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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信口开

    茶叶商人点点头:“这,说起来都过去好几代人了,人家也不是当初走商的商人了啊!”

    那是,佟家如今成了皇亲国戚,普通权贵都不放在眼里了,更别说一个小商人,拿着当初的关系连门都进不去。

    丝绸商人皱巴着脸,也说:“是这个道理啊!所以我也在发愁,想进他们家求的庇护,我家祖传的家业就要送出去一半,我这心里……”

    漆器商人摇头:“老哥,我说句话不好听,咱们既然今日坐一起了,也是有缘分,说的不好听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你这一半家产老弟虽然不知道有多少,可是你拿一半是进不了门的,人家都不正眼看你。跟您说个例子,我们江南有一个富商,有多富呢,号称半城,在前明他们家都是大户人家,遇上了点事儿,求到佟家门上,您知道最后献上多少家产吗?”

    茶叶商人和丝绸商人赶紧趴桌子上,一副侧耳听的模样,丝绸商人急不可耐的问:“多少?”

    这个漆器商人看着康熙:“金爷不想听?”

    太子赶紧看康熙,康熙正给胖闺女喂水,看着胖闺女不喝了抬起头才把杯子放在了桌上,笑着说:“你一说半城我知道了,扬州的富商啊!走私私盐被扬州衙门盯上了,这家人就怕了,就去京里求到佟家门上,献出了家产,全部!”

    太子立即问:“盐商逃了多少盐税?”盐商可以献出家产给佟家,但是盐税必须交!不管是佟家替他们交还是他们自己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了国库的。

    康熙看他一眼:你现在就是一个商人的儿子,那么关心盐税干嘛?

    太子顿觉出言不谨慎,赶紧低下头。

    桌上的丝绸商人和茶叶商人倒吸一口冷气,丝绸商人脸上更愁苦了:“我这可是几代人传下的家业啊!拿一半来孝敬不行吗?”

    漆器商人就说:“你拿了一半在人家看来不诚心,现在捧着家产献给他们家的人多着呢,一半?他们家的奴才都不放你进门。”

    这人说完转头对着康熙笑到:“金爷果然神通广大,这种事儿都知道。”

    那是曹寅干活得力,曹寅这会是苏州织造,他眼皮子下面发生的事儿弄不清楚康熙也不会那么信任他。

    康熙就笑着说:“这事儿扬州的衙门已经知道了,江南广场不少人都听说了,我这也是从曹家人嘴里听说的。”

    漆器商人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言语和气的问:“您家和曹家的太夫人是亲戚?还是故交?”

    康熙拍拍海棠的小帽子:“我们家小儿子的干娘是孙家这一辈的姑奶奶。”

    孙嬷嬷确实是曹寅嫡母孙氏的侄女,嫁给了内务府一户姓董的人家,孙嬷嬷有个儿子是海棠的奶哥哥,孙嬷嬷有时候是两天有时候是五六天回一次家看儿子,海棠还跟孙嬷嬷说将来让这个奶哥哥给自己提书包,孙嬷嬷回家后只说给儿子找了差事,将来在尚书房伺候主子,把她婆婆乐坏了。

    一听说是这层关系,漆器商人更热情了:“原来如此,金爷有这层关系能发大财啊,曹家的太夫人在皇上跟前很有面子,连带的孙曹两家都得了脸面,金爷该是听说了吧,宫里有意让孙家的人往广州去,做粤海关监督。”

    康熙笑着说:“这事儿我也问了,谣传,如今这好事各个王府都眼红,不会轮到内务府。要是孙家能去粤海关当差我还用来这儿?”

    漆器商人点头:“说的也是,粤海关监督是个肥差啊,肥的流油那种!能分的一厘的好处将来子孙吃喝不愁了。”

    粤海关监督相当于海关的头头,躺着拿孝敬都能拿到手软,自然是肥差。

    康熙不想聊这些了,他说的多破绽也多,就问丝绸商人:“你老兄打算怎么办?佟家的老兄弟都有权势,想走大房的路子还是二房的路子?”

    这丝绸商人就说:“您也说了都是权贵,大房有爵位,二房有娘娘,进谁家的门都行。

    就是大房的人口少,才有三个少爷,我打听了,这几个爷们要么如二爷法海是不出门,在家读书,想巴结都找不到机会。要么如三爷夸岱,年纪小做不得主。大爷鄂伦岱倒是常出来能做主,又听说脾气大,喜怒无常不好伺候,且和佟公爷一直不合。倒是听人家说二房的人和气,好说话……”

    这意思是想投奔二房,太子听了脸上就露出不屑的表情。

    这时候茶博士来给他们这桌续水,又送来几盘新出炉的糕点,看他们这桌上有孩子,又殷勤的问小孩子饿不饿,他们厨房里面有蒸好的蛋羹和肉糜粥。

    太子和海棠都摇头不吃,太子是嫌弃这里弄的不干净,海棠觉得在外边少吃人家的东西,担心不安全。

    这时候隔壁桌来了一个老头,他身后的人抱了一个小女孩。

    海棠顿时睁大了眼睛,拉着康熙的衣服,指着人家小女孩说:“妹妹呀!”

    这意思是说汗阿玛你看看人家,人家就带女孩子出来了,你怎么就没人家那么大气,还要让你闺女扮成男孩?

    旁边的漆器商人就说:“那是小兄弟,不是小妹妹,打扮成这样是要躲无常的!”

    啊!

    康熙给了海棠一对白眼:人家是真小子,你是假小子!

    海棠叹口气:“那不是妹妹呀!”

    漆器商人觉得康熙路子广,想要结交,就开始夸太子和海棠。

    说太子“雏凤清于老凤声”说海棠“乖巧伶俐”,还问康熙是不是打算让长子做官幼子打理家业?

    康熙就说他打算让嫡子继承家业,让庶子去做官。

    漆器商人就想不通,做官好呀,只要手里有了权就会有钱。想不通这个金爷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做出这种本末倒置的事儿来。

    他还劝康熙三思,自古都是让大宗发达,小宗依附于大宗,这样像一棵大树一样强干弱枝。康熙哈哈笑,无论是以前和将来,随便找个时间问问太子,他是愿意继承家业还是去做官?

    毕竟是人家的事情,这刚刚认识,最忌讳交浅言深,漆器商人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言。

    这个时候锣鼓一声响,大家抬头看向敲锣的地方。就有人出来讲话,意思是欢迎今日大家来这里,来这里就是为了发财的,今日趁着朝廷重开海禁给大家提供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大家务必要跟上这么好的机会。

    然后这个人又口灿莲花把前明时候海上贸易得到的利润讲了出来,说的现场很多人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即掏出大把银子入股。

    而且在座的也有些人跟着一块起哄煽动情绪,光听这些人讲利润是多么的丰厚,却闭口不提这里面的风险。

    上面的人把话说完之后就邀请广州会馆的富商们出来讲几句,这些富商们都给乔老爷站台,说他们乔家在广东是如何如何资金雄厚,生意做的又是如何的大。

    这一次募集资金分两种。一种是借钱,很多人担心赔本,乔老爷现场保证愿拿自家的产业做抵押。另外一种就是入股,风险共担。

    随后乔老爷和他的这些广东同乡们开始挨桌子询问大家是入股还是借钱。

    眼看着现场的气氛热烈起来,讨论的声音很大,海棠拉着康熙的袖子:“爹,咱们是借钱还是入股?还是现在就走?”

    反正对面的丝绸商人已经决定了不参与,这会儿正在跟大家告辞。

    留下来的是那种很心动的,或者是决定要参与进去的。来此之前很多人都打听过,说是海上生意风险很大。有海盗出没也就算了,最大的威胁就是天气,什么台风龙吸水,碰上就是灾难。可是风险越大,伴随的收益也越大,香料,珍珠,玉石,甚至是粮食……这些只要能运回来就能卖大钱。

    康熙盘算了自己的内帑,觉得可以拿钱出来玩玩。

    就跟两个孩子说:“爹的打算是拿出来一万入股。”

    太子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事儿听爹的。”

    海棠立即说:“不能听啊,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万一是骗人的呢?说是乔家在广东家大业大,谁看见了?而且这钱到了人家手里,人家说海上遇上台风了,咱们能跑到海上去亲眼看船是不是被台风卷走?爹,叫我说若是咱们控制不住这笔钱到底用在什么地方就不要盲目的扔进去,一万虽然不多,但是咱们家没一枚铜板是多余的!”

    海棠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要真实做生意,这也是一种很稳健的投资态度,赚不了大钱也不会大亏。

    可是康熙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投钱赚钱,他这是为了把钉子扎进广州民间。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无论是盯着民间走向还是暗察反清复明,和乔家合作就能派遣金家的管事家丁来往于京师和广州,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花几万块钱买一个合情合理不令人设防的马甲,在康熙看来很值。

    康熙就跟两个孩子说:“我们一直在北边做生意,可做生意的人太多了,南边刚开了海禁,到时可以去闯一闯,做生意哪有不赔钱的,到时候派家中的奴才去广州置办一处房产,既能在那里做点小生意,又能得知那边民风民俗,既赚了钱又长了见识,岂不美哉!”

    太子已经听出这里面的意思了。

    京城在北,龙兴之地也在北。对南边的控制就没有对北边控制的那么好,投钱做生意算是其中一个手段,赚不赚钱无所谓,能观察广州的局面就够了。

    太子连连点头,海棠也明白了。

    乔老爷来到这里,开始和这桌上的人攀谈。

    康熙刚才说拿一万,如今聊了之后决定:“这一万乔老爷拿去用,您也知道我们家是做瓷器生意的,和官窑有点儿来往,我们家想借着您的船送一批瓷器出去,分成嘛……再聊,您若是觉得合适,立即让人送一批瓷器让您查看,您觉得如何?”

    “有生意当然要做,和气生财嘛……对啦,您家在哪有窑口?尊府在哪儿?在下明日亲自去府上拜访,也想去窑口看看。”

    看来做生意都很谨慎。

    康熙没那么多准备,他这个马甲是临时用的,哪里有那么多详细准备?

    听了哈哈一笑:“乔老爷愿意光临寒舍,无有不欢迎之理,就是明日老泰山过寿,要摆三天寿宴,做女婿的不能不去撑场面,四天后我送请柬到广州会馆,请乔老爷赏光。”

    “一言为定!”

    太子和海棠无语的看着康熙:您给您哪个岳父拜寿?您那两个岳父都已经嘎了!过冥寿吗?

    第62章 莫须有

    这位乔老爷半个场子谈下来,目前大部分人都是要借钱给他,因为借钱给他意味着旱涝保收,不必冒太大的风险。

    并且有人提出要派人去实地看看他家的产业,或隐晦或嚣张的表明他们背后是哪个权贵或是哪座王府,这意思是警告他别玩花招,就是他玩花招了也有办法把他家的家产收回来。

    甚至有人要给他儿子介绍京城里面的学堂,劝他把儿子送京城来读书,这意思是要他送人质进京。

    这半场子谈下来乔老爷总算知道这京城里到底是水有多深了。外省的人可没这里的人豪横,句句不离灭门破家的威胁。

    金老爷还是第一个愿意入股且风险共担的人,他目前和金爷不认识,而且也没请金爷,是有人拿了请柬送给金爷的。乔老爷一方面感动极了,觉得金老爷是慧眼识英雄,一方面对这位金爷还存有疑虑,毕竟不认识,这是一笔大买卖,对方的底细不清楚绝对不行。一听说金爷的岳父要过寿,当即表示要亲自去给老爷子贺寿去,能从这寿演上看出这位金爷的来历和人际关系。

    “金爷”哪有岳父啊!

    现场找一个都来不及,而且一晚上的时间不够他把自己的马甲给整理好,于是尴尬的笑了几声,看看太子和海棠,小声的说:“那什么……家丑还是不好在您跟前现出来了,这事儿回头说,回头说。”

    一副难言的模样,乔老爷和他的同乡也是场面人,立即说:“回头聊回头聊。”

    乔老爷立即问:“不知道金爷高姓大名?”

    旁边有人捧着纸笔要记下来,在场的人做个见证,证明金爷是给了钱的,而捧着纸笔的人也是要写收据的。

    康熙回头看了一眼侍卫,侍卫揭开外面的一层衣服,从里面的兜里拿出了一叠子银票。

    康熙说:“今儿没想到乔兄的生意这么大,只带了五千银子,您先收下,剩下的四天后见面再给。”

    侍卫把银票放在了桌子上,旁边的人飞快的清点银票写出收据,乔老爷先签字用印,旁边见证的人一个个签字用印或摁手印,最后收据放到了康熙跟前,康熙推到了海棠前面,笑着跟在场的人说:“这是给小儿子添一份家业。”

    在场的人都夸康熙一番慈父心,有人跟海棠说:“这里写你的名儿,再摁个手印。”

    海棠先是吃惊,赶紧看太子,太子让她签字,康熙和太子的字迹是尽可能不要公示于众,这是防止有人模仿。

    海棠就伸手接了笔,大大方方工工整整的写了“金海棠”三个字,并且用大拇指摁下了指纹。

    周围一圈人开始夸海棠小小年纪字体写的好,又夸康熙会教养孩子。在一片其乐融融的环境里,康熙带着孩子走了,乔老爷送他出去,两人在茶楼前面拉着手,简直是一副异父异母亲兄弟的亲热模样。

    太子费力的把胖妹妹弄上车,站在车边等康熙寒暄,临走的时候乔老爷的随从赶紧拿来两个盒子放在了车上,乔老爷说:“金老弟,这是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是我做伯伯的一番心意,一定要收下。”

    康熙说笑几句踩着凳子上了车,又从马车的窗口往外挥手,和乔老爷依依惜别后才放了窗口的帘子。

    海棠就发现汗阿玛的谎话不仅张口就来,还很会逢场作戏。

    太子和海棠已经打开了盒子,太子说:“他可真会占咱们的便宜,一口一个伯伯说的好不亲热,咱们的伯伯是亲王呢,说出来吓死他。”

    盒子里面是笔墨纸砚,最上面是一层徽墨,数了数有二十四根,看上去品质不错。这玩意海棠多着呢,也不稀罕。

    海棠就问康熙:“汗阿玛,真的要请他吗?咱们有府邸吗?”

    康熙坐着也在想这事儿,他觉得有必要捏造出金老爷这个人,而且“金爷”的人际关系也要给梳理一下。

    既然是要有这户人家,那么金家的人也要常露面,做戏要全套啊!

    他点点头:“你们两个坐进来,让朱尔哈岱进来。”这句话是对着外面喊的。

    马车没有停,有人跳上马车,马车晃动了一下,接着外面有人说:“奴才朱尔哈岱听命。”

    “进来。”

    刚才拿钱的侍卫进来,单膝跪在车门口。

    康熙说:“你马上让人在城内外找要出售的府邸,要看着还过的去的。再在北方找金姓绝户的人家,把户籍拿来。两天内朕要看到这事儿办完。”

    朱尔哈岱领命出去,康熙的眼神看到了海棠身上。

    海棠赶紧坐好。

    康熙看看她,这小东西气度不凡,刚才在茶楼里面在众人注视的时候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心里已经冒出了一个主意。

    他对外面的人说:“跟朱尔哈岱说清楚,就说房子的事儿先不急,让他办别的事儿。转道去简亲王府。”

    天擦黑的时候,马车进了简亲王府,简王雅布在门口接着,大门关上,立即率领属官叩拜。

    康熙摆摆手:“有事和你说,进屋。”

    简王府的太监扶着太子和海棠下车,一起跟着去了正堂。

    雅布亲自端茶,挥退了伺候的人,询问说:“天黑了,喝点酒驱寒?”

    康熙摆手:“今儿带着两个小的,回去的晚了老祖宗和太后担心,长话短说,朕记得你三哥德塞没有子嗣?”

    德塞才是这王府的正经继承人,是上一代铁帽子王济度和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的嫡子,这位博尔济吉特氏的出身很硬,她和太后是姐妹!济度去世后德塞接着做铁帽子王,他是六岁继承王位,十七岁去世,去世的时候没有孩子。爵位落到了济度的次子喇布的身上,但是在康熙二十二年,喇布因罪削爵,爵位就落到了济度的小儿子雅布身上,算起来这也才三年而已。

    雅布赶紧回话:“是,王兄没有留下一子半女。”

    康熙就说:“你三哥留下一个汉女生的女孩。”

    雅布赶紧说:“没有啊!”

    他说完看到康熙的表情,就反应了过来,天快黑了,皇上过来绝不是为了唠闲话,皇上说有就有!

    雅布立即说:“是,奴才三哥有这个女孩,奴才有这个侄女,可怜的孩子……因为她额娘是个汉人,身份低微,不能在王府长大。”

    康熙满意的点头,他就喜欢雅布的机灵劲儿。

    “对,你们一直安排她住在别院,你们王府该是有几处别院的吧?”

    雅布一想,立即点头:“有,目前最好的一处是奴才的四哥穆济讷的房子,可怜奴才的四哥夭折了,他早年出生的时候奴才的阿玛给他置办了房舍,就在海子边上,好大一处院子,因为四哥没了,奴才的大哥有自己的宅院,二哥从王府搬走的时候看不上那儿,觉得晦气,一直空着,奴才时常派人修缮打扫,奴才本想着将来给雅尔江阿的小兄弟住着,可怜那孩子……”

    雅尔江阿的嫡亲弟弟夭折了,所以那房子现在还空着。

    康熙说:“那里住着你那苦命的侄女,你那苦命的侄女前几年和一个姓金的商人好上了,不顾人家有家室,也不顾你们王府的颜面,和人家生了儿子……”说到这里示意雅布看着海棠,说:“你看看,这做你们王府的外孙够格了吧!”

    雅布不知道他这到底是唱的什么戏,于是问:“您这是?”

    “朕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给你三哥生下女儿的那个女人也不是普通人,她姓朱!你三哥不是病死的,他是被秘密处死的!你们王府迫于老福晋的压力才留了这女孩一条性命!你懂了吗?”

    懂……也不是很懂!

    他看屋子里没别人,小声的问:“您想把那些反清复明的人给引出来?不能够啊,朱家外孙女的儿子,还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到底是少了些份量,那些人不会信的。”

    “这步棋不一定能用上,现在是要借你们王府的皮用一用,和你侄女媾和的这个金姓商人要去广州发财,他明面上巴结了内务府的官员,实际上给他撑腰的是老福晋,你迫于老福晋的压力捏着鼻子给他庇护。

    这有三层意思,第一层,他在内务府有关系。第二层,他是你们王府不愿意承认的格格的丈夫。第三成,他和这个格格的孩子是朱明遗脉!这三层关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让人家扒的,如果有人扒到你跟前,你们父子该如何应对你要心里有数。”

    雅布这下彻底明白了!

    “您放心,不仅是奴才父子,奴才大哥二哥哪儿,老福晋跟前,奴才都会安排到。”

    康熙点头:“那院子朕先用了,畅春园附近给你们王府划拨一片地方。”

    康熙说着站起来,招呼着太子和海棠离开。

    太子牵着海棠的手先出去,雅布跟着康熙在后面走,雅布看着蹦蹦跳跳的海棠,跟康熙说:“拿咱们家的孩子做饵不太妥……人家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因为朕今日带着她出去见人了,太子乃是储君,朕不能拿着太子冒险,只能让她顶在前面,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权宜之计,回头她大了,找个少年冒充她,小孩子长的快,哪怕是有一些长相不同也没什么,现在是需要她露面。再则不是朕自夸,班布拉贵气天成,那些反贼看到她的气度会觉得这才是朱明血脉,要是畏畏缩缩,哼,那些人会信吗?”

    雅布频频点头。

    马车从王府出来,在夜色里绕了几圈,发现周围没人注意才进了宫。

    太后打发人过来询问好几遍了,父子三个没换衣服没换车往慈宁宫和寿康宫去,海棠一直唉声叹气,觉得没给祖母带礼物回来不太好。

    她在车上捧着脸说:“这怎么没逛天就黑了?棠棠还想给祖母和哥哥姐姐们带礼物呢。”

    康熙在脑海里不断的完善自己的计划,听了就说:“劝你别带,上次朕想着你,给你带了糖画回去你反而举着来质问朕!好心当做驴肝肺!你就不怕你也被哥哥姐姐们质问?”

    海棠立即反驳:“棠棠又没说带他们出去玩儿,有人答应了却食言,自然是要被质问的!怎么能放在一起说。您就是不舍得花钱!不要紧,棠棠攒的有钱,这几天您拿着棠棠的小金豆豆出去给大家带礼物如何?”

    康熙说:“那倒不用,你年前要出去几次,有大把的机会给你哥哥姐姐带礼物。”

    海棠立即嘟着脸。

    太子问:“你怎么不高兴啊?”换成他肯定高兴。

    “一,让棠棠出去演戏给人家看,很辛苦的!二,棠棠不能读书了,棠棠只能读五年书,浪费一天少一天!”

    太子听到读书头皮发麻,想到三阿哥的抱怨,顿时心有戚戚焉。

    看着海棠很有怨言,心想:你说你那么爱学习干嘛!弟兄们被你弄的没活路了!

    康熙带着他们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在慈宁宫吃了顿饭,海棠就跑回去和祖母说话去了。

    康熙回到乾清宫,在书房为今天的计划写了好几页的行动策划。

    反清复明,是自从满清打算入关就喊出的口号。清初这些人的组成很复杂,有李自成这样推翻了明朝的“反贼”,李自成杀了明朝宗室,为了抵御满族入关,又喊出了反清复明。

    也有各地割据势力,比如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的那棵歪脖子树上后,散落在各地的明朝宗室自封皇帝组织的反清复明。

    接着就是南明小朝廷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通过天主教会请求罗马教皇发兵来助他们收复国土,并且南明小朝廷全部皈依天主教,答应传教士的一切传教活动且像欧洲那样宗教凌驾于王权之上。求助的消息在十几年后得到回复,可惜南明的小朝廷已经没了,这就是康熙怎么都不愿意答应天主教传教的原因之一!

    这以上的势力被清军消灭之后,近些年来就数三藩喊出的“反清复明”声势最浩大,当然这也被清军镇压了。

    除了这些,还有零星不断的小起义在各地开花,口号都是反清复明,规模小的十几人二十几人就敢喊这个口号自立为朝廷,规模大的几百人上千人。这些没什么威胁,大军一到一切化为齑粉。

    最令康熙忧虑的是暗处的反清复明。

    目前能查出来的是天地会和白莲教。

    白莲教康熙是知道的,这个教派从宋朝开始很是活跃,而且是秘密结社,怎么都剿灭不干净。

    天地会也是秘密结社,如果说白莲教起义还带着些教派特点,那天地会单纯就是为了反清复明而反清复明了。

    康熙目前得到的消息是,郑成功家族逃掉的部将和心腹已经和天地会合流了,这让康熙睡不着觉,郑家的部将那是真的能打仗的啊!

    除了这个,江南的文人里面还有人心向明朝,从顺治年间开始,朝廷要修明史,可是江南的人暗地里也修了一本明史。

    让康熙自己说朝廷的这本明史就是一本狗屎,因为主持修史的人实在是水平不高,似乎脑子也不够用,一些事情前后无法呼应根本解释不通,而且没一个能挑大梁的,在他看来这书没法拿出去见人!

    修明史是为了证明清朝得到的了法统,就如朱元璋承认了元朝是正统一样,一个朝代从上个朝代得到的法统必须是正统,修史就是最好的证明方式,让天下信服,让天下看到新朝的心胸气度!

    可惜朝廷的这本明史被天下质疑,以至于江南文人私下修明史足足写了六百卷!六百卷啊!人家是有各种证据的,比如一些散落在各地的奏折,各种朝廷奏章的拓片……

    他在康熙十七年开设博学鸿词科吸引天下文人加入修明史的队伍,可惜真正有才的人应之寥寥。

    这些人不效忠朝廷,且从明转暗,极难清除,早晚必生祸患。

    所以反清复明的逆贼必须要铲除。

    将计划给补充完整,他又把眼下要做的事儿整理好才休息。

    第二天下午,朱尔哈岱送来了几户姓金的卷宗,康熙看了,选了一户,这一户从山西迁徙到河南,坐船的时候船翻了全家没了。当地的官员审理,是水匪图财害命。

    康熙看到这家是因为家主过继出去,后来被过继父母赶出来,又和原本的家族闹的很不愉快,要不然也不会举家搬迁。他们家要投奔的人家是远亲,也不知道会不会收留他们,案卷里面夹着证据和信件,信件是这户人家的远亲写来的,看字里行间颇有些推脱之意,水匪就是确定了这家人没家属出来寻找鸣冤才把一家六口给溺死在河里。

    康熙觉得这个身份不错,对朱尔哈岱说:“你安排人去河南,找地方安置下来,要快!找一对母子,就说是金家的嫡妻嫡子,派人看护好了。这个案子的卷宗给销毁了,重新做户籍黄册。”

    随后又低声把简亲王府的事儿给他说了,朱尔哈岱自己想了一番,立即说:“奴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后退下去安排。

    朱尔哈岱不仅帮康熙把这个身份给安排好,还要把那莫须有的朱姓女子和她的女儿给安排的天衣无缝。

    朱尔哈岱给自己弄了一化名朱岱,自称是朱姓女子的家奴,给自己也弄了一个身份,带着人进驻了海子边的金府。

    三天后,康熙在金府招待乔老爷。

    乔老爷拿着请柬来到这边,举目看去,这海子边上王府有几座,不是王府的宅邸也是高门大户。

    在门外整理了一下衣服,派人去敲门。

    乔老爷还带了很多礼盒,被门口的家丁迎接进去,康熙带着胖乎乎蹦蹦跳跳的海棠出来迎接。

    乔老爷问:“怎么不见大公子?”

    康熙笑着说:“快过年了,送他回老家陪家中父母和内子了。”

    “哦,应该的应该的。”

    这么说着,他总觉得不对劲。

    和康熙进入了正堂,把礼物奉上,两个人说起瓷器的事儿,家丁们把源源不断的瓷器送来,康熙就说:“我们以前都是从官窑拿货,不瞒您说,内务府辖下的几个官窑小弟都认识,家里是没窑口,用的都是官窑的人和物件,出来的东西是小弟自己的。”

    随后示意他看碗底的落款,并跟乔老板保证:“您想去哪个官窑看都行!”

    乔老板一听,觉得这金爷的路子真野,这是用官窑的鸡下自己的蛋,他放下瓷器,很忧愁的问:“这……上面不查吗?”

    康熙笑着说:“这是内务府和窑口大小管事以及各个窑工都知道的事儿,这是数万窑工衣食所系,上面知道又怎么样?没法查,你要知道,出炉之后砸碎的瓷器那么多,难道钦差老爷一个个的数瓷片去?”

    说话用手指敲了敲杯子:“官窑的手艺,民窑的招牌,这东西在咱们大清国不敢多卖,但是送出去后……”

    乔老爷瞬间明白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批是从哪个窑口出来的?”

    “臧窑,在景德镇。小弟修书一封,您想看尽管去,什么时候都成。”

    乔老爷安心了不少,特别是五千两银子端上来,他这下彻底放心了。

    “放心老弟,你这么信哥哥的,哥哥肯定不让你失望。”

    康熙就说:“我也信老哥。”

    这时候外面一个穿着旗装的老嬷嬷进来,也没通报,倨傲的看了乔老爷一眼,跟康熙说:“老爷,太太说让乔老爷破费了,请老爷留乔爷吃顿饭。”

    说完瞬间换了一副奴颜婢膝的态度跟坐着玩手指的海棠说:“小主子,咱们去后面吧?太太要见您呢。”

    海棠伸手,这嬷嬷忙不迭的把孩子抱下来,跟在后面像是被抽了脊梁骨一样跟着走了。

    康熙笑着说:“内子对孩子溺爱了些,见笑见笑。”

    乔老爷想问,您大儿子不是回老家陪您父母和媳妇了吗?后面怎么又冒出个太太来?

    他艰难的问:“您这是一肩挑两房?”要不然怎么有两个太太?

    康熙半藏不露的说:“见笑见笑,父母那边的是原配,这边的……这边的……前几日人多,没跟老哥你说实话,不是老泰山过寿,老泰山去世几年了,是这边太太有事儿交代,这房子是我太太的陪嫁。”

    哦?

    还以为是这里养的是偏房或者外室,没想到是……说倒插门吧,也不对,这没法子形容啊!

    “那令尊令堂和这边?”

    “唉,别提了,这真是一地鸡毛,家里的老爷子放话了,要是小弟敢回去,非打死不可!不提了不提了,外面摆了宴席,请请请!”

    第63章 硬气棠

    这府邸里面哪有什么太太,早上海棠迈着小腿短在这座府邸里面走了走,清一水的壮小伙子在短短的两天内把前面能住的地方给住满了,后院的女人几乎都是粗使的,加起来也没几个,差事就是扫地。

    要是人家半夜翻墙进来,就能看到后院几乎没人住。

    康熙一直说做戏要做全套,所以跟朱尔哈岱交代,让一些住房紧张的侍卫们可以带着家小搬进来把后院的左右两路建筑给填满了,留下中路先空着,对外就说这是给简亲王府当差,既能掩人耳目,也让后门那儿进出些女仆。

    要不然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这里没那些各个年龄的女仆很有问题,必要的时候,让简亲王府老福晋派跟前的蒙古女奴们走动几次送点东西过来。

    至于这里的女主人,也就是传说里的太太,康熙也有打算,跟朱尔哈岱交代:“找个机会制造些意外,让这位太太和金爷仙逝。朕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们周旋,留一个小爷在,这些人才会大胆的跳出来,毕竟一个在鞑子手里养大的娇弱女子和一个半大不大父母极有可能被鞑子弄死的小爷比起来,小爷才值得这些人冒出来闹一闹。”

    朱尔哈岱一一记下,找机会把这些交代给落实了,特别是制造意外,要找合适的机会,也要找合适的地点,更要找一些“目击证人”,最后还要烧一些猪羊的骨灰下葬,防着有人挖掘。

    于是中午乔老爷来拜访,趁着前面吃饭,海棠在后面自己吃了个肚圆睡了一小会后才问乔老爷送了什么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礼物,这些礼物除了很中规中矩的笔墨纸砚之外,还有一些是给女眷的装饰品,一些欧洲古董珠宝……这时候不叫古董珠宝,看上去都还很新,和眼下中式传统珠宝设计有着巨大的不同,更接近于海棠上辈子看到的那些高定珠宝。

    一条多圈的珍珠项链,海水珠,个个都不是很圆,大小匀称,中间是一颗巨大的镶嵌蓝宝石,海棠伸手比了比,这个蓝宝石有她的手掌一半大。放几百年后这条蓝宝石珍珠多圈项链是配上晚礼服去参加宴会都不掉档次的那种。

    还有就是小小的红宝石串项链,很多条宝石串熠熠生辉,旁边用黄金做装饰配件卡在宝石串上,不会在视觉上看着乱,提起来有大半斤重!

    胖棠棠看了忍不住对嬷嬷说:“戴上,给棠棠戴上。”

    嬷嬷笑着蹲下来把红宝石串给她戴上了。

    海棠太小,这会戴上不是项链,已经盖到她的胖肚肚上了。

    海棠又让把珍珠项链戴上,美滋滋的对着穿衣镜欣赏。

    过了一会康熙进来,看到她对着镜子嘟嘴歪头眨眼睛,再看她身上挂着的一串串的东西,忍不住笑:“九格格什么都好,就是这种时不时露出的小家子气招人笑话。”

    海棠就说:“那是棠棠没有宝贝才一副小家子气。额娘的妆盒里面倒是有好东西,可是不让棠棠用。”

    康熙看她头上是光光的头皮,头发都没剩下几根,就说:“你都把自己折腾成阿哥了,怎么还惦记你额娘的那点东西,你惦记也没用啊,你用不上呀!”

    海棠瞬间睁大了眼睛。

    “对呀,棠棠现在是班班,班班是个男孩子,汗阿玛,你的扳指给我一枚吧,好不好?好不好啦~”。

    康熙瞬间哭笑不得:“朕就不该这么说,你是不惦记你额娘了,反而招的你惦记上朕了,你又没学射箭,要什么扳指啊,你的小手指也戴不上啊。”说着把她抱起来,一只手把她脖子上挂的那些东西摘下来递给了旁边的嬷嬷,随后抱着海棠坐在了榻上。

    海棠就说:“我将来能射雕,汗阿玛,你给我你用过的扳指不亏,将来这扳指传下去,人家会说,这是班布拉亲王用过的扳指,班布拉亲王就是用这个射雕的!”

    “看把你能的!还射雕!有些事儿要看天赋,朕每日锻炼,觉得‘圣人以劳为福、以逸为祸’这话说的非常对,拉弓射箭骑马打拳,一日不肯停歇,从不放松,朕自认为精于骑射,也不敢说自己能射雕,你这真是……口气大啊!不过你小,有想法还是好的,冲着射雕去努力吧,等你练习骑射了就知道这里面的的苦头多啊!”

    有些人能登峰造极,可有的人就差那一口气,怎么都不能登上凌云顶。

    看着海棠不服气的样子,康熙很放松的靠在木榻上说:“不说这个了,有些事儿不是张张嘴就能说赢的,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咱们来说说眼下,你如今也算是小有家资的人了,要是能出海顺利,那些瓷器应该能卖不少钱,我跟他六四分钱,咱们六,他四。这个钱到手了要分给窑口的那些窑工一些,还要给朱尔哈岱他们一些,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海棠秒懂,这笔钱给窑工是应该的,人家出力干活了,给朱尔哈岱的这笔钱就是给康熙暗处养的那些人的活动经费,这个经费简直是吞金兽,多少都不够填补的,海棠一直怀疑曹寅的亏空不是接驾闹出来的,是江南通政司的亏空,但是没看到账本没法说,而且现在没几个人知道通政司。

    把这两波钱给出去之后,正经到自己手里面的钱并没有多少。她立即狗腿的表示:“人家这么小,没地方花钱,剩下的钱孝敬汗阿玛和额娘。”

    康熙挑眉:“怎么这么大方?这可不像你呀!”小财迷今天居然不财迷了,真让人以外!

    “谁让棠棠的兄弟多呢,听太后祖母说以后他们分家出去了,您不仅要给他们准备房子,院子,还要把他们的锅碗瓢盆给配齐了。这么一算要花不少钱呢!四哥和六哥也要安家,到时候生了侄儿侄女,他们没钱了额娘肯定会着急。”

    康熙就笑:“当阿玛的怎么也要养儿子,朕富有四海,难道几个儿子还安排不了?给你的你就拿着,别替你那些兄弟着想,他们将来出去办差领俸禄,还有门人孝敬,要是能放得下身段,厚得了脸皮,还能像现在很多王府一样在各种行当里面插一手,他们才不会缺钱用呢,给你的你就拿着!”

    海棠立即扑过去撒娇:“汗阿玛你真好!棠棠最爱汗阿玛了。”

    “知道就好。”

    海棠接着问:“咱们现在回宫吗?”

    “再等等,等天黑了再回去。日后出来行走要小心再小心,哪怕没人盯着你,你也要当做你被暗处的很多双眼睛盯着,要慎独慎密。而且《易经》曾云‘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昔日朕做戏给鳌拜看,能骗过了鳌拜就是因为行事缜密,凡是参与的人都保密,尽管这样,这其中的风险也是很大,当日擒拿鳌拜的时候,有很多侍卫畏惧这位第一巴图鲁临阵吓的不敢动。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松,就算是擒拿了鳌拜,他不死,仍然不能放松,你要设想你的对手在临死前有翻盘的手段并加以防备。

    就拿眼下来说,眼看着要过年了,做戏做全套,让人去买年货,里里外外也要动起来,让外人看着要相信这里正经有一户人家在正经的过日子。

    朕是知道你的,你是觉得无聊,这个好办,把你书本拿来,汗阿玛给你讲书。”

    海棠赶紧把书拿过来,窝在榻上和康熙一起看书。

    乔老爷出了金府,领着人沿着眼前的一片湖水走了几步,他作为一个南方人,对北方这冰雪寒天见的不多,看着这边的冬日景致觉得甚是心情好,这趟来京城不算是没收获,也认识了金老爷这个人物。他想做个本分的商人,金老爷除了家事儿乱了些,为人很温厚,不是那咄咄逼人的人,也不是那锱铢必较的人,很是通情达理好说话,和京师中那些毫不掩饰贪婪的商人一比,也是个本分厚道人。

    这周围因为有十座寺庙所以叫做什刹海,周围居住了大量权贵,还有不少王府,不远处就是当朝大学士明珠的府邸。又因为处在紫禁城的北面,是划拨给正黄旗的地方,这里又居住了大量正黄旗的旗民,两黄旗拱卫着紫禁城,是拿钱都买不到的好位置。

    乔老爷在这里看了一会儿,还想再欣赏一下冰面反射高天云影的美景,就听到有人驱赶,赶紧跟身后的人说:“走吧,回会馆。”

    到了下午,什刹海傍的金府收到一张拜帖。

    朱尔哈岱进来说:“听送拜帖的人说,此人就是那天和您一桌喝茶的商人,想要来家中拜访”。

    康熙看看请柬,随后把请柬扔到了地上,跟海棠说:“小鱼上钩了。”

    这么快?

    海棠瞪大了眼睛:“什么鱼?”

    康熙问女儿:“你还记得那个漆器商人吗?他对江南官场和京城权贵太了解了。一般的生意人是不会知道那么多的。说他是小鱼,不过是一个替人打听事情的人罢了,这人没太大的用处,不是那核心人物,既然是有人打听,咱们不如大方点见一见。”

    随后跟朱尔哈岱说:“就说若是要见,请他们今天来喝茶,明日咱们还有事儿,年前的事儿多,忙不过来,也不经常在家,就怕怠慢了。”

    朱尔哈岱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没一会那位一起喝茶的漆器商人来了。

    这位漆器商人姓全,因为做漆器生意,人家叫他全大漆。

    康熙带着海棠在门口迎接他。

    这漆器商人一进门先是隐晦的观察了一下府邸,这府邸是简亲王府的产业,当初济度给他儿子准备的是,觉得凭着自己的脸面能给儿子讨来一个贝子的爵位。所以这里按照贝子的品级建造和修缮。

    王府换了好几任主人,到了雅布当家的时候,雅布觉得这些装饰不用换,他儿子也能做个贝子。

    仓促之间,这里的装饰没除掉。

    这位漆器商人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之后,就和康熙到了厅堂。

    他来的理由是:“前几日在顺泰楼,乔老爷说出海是賺钱的好买卖,在下很心动,可是家底薄,禁不住折腾,利润高的生意风险也大,万一乔老爷这次去没回来,这不就折了本了吗?当时没敢说入股,也没敢说借钱给乔老爷。

    可是眼下又想賺钱,就来问问金爷,金爷觉得这生意值得投吗?”

    康熙就说:“这事儿怎么说呢,丰俭由人罢了,我们家就是丢了这一万的银子也不会伤筋动骨,我也听说了,说是海上买卖很賺钱,乔老爷缺钱,我这里想挣钱,这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一拍即合所以才投了钱。你家里要是丢了一万银子元气大伤,我劝您别掺和这事儿。”

    “您这才是良心话啊!”

    说到这里,又开始打听江南曹家的事儿,康熙就不再说那么多了,不停的打太极。漆器商人又想请金爷介绍他去拜见曹寅,康熙没答应也没同意,开始跟对方扯闲话,俩人坐着喝了两杯茶,到最后康熙也没答应给对方引荐曹寅或者曹寅的弟弟曹荃。眼看着天黑了,这个商人才走。

    回宫的路上海棠就问:“汗阿玛,这是要吊着全大漆吗?”

    康熙微笑不语,他要先确定对方是什么人,要真的是一个四处钻营的商人,倒也不必理会。如果真的像预估的那样,这是一条小鱼,就要弄清楚他背后到底是白莲教还是天地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是不会就此罢休的,这事你就别管了,安心的读你的书。用你的时候就会让你出门的。”

    对这种敷衍的态度,海棠就顶回去:“汗阿玛这话说错了,你面前的是金府的小主子,将来的主人,将来很多事儿是棠棠出门办的。棠棠不是听不懂,也不是不明白,怎么就不说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就算棠棠没法跟您一样计长,但是您教教您孩子怎么了?”

    康熙挑眉:“就因为你是朕的孩子,不是抱来的,才不让你涉入险境。”

    海棠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舍不了媳妇打不了流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事儿棠棠亲自上,那是尽心尽力,让人家上,给您办差而已,您自己考虑吧!”

    说完一扭头扒着窗户往外看了。

    嘿,这语气!

    康熙养了这么多讨债的,这是头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

    他顿时觉得手痒,对着海棠的屁屁比划了几下,到底没舍得给她一巴掌!

    第64章 犬与狼

    乔老爷送来的两件首饰,海棠把红宝石项链送给了太后,把蓝宝石珍珠多圈项链送给了德妃,因为德妃不能用大红。

    德妃一直很谨慎,别说是其他颜色的红了,她压根不用红色,好看的颜色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和红色死磕?

    德妃看到珍珠项链,就问这是哪儿弄来的。

    当时海棠正逗妹妹,就说:“这东西是过了明路的,汗阿玛都知道,您尽管拿着就行。”

    她是不会把外面的事儿说出来的,哪怕是德妃和太后这样亲近的人也不会透露一丝一毫。

    德妃一边摆弄着珍珠项链一边看海棠,心里忍不住担忧,她是看不明白海棠到底是个什么路子。

    这东西明显不是宫里的,进贡的珍珠不会不圆润。别说这是宫外的,就是宫里的,皇上赏给了女儿她做额娘的就不能插手,没道理给闺女的细软当娘的要抢来用。

    既然孩子送来了,皇上又知道,说明这对父女出去了。

    德妃觉得和康熙频繁出宫对女儿不好,特别是这孩子又在外面跟着阿哥读书,越是见识的多,将来越是难看清前路在哪儿。早年在家的时候,她祖母都不许她出去听戏,说什么听了那些戏台子上的佳人才子将来容易得相思病。

    如今她开始担忧女儿,忍不住跟海棠说:“前几天你六哥在这里对着你妹妹念书,额娘听了一句,觉得就像是在说我,我记得他读的是‘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对你们我是肯定做到了慈,对别的阿哥和格格,我装也装的慈爱一些。俭……不俭省不行,乌雅家没给我送进来多少好处,我手里的银子不多,这些年攒的好东西也都是内务府发放的,俭省着才能过日子。

    至于不敢为天下先,在我看来,这就是谦下退让的意思。我跟你说,这才是金玉良言呢。”

    说到这里拉着海棠的手说,:“我知道你聪明,你汗阿玛常在我跟前说你要是阿哥该多好。一开始你聪明,我觉得聪明的孩子讨人喜欢,也没说过你什么。现在我就要跟你说,你能聪明,但是要做到‘不敢为天下先’,要不然先是你姐姐妹妹妒忌你,然后是各位阿哥妒忌你,最后难容于这些兄弟姐妹,免不了前半生得意后半生坎坷。”

    海棠知道这是掏心掏肺的跟自己说,点点头。

    德妃就说:“人啊要知足,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像我从不穿红色一样,惠妃年轻的时候喜欢穿个粉红紫红,叫我说何必呢,一开始就别穿,现在也没那么多不甘。一开始就别奢求不是你的东西,等到日子归于平淡了也不会郁郁寡欢。

    看我,跟你说这个挺没意思的,你也未必能听的懂,你呢,好好的读书,好好的玩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额娘我记住了。”

    从永和宫出来海棠头一次觉得不快乐。

    她没像着以前那样大呼小叫的跑回寿康宫,而是吹着宫巷里面的寒风往前走。

    紫禁城冬天的风很大,能把人吹着走,海棠回到寿康宫的时候,浑身被寒风吹的没一点热乎气。

    她强颜欢笑的把红宝石项链送给了太后,陪着太后说了会话就回房间了。

    太后一眼就看出来小花骨朵不开心。

    她等着海棠回房间了赶紧把跟着人叫来,跟着的人也不知道,德妃母女两个在房间里说话,她们也不能站在边上听。

    反正格格很反常,香菊就说:“……回来的时候那小脸绷着,走的很慢,奴婢说抱着她走,格格也不搭理。要是放在往常,她一跑动那动静可不得了,紫荆城的耗子都知道她回来了。今儿安安静静和往日真不一样。”

    太后也没从她们这里弄清楚,就赶紧带着十一阿哥到了海棠的房间,海棠都躺下了。

    太后把十一阿哥放到了海棠的炕上,十一阿哥趴在海棠的被子上,把手指塞进了海棠的鼻孔里。

    海棠翁声翁气的说:“十一,你是个坏弟弟!”

    十一阿哥哈哈笑起来,非要把姐姐当成大山在攀登,一定要在裹着被子的姐姐身上爬过去再爬回来。

    太后坐在床边问:“这是怎么了?回来不高兴?和你汗阿玛吵架了?吵架也不是这动静啊,吵赢了回来高兴,吵输了回来生气,怎么这半死不活的?”

    “没有吵架!”

    “那你怎么了?”

    “没什么?”

    “有什么!小花骨朵不和我亲近了,前几年的小花骨朵多好啊,整日乐呵呵的,见人就笑,有什么和我说什么,现在跟那种被人踢了一脚的小狗一样。说,谁踢你了?肯定是德妃,我是知道你的,你汗阿玛踢你这只小狗一脚,你都要咬回去,只有德妃踢了你才会夹着尾巴呜呜咽咽的回来。”

    “棠棠不是小狗。”

    “还不是小狗,不是小狗你怎么不喵喵几声?到底怎么啦?”

    海棠就把被子拉下来,露出脸说:“额娘说,要退让谦让,说我要是再不收敛,姐姐们妒忌我,弟兄们也妒忌我。”

    太后听了一脸不以为然:“都说我没学问,也都嫌弃我不懂,可你这几句话我听明白了。都是先帝爷的错!这事儿怪不到你头上。”

    海棠忍不住睁大眼睛,这和先帝有什么关系?

    太后说:“亏你额娘还是满族的姑奶奶呢,进关这几十年,满洲姑奶奶比汉族的丫头片子还乖巧。这就是先帝喜欢汉学的错!

    什么谦让?你问问老祖宗,当年太宗皇帝驾崩,两黄旗保着肃亲王豪格继位,当时肃亲王学着汉人谦让了一句‘我虽不才……’睿亲王多尔衮立即说‘你既然无才,不如择有才的登基’,两白旗立即摇旗呐喊,那时候大臣们读汉书的少,谁能知道那是汉人的自谦,都以为豪格不行,在紧要关头实话实话了呢。

    那时候皇位差点让睿亲王夺走,那十多天宫里剑拔弩张,最后没法子了,两黄旗都说必须是太宗的血脉登基他们才会服气,要不然谁登基两黄旗就要造反,两黄旗退了一步,多尔衮也退了一步,他要做摄政王,这下子皇位才落到了先帝的头上。

    再说当年的董鄂妃,明明先帝那么宠信她,她也有儿子,但凡她能和先帝一条心,谁当皇后还不一定呢。你是没见过她,她也学着汉人要做个贤妃,不停的劝先帝,对着蒙妃们极尽谄媚,老祖宗病了,她比奴才伺候的都上心,老祖宗但凡不高兴,她必定要去劝先帝,明明先帝为了让她当皇后折腾的人仰马翻,她却是最反对的那个,我当时吓得小心肝都差点没了,现在想想,先帝和她两个人也怪可笑呢。董鄂妃最后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最后怎么样?儿子没留住,自己也死了,越是退让人家越是觉得她好欺负。

    你额娘是让你学董鄂妃,这才是错的,明明是草原上的狼却要装成个狗,成了狗就好吗?兄弟姐妹都是狼,狼会看上狗?越是装成狗越是容易被人家一口咬断腿。

    再说了,有个好名声能怎么样?你有个好名声能嫁个好人家?什么人家比咱们家好?

    睡吧小花骨朵,睡醒了学着狼站在草原上大喊一嗓子,然后把你兄弟姐妹都咬一遍,到时候你们长大了,你高兴了随便喊一嗓子,他们自己就会夹着尾巴给你让路。”

    嗯!

    海棠拉上被子,心情好多了,她就问:“您跟五哥说过吗?说要做个小狼崽子。”

    “你五哥是只小绵羊,他做不了狼崽子呢。我想好了,我要把我的东西留给他,让他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就行了,他那人啊……再说吧。”

    康熙就说老五办不成大事儿,太后也是这么想的。

    “那十一弟呢?”

    “他还太小,他要是也不行,我就多弄点好东西给他,总之不能饿着我养的阿哥了。”

    海棠就撅着嘴巴:“您就不给您最爱的小花骨朵留点好东西?”

    “你但凡没抢回来一根肉骨头我就不让你进门。你见过草原上的狼吃不上饭的吗?除非是太老了,就是遇上了白灾,一头孤狼也敢咬人呢。”

    “棠棠还没看过草原呢。”

    “今年你想想法子让你汗阿玛带你去木兰围场。”

    太后抱着十一阿哥走了,海棠在被窝里想着:自己刚才怎么就突然郁闷了呢。

    这真的好奇怪,不过这会她的心情又恢复到了平日的状态,恨不得大喊一声棠棠已经满血复活啦。随后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日天不亮她爬起来去读书,到了中午大家吃饭的时候,外面一阵喧哗,大阿哥风尘仆仆的进了尚书房,他身后的奴才背了很多礼物,大阿哥给了三阿哥和四阿哥礼物后,顺路给了六阿哥,六阿哥颠颠的跟着大阿哥出来进了五阿哥和海棠的书房。

    给五阿哥的礼物是一把小刀,烤肉的时候用来切肉。给海棠的是一把小弓,海棠看做的粗糙,但是拉了一下,觉得还好,挺顺手的。

    大阿哥就说:“这是在盛京找老猎户给你做的,我说我兄弟这么高,”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再跟他说小孩子比上马石都重,现在开始练拳了,先弄一个小弓练习臂力,他就说这个正合适,能让你练习半年,半年后换新的。”

    “大哥……谢谢你!”

    除了拿自己和上马石比让人想咬人之外,其他的都挺好。

    下午大家一起练习骑射,海棠在师傅的指点下用小箭试了试这份礼物,意外的好用。

    她欢喜的把弓背在身上,去御书房汇报一天学习的时候就说要背回去给太后祖母看看。

    御书房门口遇上了雅布,雅尔江阿很开心的喊了一声阿玛,小声逼逼要和阿玛一起回去。

    雅布一边应付着雅尔江阿,一边看了一眼海棠。

    海棠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在想为什么要看自己。

    雅布进去,接着没一会就出来了,一群小孩子进去汇报。

    康熙检查了作业,看到海棠背着小弓,倒是笑了一下:“你这是……不会射箭,先把东西给配齐了。”他以为海棠背着弓箭是提醒自己给她扳指,就笑着说:“班布拉,你等一下,朕等会看看你的弓箭。”

    大阿哥眉飞色舞的说这是他给弟弟带的礼物,是专门定做的,康熙听了夸他是个好哥哥,让他去内库选一把好弓。

    大阿哥欢天喜地的走了,其他哥哥也走了。

    康熙就带着海棠往他放衣服的房间去。

    海棠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被领着来了一个大房间,这里放着大衣柜和大箱子,里面有一个宫女正在整理衣服。

    康熙说:“扳指放哪儿了?”

    宫女赶紧打开衣柜,从里面端出来两个托盘,托盘上整齐的安放着扳指。

    海棠却伸着脑袋往衣柜里看,看到很多折扇。

    “汗阿玛,看看啊,好多扇子呢。”

    “大冷天看什么扇子,过来,选个扳指吧。”

    海棠蹭过去,康熙坐在凳子上低头看扳指,嘴里说:“考考你眼力见,你看看这里面哪个是最好的。”

    海棠伸出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扶着弓,不满的嚷嚷:“您都没说明白,什么是最好的?贵重的?好看的?实用的?您总要说的具体点才行啊!”

    康熙就叹口气:“扳指这东西,是射箭的时候有用,最好的应该是最实用的,可惜如今八旗子弟武备废驰,不仅不会骑射,扳指也成了他们斗富的玩意,所以随你选。”

    海棠看了一会,真的不知道该选什么。

    “汗阿玛,棠棠第一次看,也不知道哪个最好。好汗阿玛,棠棠没见识,棠棠要靠汗阿玛才能挑个好的出来。”

    康熙就趁机打击她:“呦,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呢?这可不该是贝勒爷该做的事儿啊。”

    说着从托盘里取了一个黑乎乎不规则的扳指出来。

    这玩意仍在地上都不会有人捡起来的那种。

    海棠接到手里,看了看,套在自己的大拇指上:“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是鹿角,这玩意有来历。

    是当年祖宗猎杀的鹿上取下的,赏赐给了多尔衮,当年的多尔衮聪明伶俐,老祖宗到哪儿都带着他,对他很是宠爱。此后多尔衮戴着它南征北讨,顺治七年十一月,多尔衮为了给他额娘阿巴亥大妃追封并祔享太庙,特意出关。办完事儿后他十二月围猎坠马,死于喀剌城,当年三十九岁。这是他的遗物之一,被他的哥哥阿济哥护送遗体和遗物回京,先帝亲自出城门迎接,阿济格当时埋伏的有人手,要叛乱,好在没成功。先帝追封多尔衮为帝,他的福晋为后,因为多尔衮没有儿子,又从多铎身边过继了一个阿哥给多尔衮为嗣。

    这枚扳指就收入了先帝的私藏里面,先帝在次年正月十二亲政。然后开始给阿济格议罪,当时很多人开始攀扯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多尔衮下葬两个月后,被掘坟鞭尸,只能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顺治十二年,也就是四年后,有人上书称颂多尔衮的功德,句句在理,那时这些官员被济尔哈朗骂的狗血淋头,发配宁古塔,从此之后没人再敢给多尔衮说话了。”

    “那……”海棠想说您不打算给多尔衮正名?康熙说:“先帝乃是朕的阿玛,做儿子的,不能妄议阿玛。”他挥手让宫女出去,跟海棠说:“你以为诸王不知道多尔衮的功勋?他不仅带着满人入关,还使得蒙藏疆臣服,南追过南明的朝廷,北镇压过外藩蒙古。不过是多尔衮没子嗣罢了。要是多尔衮后继有人,先帝不一定能顺利亲政,诸王不敢分隔两白旗。一切都还是未知!”

    海棠看看大拇指上套着的这个斑驳的扳指,漠然不欲。

    “好好收着吧,将来你有儿子,可以给你儿子用。”

    “棠棠也能用!棠棠不比哥哥们差的,今儿棠棠看了,棠棠这么小就比四哥厉害!棠棠的小弓比他的还硬一点呢。”

    胤禛的骑射……康熙不想评价!

    “别说你三哥四哥和五哥,这三人朕不想说,咱们说的别的吧。”

    “刚才雅尔江阿哥哥的阿玛为什么来?是不是海子边上的金家出事儿了。”

    “还真让你猜到了。昨日晚上有贼想进去,被发现了,那可不是一般的贼,飞檐走壁很能逃,但是那里住的都是正黄旗的人马,且各个王府又有侍卫。一嚷嚷起来,附近的人都出来捉贼,那贼本来想从水路逃出去,但是这种天气,都结冰了,最后走投无路在水边被抓了。雅布来就是说,那贼招供了,说是听说金家有钱才去偷的,还是个外地的贼。”

    海棠不信,外地的贼?是多么不开眼到紫禁城后面偷啊!那里有那么多的王府,高墙大院侍卫众多,脑子能想的明白的都知道那里是不能偷的啊!

    海棠用单手托着下巴,觉得这事儿真的有意思了。

    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跟康熙摆手:“这事儿啊急不得!老鼠戏猫要有耐心,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您一定告诉棠棠,这挺有意思的。汗阿玛您忙吧,棠棠该回去写着作业了,太后祖母还等着看棠棠的小弓呢。明儿再给您请安。”

    第65章 过新年 一

    晚上海棠回到寿康宫,得意的给太后展示自己的小弓,还把今儿练习骑射时候的成绩得意的跟太后吹嘘了一遍,最后她掐着腰昂着脑袋美滋滋的听了寿康宫上下所有人的夸奖后才把小弓从背后取下来。

    太后看她那神气的小模样也很高兴,就让人把五阿哥接来准备晚上一起吃饭。消息传出去后住在隔壁慈宁宫的六格格就听说了,立即跟太皇太后说了一声从慈宁宫跑来蹭饭,身后还跟着两个尾巴,一个是十阿哥一个是保按。

    吃饭的时候大家高高兴兴,小孩子们吃饭也不端着,个个都吃的很香,海棠打着饱嗝回了房间。

    六格格要还海棠的银子,两个弟弟非要跟着六姐姐进海棠的房间,六格格就推着他们两个出去:“去去去,小阿哥怎么能进小格格的屋子,人家笑话你们。”

    十阿哥嚷嚷:“爷进的是弟弟的房间,六姐你快放开爷。”

    保按在一边嚷嚷:“就是就是。”

    倒是刚才很高兴的十一阿哥发现好几个哥哥姐姐不见了立即瘪着嘴要哭,太后就让嬷嬷喊他们出来和十一玩儿,在嬷嬷们三请四催下,十阿哥和保按只在是进不去才不情不愿的和十一玩去了。

    那两个捣乱的弟弟走了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六格格的嬷嬷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一包银子递给了六格格。

    六格格就给了海棠:“多谢妹妹了,这银子帮我的大忙了,早想来还给你,可姐姐的记性不好总是忘,今儿凑着这一阵子有空,加上大哥回来了,刚才听了跟前奴才的话,心里不惦记盛京的事儿了才给你送来。”

    海棠转手给了孙嬷嬷收起来:“姐姐只要不惦记就行。”海棠也不探究三官保为人如何,反正看六姐姐的反应得到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六格格叹口气,家丑实在是不好外扬,哪怕是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只能叹口气。

    这会五阿哥也在,和十阿哥他们在逗十一阿哥,六格格今日来还钱并不是全部目的,她是为了来见五阿哥,所以和海棠说了几句就站起来去找五阿哥去了。

    姐弟两个出了寿康宫,让人在一边等着,他们两个自己吹着冷风踩着雪在慈宁宫的花园溜达。

    六格格就说:“我以前找人打听,人家都说三官保藐视上官,想着人家大概说的委婉,今日才发现那些人给咱们留面子了!三官保哪里是藐视上官啊,藐视上官是他做的事儿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件,正经来说都不叫事儿!

    他们尺寸功劳都没有,却野心很大,佟家骄纵是人家有功劳在身上,几代人的积累,又有拥立之功,且是汗阿玛的外家,得意了骄纵了倒是能想的明白,无非是仗着功劳血缘罢了,对这种人我是鄙视,可我也承认这样的人家有这个资格。

    三官保他们家只靠着姨妈和额娘就比很多有功劳在身的人还胆大,如今的明珠,朋春,费扬古,这些人谁没功劳在身上?你见过这些大臣们骄纵吗?三官保拉着裙带关系却得意的跟什么似的,郭络罗家如今俨然是一副盛京第一人家的模样,这真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听见一次我就想呸一次,你猜他们最近干什么了?”

    五阿哥一直听着,这会想了想,就说:“左右不过是仗着额娘和姨妈对上官不敬。或者是上次那样顶风作案,包庇盗采人参的人……还有吗?”

    六格格说:“有!他们找死,居然在当地的钱庄里面掺和了一脚,他们自己家的钱都花的不明白,会算账?还是会经营?人家送他们干股,年底数万两银子的花红,让他们做东家,和这件事一比,藐视上官真不是事儿啊!”

    五阿哥皱眉,直觉这事儿不太好,可是他对着这些不是很理解:“钱庄有什么不妥吗?”

    六格格接着说:“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我觉得,这年头干什么都怕多,粮商人囤积的粮食多了容易被官府盯上,给按下一个囤积居奇不怕什么,就怕说这些粮商资敌,沾上这个罪名那就是诛九族的下场。

    钱多了就是肥羊,人家不眼红是假的,为什么给他们送这么多银子,就是扯他们的虎皮保住命,人家的买命银子是好拿的?

    他三官保是个什么东西,敢和京城这里的王府比吗?随便一个王府能捏死他,他居然还敢拿这个钱!”

    六格格叹口气:“他三官保还真当自己是国丈了!”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承恩公?国丈爷?”此刻皇贵妃在承乾宫斜靠在炕上,对坐在炕边的佟妃说:“我劝你们在这件事上大度一些,日后遇上事儿能不计较就别计较,佟家有面子,要在关键时刻用才行,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康熙的新宠包衣出身的章佳氏在永和宫住着,虽然没什么名分,但是人家有贵人的待遇,已经比很多常在答应好多了。

    所以康熙按照管理,给贵人的家族抬旗,被佟国维给怼回去了,怼回去的原因是章佳氏没名没分。

    这件事皇贵妃听说了之后就叫了佟妃来说话,佟妃却很高兴,觉得这是家族在支持自己。

    佟妃听皇贵妃的言语,心里甚是不高兴,皇贵妃是嫡女,她是庶女,俩姐妹年龄也相差的多,而且皇贵妃进宫的早,本就不熟悉自然说不到一起去。加上往日佟妃对皇贵妃巴结,但是皇贵妃不愿意多搭理,现在佟妃正得意,各种情绪交织之下自然不想听皇贵妃的。

    她用手指绕着手帕转了几圈,随后说:“姐姐,怎么到了妹妹的事儿上您这么说了?当初宜妃怀上十一阿哥的时候,您正好封了皇贵妃,她对您不敬,家里是给您出气了的,那时候您怎么不给家里说大度一点要好钢用在刀刃上?!

    上次去汤山行宫,这宫里谁不知道妹妹想趁着这个机会养个阿哥,她章佳氏横插一脚,缠着皇上,这就是打了我的脸,也是打了佟家的脸!不过是如今阻着皇上给她家抬旗罢了,能有多大点事儿?

    您也别说阿玛,容我说一句,您要是争气,阿玛这会已经是国丈了,也不用妹妹进宫来,更没有今天的事儿了。”

    旁边站着的丝绢赶紧抬头看看佟妃,皇贵妃指着门对外面说:“滚!”

    佟妃没想到她直接翻脸了,脸上吃惊极了,随后恢复了平静,站起来还说了句场面话:“您歇着吧,回头妹妹再来给您请安。”

    说完转身出门了。

    丝绢赶紧给皇贵妃端水,说着:“你别生气……”佟妃说话太难听了!当妹妹的不能这么刺姐姐,当嫔妃的不能这么和皇贵妃顶嘴。特别是做皇后这件事就是皇贵妃的心病。

    皇贵妃气的不轻,用手帕捂着嘴,干呕咳嗽,然后整个人瘫在了炕上,五脏六腑倒是都是胀痛的。

    过了好久,皇贵妃缓过这口气:“蠢货啊!”

    打她脸的是章佳氏吗?没了她章佳氏也有李佳氏,是皇上不想搭理她!

    阿玛也是个蠢的啊!你用什么身份反对?

    舅舅的身份?谁家的舅舅管得了外甥的房里事儿?

    岳父?他是国丈吗?

    臣子?臣子更不合适了,管的了帝王家事吗?这件事既不是动储君,又不是废皇后,臣子有什么资格管一个地位比芝麻绿豆还小的后宫女人的事儿?

    丝绢揉着她的心口,皇贵妃就说:“人家打了她的脸,她该立即打回去,拖了这么久再动手算什么?她又不是没力气立即还手,人家一个宫女,出身包衣,想拿捏她当时就拿捏了,当时不拿捏现在动手算什么?

    要动手也罢了,一定要有理有据,千万别亲自下场,可是他们干的什么?不让皇上给章佳氏一族抬旗?这是佟家主动坏了规矩啊!现在去宫里看看,那些包衣旗出身的娘娘谁不是带着全家抬旗的?连京城里都说‘生了儿子领钱粮,生了闺女选娘娘’,可见抬旗这种事儿在八旗里面是约定俗成的。

    拦着章佳一族抬旗,往近了说,干扰了其他旗的事儿,别的旗主老王爷们怎么想?各旗的佐领怎么想?往长远了说,章佳氏不生儿子也就罢了,一旦生了阿哥,这个阿哥还争气,等着看吧,做儿子的是要给额娘出了这口恶气的。十年不行二十年,二十年不行三十年……三五十年后佟家还能如今日这般如日中天吗?三五十年后,章佳氏的儿子就忘了他额娘受到的刁难了吗?……佟家就坏在这群人手里。”

    丝绢小声问:“要不跟大老爷说一声,大老爷说话二老爷是听的。”

    “晚了!这事儿办的本来就不够漂亮,要是大伯知道是不许我阿玛办这事儿的,我阿玛这会后悔也晚了,哪有人把自己的一口吐沫吐出去再趴地上舔了咽下去的!”

    “那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在最近找机会让人上书给章佳氏抬旗,皇上只要同意了,这事儿就了结了。”

    “这好办,随便找个官儿出头就行了,愿意给佟家办事儿的官儿多着呢。”

    皇贵妃摇摇头:“皇上不答应了,把抬旗当什么了?抬谁是皇上说了算,这天下是皇上做主不是佟家做主,一会反对抬旗一会又同意抬旗,反复无常,把抬旗当什么了?皇上岂能让佟家如愿?”

    这件事小之又小,佟国纲把佟国维骂了一顿。

    佟国纲脾气不好,生性暴躁,他的面容就是胡子眉毛跟钢针一样向着外面肆意生长,就如猛张飞一样。

    他拍着桌子说佟国维:“你是缺心眼吗?那章佳氏我打听了,她阿玛不过是个披甲人,她伯父在是军中任参领,当年入宫为了好看,给她记在她伯父名下,堂叔伯们有的在御膳房当差有的在内务府当差,都是些小官。如今全家巴望着脱离包衣旗呢,你拦着干什么?让人说你小肚鸡肠?都说杀鸡焉用宰牛刀,你就不觉得掉份?你一千里马和一头驴赛跑,赢了有什么好处?”

    佟国维叹口气:“说完我都后悔了!”

    但是来不及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佟国维又接着说:“但凡皇上在多说一句,再坚持一些,我肯定不反对。”

    佟国纲冷笑一声,这么说是皇上错了,没猜中你的心思是他不对了。

    佟国纲接着拍桌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知道咱们家安身立命的本事是什么吗?是效忠皇上啊!这江山是皇上的,你我不使劲拱卫江山还指望人家吗?凡是大事,咱们听皇上的,前面是刀山火海,皇上说去,众人畏惧不敢上前的时候你我兄弟要第一个冲上去,死不足惜。至于别的,该你说话吗?”

    佟国纲说完站起来走了,门外他的小儿子夸岱赶紧跟着出去。

    到了车上,佟国纲就跟夸岱说:“你二叔那人糊涂!这人只能安享尊荣不能给家族谋划。”

    夸岱年纪小,就笑着说:“不是您说的那样,我二叔也是大才……”

    “劈材吧!外面奉承几句就真当自己的人物了,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说!你二叔就脸上看着精明,脑子里全是浆糊。你以后别听外面那些人的奉承!听多了人都傻了。”

    “诶!阿玛,这事儿该怎么办?就结束了吗?”

    佟国纲叹口气:“让你额娘和你婶娘在过年朝拜的时候给章佳氏请安,我这边想法子提拔一下章佳家的人。”

    很快到了新年,用太皇太后的话说:“又过了一年。”

    到了大年初一,太皇太后变得神采奕奕,觉得进入了春天有进入了新一年里面,她能再多活一年了,去年的坎迈过去了,真的是可喜可贺。

    大早上一身朝服的太皇太后坐在慈宁宫的正殿,两边站着不少宫妃,打扮的珠光宝气,个个争奇斗艳。

    等到康熙来到慈宁宫请安,她微笑的跟康熙说:“去年说好的,今年冬天你陪着我去盛京祭祖,你可不许忘了。”

    康熙笑着说:“朕答应的忘不了,回头就给盛京衙门下旨,让盛京的宫中早点准备,家里能带走的孩子都带走,一块去祭拜祖宗。”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头,太后也想出门,可是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十一,觉得还是算了吧,让五阿哥和小花骨朵跟去就行。

    两边站着不少的妃子,宜妃听了他们祖孙的对话瞬间有了一个想法,她们姐妹本来就想拉扯一下娘家,皇上陪着太皇太后去盛京,她想请皇上到娘家坐坐,这样也能让盛京的官员对阿玛和兄弟们客气些。

    有了这个想法就如在心里长满了野草,就想找机会说出来。

    皇上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一会话就退出去了,前面有大量官员等着朝拜,宫外的外命妇们也等着来拜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

    在没外人的时候,海棠领着十格格和保按满屋子找长辈要压岁钱,海棠小嘴跟抹了蜜一样,只管甜言蜜语的说吉祥话,十格格和保按一人提着一个红绒包,有压岁钱就直接装包里,小脸红扑扑的,看来玩的很高兴。

    几个人到了荣妃跟前,荣妃笑着让人拿用红绳串好的钱串,故意提在手里逗海棠:“格格,你能记住你收了谁的压岁钱吗?万一你记错了,我们是不是要拿二遍?这可亏大了。”

    海棠大大方方的说:“您放心,这会各位娘娘都坐着呢,谁也没起来走动,我们挨个讨一遍,一遍就能讨完。等会外面的亲戚来了,我们就只要亲戚的,要在诰命夫人们进来前把亲戚们的压岁钱要一遍,这两遍就办好事儿了,你们就是下午逮着我们给,我们也不收了。”

    荣妃一听就跟旁边的德妃说:“格格做事儿稳健,是个有成算的。”

    德妃赶紧和荣妃商业互吹,夸起三格格。

    荣妃把压岁钱给了十格格和保按,就跟海棠说:“你把脸伸过来让本宫捏一捏,让捏了才给钱。”

    海棠真的把脸凑过去:“捏啊,捏这边。”

    德妃就笑着跟荣妃说:“这就是个没脸没皮的。”

    海棠带着十格格和保按收了一圈的压岁钱后,几个人在慈宁宫的一个房间里数钱。

    十阿哥这时候跑进来,他身后还跟着除了太子以外的几位阿哥,这几个也不进门,在门口往里面看,这里就有因为过年放出来的八阿哥和九阿哥。

    十阿哥刚跑来海棠就说:“我们正在查钱,不许你们乱摸。”

    十阿哥很硬气的说:“一堆铜臭物,爷不稀罕,又不是来抢你压岁钱的,弟弟你不大气!”

    海棠问他:“那你来干嘛啊?”

    十阿哥立即狗腿的挨上来,给海棠的捶肩膀:“九弟,你帮哥哥个忙,等会我舅妈来了,你从她手里多要点压岁钱。”

    海棠一听立即摇头:“我不要外臣家的压岁钱,压岁钱也就是图一乐,添的热闹罢了,要是要那些外臣家的,我岂不是成了索贿的?我只要宫里妃位娘娘以上,亲戚里面贝子福晋以上的压岁钱,其他的有了就给,我双手接着,没了我也不追着要,外边的就是送到我跟前我都不要。”

    “你要不要人家的哥哥不管,我舅妈就是你姨妈,你为什么不要?你要多要,一定要多要,让她心疼让她肉疼,让她下不来台最好,九弟,咱们哥两的交情在这里放着呢,你要替我出这口气!哥哥谢谢你啦!”

    “她怎么惹你了?”

    “你别管!记住了!”说着要跟着哥哥们出门,大阿哥在门口喊十阿哥好几次了。

    海棠看他们走了就问保按:“这是为什么啊?”

    “听说啊,听说,钮钴禄家的几位太太来贵妃娘娘跟前吵架,把娘娘给气哭了!”

    旁边的十格格说:“是气病了,我听说贵妃娘娘喝着药操心着过年的安排,一连喝了三五天呢。”

    海棠把帽子解下来抓了抓头皮:姨妈这战斗力杠杠的啊!

    第66章 过新年 二

    没一会外面宗亲们来了,都是各家的福晋和侧福晋们。

    简亲王府的老福晋年纪其实不是很大,也就是人到中年,她的年纪比太后长一些,所以看着要苍老一点。她和太后,淑惠太妃她们是姐妹,都是蒙古多罗贝勒绰尔济的女儿。

    老福晋明显是被雅布嘱咐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后就坐在了太后身边,看看周围没瞧见海棠。

    再看太后怀里抱着十一阿哥,就逗他:“阿哥,给抱抱好不好,让不让抱抱?”

    十一阿哥立即缩进太后的回来,一副怕生的样子。

    太后就说:“今儿人多,他怕生,只让我抱着,谁抱他都不答应,而且这小脸也不敢笑,可怜巴巴的,这还是咱们十一阿哥第一次过年呢,头一回见这么多人,是不是?”

    十一紧紧的贴着太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玩起了太后身上挂着的朝珠。

    简亲王府的老福晋左右看看,就说:“我看着这几个小的都有点怕生,九格格呢?那丫头该是不怕的。”

    “那就不知道怕是什么?你只管在这里坐着,早晚来找上你,今儿跟个土匪似的,带着哼哈二将正堵着长辈要压岁钱呢。”她这是拿海棠调笑,她能说海棠是个土匪,老福晋却不能跟着这么说。

    老福晋哈哈笑起来,她笑的声音太大了,旁边的太皇太后看来,问道“说什么呢?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老福晋就说:“回您的话,正说九格格呢,太后说今儿九格格发财了。”

    太皇太后也笑起来:“你早点准备好,免得等会找着你,你空着两手没钱,看你老脸往哪儿放!”

    老福晋笑起来,跟身后的嬷嬷说:“听见了吗?快去准备。”

    太皇太后转头和别人说笑起来,老福晋就说:“我记得第一年九格格太小,抱来的时候睡的呼呼的,第二年还好,就是说话不利索,这是第二个新年了,说话利索了,腿脚好用了,跑的就没有影子了。”

    太后点头:“小花骨朵好养,几乎没病,吃饱就跑,该吃饭了自己回来,养的壮实。这个就不行了,吃的不多,哄着他都不吃,走哪儿非要让抱着,整日生病,我这大半年来被折腾的人都瘦了二十多斤,半夜睡不好,白日也是晕着头。

    我说不能总抱着他,该放下来让他走走,小羊羔生下来自己不学着站起来将来也站不起来。但是没法子,他也太小了,一哭闹起来就不吃奶,还容易发热,他额娘……”说到这里看看一边和人说笑的宜妃:“……想起来了来瞧瞧,想不起来就真的想不起来了。身边的奴才也没个有用的,也不知道提醒她,还不如六格格和老五呢,这做姐姐哥哥的倒是惦记他。”

    说到这里叹口气:“十一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老福晋跟着叹口气。

    这时候带着虎头帽穿着大红袄的海棠跑进来,后面跟着十格格和保按。

    太后一眼看到了,就跟老福晋说:“赶紧的,混世魔王领着哼哈二将来了,把你的压岁钱拿出来。”

    海棠带着弟弟妹妹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太皇太后身边坐着庄亲王的福晋,这位也姓博尔济吉特氏,是个人高马大脾气很暴的蒙古贵女,属于蒙古贵女里面的刺头,看任何一个人都是从眼角里看的。

    她和科尔沁的博尔济吉贵女不一样,她是前察哈尔亲王阿布鼐的女儿。

    这个阿布鼐,他是他父亲林丹汗和八大福晋之首囊囊大福晋的儿子,不过他是遗腹子。

    林丹汗是蒙古大汗,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后人,是蒙古帝国第二十五任大汗。他在世的时候以恢复蒙古统一,重建成吉思汗霸业为志向,在蒙古草原纵横捭阖,和明朝联手抵御后金,可惜明朝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林丹汗也是屡战屡败,丢了大量的人口和土地。

    然而有句话这样说:“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对林丹汗来说,幸运的是南边的明朝正在衰弱,他似乎遇到了一个好时代。不幸的是东边的女真以势不可挡的势头崛起,正和他争夺草原上的统治。

    最终林丹汗和刚刚登基的皇太极大战,战败后元气大伤,退到青海蒙古。七年内他在青海重整旗鼓,平定了附近势力,正准备和皇太极再战的时候染上了天花,死在了青海的大草滩上,结束了叱咤风云的一生。

    林丹汗死去后,他的儿子额哲和母亲苏泰福晋掌握了传国玉玺,但是林丹汗的八大福晋中的七位觉得蒙古帝国已经是穷途末路,分割林丹汗留下的部落人口牛羊,带着牛羊和帐下势力投奔皇太极去了。

    林丹汗的囊囊大福晋娜木钟最的最绝!她亲口告诉了多尔衮额哲母子的藏身地点,最后额哲被包围之下走投无路献出了蒙古帝国的传国玉玺,满清正式灭了蒙古帝国,成了草原上实际的统治者。林丹汗的福晋们也被皇太极他们兄弟收入后院,标志着元朝的一切势力被清朝接收。

    此时娜木钟已经有了林丹汗的遗腹子,就带着遗腹子阿布鼐做了皇太极的妃子,成了盛京麟趾宫贵妃。

    林丹汗的遗腹子阿布鼐就成了皇太子的养子。

    后来娜木钟和皇太极生了皇十一女和皇子博穆博果尔。

    而额哲和阿布鼐兄弟的命运就称得上坎坷了。额哲投降后,皇太极把他和皇后的次女马喀塔公主嫁给了额哲。

    额哲和马喀塔公主有个女儿,后来嫁给了皇太极的孙子也就是豪格的儿子富绶为妻,红颜薄命。

    然而额哲很年轻就病死了,马喀塔公主又嫁给了阿布鼐,阿布鼐从哥哥额哲那儿接来了察哈尔亲王的爵位,和马喀塔公主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就是庄亲王的妻子博尔济吉特氏。

    这也就是庄亲王福晋特别横的原因,她祖父是蒙古大汗!她外祖父是皇太极!

    她在京城的日子过的不错,但是他父兄日子就不好过了,由于阿布鼐对林丹汗的死和他母亲娜木钟怀着他投奔他父亲死对头这两件事耿耿于怀,多年不朝见皇帝。

    康熙八年,康熙以“多年不朝觐”为理由,削其亲王爵,将阿布鼐□□在盛京,令其子布尔尼袭爵。布尔尼请求见一面父亲,但是被康熙拒绝。

    康熙十四年,布尔尼和弟弟罗布藏发动叛乱,预谋劫出其父,但被长史辛柱公主发现向朝廷禀告,布尔尼和弟弟罗布藏不敌清军,逃命的时候被射杀在蒙古草原,不久阿布鼐被绞死。

    元朝最后一丝势力察哈尔左翼四旗中的权贵被尽皆处死,兵丁被拆散后迁徙到河南府,彻底泯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这位庄亲王福晋是元朝宗室最后一人,值得玩味的是,庄亲王府到现在只有两个格格,夫妻两个求神拜佛就是生不出儿子。

    这位很横的亲王福晋正对着周围的人吐槽他丈夫庄亲王的兄弟,她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把庄亲王弟弟来打秋风的事儿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周围的这些福晋们哪怕平时对她很不忿,但是在听八卦的时候个个都眉开眼笑听的津津有味,伴随着嗑瓜子喝茶水的动作,还有人主动递话:“我记得博翁果诺以前是个郡王啊,他那是被夺爵,又不是罚没了家产,不该去打秋风啊!”

    庄亲王的弟弟博翁果诺在上一代老王爷运作下得了个郡王的爵位却又丢了。实在是有个有本事的爹很容易养出个不争气的儿子。

    庄亲王府上一代的主人是皇太极的第五子硕塞。

    说起这个硕塞,那真是小白菜地里黄,亲爹一言难尽,狗起来不是人!亲娘……硕塞的亲娘命苦。

    硕塞的生母姓叶赫那拉,仔细论关系,她是皇太极生母的堂侄女,算的上是皇太极一表二千里的表姐妹。因为努尔哈赤和他大舅子金台吉那不共戴天的关系,两部落打生打死,直到努尔哈赤的大舅子金台吉死了,叶赫部战败投降,硕塞的生母和第一任丈夫喀尔喀玛成了正黄旗的包衣。

    两口子的日子刚刚安定下来,以为这一辈子就当包衣了,结果她第一任丈夫喀尔喀玛被砍了,没死在战场上的人莫名其妙的被砍了,她就稀里糊涂成了皇太极的侧妃。

    这刚当上侧妃没几年生下了儿子硕塞,孩子还小呢,还抱在怀里吃奶呢,皇太极不做人,把她赐给了内大臣占·土谢图为妻。

    叶赫那拉氏只能哭着和儿子分开,到了一个陌生的家庭去,这日子还没习惯,占·土谢图出去打猎被老虎咬伤,抬回来没多久,人死了!!

    叶赫那拉氏只能改嫁镶黄旗轻车都尉达尔琥,最终在第四任丈夫家中老死,结束了毫不自主更无尊严的一辈子。

    硕塞这个爹不亲娘不见的孩子,居然是皇太极儿子里面很有能力的一个,之所以没用最有能力来形容,是因为顺治皇帝那作天作地的折腾真不好评价。但是硕塞是个正经有能力且文武双全的人物。

    人家不仅战功赫赫,而且是个画家,且是艺术造诣很高的画家。都知道纳兰性德有才华,纳兰性德之前他亲戚硕塞早就扬名了,在扬名的同时,人家还给自己挣了个铁帽子王的爵位,还给家里的次子弄了个郡王的爵位。

    硕塞的一辈子很充实,但是他的儿子们各个一言难尽,被硕塞很惦记的次子博翁果诺因为“坐陪谨不祀”的理由丢了郡王的爵位。

    现在博翁果诺又被嫂子在全家族聚会的场合笑话他打秋风。

    “……那不是老王爷留下不少的画儿吗?他跟我们王爷说想拿去给孩子临摹,我们王爷一听,还挺高兴,屁颠屁颠的给他挑好的拿去,结果那没良心的转手送人了。”

    “送人了?”一群人惊呼,还七嘴八舌的问送谁了,老阿玛留下的东西都是给子孙留的,哪个人那么大的脸值得做儿子的把画儿送人。

    “听我说完啊!人家谢了他几千两银子呢。”

    “这不是卖了吗?!”

    好丢人啊,这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这些人都在窃窃私语,太皇太后的脸色很难看,理论上硕塞对着太皇太后也要叫一声皇额娘,后代里面有这样不争气的,真是气死人!

    这是丢他博翁果诺一个人的脸吗?这是丢了硕塞的脸,丢了太宗皇帝的脸,更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太皇太后的脸色不好看,就说庄亲王福晋:“你们就这么看着?”

    “哪有!我们王爷找人买回来了!可是博翁果诺脸皮厚,今儿说家里缺了这个,明儿说家里少了那个,一开始我们王爷还帮衬,现在都不想搭理他了。”

    硕塞这一支的八卦听的海棠不由自主的站住,双脚不受控制的钉在当地,也想从盘子里抓一把瓜子来磕着,顺便多听点乐子。

    可是他身后的保按和十格格不乐意了。

    两人轮番推她:姐,咱们来干啥呢?咱们是来要压岁钱的啊!你怎么就不动了呢!

    庄亲王福晋也发现了,二个穿的跟大红包一样的小孩子站了好一会了,她磕着瓜子斜着眼问:“呦,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来干嘛呢?”

    海棠伸出手:“恭喜发财,给压岁钱!”

    周围一阵子哄笑声。

    庄亲王福晋就逗她说:“没钱,不给。”

    不给拉倒!

    海棠也不搭理她了,跟周围的说:“看见我们的口袋了吗?赶紧的,拿压岁钱!”

    这些福晋身边的丫鬟嬷嬷们赶紧往袋子里装钱,瞬间装满了两个袋子,沉甸甸的,两个孩子压根提不起来。

    这时候平郡王府的太福晋说:“格格先别走,你侄儿媳妇在这里呢,你当姑姑的不赏她点压岁钱?”

    周围哄然大笑,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从人群里站起来,对着他们福了一礼:“谢两位姑姑和叔叔的赏赐了。”

    海棠从袋子里拿出二份儿钱:“不用谢,赏你了。”

    说完转头要走,被人一把拉住:“格格,您这侄儿媳妇今年是刚成亲,新媳妇脸皮薄,叫你姑姑了,你不赏赐点?”

    海棠恍然大悟:“你们这是想给我下套呢!我听出来了!这会你们肚子里不知道憋着多少理由,从你们这要来的压岁钱等会还要还回去,是不是?”

    “是这个道理,格格想怎么办吧!”

    这个简单,海棠跑到太皇太后跟前,一把抱住太皇太后的腿坐在了脚踏上:“老祖宗,棠棠是您家的,这会该您给棠棠拿钱。”

    太皇太后就说:“我也没钱啊,这可怎么办?要不然问问在座的谁喜欢你,谁喜欢就抱你走,抱走你的人给你出钱,如何?”

    庄亲王福晋立即把手里的瓜子扔在盘子里:“格格跟我走吧,我们家要什么有什么。”

    “不去你家,棠棠谁家都不去!”

    太皇太后就说:“那你把压岁钱还给人家吧。”

    “想让棠棠把压岁钱吐出来,没门!”她站起掐腰:“你们真的想要回去?行啊!现在给你们,我去乾清宫后面跟伯伯叔叔各位爷爷讨要压岁钱去,要是到时候棠棠一高兴说了什么令人误会的话……”

    她呲着两排小白牙,对着这些人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了几声。

    一群福晋立即喊:“格格你玩不起啊!”

    “格格,你这就弄的不好玩了,往后谁还和你玩儿。”

    ……

    一群人嚷嚷起来,德妃赶紧站起来。

    海棠就说:“玩不玩的下去是你们说了算,你们给了还想要回去,什么人呐!现在问你们还玩不玩?想不玩儿就把钱拿走!想玩儿就闭嘴别说话。”

    “格格生什么气啊!那就是给你的!”

    “对对对,格格,大家逗你呢,可不能生气啊!”

    一群人又开始笑起来,太皇太后的手搭在海棠的帽子上拍了拍:“别站着了,去那边,那边还有人没给呢。”

    海棠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去收下一波的压岁钱,这次匆忙的很,收完了就把保按和十格格扔一边,跑来跟太后说:“您坐着,我去前面乾清宫,还能逮着伯王叔王讨要一波。”

    太后就伸手点在她脑门上:“你不用去,等会大朝会结束了,他们会来给老祖宗磕头的。”

    海棠把她的手推开:“您不懂,去前面我只要站在哪儿,他们会立即给,到了这里,就要厚着脸皮要,还要大家一起分。”

    说着摆摆手跑出去了。

    她噔噔噔的跑出慈宁宫,一路到了乾清宫的后面。熟门熟路的从后面的门进入乾清宫,在里面绕了绕去,出了乾清门,穿行过保和殿,中和殿,前面就是太和殿。

    中和殿和太和殿之间没有什么遮掩,但是太和殿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她不能往前一步了,那边正在进行元旦朝贺,也就是正月初一的大朝贺。皇帝登极即位、皇帝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王公大臣赐宴、殿试……所有大事儿在这里进行。太和殿是紫禁城内体量最大、等级最高的建筑物,建筑规制之高,装饰手法之精,堪列古代建筑之首。

    海棠叹口气,坐在了中和殿的台阶上,托着腮帮子远远的看着那些穿着补服顶戴花翎的官员迈着四方步挺胸阔步从月台下去。

    北风呼啸,这些官员以今日来朝贺为荣,荣华富贵让他们在寒风中还能笑谈风声,似乎这凛冽的寒风也没什么了。

    这寒风确实不够凛冽,因为海棠的心开始火热火热的!

    第67章 过新年 三

    大过年别的地方都热热闹闹,中和殿这里冷冷清清,还有穿堂风从这里穿过,一阵风过去,身上难有热乎气儿。

    跟着海棠出来的人就说:“格格,外面的诰命夫人们来朝见了,您不是答应十阿哥要给阿公爷的太太要压岁钱吗?”

    海棠就说:“急什么,姨妈在慈宁宫朝见完了要去贵妃跟前,从贵妃那里出来才会去额娘跟前,没大半天她办不完事儿,我去额娘那儿等着就行了。”

    周围的人都听出来了,她这是不乐意走了。只好去后面的乾清宫借火盆放到她旁边,一起看着她坐台阶上等。

    前面要朝见的除了宗室和朝臣,还有番邦使者和外藩蒙古的汗王或王子,全部朝见完毕要到中午了。

    而在上午这段时间,那些诰命夫人们就去慈宁宫朝贺。等到皇帝和宗室给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请安的时候,这些外命妇们也结束了朝贺各回各家,正好和这些人错开。

    海棠等得眼皮发涩忍不住打哈欠,冬日太阳暖烘烘的照在身上,再加上旁边又有个大火盆,把人烘的睡意朦胧。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睡觉的时候,她身后的宫女提醒她:“格格你快起来,前面朝贺结束了。”

    宗室诸王贝勒贝子已经开始列队,康熙带着太子扶着太监的手从太和殿里出来。

    海棠赶快站起来,跑到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站好。

    康熙已经坐了一上午,这一会儿想要走一走放松筋骨,就没有坐着轿子,而是亲自率领族人往北面的乾清宫去,打算穿过乾清门拐弯向西进入西路建筑群,慈宁宫就是西路建筑群里面最大的宫殿群。

    到了中和殿就看到前面胖胖的海棠激动的在台阶上原地快速踏着小碎,那样子就像是高兴的小狗,乐颠颠的。

    康熙看见她,嘴角忍不住向上弯,对着她招手,海棠赶紧跑过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红色的大球从远处滚了过来。

    太子指着海棠说:“汗阿玛你看看她,像不像大阿福滚过来了。”

    海棠远远的喊:“汗阿玛!”

    康熙笑着说:“这宫里就没有她不愿意去的地方!”嘴里这么说,却蹲下来对着海棠伸开了胳膊。

    海棠助跑几步,一下跳起来扑进他的怀里被抱住了。

    她抱着康熙的脖子就免不了看到了后面层层叠叠的宗室诸王和贝勒们。

    海棠挨个叫人,什么伯王叔王……她的记性好,态度又热情,听着她响脆的嗓子不带喘气儿的一直喊了下去,这里还冒出各种各样的吉祥话,大过年的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这些被喊了的长辈们个个都笑嘻嘻的。

    距离最近的恭亲王说:“哎呀,今儿出门的时候没带压岁钱,这可怎么办?”

    海棠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逗自己,想想自己本来就是为了压岁钱出来的,能这么轻易的饶过他们吗?

    不能够呀!

    海棠一只手搂着康熙的脖子,一只手指着叔叔的扳指:“叔王,你把手上的那个赏我!”

    常宁说:“那你等等吧,待会儿叔叔让人给你送压岁钱来!”开玩笑,压岁钱才有多少,这个扳指可贵了呢。

    海棠要的就是这句话,表示自己记住了!

    说话的时候她还忍不住对着这些亲戚们看了几眼。她小孩子的那点算计大家都看出来了,自然是不会少了她那一份压岁钱。

    福全距离他们很近,看着海棠一路上嘻嘻哈哈童言童语,就说:“这孩子真不好评价,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们哪个像她?”

    康熙就说:“她这人朕是知道的,现在还小,你们不和她计较,她自然厚着脸皮,想干嘛就干嘛。过几年就是催她干点掉份的事她都不答应,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再干不出来那没皮没脸的事儿了。”

    说着把怀里的海棠晃了两下:“明年还让汗阿玛抱你吗?”

    “明年是大孩子了!而且比今年更高更胖,不能累着您了!”海棠充满惆怅,觉得做小孩子的时间过得真快,还没习惯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哪怕她愿意把自己塞进太后的怀里,可问题是太后也抱不住她了。

    这两年德妃已经抱不起胖海棠了,康熙倒是能抱得动她,但是大孩子哪能动不动就让父母抱呢!

    海棠重重的叹了口气:长大真不好!

    到了慈宁宫,慈宁宫这里已经没有了女眷,康熙领着王公贝勒们行礼之后退了出去,他们要去外边儿饮宴。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撑着一上午很疲惫,完事儿后就去躺下休息,海棠便回了寿康宫,在这里见到了宜妃,这令海棠颇为意外。

    宜妃娘家在盛京,虽然有几位兄弟在京城,因为官儿小,在这样的日子里是进不了宫的,所以也没机会和娘家人说话。

    但是其他娘娘的家人都在京城,有资格进宫的此时此刻都在抓紧时间和娘娘们说话。翊坤宫中宜妃是主位,然而还有几位老资格的嫔,早年康熙自己不能自主选妃嫔的时候,进宫的妃嫔都是八旗闺秀,所以这些人的家族总有一两个能进宫朝贺的。

    每年这些嫔的家人都进宫请安,宜妃看了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酸不溜丢的,跟喝了几斤醋一样。

    今年便借口来看望十一阿哥,想在寿康宫多拖延点时间,等到那些嫔的家人们走了才回去,免得看到人家母女团聚心里面羡慕。

    海棠老老实实的给宜妃请安,然后张牙舞爪扮鬼脸跑过去抱着十一阿哥,在他的腮帮子上亲了两口。

    十一阿哥哈哈哈笑了起来,非要亲回去。

    海棠一边让弟弟在脸上涂上湿哒哒的口水,一边跟太后说:“待会儿……唉呀,只能亲脸,不许亲鼻子……待会儿人家来送压岁钱,您一定要收下,那些都是棠棠的压岁钱!棠棠辛苦讨来的。哎呀,弟弟是不是长牙了呀!把你的小嘴张开,让姐姐看看~啊~”。

    说完之后就掰着弟弟的小嘴看他的牙床。

    太后就问:“你这又去哪儿要压岁钱了?宫里都让你过了一遍了,今儿还说你比那篦子都好用,哪个犄角旮旯都没放过,有些太妃都被你上门讨了压岁钱,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有些太妃的钱花不出去,棠棠要是不上门,她们一直都不开钱匣子,棠棠是让她们体会花钱的乐趣!再说宁太妃是最不能抱怨的,保按弟弟有很多压岁钱,她不过是出了几份,出的少进的对,她有什么可说的。

    宫里没什么漏网之鱼,棠棠刚才去太和殿外面等着,凡是能来朝贺的长辈都答应给棠棠压岁钱了!!!这是他们自己说的,棠棠都记住了,您让人写个单子,回头棠棠是要对账的。”说完之后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要不是因为搂着十一阿哥,她这会儿就能掐着腰得意一会儿。

    宜妃正想说:格格可错过了赫舍里家和钮祜禄家给的压岁钱。

    但是转念一想,钮祜禄家的当家太太是德妃的亲妹子,就是见不了面,人家也有专门的压岁钱给她留下。赫舍里氏也办不出落下一个人的事儿,也就微笑着没开口。

    她一面羡慕德妃能见到家人,一面又觉得和海棠比起来九阿哥大部分时候也不叫淘气。

    反正九阿哥是不会跑到太和殿外边等着要压岁钱的。

    宜妃也想不明白,都是淘气的孩子,九格格倒是人人喜欢,九阿哥怎么就淘气的人嫌狗憎!

    这个时候海棠已经对着太后喊起来了:“祖母您快来看,十一弟长牙了呀!”

    “早就知道,用得着你来说!要等着你提醒,你弟弟早就因为流口水把脖子那里给淹了。”说着就对着十一阿哥伸出手去,十一阿哥从海棠怀里挣脱出来,手脚并用的往太后那儿爬。

    太后把十一阿哥抱在怀里拍着,跟海棠说:“今儿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去上课了,你跑出去玩儿吧。”

    海棠答应了一声,就噔噔噔噔跑出去,准备去永和宫。

    可是刚进了永和宫大门海棠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永和宫的众多住户们这会儿都坐在门口走廊下面晒太阳或嗑瓜子儿。

    要放在平时这些人是不出门的。海棠就觉得挺意外,在众人的目光中穿过,来到了主殿。

    她对门口的双喜问:“她们为什么都在外边坐着?”

    双喜虽然在门内站,眼光确实往外瞄,听了这话就跟海棠讲:“那自然是因为佟家的人来了,就是有些奇怪,佟家的两位夫人领着几位少夫人没去隔壁的承乾宫宫,先来咱们这儿直接找了章佳贵人。还带了很多好东西来,唉哟,都用绸缎裹着,一箱一箱的搬过去了……”

    双喜眉飞色舞的想和海棠分享一番,但是这话没说完就被德妃给打断了。

    “双喜!我看你是闲的,乱七八糟的事儿怎么能让格格知道,快把格格领进来。”

    双喜听了赶紧牵着海棠的手进去。

    德妃坐在炕上,旁边趴着同样被打扮成大红包的十二格格。

    海棠立即踢了鞋往炕上爬,嘴里面喊着妹妹:“好妹妹,乖妹妹,想不想姐姐,姐姐我大半天没见你了,你在家里面乖不乖?有没有吃东西?闹没闹人?”

    相处熟了之后十二格格倒是没有那么畏惧姐姐,直接翻身躺在了炕上,两条腿翘起来,两只手拉着小脚做了一个很高难度的动作。

    海棠也学着妹妹双手拉着双脚,然而她的身体已经很硬了,刚做了几下就觉得浑身骨头疼。

    小婴儿的柔韧性真的太好了,这真是羡慕不来的呀。

    德妃正在准备话题,觉得今日女儿和福晋们开玩笑有些过火,觉得一个公主不该这样。在德妃的心里,公主应该是贞静贤惠,她想再劝的时候就听见外边有了喧哗声。

    佟家的女眷从后院出来了。

    双喜随后进来说:“娘娘,人走了。”德妃冷哼了一声:“这是多看不上我这个主位啊!进来出去连个招呼都不打,恐怕人家这个时候心里还埋怨我没出去见她们呢!毕竟人家是皇上的舅妈!”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德妃嘴里有种说不出的讽刺。

    外边院子里传出进门关门的声音,看来那些看热闹的也散了。

    大过年的别说那些不开心的,德妃就跟双喜说:“我记得赫舍里家送了东西来,在哪儿呢?”

    双喜赶紧出去端东西,德妃就说:“这是先皇后娘家给各位皇子皇女的压岁钱,也不多,就几尺红布几枚银币罢了。”

    双喜端着托盘进来,里面果然有一块红绸子,上面还压着一个很大的银币,这个金币和外边的铜钱样式一样,都是外圆内方。然而这上面并没有刻什么康熙通宝。而是两面雕刻的梅花,做工很精致,有儿童的半个手掌大,看着大却不值多少钱。

    然而因为工艺精湛,足以称得上是艺术品,海棠拿了之后越看越喜欢,就直接挂在了自己身上。

    海棠一边往自己的扣子上挂银币,一边问:“赫舍里家送来了,钮祜禄家呢,还没来吗?”

    德妃说:“别的宫里面他们已经派人送过了,你姨妈待会儿要往咱们这边来说话,她把你们几个的东西给捎过来。她这会儿正在贵妃跟前,估计要说半日的官司。

    唉,阿灵阿对他哥哥法喀是一点都不手软,以前他们家的家产兄弟两个手里都握着一些,现在阿灵阿继承了爵位,就要把法喀手里的那些给要回来,法啦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子孙都有了,那些产业都是养活一家老小的,怎么可能会交出来!

    阿灵阿逼迫的越来越紧,还有理有据,说什么其他兄弟分的家产就那么一点点,他凭什么分那么多?既不是家主,又不是嫡子……理由多的是,说了一大堆,贵妃说情都不管用,贵妃前几次调解娘家矛盾的时候把你姨妈叫过去,你姨妈当时就把贵妃给顶回去了。”

    海棠这会儿正在炕上躺着,听了之后忍不住说:“我姨妈……看不出来呀!好勇!”

    德妃却不这样想:“咄咄逼人也不好,把人给逼得太紧容易出事,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开始给海棠讲这个,海棠嘴上嗯嗯嗯,在心里面不意为然。

    无事发生的时候谁都能说点大道理,可是有朝一日能把死里头置于死地,谁愿意得饶人处且饶人?

    海棠听着打了个哈欠,正打算在炕上翻滚几下给自己醒醒神的时候,外边说章贵人到了。

    章佳氏没贵人的名分,却享受着贵人的待遇,所以后宫宫里的女人都称呼一声章贵人。这会儿她带着宫女过来,就是为了刚才佟家的事儿来的。

    德妃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请她坐下之后笑着说:“既然他们送来了,你尽管收着,东西大大方方的留着,你越是推辞,人家想的也就越多,往后只管安安心心过日子就行。”

    说白了,这是拿家族前途换来的,章佳氏不能不接,接了难受,不接也难受。佟家再一次用自家的权势让受委屈的人闭嘴了!此时此刻,德妃对章佳氏十分理解,跟她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章贵人连连点头,她内心烦闷,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人家的家族都能抬旗,轮到她了怎么就不能?她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也没主动得罪过谁。大过年的,章贵人实在高兴不起来。

    她看到两个格格在德妃身边打滚,就知道德妃这个时候正跟两个女儿拉近感情,她自己也不好久坐,说了几句就站起来告辞。

    章贵人前脚刚走,德妃刚要开口接着刚才的话说。

    这时候双喜急匆匆的进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就属于半边脸兴奋半边脸惊悚。

    双喜这样的表情海棠还是第一次见,做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太难了。

    正抱着妹妹在炕上翻来翻去的海棠赶紧爬起来,噌噌的爬到了德妃身边坐好。

    双喜吸深呼吸了两次才说话。

    “隔壁皇贵妃……叫太医了!”

    第68章 人将死

    德妃很震惊,她过了一会才消化了这个消息,也没露出什么高兴的样子,叹口气说:“哎,这一日还是来了,她从八格格去世后就一直身体不好,拖了这几年,也到了拖不下去的时候了。”

    说着她歪在靠垫上:“七格格夭折的时候,我简直跟被人摘了心肝一样,那阵子恍恍惚惚一直走不出来,后来有了海棠才觉得好受一些。”

    因为想起了七格格,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看看海棠,想着七格格比海棠还大一些,要是能养的住,这会和六格格那样是个半大姑娘了。

    想着长叹一声。

    十二格格敏锐的发现她心情不好,爬过去要钻到德妃怀里。德妃赶紧坐好,把小女儿搂着,就跟海棠说:“今年……不是,今儿是大年初一,新一年了。就是去年冬天,你们妹妹病的那阵子,你们去了汤山行宫,我做梦了,梦到六七月正热的时候你六哥夭在了畅春园,哎呀,梦里难受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可是在梦里一转眼你四哥因为中暑生了场大病,差点救不过来,太医说他不行了,我和皇贵妃在他病床前吵了一架,我怨皇贵妃没照顾好他,皇贵妃说你四哥是为了偷偷看我才病倒的,说我偏心,我骂她虚伪……我醒来后哭的眼睛都肿了,心肝脾肺肾像是移了位置一样,养了好几天都是疼的。”

    双喜把手帕捧过来:“娘娘,您就是担心十二格格才做这样的梦,人家说日有所思也有所梦。”

    德妃擦着眼泪:“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吉利,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呸呸呸,双喜等会提醒我说一声,等会去给菩萨上香,别让这晦气冲撞了。”

    说着把手帕递给了双喜,跟海棠说:“你七姐姐没的时候我难受,可是没法说,也说不出来。都是当娘的,她那份苦我是知道的。

    对于皇上来说,他的孩子多,说不定都忘了那些没了的阿哥和格格,但是对于宫里面当过娘孩子又夭折的女人来说,提起那些苦命的孩子来就是摧心肝一般的疼,旁人顶多跟着掉些眼泪,哪里能体会其中的痛苦,最后还是当娘的最难放下。”

    海棠就说:“额娘,您放心,我和四哥六哥桂枝妹妹都没事儿的。”

    德妃笑了一下:“我知道,不过是做梦罢了。说起皇贵妃来,今儿早上看着她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会就请太医了?今儿是大年初一,要是能忍忍都不会在大年初一找太医,毕竟今儿宣召太医不吉利啊!”

    特别是宫里有太皇太后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老人家最忌讳生死之事,也讨厌不吉利,谁都不想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触霉头。

    双喜猜测:“刚才从慈宁宫回来的时候,看着就是有些疲惫,刚才佟家的人去了才叫的太医……不会是被佟家的人气坏了吧!我听说承乾宫的人去请皇上了。”

    德妃聪慧,早就猜出来了,佟家人张狂,早晚有皇贵妃看不下去忍不了的时候,小事儿一桩桩累加到一起最后就成了这雪山崩塌的样子。

    这时候外面宫女进来通报:“娘娘,钮钴禄家的夫人来。”

    德妃立即说:“快请!”

    玛颜珠笑着进来,刚进门就要拜下去,旁边的宫女赶紧把她扶起来。

    德妃笑着说:“你客气什么,快坐。”

    玛颜珠看到德妃怀里抱着一个,身边坐了一个,笑着扶着丫鬟的手坐在了炕上:“给两位格格请安了,新年大吉啊!”

    十二格格什么都不懂,海棠盘腿坐在炕上,看姨妈的样子就知道她最近日子过的很得意,得意到张狂,张狂到海棠讨厌,所以海棠微笑端庄的说:“姨妈新年好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什么亲近的姿态。

    玛颜珠让人把托盘端上来,里面装着四块绸缎。

    玛颜珠就说:“没法子,赫舍里家给的就是这些,我们也不好越过他们。”

    说着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个手帕系成的小包,解开后里面是四枚比铜板略大,黄金加珐琅烧铸的金币。这些金币上是蓝色红色的珐琅,一面是汉字一面是满文,都是吉祥话。

    玛颜珠推到德妃跟前:“给阿哥和格格的!”说着眉飞色舞的加了一句:“这是给咱们家阿哥和格格的,宫里其他人的都是银子做的,这些是我特意让人打的,连十阿哥和十一格格都没有。”

    德妃心里顿时纠起来,她这人不敢冒头,这种特殊的事儿让她浑身不舒服,只能微笑的说:“破费了!”转头跟海棠说:“赶紧谢谢姨妈。”

    海棠替自己和哥哥妹妹一起谢了姨妈,对放在炕桌上的四枚金币没多看一眼,和今儿堵着宗室长辈要压岁钱的小财迷模样判若两人,而德妃和玛颜珠就开始说起了家长里短。

    玛颜珠就说:“刚从承乾宫门前过,看到里面各处慌乱,听说皇贵妃有些不好?”

    德妃不想说,就拍着十二格格低声讲:“我也是刚听说,说不定没你知道的多呢,你别不信,我和她本来就不对付,早年我是她的奴才,后来她养了四阿哥,我们两个更是合不来了。为了避嫌,她那边的事儿我是一直不过问!”

    玛颜珠忍不住摇头叹息:“大过年的……大年初一弄这一出,难说能不能平安的度过今年啊!”

    德妃立即说:“你可要谨慎点,这话可别让人家听见!”

    “我知道!”

    德妃看着妹妹似乎比当初在闺中时候还张狂几分,一想就知道这是做了钮钴禄家的当家太太,有底气了。

    就问:“你最近怎么样?老福晋好伺候吧?没难为你吧?”

    遏必隆去世的时候阿灵阿还是个孩子,他额娘的年纪不大,如今就是个中年女人,早年就听说她是个有心眼的,没心眼能斗倒侧福晋一系?更何况遏必隆的侧福晋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这么好的牌都没赢了她,可见玛颜珠的婆婆也不是一般人。玛颜珠进门后不知道婆媳关系怎么样呢。

    玛颜珠果然脸上的表情不好看了:“她也确实闹出不少的幺蛾子,把她的丫头给我们公爷当通房丫头,我捏着我们公爷,看谁敢在家里扎翅!”

    德妃想说点别的,看到旁边海棠在听,想着一些话题不能让小孩子听,就立即打发海棠出去:“九格格,你去外面玩会,额娘和你姨妈有话说。”

    旁边的香茶和香菊赶紧蹲下来给海棠穿鞋。海棠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四阿哥养的吉祥从外面跑进来,这只哈巴狗颠颠的跑到海棠身边,绕着海棠转了几个圈,然后就往外跑。

    海棠赶紧跟着跑出去,出了永和宫就看到康熙的仪仗停在承乾宫的门外。看来康熙已经到了。

    海棠在永和宫前面蹲下,旁边的吉祥也跟着一起蹲下来。

    没一会六阿哥先从承乾宫出来,接着是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吉祥在这边汪汪几声,他们兄弟往这边来了。

    海棠跑去问:“怎么不见太子哥哥和大哥三哥?”

    五阿哥说:“他们年纪大了,四哥是留在那儿侍奉汤药了。”

    年纪大了不好再进嫔妃的寝宫,所以就没来看望。

    海棠问:“皇贵妃娘娘如何?”

    六阿哥叹口气:“吐血了,刚才我们跟着四哥进去看,发现娘娘的脸色白了。”

    九阿哥说:“白的跟纸似的,出气多进气少。旁边的佟家人还哭,哭的让人头疼,大过年跟哭丧似的,好好的人听见就烦,别说皇贵妃那样子看着就难受,你们要信我,我上个月被打的趴床上,那抽抽的疼和皇贵妃娘娘的脸色是一样的。”

    众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现场瞬间冷场。

    好在十阿哥是个救场王,十阿哥憨憨的说:“我一直想问,她早上不是挺好的?”怎么转眼就病了。

    早上皇贵妃还起了个大早去慈宁宫磕头,她是后宫之首,带领嫔妃们把所有的流程走完了,还坐着和其他福晋说笑了一会,以皇贵妃的身份接受了外命妇的朝拜。

    九阿哥就说:“就你傻!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不许问了。”

    十阿哥把帽子拉下来,抓了抓头皮,转头看这海棠:“九弟,你知道吗?秃子头上的哪个虱子?”

    海棠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十阿哥就放心了:“不是我一个人不知道就行。”

    众人隐晦的看了一眼十阿哥,你亲爱的九弟是装着不知道,只有你,是真的不知道!

    反正今天是大年初一,对于这群小子来说在哪儿玩不是玩儿啊!所以在巷子里一群孩子玩了起来。

    六阿哥玩的时候还惦记四哥:“也不知道四哥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难受的哭了?”

    四阿哥确实很难受,掉了好几回眼泪了。

    因为太医会诊之后告诉康熙,皇贵妃的身体已经救不过来了。

    康熙在大年初一就发了怒,逮着太医院的人骂了一顿,骂他们尸位素餐,好在这人文雅一些,没骂的太难听,中心意思就是往日你们这些酒囊饭袋经常给皇贵妃问诊,怎么那时候就诊不出她身体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

    以前是诊断出来的,但是大家说的都委婉,而且康熙这回怒起来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也不想回忆昔日太医的报告。

    以前太医就暗示他皇贵妃的身体很糟糕,他往往沉默以对,这回把人骂的狗血喷头后让这群人拿出个好的方案来,务必要挽救皇贵妃的性命。

    皇贵妃身体不好是事实,但是往日温养也见了效果,顶多是虚弱一些,不像现在那样躺着毫无生机。特别是她上午还在慈宁宫和人说笑,这会怎么吐了血呢?

    丝绢被叫到康熙跟前,丝绢低着头说:“今日佟家去隔壁章贵人那儿了,娘娘就说这事儿不如不办,弄的丢人现眼。佟家的二位夫人说……说……说就算是丢人现眼也认了,总比年年给宫里的阿哥格格们准备压岁钱送不出去强,娘娘觉得这是说她没做上皇后……”

    现场的言语交锋比丝绢说的更激烈,但是丝绢是佟家送来的宫女,忠心皇贵妃不假,对佟家也忠心,她要把事情描述成佟家夫人失言,娘娘自己想不开气的吐血。要不然皇上生气对佟家降罪怎么办?

    最终在康熙的心里形成一种大家都有错,但是佟家只有两分错,皇贵妃自己占了八分!

    康熙对丝绢的印象她就是皇贵妃的忠仆,听了这话也没想太多,他从不怀疑丝绢会摇唇弄舌粉饰是非,毕竟在他的心里,表妹想当皇后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因为这个好多次都吵的不能收场。

    佟家想出皇后,表妹想当皇后,两处的想法是一样的,目的是不一样的。佟家的目的是想增加权柄,表妹的目的仅仅是想做皇后。因为两者相依相辅,康熙担心佟家将来尾大不掉太子不好处理,一直没答应。

    康熙知道皇贵妃的心病是什么,只在心里觉得愧疚难安。

    她跟丝绢说:“送佟家的人出宫吧,让表妹好好的养养。”

    丝绢退了出去,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皇上没怀疑,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进了寝宫对着佟家的女眷说:“皇上有旨,请佟家的人出宫。”

    佟家来的不止是两位夫人,还有几位少夫人,康熙年轻,当年民间传说董鄂妃是顺治的弟媳妇,顺治杀了弟弟夺了弟媳的传闻已经闹的风言风语了,康熙也避免和外命妇见面,免得再传出什么闲话来。

    佟国维的夫人不想走,不管怎么说皇贵妃是她的亲女儿,这时候真的担心,却哭闹着不走,被佟家的其他人架着出去了。

    丝绢送她们出去,其他几个大宫女在病床前侍奉。

    等到人走了,皇贵妃才睁开眼睛。

    四阿哥赶紧问:“额娘,哪儿难受?”

    皇贵妃觉得浑身都难受,却强颜欢笑:“没有难受的地方,你放心好了,等过几日额娘就好起来了。”

    康熙从外面进来,叹口气坐过去握着皇贵妃的手,对其他人说:“朕有几句话想和皇贵妃说,你们退下吧。”

    几个大宫女和四阿哥从屋子里退出来,门口的宫女和太监也退下了。

    他们从寝宫出来,看到佟家的两位夫人拉着丝绢的手,以为是交代丝绢尽心尽力的侍奉皇贵妃,都看了一眼往茶房去了。

    佟国纲的夫人生性怯弱,而佟国维的夫人却很张扬霸道。这会两个人握着丝绢的手,佟国纲夫人嘱咐说:“娘娘那里你费心,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们赶紧往家里传信。”

    她看着皇贵妃好不起来了,说句不吉利的话,似乎到了下世的光景。

    佟国维的夫人一擦眼泪,跟丝绢交代:“你劝娘娘跟皇上求一求,这人眼看着快不行了,让她求着皇上封她做皇后。”

    丝绢只能点头应下。

    佟国维的夫人又接着说:“宫里有事儿你们听佟妃的,皇贵妃娘娘这样子……往后你们不必再听皇贵妃吩咐,佟妃指使你们,你们一定要听。”

    丝绢瞬间觉得这位二夫人的手如烧红的钳子,想甩却甩不掉,又被烫的皮骨分离。

    寝宫里面康熙对皇贵妃说:“朕命格不好,父母缘浅,又带着克妻的命数,前面两位都已经走了,朕是舍不得你。”他这是在解释为什么不把表妹封为皇后。

    皇贵妃的微笑完美无缺:“表哥,都过去了。不必再想了,我也不求什么了,这事儿过去了,以后咱们谁也别提,行不行?”

    康熙不知道她这是真情还是假意,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两个人静悄悄的,谁也不说什么,起初皇贵妃身体还好的时候,两个人吵架吵到掀桌子砸东西,如今皇贵妃安安静静的躺着,说句话都费力,康熙突然觉得眼酸,背着她擦了擦眼泪,等他擦了眼泪,转头发现皇贵妃陷入了昏睡之中。

    下午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来到了承乾宫,太医在她们跟前说:“若是调理的好,还有一年的寿数,调理的不好只怕剩下三五个月的了。”

    太皇太后一阵叹息:“这丫头也是个命苦的,年纪轻轻的……哎!”

    一转眼新年过去开始上学,四阿哥请假侍奉皇贵妃,皇贵妃躺在床上听他读书,因为照顾的好,皇贵妃的精神好多了,还能给四阿哥讲解书中的知识。

    皇贵妃跟四阿哥闲聊说:“若是老天爷怜惜我,让我再看看这一树梨花,今年看了梨花我就圆满了,明年还不知道这树梨花开给谁看呢。”

    丝绢在一边说:“您可别说这丧气话。”

    皇贵妃就说:“人都有一死,这有什么可丧气的呢,免不了的啊!”

    丝绢又说:“既然您这样想,不如……您做皇后,到时候这和隔壁的坤宁宫一样封起来……”。

    皇贵妃哈哈笑起来,跟丝绢说:“去吧,看看我的药好了吗”。

    等丝绢走了,皇贵妃对四阿哥说:“日后我死了,你千万别让丝绢跟着你。”

    四阿哥问:“为什么?”

    皇贵妃摇摇头:“再忠心的奴才,看到主子行将就木的时候就想着改弦更张。我眼前的这群人是这样想的,这宫里的奴才大部分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别那么信任奴才!”

    说完闭上眼睛:“再读两段我听听。”

    四阿哥心情复杂的的读起来。

    很快出了正月,万物复苏,气温回暖,皇贵妃的病情还一直不好,四阿哥也请了一个月的假了。

    到了春季,京城附近要灌溉农田,康熙短暂的出去了几日,回来后的第二天,把海棠带上出门了。

    他在马车里跟海棠说:“今儿有两件事儿,第一,乔老爷要回广州了,在回去之前,想和咱们见一面。第二,要去给你佟额娘求菩萨,希望菩萨保佑她能病好。”

    “哦!”

    “你去跪经!”

    海棠:……

    行叭!

    和乔老爷约见的地方在灵光寺,据说这里供奉着佛祖释迦牟尼圆寂火化后留下的两颗佛牙舍利中的一颗,是佛教圣宝,据说这里求什么都很灵验。

    请寺中的高僧念经祈福,胖墩墩的海棠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在默默的祷告。

    大殿外面,康熙叹口气跟乔老爷说:“在我们家海棠前面,内子还生过一个女儿,可惜夭折了,当时留下了病根,现在病根发作,很多好大夫都说回天乏力。”说完摇摇头,他一脸愁容也不是装出来的。

    乔老爷想劝他想开点,但是这种事儿怎么想的开啊!只好跟着一起叹气。

    但是乔老爷很快想出了賺钱之外两个人可聊的东西。

    “诶诶诶,金老爷,我想起来了,年前年后有好多人找我打听你呢。”

    “哦?都是谁啊?金某人也么那么多朋友啊!”

    “一些广州的同乡,也有一些南方的朋友,说是想让我牵线搭桥介绍你们认识。”

    康熙摆摆手:“谢你好意,我现在没心情啊!内子的病很重,你要是知道好大夫不妨推荐,其他的算了吧。”

    “好啊!日后再说吧。”

    海棠从大殿里面抖着两条腿出来,跪了半天腿都麻了,这算是替四哥跪了。

    海棠出来拉着康熙的手说:“爹,听大和尚说这里能求签,去求一支吧,卜个吉凶,求个心安。”

    康熙觉得这提议不错,和乔老爷一起去了。

    乔老爷求财,问这一趟出行可否顺利,得到一支上上签,大吉大利。乔老爷开心的像个孩子,当时就给寺里面捐了五十两银子的香油钱。

    康熙问平安,说是家里妻子病了,想看看卦象如何。

    得到了一支下下签,大凶之兆。

    康熙的脸顿时阴云密布。

    看康熙的表情,海棠也不抽签了,就说:“爹,要不回家吧?”

    康熙气的咬牙回宫了,可是宫里有个好消息等着他,住在永和宫的章佳氏怀上了!

    要是能生下来,是个阿哥的话,这是十三阿哥,是个格格的话,这就是十三格格。

    康熙心里好受了一些,但是因为皇贵妃的病情,他的心情没因为这个消息有太多的改变,照例对着章佳氏一番赏赐,让梁九功交代德妃照顾好章佳氏母子。

    佟妃在皇贵妃跟前陪着说话,自从皇贵妃病了之后,佟妃是隔三差五的去承乾宫。

    这会听了章佳氏有孕的消息,心里真的很酸!

    她现在做梦都想有个阿哥!

    为什么自己梦想得到的,人家能轻易拿到?

    她想不明白。

    皇贵妃看她,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这宫里真是不缺傻女人,她在想,当初自己得知钮钴禄皇后搬进坤宁宫就是这个样子吧!

    人啊,一辈子不能强求,放过自己吧。

    这道理临死才悟透。

    佟妃问:“您笑什么?”

    皇贵妃说:“没笑什么,我笑我呢!”

    她就是不开解佟妃,就是要让她在宫里被无形的墙撞的头破血流,等到老了,年华不再,回忆半生,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么的可笑。

    第69章 其言善

    从正月开始到梨花三月开放,皇贵妃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精神不错,还能出来走走,坏的时候起不了身,只能在病床上忍受痛苦。

    她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下来,身上没了一点肉,呈现出一种皮包骨头的模样,眼眶深深的凹陷进去,不熟悉的人看一眼就觉得骇人。

    梨花的一整个花季她都躺在梨花树下,等最后一朵梨花落下,她跟四阿哥和左右宫女说:“我死而无憾了。”

    左右宫女忍不住用袖子擦泪。

    从这时候开始,皇贵妃的脸上皮肤再没一点点光彩,迅速暗淡下去。佟家上书请旨,想送佟家的两位夫人进宫照顾。

    康熙准奏之后,皇贵妃看到伯母和额娘,就跟她们交代后事。

    “我和胤禛母子一场,他却不是我肚子里生的,我把他还给德妃,咱们家也不做夺人子嗣的事儿,我有我孩子,我要下去和我的孩子团聚去了,你们也别为我感到遗憾。我死之后,你们也别嚷嚷着让他给我披麻戴孝,也别闹着记在我名下,让我死了也安安宁宁的,不再给你们操心了,行吗?”

    佟国维的夫人是亲娘,这会哭的跟泪人一样,趴在床榻上嚎啕大哭。佟国纲的夫人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拉着皇贵妃如骷髅一样的手,哽咽的说:“娘娘的吩咐,哪能不听啊!”

    皇贵妃眼泪也如决堤了一样,跟佟国纲的夫人说:“我的那点东西,都是些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给胤禛吧,也算是我们母子一场留个念想,不枉做了几年母子他叫了我几年的额娘。”

    说到这里,她看着佟国维的夫人:“额娘,您保重吧,你的闺女到底是白养了。命该如此,也怨不得谁。”

    佟国维的夫人放声大哭,扑过去抱着皇贵妃:“我的大妞妞啊,我的妞妞啊,我只有你一个亲生的闺女,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皇贵妃叹口气:“回去吧,别来了,让我安安静静的等死吧,我死了你们来看我一眼就够了。”

    佟国纲的夫人说:“娘娘,我们是来伺候您的……”

    皇贵妃已经没精神了,嘴里反复的说:“走吧,都走吧,谁也别留下。”

    最终佟家的两个夫人被送出去,哭着回家去了。

    佟家兄弟听了她们的话,佟国维也跟着哭起来,佟国纲叹口气:“唉,没法子,都到这一步了还能说什么!既然娘娘有交代,就听娘娘的。外面多去布施,求佛祖看在咱们虔诚的份上让娘娘多喘几口气也行。”

    眼看着皇贵妃病重,按照顺治皇帝时候的旧例,宫中的妃嫔们要去给皇贵妃侍疾。当时的顺治皇帝恨不得把皇后能享受的一切都捧到董鄂妃跟前,自然要折腾的满宫嫔妃如同侍奉皇后一样侍奉皇贵妃。到了康熙朝,皇贵妃病重,内务府奏请按照旧例该让满宫嫔妃去侍疾。

    皇贵妃拒绝了,她想安安静静的死,不想在死前看到满宫的莺莺燕燕。

    她把人赶走就陷入了昏睡,醒来的时候发现康熙坐在床边,皇贵妃还心情不错的开玩笑:“皇上来了?昔日李夫人蒙着头不愿意见到汉武帝,我久病在床,怕是比昔日的李夫人还不如,要不这会我也蒙着头和你说话?”

    康熙叹口气:“你不是李夫人,朕也不是汉武帝,学他们干什么?”

    然后两个人就无话可说。

    康熙坐了一会才开口:“朕让东西十二宫来给你侍疾,你怎么把人赶走了?”

    “都那么忙,我这里不缺人,算了,让她们回去吧。我很喜欢承乾宫,喜欢这里安安静静,她们来了,又带了那么多的人,喘气的声音远远的都听到了,哪有什么安静可言。”她转头看着康熙:“要是夏天我还有一口气,你别让我去畅春园,我想留在这里,我从进宫就住在这里,也想死在这里。”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还有一件事我不办心里不踏实。”

    “你说。”

    “让德妃过来,当这你的面我把胤禛还她。”

    “朕当年就说过,胤禛是你的儿子。”

    “胤禛不是个小猫小狗,你说是就是了,他是个人啊!我要在我死前,和德妃了结了这一段孽缘!我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儿,是她对不起我!到哪儿我都能说,她不过是给我看库房的宫女,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男主子的背主奴才!”

    “这事儿……”康熙张口结舌。

    皇贵妃看他说不出来,冷笑了一声,这事儿的罪魁祸首不是一直没开口吗?到现在也开不了口是不是?

    皇贵妃闭眼睛:“叫德妃,叫胤禛。”

    康熙叹口气,摆摆手,丝绢赶紧出去。

    德妃就是在隔壁的永和宫,四阿哥就在门外。

    母子两个一起进来,德妃态度谦卑的给康熙和皇贵妃磕头见礼。

    皇贵妃跟四阿哥说:“胤禛,这是你额娘,跟你额娘回去吧,往后别来了。”

    四阿哥顿时哭出来。

    德妃自然明白这句话是意思,她要在这时候给儿子争取最大的利益,立即说:“留四阿哥在这里伺候娘娘吧。”

    她在脑海里迅速评估这件事,争取在皇上跟前给儿子留足了好印象,肚子里迅速开始打腹稿。

    可皇贵妃对德妃的逼问随之而来:“你不想要你儿子吗?”

    四阿哥说:“儿子不想离开额娘。”

    说着跪在脚踏上拉着皇贵妃的手,哭着喊着不想离开。

    皇贵妃生气的瞪他一眼:你个傻孩子,以前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我费尽心思把你从我身边剥离出去,你怎么就不了解这一番苦心呢。

    皇贵妃闭上眼睛,对四阿哥说:“我不是你额娘,你走吧。”

    四阿哥一脸泪水摇着头:“您是额娘啊,您是啊,您才是额娘啊。”

    德妃心情复杂,这时候也维持不住刚才的算计,呼吸都紊乱了。

    康熙看这事儿难收场,就说:“先跟德妃回去,明日再来伺候吧。”

    说着站起来把胤禛拉起来,推着他跟德妃说:“带回去吧。”

    德妃只能伸手拉着四阿哥走,四阿哥又不愿意走,挣扎的很剧烈,梁九功上去抱起挣扎的四阿哥出去了。

    屋子里还能听到四阿哥的哭闹声,皇贵妃心如刀割,实在是觉得这孩子死倔死倔的,早就给他把道理讲明白了,他怎么临到头来还闹呢。

    这让德妃怎么想?

    他到底是要和德妃做一辈子母子的。

    她也不能求表哥对胤禛多照顾,更不能说她怕将来德妃母子不合,她不敢开口,但凡她露出一点不舍来,等她咽气了,胤禛就记在她名下了。

    佟家人的贪婪和张狂她是知道的,等佟妃生不出儿子来,到哪个时候佟家就是胤禛身上的蚂蝗,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德妃回到永和宫看着哭哭啼啼的胤禛,叹口气。

    她这会在反复衡量,让儿子在这件事里获得最大的利益。比如得到一个王爵?

    德妃在心里反复思量,旁边的四阿哥哭着哭着睡着了。德妃没发现,还是双喜提醒德妃,德妃才发现胤禛已经哭累睡着了。让赵金银进来把胤禛抱到了给十二格格准备的房间里睡一会,德妃正反复衡量得失的时候,四阿哥的乳母谢嬷嬷来了。

    谢嬷嬷说:“刚才皇贵妃娘娘叫了奴婢过去,说让奴婢给您带话:‘眼前一时的好处不是一辈子的好处,别丢了将来的西瓜捡了眼下的芝麻’。

    还说:‘德妃要是能斗的了佟家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

    德妃怎么可能斗的了佟家!

    德妃表示知道了,惹不起躲得起啊。

    佟家!佟家!

    胤禛不是佟家的血脉,佟家看不上他,到时候用胤禛跟用奴才一样……德妃就知道皇贵妃的打算了,不沾好处,也不用受委屈。

    德妃叹口气,只要皇贵妃咽气了,就再也没事了。

    下午六阿哥回来,一进门没先看额娘和妹妹,跑去见四哥了,可他四哥还在睡觉,他出来拜见德妃。

    “唉,今儿顾师傅还问儿子呢,问四哥最近读书了吗?算算好几个月了。皇贵妃娘娘真的好不了了吗?今年汗阿玛都没走远,都是出去几天又回来了,想来是惦记皇贵妃娘娘。”

    德妃看着小儿子,心里想着隔壁的终究快死了,无论怎么说儿子回来了,自己两男两女,已经凑成了两对好字。那人已经气若游丝将要步入黄泉,算了,别贪心了,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人要往前看。

    打发了小儿子,她就去守着四阿哥,四阿哥半夜哭醒睁开眼就看到德妃。

    德妃打起笑脸对着四阿哥嘘寒问暖,又让人端茶送餐。

    德妃一面拿筷子给四阿哥的碗里添菜,一面说:“你明日再去承乾宫吧,去守着药炉子煎药也是你一片心,其他的也不用多做,自有太医想办法呢。”

    四阿哥嘴角动了几下,到底是没把解释说出口,他想说两个额娘都是额娘,今儿他是口不择言,说话伤了这位额娘的心……可是话是他自己说的,他抗拒解释,也不敢解释。捧着碗默默吃饭。

    德妃已经转过弯儿了,不跟儿子计较,看他快吃完了跟谢嬷嬷说:“他今儿就睡在这里儿了,他这年纪也不大,人家也不会说什么闲话,只管让他住着,你去问问大喜,看把铺盖什么的准备好了吗?”

    谢嬷嬷身后是高无庸,两个人对着德妃态度谄媚,表现的谦卑又恭顺,奉承了德妃说她想的全面,没什么缺的,又说大喜为人和蔼,什么都准备好了。

    四阿哥看他们奴颜婢膝,心里堵的慌。

    这些奴才看佟额娘不行了,都开始给自己找新主子了,谢嬷嬷和高无庸以前都是佟额娘的人,对着永和宫的态度都是不搭理,如今对着额娘摇尾乞怜了。

    他觉得佟额娘更可怜了,人没咽气,手下的人各奔东西,自己是不是也是和这些奴才一样,是树倒猢散中的猢狲呢?

    他把碗放下跟德妃说:“我要去守着佟额娘。”

    德妃赶紧跟着他出门:“都这么晚了,你明天再去,先睡一会,明天额娘叫你。”

    “我去打地铺守着。”

    德妃看他撒丫子跑了,又穿着花盆底压根追不上他,只能在心里骂他是个小王八蛋!

    永和宫的人多着呢,这动静很快都知道了,关起门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德妃,这孩子被人家养熟了领回来又能怎么样?

    瞧瞧,这不是鸡飞蛋打了吗?

    第70章 历死亡

    时间很快到了五月,宫里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四阿哥有小半年没去上学了,而皇贵妃也病了小半年了。

    皇贵妃的身体很差,差到大家都觉得现在天气很热了,她还盖了两层被子。

    康熙安排宫眷们搬到畅春园去,他也想带上皇贵妃,但是皇贵妃却说:“我要在这里等八格格,她没去过园子里,她只会来这里接我。”

    康熙叹息一声,无话可说。

    不愿意走的还有四阿哥,别管德妃是如何遮掩,宫里对这两个额娘一个儿子的事儿嚼舌头的人有很多,多到康熙都知道了,很是发了一场火,慎刑司又一次在后宫出动,不过因此康熙对四阿哥的印象很好,觉得这孩子不是那冷心冷肺的人。

    他也想留四阿哥在这陪着,但是皇贵妃不肯留四阿哥,她坚持让康熙把胤禛带走,对于四阿哥来说,这一去就是永别,哭的山崩海裂,无论他个人意愿如何,他最终被几个力气大的太监抱走了。

    太皇太后起初没什么表示,太后虽然很多时候缺心眼,但是她是个很厚道的人,就跟康熙说:“咱们不能都走了啊,留她一个人在宫里岂不是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等死,想想都觉得可怜,要不然我留下来照看,让十一跟着他额娘,五阿哥和九格格大了,没我的照看也能吃的好睡的好,我也能放心。”

    康熙对这个提议很心动,而且太后留下来,皇贵妃这里有什么变化也有人能拿个主意。于是就把皇贵妃托给了太后,然而太皇太后不允许。

    理由很简单,一个皇贵妃又不是太后的儿媳妇,没必要劳动太后亲自看护,又不是不带着她去园子里避暑,是她自己不走!

    太皇太后的态度变化就是因为皇贵妃和德妃这几个月来在四阿哥身上来回拉扯。

    她对皇贵妃的印象因此变得不好,觉得这人算计太多,要是不舍得就把孩子留下,要是不留下就干脆点,别再管孩子了,可是三个人纠缠了这么久,不就是胤禛不懂事皇贵妃玩弄心计吗?

    这是要给他们亲母子之间埋钉子!

    太皇太后觉得皇贵妃病着还有这心眼,也真是祸害遗千年。她不同意太后留下来,发话之后,除了一些低位嫔妃,紫禁城里能说的上话的人走了个干净,最后佟妃留下来伺候。

    可是皇贵妃昏睡的日子越来越多,天气越来越热,她身上没一点热乎气,在晚上,两条被子都不够用,还要加一层毯子。

    几个大宫女握着她的手,入手冰凉,和活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脾气火爆的云纱忍不住哭:“主子啊,你一辈子也没干活缺德的事儿,怎么就落下这么一个报应啊!”要么受尽苦楚病好了,要么一口气咽下不受罪,这是既受罪又毫无希望。

    她的话刚说完,就有佟妃气的要让人掌她的嘴。

    云纱就说:“我知道我说什么了,佟妃娘娘也不用让人抽我,我现在就能拿绳子吊死我自己给主子殉了,不过是现在主子还有一口气我也跟着活着,主子没气了,我自有我的办法。”

    说完对丝绢,新绸,素锦,软罗和雪绫说:“我不是有些人,惯会装好人,既然装了,要装的像一点才是,怎么装着装着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是暗讽她们对皇贵妃越来越不上心,对佟妃多有巴结。

    皇贵妃从昏睡中醒来,听了几句就知道怎么回事,也没说话,闭着眼接着睡。

    进入到七月,皇贵妃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好几天水米不粘牙,又过了几天,宫女发现她呼吸断断续续,身上也没了热乎气,慌的赶紧请太医,太医们每天都守着,一群人会诊完毕,都说不行了,跟畅春园说吧。

    佟妃立即派人跟畅春园报告,当时夜里康熙接到消息立即从畅春园骑马返回,令人开了城门直入大清门,进宫之后发现皇贵妃和一具枯骨没什么区别了。

    然而皇贵妃还吊着一口气,康熙一直坐在她床边,坐了一夜。

    天快亮了,皇贵妃醒来,看到他坐着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康熙握着她的手,知道这是最后弥留的时候了,问她:“表妹,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皇贵妃说:“我想晚点见到表哥,你一定要晚来找我们。”

    康熙的眼泪掉下来,几乎哽咽,握着她的手颤抖的点头。

    康熙问:“佟家那里,你有什么交代的吗?”

    旁边的佟妃瞬间看向皇贵妃。这时候无论皇贵妃求什么,皇上必定不会驳回。

    皇贵妃却说:“我因是佟家女才进了宫,是佟家在前,我在后,我一个受恩惠的没东西回报他们,哪有什么交代。”

    佟妃心有不甘的低下头。

    康熙接着问:“胤禛那里,你有什么交代吗?”

    “我和他母子缘分尽了,他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教他养他是皇上的事儿,我能有什么交代?”

    康熙一时间心如刀割,越是此刻越想满足表妹。

    “身后事,你有什么交代的吗?”

    皇贵妃说:“我不过是一个贵妃,内务府有例可循,能有什么交代?真的要让我说,是如今天热,我死之后尸体不耐高热,不必厚葬,早点让我入土吧,我一辈子体面,不想让人闻到我身上的臭味。”

    说到这里看到一边跪着的几个大宫女,就说:“让云纱给我守着那堆物件吧,等胤禛分出去了,她和那堆东西一起跟着去胤禛那儿吧,她是个傻丫头,干不好那精细的活儿,只配看东西。”

    云纱再忍不住,以头叩地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在心里喊着:“您这么聪敏干什么,您怎么不傻一点,您傻一点也不会落到这下场。”

    康熙默默无语。

    外面很快禀告说太后回宫了。

    太后直接进了承乾宫,跟身边的人说:“趁着她有口气,喂她点东西,别饿着她。”做个饱死鬼上路吧。

    下面的人赶紧去准备。

    随后端来参汤肉粥,康熙掰着她的嘴喂了一些下去。

    皇贵妃再次昏睡。

    众人觉得今日大概是最后一日了,可是皇贵妃撑到了初九的早上。

    康熙寸步不离的守着,一大早看她还有一口气,觉得或许表妹能留住!

    表妹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是做皇后啊!

    要是让她做皇后,她是不是能咬牙再撑一撑?

    于是一大早康熙下令,马上准备皇后的衣饰,内务府立即准备封后大典。所有在京的内外命妇来跪拜皇后。

    这命令一下,先收到命令的内务府目瞪口呆。

    内务府没皇后的衣服啊,连个备份的都没有。但是圣旨都拿到手里了,哪里是能找理由的推脱的。

    整个内务府瞬间如同沸腾的开水,每个人都开始忙乱起来。

    在畅春园里,嫔妃和皇子们突然接到通知,去给皇贵妃,不,新皇后磕头。

    尚书房放过学,这些皇子们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要把自己的礼服给找出来,要不然表现的就不恭敬。

    太后已经回去了,六阿哥就拉着四阿哥喊上海棠一起去德妃哪儿。

    德妃收到消息的时候赶紧准备,把自己和小女儿十一格格给收拾的妥妥当当。等三个孩子来了,她立即安排三个孩子去换衣服,接着一起坐车走。

    外边儿太监们跑着催促各宫的宫眷们动作快一点,如今皇贵妃,不,是皇后娘娘只剩下一口气,皇上的意思是要让娘娘咽气前做皇后,所以内外命妇必须赶紧把封后的事儿办完。

    六阿哥飞快的把自己的衣服换了,再看看四阿哥,四阿哥也早就把自己的衣服换得妥当,换衣服的时候还用袖子不停的抹眼泪。

    这一段时间四阿哥失魂落魄,脸上没有一点笑影,而且瘦了很多,听到谢嬷嬷他们讲,四阿哥半夜常常惊醒,因此六阿哥对这个哥哥颇为心疼。

    “四哥别着急,咱们马上到。”

    另一边海棠在德妃的屋子里换衣服,因为天气热,而且海棠还是个小光瓢,在男装和女装之间,海棠很果断的选择了男装。

    因为德妃给她准备好了假发,这种东西不透气捂在头上早晚会生痱子。

    海棠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跟着哥哥们一块跪拜。

    德妃并没有对海棠多关注,她坐在椅子上正在发呆,时不时的还叹口气。

    海棠换了衣服就喊她:“额娘,我这边好了。”

    “好了呀?双喜,你去把阿哥们叫出来,咱们去坐车吧。”

    德妃说完之后又叹了口气。

    海棠就忍不住问:“您今天怎么了?怎么接一连三的一直在叹气?”

    “还能怎么?如今皇后娘娘要去了,我的心情,算了,不跟你说了,待会儿看到你四哥你少在旁边嬉皮笑脸。”

    “我知道,我又不是那不懂事儿的人。”

    一提起四阿哥,德妃是满脸愁容重重的叹了几口气。时至今日,德妃已经看明白了,这儿子回来了,但心没回来,罢了罢了,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一辆马车放一盆冰,六阿哥先跳上去,拉着四阿哥也上了车。接着是海棠助跑几步,提着衣袍的下摆跳跃而起,稳稳的落在了车板上,她蹲在门口对着下面伸手:“额娘,把妹妹递给我。”

    十一格格被递到海棠的怀里,下面的宫女扶着德妃上车,车里面有母子五个,已经没位置了,其他的宫女都去别的车上挤一挤。德妃看自己这里已经收拾妥当了,吩咐了一声,马车向着园子外疾驰而去。

    路上早就被清理干净,京城权贵的马车在新修的石板路上疾驰而过。

    车里面很颠簸,海棠抱着妹妹和四哥坐在一起,六阿哥和德妃坐在一起。

    十一格格还不满一岁,在姐姐怀里无聊,就伸脚踢四阿哥的胳膊。

    四阿哥压根就没有感觉到,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一样,仿佛就是行尸走肉。十一格格踢了几下之后被海棠发现,便对着她的小脚丫子拍了几下,然后对着妹妹做出一副凶恶状,警告她别再踢了,再踢给她扔下去。

    畅春园距离皇宫有一段距离,在快中午的时候到达了宫里。马车直接在承乾宫门口停下,太监请他们下车,院子里面已经站满了人。

    而整个承乾宫也早已布置的喜气洋洋,内务府除了没把皇后的衣服弄好之外,其他的办得妥妥当当。

    甚至人家已经想到了前面,暗地里准备符合皇后身份的棺木和陪葬品。

    德妃领着几个孩子进去,就看到钮祜禄贵妃一边咳嗽一边对他们招手,这位贵妃脸色很不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了几口气才和德妃说话:“咱们外边等着,让几个孩子进去先磕头。”

    德妃赶快嘱咐六阿哥和海棠:“老六,扶着点你四哥。海棠,你看好桂枝,她要是敢闹只管揍她。”

    两人答应了一声往正殿去了。

    新皇后的寝宫安安静静,香炉里面还烧着香,有一种清新的味道。

    几个人跟着宫女进去,就发现康熙已经穿着一身大礼服坐在了椅子上,他的对面正是还有一口气却一直没醒来的新皇后。

    海棠看了一眼,床上的东西全部是新的,那种从库房里面刚拿出来的潮味还能闻得见。

    四阿哥机械的走过去,跪地不起,趴在床边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六阿哥赶紧用胳膊捅了一下海棠,随后大声喊:“儿臣胤祚给汗阿玛皇额娘请安。”

    海棠立即拉着妹妹跪倒:“儿臣皇九女皇十一女,给汗阿玛皇额娘请安。”

    康熙没一点反应,云纱上去拖拽着四阿哥出来,四阿哥挣扎着,云纱对六阿哥和海棠说:“阿哥和格格赶快把四爷给拉出去。”

    六阿哥虚胖,赶快去拉,和云纱两个人压根都没把人给拖出来。

    海棠一看,一跺脚,上去挤开六阿哥,捂着四哥的嘴,将人拖出来了。

    隔壁偏殿坐着太后太妃,云纱送他们到这里来,跟四阿哥说:“您别再闹了,别让人家说娘娘不会教养孩子,您一举一动关乎着娘娘的名声。”

    四阿哥无声的哭了起来。

    抱着十一格格的六阿哥叹口气,走过去挡着他。

    这时候几个阿哥都来了,磕头后过来一起站着,也没说什么。

    没一会十一格格的乳母找来,这样的场合,只要是皇子皇女年纪小,还是在母亲身边更好一些。

    七阿哥就安慰四阿哥说:“四哥,这是好日子,别哭了。”

    三阿哥也说:“是呀,想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成皇后了,不容易啊,该高兴才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大家听着都觉得有点刺耳。大阿哥和一身礼服的太子都忍不住看他了一眼,连八阿哥都隐晦的看了看这位三哥。

    九阿哥直接对着三阿哥翻了个白眼儿。

    十阿哥没听出来,就说:“我刚听他们说老祖宗不回来,待会儿宫外各位福晋进来之后就可以参拜了。”

    七阿哥问:“怎么参拜?这地方到底是有点小……”

    正常应该是去坤宁宫。

    五阿哥说:“直接在院里跪了,而且事发仓促,也只有在京城的这些命妇,比如说蒙古的和盛京的,这会儿压根来不了。”

    这时候几位格格也来了,十格格和海棠站在一起,伸手拉着海棠的衣服,就说:“我和姐姐们看到佟家的人来了不少呢!现在他们去给皇额娘磕头了”。

    这话说完之后,大部分皇子皇女脸上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大阿哥就说:“要不是爷年纪大了,爷这个时候非要进去瞧瞧。”看看佟家现在是什么嘴脸,这等于是拿一个女儿换一个外戚,值了!

    佟家比新皇后更渴望皇后的名头。

    佟家的女眷这时候都是一身诰命服饰,悲痛中还夹杂了一些欢欣。给人的感觉就是既难受又兴奋。

    佟家的两位夫人呼唤了一会,然后新皇后一直没醒来。从昨日到现在,只有一口气罢了。

    这时候外面礼仪太监喊起来,大家开始排班,要跟着一起叩拜了。

    因为承乾宫不适合有大典礼,所以外面宫巷里有很多人跟随礼仪太监的喊声磕头。

    一下午的典礼过去后,佟家的两位夫人留下陪着守了一夜,第一天清晨,新皇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再没了气息。

    等于她在昏迷中做了半天的皇后。

    封后典礼之后就是葬礼,葬礼这事儿太后在一边看着,海棠因为来找太后,也参与了一点。

    他们把新皇后移到棺木里,海棠去的时候有人喊:“娘娘喜欢的东西拿来。”

    衣服钗环被捧过来装进了里面,又有人喊:“娘娘生前的宝印宝册拿来。”

    新皇后的印章被捧着送来,没用过的印章直接随着主人进入了棺木。

    随后请人看她最后一眼,佟家的两个夫人趴在棺木上大哭,旁边的宫女把人扶下去,请太后和皇上看一眼。

    新皇后去世,海棠一眼没看到,因为他们说容易把小孩子吓掉魂,所以不许小孩子看。

    太后摁着海棠,嘱咐她:“你别动,我去看看。”

    说着她扶着老嬷嬷的手去看了一眼,康熙没来,下令直接封棺。

    在一片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后,棺木被封,外面根据礼仪太监的喊声,纸钱飞舞,棺木在一片哭声中被抬出承乾宫。

    承乾宫的第一位女主人也走入了历史。

    第一天,承乾宫的大门也被关上,和前面的景仁宫一样不再住人,等着新君的皇贵妃住进来。

    丧事结束,宫中的人返回畅春园,皇子皇女开始服丧。

    这一天海棠刚射了八十支小箭,就看到梁九功来了。

    梁九功一张脸谄媚的如大花,跟海棠说:“格格,皇上要见您呢。”

    海棠想想,汗阿玛最近有点难过,也不太爱见人,对孩子的功课也敷衍起来,怎么突然要见自己。

    她还是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去见康熙。

    康熙在鸢飞鱼跃亭里面垂钓,看海棠来了,让她坐在小马扎上。

    胖胖的海棠坐在马扎上,赶紧低头看看,就担心把马扎坐坏摔自己一下,好在没事。

    康熙说:“朕这里有件事,问问你,看你要不要接。”

    “什么事儿?”

    “朕这几日打算让金老爷两口子走黄泉路,你配合着去演一出戏!”

    海棠瞬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去啊!”然后试探的问:“要让棠棠哭灵?”刚刚参与过的,业务不算生疏,因该是能哭的出来。

    不是。

    “是你要露面。”

    康熙看着鱼竿,跟海棠说:“这半年来,有人不断窥视什刹海边上的金家。这京城里跟筛子一样,没先到这半年人家就把这三层皮给扒的干干净净啊。甚至把德塞的故事编的有模有样,真是……难为这些人了。”

    “什么故事?”

    海棠很好奇,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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