了指血迹的位置“别碰。”
白团子被柳叶拉着一只爪子，垂着脑袋不看柳叶，它被柳叶抓着的爪子上浮出一个白色光球，白光没入柳叶身体，她的衣服顿时变得焕然一新，胸口的血迹也不见了。
“魔……魔法少女？”柳叶不确定的看着小白团，越看它越像是她小时候看过的某个魔法少女动漫里的角色。“难道你也会变大吗？”
白团子一动不动，柳叶看着血迹消失，哪怕可能只是在她的幻想世界，她心情也好了一些，于是把白团子抱进怀里，轻轻哼起了歌。
柳叶没有学过声乐，也没有多少音乐天赋，这首歌是她会的为数不多的歌曲，一首婉转绵柔的江南小调，她母亲在世时最喜欢哼这首小调，那时尚且年幼的柳叶也总能在歌声中安然入睡。
“我讨厌那滩血，也讨厌那滩血的主人。”柳叶将白团子又抱紧了一些“不知道他死没死。”
那滩血的主人，是柳叶继母娘家的一个侄子，柳叶其实不认识他，也是在宴会上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柳叶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她的逃家小少爷父亲在逃家以后隐姓埋名找了一个他还算看的顺眼的女人结婚，又因为婚后的一地鸡毛再次溜走，留下了怀孕的柳叶母亲。
由于二人年龄未到，并未领证的关系，柳叶的父亲心安理得的回了家，按照家人的意愿重新娶妻生子，让原本是夫妻的二人成了陌路人。
十几年后，这位懦弱无比却又多愁善感的男人重回故地，却发现曾经的妻子留下了一个孩子，并且已经去世几年了，他再次感情爆发，将柳叶带回了他现在的家。
一时的冲动往往要面对很多东西，比如他要怎么和他现在的妻子解释柳叶的存在，他再一次逃避，向和鸵鸟一样躲起来，任凭他的现任妻子对柳叶的辱骂虐待。
当时还是个初中生的柳叶也不是好惹的，她母亲行的正坐的端，如果论起先后，继母在和她父亲认识的时候，她都两岁了，欺骗继母的是她父亲，不是她母亲也不是她，继母凭什么对她父亲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对她冷眉冷对百般指责？
继母看不惯柳叶，经常找柳叶麻烦，柳叶在不被找麻烦的时候很安静，在被找麻烦的时候也没惯着继母，吃饭的时候没有她的饭她就直接掀桌，让所有人都吃不了。
原本这样，其实也没什么，毕竟现实生活中，谁还没有几个看不惯的人，哪怕是看不惯，又不能轻易杀人，柳叶的继母看在柳叶不继承任何财产的份上，也就捏着鼻子养着柳叶几年，等到她十八岁离家，就彻底没了关系。
柳叶很少在社交场合出现，她知道这个家里没人待见她，而且她本人对一群人虚情假意的在那里互相吹捧没什么兴趣，奈何她有一个间接性感情上头的父亲。
柳叶的父亲一看到自己后来生的一对儿女在人群中有说有笑，而柳叶则是独一无二在楼上看书，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的他激动的热泪盈眶，非要给柳叶换上衣服，拉着她参加宴会。
宴会上，一个继母娘家的侄子看到了柳叶，因着她的容貌，对她很是垂涎，这个侄子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作奸犯科的事也没少做，要不是家里有钱，给他平了事，他都不知道在哪个监狱里待着呢。
本来他还有些顾忌，毕竟能来这个宴会上的小姐非富即贵，不好下手，但在探听到柳叶的身世以后，他的心思立刻起来了，他想着，这种小姑娘都爱面子，若是能扒了衣服，拍上一两个视频，哪怕吃亏了，也不不敢说，不仅自己能爽一爽，还能帮姑姑出一口恶气，何乐而不为呢。
身为一个法治咖浪荡子，他对付女人有一套，手里的药也不少，用来对付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可惜，凡事都有意外。
那杯被加了料的酒柳叶并没有喝完，继母的侄子本想着就这么一个小姑娘，根本没有多少反抗能力，就直接把柳叶拉走，想去脱她的衣服，柳叶意识有些模糊，条件反射之下拿起她放在房间床头的水果刀就刺，结果就是侄子被送进了ICU，柳叶也被家里人关了起来。
“我这个人大约是天生就没什么人缘吧，”柳叶笑了笑“母亲去世以后，除了和母亲关系最好，家里是开拳馆的杨姨，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弟表妹、父亲、继母，还有继母生的两个孩子，都希望我快点儿死掉。”
对于母亲这边的亲人来说，她就是一个不讨喜的拖油瓶，而对于父亲这边的亲戚来说，她是打破父亲好男人形象，影响家庭和谐的搅家精。
柳叶是很聪明，骂的了人，拉的下面子，成绩好还会打架，周围对她有恶意的人对付不了她，她好像时时刻刻都是那副一言不合就掀桌的样子，可没有人想过，她今年才十八岁，她也会累啊。
“幸好我也不喜欢人，”柳叶感觉怀里的白团子动弹了两下，连忙将白团子拿出来，看看他有没有被压坏“不然的话，我该有多伤心啊。”
没有心，就不会受伤，柳叶不爱这些所谓的亲人，她才能对外婆企图将她卖给丧偶老男人，继母故意把她推进海里想趁机淹死她的时候无动于衷，并在事后冷静的报复回去，若是她真的拿这些人当亲人，她该有多伤心啊。
第199章 新鲜世界
“算了, 我同一只白团子说什么呢。”柳叶顺手撸了两把白团子软乎乎的白毛“反正你也听不……嘶……你这白团子脾气还挺不好，这么点儿大也敢抓人。”
柳叶抬手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被划出了伤口，伤口不大, 只是流了几滴血而已, 她使劲儿搓了两把白毛团的脑袋，强迫白毛团和自己对视。
“不要装无辜, ”柳叶摇了摇白团子“不能挠人，挠人不好, 奇怪, 不是说做梦的时候不会觉得疼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疼呢？”
柳叶又抬手，仔细打量着那个被白团子抓出来的伤口，只是一个大约一个手指宽的小伤，但她感觉到明显的刺痛。
白团子在柳叶看不到的地方明显松了一口气，它动了动小爪子, 一滴金色的液体从它的爪子上飞出, 融进了柳叶的伤口之中, 紧接着白光一闪, 柳叶的伤口瞬间消失不见。
“……如果这是一部魔法少女动漫，我还以为我被签了什么奇怪的契约。”柳叶看着一通操作, 忙的不可开交的小白团“我感觉你好像挺聪明的，真的不能直接说话吗？”
别的魔法少女漫中的小宠物好像都是可以说话的，她这个应该也行？
白毛团下意识将爪子放在嘴边，却想起他现在已经不是人类的样子, 只好将爪子放下，当做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那个……这位姑娘, ”就在这时，一道陌生且略显尴尬的男声响起“这个……这个白……咳……仙兽是我的, 不知姑娘可否将他还给我。”
“你是谁，怎么来到这儿的？”柳叶眯起眼，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你要怎么证明，这个白毛团子是你的？”
眼前的男人很年轻，也很英俊，明明穿着衣服是低调的银白色，花纹却是繁复秀丽，硬生生将这衣服衬出了几分华贵，这样一个衣着贵气的年轻人，神情间却没有丝毫傲气，甚至还有些手脚不知道放在哪儿的不自在。
“这个……我叫陆临，住在这附近，至于怎么证明嘛……”麒麟眼睛一转，神情有些狡黠“小白，来，给主人打个滚证明一下。”
白团子一动不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麒麟，显然没有配合的意思。
柳叶感觉有点儿奇怪，这人穿的这么华丽，显然不是什么缺钱的人
，如果想要趁机偷宠物的话，不应当用一些更简单的动作吗？为什么非要用打滚这么难的动作为难白团子？
“我没骗你，”被柳叶当成偷猫贩子看待的麒麟有些急了，他向来乐善好施，从不做偷鸡摸狗之事，怎么被好友叫出来一趟，还背上锅了呢。“不信你看他的右前爪，是不是有道伤？”
柳叶愣了一下，因为白团子毛长，她还真没注意到它的小爪子上有没有伤，她将白团子抱过来，拿起它的爪子一看，果然有一道伤口。
“这只能说明你在近距离见过它，或者这伤就是你弄的，并不能证明你是它的主人。”柳叶不为所动，冷静的说道。
“这样吧，”麒麟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家就在附近，小白经常去我家，他认识路，你在后面跟着他，看看他去哪儿，这样你总不能再说小白不是我养的了吧？”
这个方法真不错，一举两得，既能摆脱自己的嫌疑，又能把这姑娘带出去，果然是他才能想到的完美主意！
柳叶将信将疑的放开白团子，白团子果然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柳叶一直跟在白团子后面，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白团子才停下。
“这儿就是我家了，”麒麟向前一挥手，原本黑漆漆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一扇门，门内是青草茵茵，鸟语花香。“走吧，既然你捡到了我的小白，我们也算有缘，到我家坐一会儿也不妨碍什么。”
柳叶看着眼前魔幻的一幕，心里已经毫无波动，这几天她已经见识过太多不科学的东西了，不管是魔法宠物，还是魔法空间，都已经不能让她动摇了。
“你又出去捡人了？”路过的陆鸣钰看了一眼跟在麒麟身后的柳叶，没好气的说道“你都捡了这么多了，还缺我一个？不如你就把我……唔……”
“哈哈，不好意思，”麒麟一边上手捂住陆鸣钰的嘴，一边尴尬的笑道“这个是……是我女儿，她脾气有点儿不好，天天想着逃家，你不用管她说什么。”
“你女儿……这么大了？”柳叶不确定的看了两人一眼，陆临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而被他捂住嘴的黄衣少女年纪应当和她相仿，而且二人长的并不像。
“是啊是啊，”麒麟疯狂点头“我女儿脾气有点儿不好，我跟她单独说两句，你自己先在这玩儿，不用客气。”
说罢，麒麟便拉着陆鸣钰离开，只留柳叶站在原地。
柳叶环视四周，这里很大，至少柳叶没看到边际，远处隐隐能看到房子的痕迹，近处却多是花草树木，花只是野花，没有人为雕琢的痕迹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开在草地上却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姐姐，”就在柳叶发呆的时候，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你的衣裳有些不合身，要跟我去换一身衣裳吗？”
“小朋友，”柳叶弯下腰，看着小姑娘头上因为紧张而不断抖动的兔耳朵，严重怀疑刚刚的陆临是个毛绒控。“是谁让你来这里找姐姐的呀？”
这小姑娘可能连十岁都没有，怎么可能主动问衣裳的事，还邀请她回家，定然是有人让她这样做的，她才会主动过来。
“是……是……麒麟神君，”小姑娘声音里带着几分心虚“是神君让我带姐姐下去换身衣裳的，姐姐就莫要为难我了。”
“好吧，”柳叶顺手摸了两把小姑娘的脑袋“麒麟神君是谁？”她好像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而且这名字好中二，起名的人真的脑子没问题吗？
“姐姐不就是麒麟神君带回来的吗？”小姑娘比柳叶还要惊讶，一双兔耳朵高高竖起。
“你说的是……陆临？”柳叶没想到陆临这么大了还有中二病，“为什么要叫他麒麟神君？”
“啊？”小姑娘显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麒麟神君就是神族的麒麟神君啊，为什么这么叫……因为大家都这么叫啊。”
“好的，我大概明白了。”柳叶点头，其实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她也看过一些，神族这个词倒是不难理解，就类似于神仙嘛，至于麒麟，神话中有名的瑞兽，她还是听说过的。
“姐姐，你也是被神君捡回来的吗？”小姑娘见柳叶不难相处，好奇的看着柳叶。
“不算吧，”柳叶想了想说道“我是捡到了一个小白团子，它是你们神君的宠物，叫小白，因为小白，我才跟过来的，对了，你们神君有一个叫小白的宠物吗？”
“小白？”小姑娘将一只兔子耳朵折起来，疑惑的摇摇头“不知道，神君捡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许有吧。”
“那你知道你们神君的女儿吗？”柳叶又问衣裳道“是一个十七八岁，看着和我差不多大，穿着黄色裙子的姑娘。”
“女儿？！神君有女儿了？”小姑娘的兔耳咻的一下子立起来，“不对啊，神君连妻子都没有，难不成是神君自己生的？”
柳叶沉默，她被这个小姑娘抓重点的能力惊呆，只好强调道“总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十七八岁，看着和我差不多，穿黄衣，和神君关系很好的姑娘？”
“哦！”小姑娘恍然大悟“姐姐说的是陆姐姐吧，可陆姐姐不是十七八岁，她今年将近两万岁了。”
“……”
柳叶不得不承认，这里不是她的幻想世界，因为她幻想不出来如此多的角色和设定，这里是个真实的世界，但绝对是个她不了解，并非科学所能解释的世界。
“姐姐，我家到啦！”小姑娘拉着柳叶进门，柳叶看了两眼，房间不算大，但布置的很精巧有雅趣，从衣服和装饰品来看，应当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的房间。
“姐姐穿我姐姐的衣裳，应当合身。”小姑娘挑挑拣拣，拿了一身水绿色的裙子给柳叶“姐姐试试这件吧。”
“这样乱动你姐姐的东西，不会被姐姐骂吗？”柳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还是算了，我身上这套衣服也能穿。”
“姐姐才没有那么小气呢，”小姑娘嘟起嘴“姐姐跟我说过，遇到有困难的人要尽量帮助，柳姐姐你尽管穿吧，姐姐不会在意的。”
“……你怎么知道我姓柳？”柳叶神情微变，她可从来没有对陆临说过她姓什么叫什么，或者说，她来这个世界之后，只有一个人知道她叫什么。
“总之姐姐快点换衣服吧，”小姑娘慌忙将手里的衣服往柳叶怀里一抛，把门关上以后，向屁股着了火一般向外面冲去。“我只是个小兔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200章 境内日常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麒麟将陆鸣钰哄好，等她离开以后, 在自己的神殿内发出一阵狂笑, 他一边笑，一边锤着桌案说道“小、小白？哈哈哈！”
“你是怎么想出来装幼崽去哄人家姑娘的？”麒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一面伸手拭泪，一面笑问道“你说, 那姑娘要是知道幼崽是你变的, 不得冲过来打你一顿。”
“……只是无奈之举，”甘遂有些窘迫，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柳姑娘对待陌生人的敌意不浅，若我直接说，她恐怕不会跟着我出来, 更不会站着不动让我用那个法术。”
“哦, 对了, 刚刚被你一搅和, 我都忘问了。”麒麟收敛了笑，正色道“这位柳姑娘, 是混沌魔神吧？”
虽然是用问的，但麒麟很肯定，这位柳姑娘就是混沌魔神，不仅仅是生于混沌, 还有那一身源于混沌的力量，都明明白白的昭示着她混沌魔神的身份。
“是, ”甘遂微微颔首“她……有些特殊。”
“是有点儿特殊，”麒麟摸着下巴, 姿势放荡不羁的靠在椅子上。“我还没见过脾气这么好的魔神呢，魔神不都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吗？”
不是他对魔神有刻板印象，而是魔神真就这样，虽然是智慧种族，但因为受混沌力量的影响，好战分子的比例高达九成九，剩下的极少数，哪怕不好战也根本不带理人的，总结起来就是，基本无法交流。
“重点不是这个，”甘遂对自家好友抓重点的能力感到窒息“她不仅是开天后才诞生的，而且还没有传承。”
“没有传承？真的假的？”麒麟惊讶的坐直了身子“别说是神族了，哪怕是厉害点儿的仙魔，都有传承吧？”
“我并未掩饰气息，只是变换了外形而已，”甘遂其实还有一些更离奇的猜测，只是暂时不方便说“若是有传承，哪怕只是最基本的传承，都不至于认不出。”
“也对，”麒麟点头“只要是稍微有点儿修为的，都不至于分不清神族和仙兽，你刚刚说，那姑娘应当是开天后才诞生的？这不应该啊，早在开天辟地，混沌消亡的时候，就不会有魔神再诞生了，哪怕是正在孕育中的魔神，恐怕早就因为混沌消亡而死了。”
“在混沌消亡之后诞生的神……你说她会不会是神族？”麒麟突发奇想，越来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其实我们神族的力量也是源于混沌，只是剔除了那部分过于狂躁的力量而已，或许这个姑娘特殊一些？”
“不会，”甘遂看向殿外，眼神中带着浅浅的叹息“神族为天道所创，万不会……”
万不会如此被天道排斥，刚一离开她的出生之地，就被天道降下天罚。
他用他的血施了一个法术，掩盖住了她的气息，才使得她能够暂时离开，可能坚持多久，连甘遂自己都说不清。
*
“那个……柳姐姐，你不生气吧？”小姑娘两只耳朵碰了碰，小心翼翼的看着柳叶。
“你不过只是听旁人的命令行事，有什么可气的？”柳叶说的时候语气淡然，可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将小姑娘吓的差点跳起来。
“不不不，不是！不是白泽神君让我带姐姐过来的。”小姑娘疯狂摇头，耳朵都晃出残影了。“是我，是我主动要带姐姐换衣服。”
柳叶:“……”她是什么很傻的人吗？
“那白泽神君有交代过你要保密吗？”柳叶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哎？”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好像没有吧？”
白泽神君好像只是让她带柳姑娘去换一身衣服，剩下什么都没说。
柳叶虽然脾气有点儿不好，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
既然这里不是她的幻觉，那之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柳叶不认识小姑娘口中白泽神君，但他的身份并不难猜，迄今为止她只对一个人说过她的名字，那人自称甘遂，这个名字不一定是假名，就像陆临也被这个小姑娘叫做麒麟神君一样，××神君应该是尊号，而对她自我介绍时说的，反而有可能是真名。
至于后面这一系列事，其实也不难猜。
之前甘遂答应过她，要带她出去，后来不知是因为什么事耽误，再次过来的时候，她就不理人了，这件事在她看来是频繁产生幻觉，在甘遂看来大概是她因为上次的失约而生气。
或许是因为甘遂是个守承诺的人，又或许有其他原因，甘遂找来了陆临，陆临用他的宠物小白将她引了出来。
甘遂或许对她没恶意，但绝对是有目的的，柳叶不相信一个人会那么闲，在完全陌生的人身上投入如此大的心力。
“姑娘！”柳叶忽然看到了刚刚那个，被陆临称作女儿的黄衣少女，她快走几步上前，拦住了对方。“你是刚刚那人的……女儿？”
“谁是他女儿啊？”陆鸣钰一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没好气的答道“我是被那家伙抓进来的，你呢？你也是被抓的？还是被救了？”
怨气归怨气，陆鸣钰对麒麟的名声倒是很清楚，也知道他平日里就喜欢救些小东西养着，这姑娘不知道原身为何，感觉并不弱，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到这儿来的。
“……算是被骗的吧，”柳叶想了想，认真道“你是被抓的？为什么？他难道喜欢一面救人，一面抓人？”
这爱好倒是挺奇特的，一边做好事一边做坏事，难道是想走功德抵消路线吗？
“抢了点儿吃的，就被抓紧来了。”陆鸣钰对自己的经历一笔带过，对柳叶的事倒是颇为感兴趣，拉着柳叶到旁边的草地上坐下“你呢？他是怎么骗你的？”
柳叶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问道“小白还好吗？我从进了这里以后就没见过它。”
“我估计你是弄错了，”陆鸣钰下意识摸了一下发带，“陆临从来不养仙兽，可能你看到的小白只是法术变幻来的。”
“……有可能吧，”柳叶垂头看着身下的草地，转而又问道“你抢了些什么吃的，才被带到了这里？”
哪怕不用脑子想，柳叶也知道眼前这个黄衣姑娘不可能是小偷小摸了一些普通吃食，看对方有些心虚的样子，估计抢的东西不会太寻常。
“就、就是一些普通的金玉啊，宝物啊之类的，”陆鸣钰开始眼神有些闪躲，后来却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是貔貅嘛，当然要以财宝为食，在抢了这单之前我都快饿死啦！”
这当然是假的，貔貅虽以财宝为食，但以陆鸣钰这样的修为，怎么也不可能饿死，她只是抵抗不了本能而已。
“所以你只是想要财宝，并不是喜欢抢劫？”柳叶若有所思的问道。
“当然啦，谁喜欢抢劫啊。”陆鸣钰使劲儿点头“我也不喜欢看人哭爹喊娘，一个劲儿唠叨的样子。”
“既然如此，”柳叶整理了一下思路“你为什么不依靠自己的能力获得财宝呢？”
“因为抢的最快……咳咳……当然是因为我自己去寻到的宝物不够我吃啦。”陆鸣钰警惕的看了周围两眼，随即可怜巴巴的说道“饿肚子可是很难受的。”
“或许，你可以试一试做生意？这样你就能有很多很多财宝了。”柳叶作为一个现代人，提出来现代人最常见的方法，经商致富。
“做生意要做什么？”陆鸣钰想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还真没听过这个词。
此方世界自开天辟地以来也才三万年而已，对一个世界来说，这点儿时间太短了，眼下这个时代，别说是经商了，就连最原始的以物易物都要碰运气。
柳叶见陆鸣钰感兴趣，便大概说了一些经商的原理，没想到陆鸣钰眼睛越来越亮，问题越来越多，柳叶也只好根据自己知道的一一解答，直到天色渐晚才停下。
“多谢你的主意，”陆鸣钰盘算着自己以后若是能把生意做大，就有吃不完的宝物，心里美滋滋，就连态度都热情了许多。“你对这儿还不熟悉吧，用不用我带你到处逛逛？”
“谢谢，不用了。”柳叶摇摇头，看着天上格外明亮的星星“这里也会有日升月落吗？”
原本她所在的地方，只有一片虚无和黑暗，除了最中心的树，剩下的什么都没有，如果说这里与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空间的话，怎么会有天空太阳，日月星辰。
“啊，这个啊，”陆鸣钰不甚在意的说道“其实也可以没有，只不过陆临那家伙喜欢，说什么应当遵从天时，就把自己的空间塑造成了这样。”
自己建造的空间，无论是永远天黑或天亮都是寻常事，陆临这家伙看着平平无奇，喜欢的东西也平凡的要命，都是外面最常见的景色，一点儿特色都没有。
“我先走啦，”陆鸣钰今天难得心情不错，便没有吐槽麒麟，她笑眯眯的朝柳叶挥了挥手“等我盘算盘算家底，到时候找你一起做……对，做那个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