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汤山行宫的第一顿饭是一起吃的,吃完后各自散了。康熙还想拿着最近官场发生的事儿教教孩子们,但是想想都这么晚了还是算了。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白天赶路身体很疲惫,吃完饭后早早的回去休息了。宫妃们也各自退下,皇子们在太子的带领下要去泡汤。十阿哥在走的时候还喊着海棠:“九弟,一起去啊!”
他身边的哥哥们迅速离开,那速度简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应和十阿哥的只有保按:“姐姐走啊。”
海棠摆摆手:“你们去吧,我要和太后还有姐姐们去。”
保按就喊:“我也要和姐姐们一起。”
但是姐姐们不打算带他一起,纷纷把他往外推,外面的兄弟们等着两个小的,听见屋子里保按撒娇和姐姐们拒绝,保按又和姐姐们来回拉扯,夹杂着十阿哥发出各种蠢言蠢语,最终个个不耐烦,八阿哥和九阿哥回来拖走了他们。
太后就带着格格们去泡,还特意给她疼爱的小花骨朵准备了一个大木盆:“你头一次来,还不会凫水,这是防着你沉底了特意给你准备的。”
海棠的脸鼓起来:“您这是嫌弃棠棠胖!”
“你这话说错了,可从没嫌弃你胖过,胖是福气。”太后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胖就是有福!
海棠是第一次泡温泉,身上裹着小毯子,看姐姐们都下去了,就没出息的在岸上问:“姐姐们,热不热啊?”
大格格说:“不热啊,泡着很舒服呀!你下来,姐姐给你搓一搓啊。”
六格格捂着嘴跟姐姐们说:“等会她下来咱们一起摸她的小脑袋。”
五格格捂着嘴笑起来,三格格也跃跃欲试,心想等会要敲她几个脑瓜崩出气。大格格说:“别说,心里知道就行了,别让她发现了,这丫头鬼着呢。”
然后六格格和五格格就哄着她下来:“九妹妹下来吧,水不深,还很舒服,你来试试啊。”
海棠鼓足了勇气,慢慢的蹭到池子边,伸出脚脚试了试水温,在姐姐们一声声的呼唤里下了水。
康熙这会在皇贵妃的院子里,康熙脱了外面的衣服,窝在炕上,旁边放了一架满堂红,上面放满了蜡烛,他在灯下读书。
皇贵妃这会正在洗漱,屋子里面安安静静,彼此各不相扰,丝绢扶着她坐在妆台前面给她梳头的时候新绸轻轻的走过来,在她耳边说:“娘娘,今儿叶大爷请人传信,说是想让您拉扯一下侄儿入上书房。”
叶大爷就是他的兄弟叶克书,是佟国维的长子,目前在銮仪卫当差。今日帝王出行,銮仪卫掌管皇帝皇后车驾仪仗,自然是也跟着出来了。
皇贵妃听了没说话,她不知道这个意思到底是叶克书的还是她阿玛佟国维的。
这个时候传信,大概是知道了一个新来的班布拉贝勒身边没小子陪伴,只有几个太监伺候,想着往贝勒身边塞人。人塞进来就能结交皇子和各家的子弟,比被父母带着参加宴会结交小伙伴来的效率高。
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位贝勒爷是格格,皇上怎么可能把外臣子弟放到格格身边。就是真的科尔沁来的贝勒爷,皇贵妃也不想管。
丝绢的手不自觉的停了,皇贵妃轻声的说:“别停,继续梳。”又跟新绸说:“我不过是一个宫妃,哪里能把手伸进上书房,你跟他们说,我如今身体不好,色衰而爱驰,哪里还能在皇上跟前吹风,恕我有心无力办不成了。”
不管是谁的意思,皇贵妃就不打算听。自己好心好意劝他们的时候人家不听,他们求自己的时候,自己也可以不听。
“是。”新绸悄悄的退下了。
看着新绸出去,皇贵妃叹口气,在灯影里面看着自己的面容倒影在镜子里久久没说话。
形销骨立说的就是她现在的样子,人一旦过了二十五,身体急转而下,不止是皮囊开始衰老,连饭量都没以前大了,也就是什么都留不住了。更可况她生孩子几乎去了半条命,生产完后元气大伤接着就是女儿夭折,大悲之下好几年挺不过来,这也就是在宫里,好药材好太医照顾着,要不然母女两个也就是前后步而已。
她起来慢慢走到了康熙身边坐着,联想到自己的身体,皇贵妃觉得这确实是表哥照顾自己,当年女儿去世的时候,自己都想着不如死了算了,若是没有他三番两次的过来瞧,那也确实是病逝好几年了。
看他在灯下读书,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反观自己已经虚弱不堪。想起那句“恩爱夫妻难白头”后自嘲的笑了笑。
前面那两位皇后和他才是夫妻,自己和他也并不恩爱。
想到“难白头”又忍不住痛彻心扉。
可是眼泪已经流干了,哪怕这个时候眼眶酸也流不出什么泪来。
康熙过了一会觉得眼睛疼才抬起头来,看到她坐在身边,立即把书放下,翻身靠近她:“这是怎么了?看着不高兴。”
“没什么,表哥看的什么书?”
“《后汉书》,如今再回头看看,发现还是有点意思的。”
皇贵妃没说话,康熙又问:“你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吗?怎么这会突然难受起来了?”
皇贵妃也不想让他误以为自己这番情绪变化是博他关注。就直白的说:“想起我娘家来了,今儿看着九格格,又看了太皇太后想要教各位格格,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是感慨万千。”
“有什么感慨?”
“命只有一次,人选了什么路就有什么运。太史公说有人的死了轻于鸿毛,有人的死了重于泰山。我一直以为是死的那一刻才能看出来是鸿毛还是泰山,现在才知道,是早早的就注定了的。”出身、选择、做的事儿,三者决定了人的价值,鸿毛或泰山不过是盖棺定论罢了。
康熙敛眉一想:“这和你娘家有什么关系?”
“我是想说我大伯和我阿玛办的那点事儿,说句不孝的话,在我看来都是些蝇营狗苟。正经的就该教养子孙,如今却想着各处钻营,那也是因为圣母皇太后生了表哥让他们尝到了甜头,这人要一旦想要抄近路就容易误入歧途。”
康熙听这话,以为她还在对佟妃进宫的事儿耿耿于怀。
主要是这次来汤山行宫,皇贵妃和钮钴禄贵妃是来养病的。真正伴驾来的是佟妃和平妃。平妃出身赫舍里氏,十岁进宫,这些年过去了,一直沉默寡言,在各处的表现都不积极。康熙对平妃也是客气有余近亲不足。
平妃来这里出游的成分多,甚至极有可能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她也不着急,康熙也不管她,带着她是给索额图看的,仅此而已。
但佟妃很积极,家族给她的任务是生孩子,只要佟妃有要求,各方面都是大力支持,为了不使佟妃在康熙跟前落下一个贪得无厌的印象,佟家不给她安排什么任务。而对皇贵妃的要求就是尽量给家族争取好处,在康熙看来就是趁着表妹还有一口气儿是尽量让她办事,只是办不办是康熙说了算。
此刻听她说这些,什么选择,什么命运……康熙心里有个疑问:表妹是不是后悔进宫?
她要是不进宫,是不是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然而这个问题不能问,不敢问,不可以问。
他随后一笑:“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在朕看来你的那些兄弟还是可堪大用的。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
早点睡吧,睡着了各种烦恼都没有了。
海棠在泡温泉的时候就睡着了,她这一天起来的早,又大量用脑,还跟着练习了一下午的骑射,运动量也够了,所以小身板挺不住,刚和姐姐们斗智斗勇了一轮儿就忍不住打哈欠,趴在盆里面直接睡着了,可爱的模样就像是碗里面装了一个白汤圆。
海棠这边儿被宫女们一顿摆弄也没醒来,被抱着回去睡觉了。
但是四阿哥和六阿哥这会儿睡不着。不仅睡不着,哥俩面对面都苦着一张脸。
四阿哥叹了口气,六阿哥长吁短叹。
让他们俩发愁的原因是这事该怎么跟额娘说。
难道要跟额娘说您养的闺女现在成了一个小男娃了,还有了一个男孩的名字?
六阿哥白天还想着要不要日后让十二妹妹也出来读书,四阿哥白天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有汗阿玛呢。
可是到了晚上哥俩给额娘写家书的时候却犯了难。
六阿哥咬着笔头叹口气:“这事肯定能把额娘给惊着!”
四阿哥点点头,他心思敏感,想的更多。
别的地方能瞒着,但是宫里是瞒不住的,既然瞒不住早晚就有消息小范围泄露的可能。
这对将来妹妹的婚嫁肯定有影响。
有两个妹妹,这两个妹妹的婚嫁额娘每次说起都愁的没办法,要是万一九妹妹嫁不出去怎么办。
要是嫁不出去……不可能嫁不出去的。
就是嫁的人家不太好罢了,人家可能嫁个郡王,妹妹大概率是嫁个台吉。
台吉也没事儿,只是妹妹学问好,长的好,脾气好,从头到脚没有不好的,这让他感觉将来的妹夫配不上妹妹。
万一妹妹要是看不上妹夫怎么办?她可不是那种受委屈的人,会不会找人?像是汉唐的公主那样养面首。
万一要是找人养着,四阿哥自己想了想,觉得只要妹妹高兴就行,并不是很难接受。
可是汗阿玛震怒怎么办?主要是公主养小白脸这事的最大障碍是汗阿玛,汗阿玛嫌弃丢人现眼,让天下人耻笑他没教好闺女……到时候自己做哥哥的夹在汗阿玛和妹妹中间又该怎么平衡,做到既能让汗阿玛不生气又要让妹妹高兴。
真的是好难呀!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四阿哥的脑洞都已经开到几十年后了。
并且为自己这个脑洞连声叹气,就好像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力解决,让他这个时候生出那种“累了,毁灭吧”的自暴自弃。
六阿哥咬着笔头已经写废了好几张纸,每张都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委婉。
他看了看四哥,就觉得这事不能自己一个人发愁,总要和四哥商量一下呀。
“怎么跟额娘说,就说……额娘,妹妹跟我们一起读书了,可能是因为天太冷,她把头发给剃了……这话说不过去,她夏天剃头发咱们还能替她掩饰一下,大冬天的谁会剃头!四哥,我说话你听到了吗?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将来妹妹要是养面首我该怎么劝汗阿玛和太子。毕竟汗阿玛那边知道了肯定生气!”汗阿玛那人要脸!
六阿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啊?咱们要先做的不是先去把妹夫给打一顿再警告他别嚷嚷吗?他不嚷嚷汗阿玛就不会知道!”多简单啊,瞒着汗阿玛就成了。
“不过,”他发愁的说:“到时候实际论起来还不知道谁是妹夫呢。”
四阿哥看他也已经往几十年后发展思维了,瞬间觉得这心操的可能有点早,自己刚才也钻牛角尖了。
“算了算了,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的事儿不着急,着急的是眼下!你给额娘写好信了吗?”
“我都不知道该写什么!好难呀,该怎么跟额娘说,干脆实话实说吧!就说咱们两个也很意外,再保证额娘会照顾好妹妹。”
也只能这样了。
第52章 遇骄戚
这兄弟两个还不知道他们额娘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两天提心吊胆,不知道收到的回信里面会写什么,额娘是不是不能接受?
在等回信的时候还要在课间跑去看妹妹,生怕妹妹被人欺负了。
他们却不知道妹妹没有被欺负,反而是鄙视链里面的师傅抖起来了。
原因是因为五阿哥那屋里的几个学渣开始学习,里面新来的贝勒爷把大家折腾的如临大敌,以前师傅们聚在一起讨论各位阿哥和伴读的学业,五阿哥的师傅没啥可说的,全程听人家点评,现在他们是滔滔不绝的点评,把昔日的窝囊气全部给吐出来了,不过是没时间看同僚们的表情,已经开始认真的做讲义了。
原因是起初原本给五阿哥讲二字经的师傅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新来的贝勒爷是找事儿的,黄香那可是大儒,当年在东汉京师的人称赞他“天下无双,江夏黄童。”
可是蒙古来的贝勒爷似乎不当回事,这位师傅势必要让贝勒爷见识一下汉朝大儒的风采,让蒙古来的权贵认识一下大儒是何等的人物。
准备好要讲的内容,他第一天就气势昂扬的来上课了。
翻开书开始复习昨日的内容,滔滔不绝的讲了半天黄香的事迹,他嘴里的黄香办事勤勤恳恳,把操心国事当作操心家事一样看待。
后来说黄香在魏郡有土地,把土地和当地人分种,一年收获谷物几千斛。又说魏郡发大水,他把自己的俸禄及得到的赏赐分给灾民,富豪大族也各自提供义谷,来补赈灾粮食的不足,灾民因此获得保全。
师傅说完看着海棠和几个孩子,这些孩子都忍不住点头,小脸上全是钦佩,觉得这黄香真的是一个楷模。
人家品德高洁,尽忠职守,甚至还有慈悲心,把自己的俸禄和赏赐拿出来就灾民,就是放到当下也没几个大臣能这么做。
别人都一嘴的夸赞,而海棠没说什么。
和师傅争论这个没意思,海棠毕竟是老黄瓜刷绿漆,觉得黄香是个不错的官员,仅此而已,却不足以被引入典籍大书特书。
看海棠不说话,这师傅很得意,就问:“贝勒爷还有什么指教吗?”
海棠看着对面这师傅一把年纪了,还有这么强的胜负欲,似乎把小孩子给辩赢了就觉得万事无忧了,考虑到日后还要长时间相处,海棠来这里学的是知识,不是被他灌输为人处事,于是就忍不住想打击他,免得将来他动不动的给自己讲一些大儒的事迹,想要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
“师傅,汉朝时候一斛是今天的多少斤?”
师傅是有学问的,就说:“一斛相当于现在的一石,也就是十斗,大概是一百一十斤。”
“师傅刚才说黄香每年在魏郡种地收入几千斛,咱们取中间,假设他一年光是田地的收入就是五千石,一年得到的谷物就是六十万斤。
良田一亩地收入多少?六十万斤分到地头上是多少亩地?这还是他在魏郡的收入,他的家乡江夏必然也会置业,江夏他一年收入又是多少?
我记得您刚才说他没出来当官的时候家贫,只能自己给父母扇席暖被,家贫的人能有几十万或者是上百万亩的土地?”
“这……”
师傅没想到这贝勒爷的角度如此刁钻!这是暗指黄香贪墨,但是这是官场规矩,虽然不知道汉朝怎么样,眼下的官场不就是这样吗?出来做官自然要拿好处的,这个好处不拿,同僚不安心,自己也不安稳。
往下的话题他不敢说了,只要自己说出来,无论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或者是被同僚听说,他的话都是犯了忌讳的,甚至会惹的很多人不快。
他心里再没刚才的得意,嘴里就说:“他当尚书令的时候是位两千石的高官,想来是这些年他自己积攒下的家业啊!复习的时间够久了,咱们来讲讲孔融。”
积攒?养了八个儿子,长子黄琼官至太尉,封邟乡侯。孙女嫁给宗室刘焉。曾孙分别是太尉、司隶校尉,封阳泉乡侯的黄琬,他与司徒王允同谋诛杀董卓,后被李傕、郭汜所杀。另一个曾孙就是黄盖,还有一个歇后语,叫做周瑜打黄盖,一人愿打一人愿挨!
无论黄琬黄盖的为人如何,他们家族的源头就是伟光正的黄香。
往事越千年,真正的史家消失后,那些替史家记录事实的大儒们秉承着“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的态度,使得正史上的人都蒙上了滤镜。
海棠看出他打了退堂鼓,也没痛打落水狗的意思,就开始今日的学习。
因此五阿哥的这些师傅们各个小心起来,这上书房读书的都是人精啊,这些人精和外面的童子不一样,需要小心对待!
后来下午练习骑射,中间休息的时候,几个阿哥就围着五阿哥和海棠看他们两个蹲马步。
围着看挺没意思的,做哥哥的就开始问五阿哥的学业,五阿哥就把海棠和师傅聊黄香的事儿说了出来。
大阿哥就说:“前几日汗阿哥给哥哥和太子讲了山西巡抚穆尔赛强索礼物案。就是那个穆尔赛嫁女儿,向下属索要贺礼,趁着这股子东风,以前被革职的通判张谦私下里勾结穆尔赛的家人,借机敲诈属官财贿。
此事被监察御史钱珏弹劾,去查这件事的时候还发现穆尔赛私下多报了火耗,那些多出的火耗被他贪了,除了这些他还有其他劣习,眼下穆尔赛已经被押送京城,但是京中和地方官员勾结已然成了风气,想治理……”大阿哥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很难啊!这些人出来当官,有几个是真心上报君恩下安黎民的。”
二阿哥说:“只能徐徐图之了。”
大阿哥点点头,四阿哥很急躁:“这有什么难的,杀一批,到时候人头落地这些人就老实了。”
大阿哥就说:“四弟,话不是这样说的,人情和律法孰轻孰重?京中权贵和地方上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王府的门人出去做官,哪个地方官背后没人?谁背后没主子!这会儿棘手的很!”
四阿哥冷哼了一声。
骑射结束还不到吃晚饭,作业已经完成,预习的内容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预习过了,海棠难得的有时间,想去汤山行宫各处转一转。
能让她撒欢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换句话说,她如果提前完成作业,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是用来放风的,要是贪玩,就会压缩她的睡眠时间。
海棠是不会压缩睡眠时间的,这才是保证她长高不生病的根本。
而且因为她现在是蒙古来的班布拉贝勒,能去的地方比以前更多了,以前只能在宫眷活动的范围内乱跑,现在是可以在前面办公区域活动了。
六阿哥一看妹妹有时间,当时就喊着带妹妹去玩儿。
海棠对哥哥们玩的东西不感兴趣,她打算今年要把整个汤山行宫转一圈的,过一两年,把行宫周围给看一遍,她还记得康熙许诺给她片汤山行宫的地皮,财迷海棠已经想提前查看环境了,于是就拖着六哥在康熙的寝宫附近乱跑。
康熙的寝宫也是前明建筑,建造的富丽堂皇。为了安保周围没什么大树,全是一层层的台阶和汉白玉石栏。
寝宫前面还有一些等着觐见的官员,远远的看去,这些官员正揣着手二二两两的站在一起聊天,带刀的侍卫绕着寝宫巡逻,天气凉了,每个人呼吸的时候嘴里冒出白雾。
海棠正看着周围的建筑布局,六阿哥对着她的胳膊捅了几下:“诶,妹妹你看,走过来的那个,最前面的那个,是威武!”
威武?谁啊?
哦?外祖父啊!
海棠还没见过呢。
威武带人巡逻,看到这里站了两个小孩子,孩子身边的太监有认识的,他赶快往这边走了几步。
他笑着过来见礼:“奴才给六爷请安,这是……”
海棠很仔细的看他,发现他的年纪不大,也就是四十多的样子,看着很健康,个子不是很高,却很结实,给人的感觉很和气,未语先笑,和德妃有种一脉相承的随和感。
六阿哥看到他也很高兴,偶遇带来了意外之喜,毕竟是血缘上的外祖父,赶快让自己的太监扶起他,说话的时候表现的很亲近:“您别客气,好久没见您了,最近可好?您家里人可好?对了,这是班布拉贝勒,在我们兄弟跟前别多礼。”
威武这种给皇帝站岗负责安保的侍卫头子最近也听说新来的蒙古贝勒很受宠,和皇子们同进同出,赶快再次见礼,等他再被扶起来的时候,在冬日的夕阳下对着海棠看了几眼,越看越眼熟,再看看旁边的六阿哥,他心里突然闹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然而他不敢问,也不敢久留,就说:“这会冷了,阿哥和贝勒爷早点回去吧,别吹了冷风。”
六阿哥应了一声,很自然的牵着胖胖的班布拉贝勒走了。
威武看他们走了才带着人接着巡逻。
他身后的人问:“头儿,刚才那是六爷?就是不常见四爷。”
威武心里叹口气,和后面的说笑了几声,自然不会提几位皇子的事儿。
等一圈巡视完他们进班房暖和的时候,有人悄悄的挤到威武身边:“威爷,佟家有爷们要来咱们侍卫处当差?”
威武听了忍不住问:“谁啊?我记得佟家的大爷在御前是一等侍卫啊。”
“您这是着像了,别人家里是一家送一个出息的子弟来做侍卫,他们家哪里守这个规矩,在皇上跟前说一声罢了,而且鄂伦岱和他阿玛又吵架了,听里面传出来的消息,这次父子俩在皇上跟前闹的不成样子,皇上的意思是把鄂伦岱给调派到地方上做官,避免父子两个再闹矛盾。要是鄂伦岱走了,来的就是佟家一房的人,大概是一爷德克新。”
威武低头一想,佟国纲父子两个别管在家闹成什么样,这爷俩在外面都不是记仇的人,换句话说,这父子几个的名声都好。
鄂伦岱和威武经常见面,没因为宫里皇贵妃和德妃的恩怨给过威武脸色,而且这人还不拘小节,不论是谁只要和他对脾气,人家是不会拿捏着身份与人交往。
但是佟国维父子就不一样了,威武受到的打压都是来自一房佟国维这一支。
威武问:“要是鄂伦岱大爷走了,这一房的一爷难道不去做一等侍卫?”二等侍卫才是苦哈哈干活的人,一等侍卫们在皇上跟前听用,干着传旨跑腿的闲差,比二等侍卫风光多了。
他身边的人说:“是二等侍卫!不是一等的。”
皇上给的是二等的职位这真没处说理去,他们这些二等侍卫还巴不得让佟家的人去做一等侍卫,毕竟佟家的人难伺候啊!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寝宫那儿灯火通明,康熙摆出宴席宴请两个舅舅和几位表兄弟。
这宴席不在计划里,康熙的本意是今天带着几个孩子吃饭。开饭前因为鄂伦岱和佟国纲之间的矛盾更深了,他不得不把人叫来坐下一起吃,给他们开解一番。
所以在中间加了一扇屏风,皇子们和海棠在屏风里面吃饭,外面是佟国纲佟国维和鄂伦岱,叶克书,德克新,佟家出来做官的本支男丁都在这里了。
康熙转头对着身后的屏风喊了一声:“胤禛出来,来拜见两位长辈。”
四阿哥听了放下筷子看太子,大阿哥和二阿哥也立即看太子,这该太子出去啊,怎么叫了老四?
太子对着四阿哥点点头,四阿哥只好出去了,六阿哥咬着嘴唇脸上很不高兴,被海棠在桌子下踢了一脚。
四阿哥出来对着佟家兄弟拱手,佟国纲赶紧站起来:“阿哥客气了。”
佟国维本来很倨傲没打算动,看着大哥站起来了他也跟着站起来,没说什么。
四阿哥又对着鄂伦岱他们兄弟拱手,康熙笑着说:“这几个是你舅舅呢。”
佟国纲赶紧推辞,言称赫舍里家和钮钴禄家才是舅家,显得诚惶诚恐。鄂伦岱就说:“皇上,您别给奴才们脸上贴金了,从圣母皇太后哪儿论起来,奴才们也就是各位阿哥的表叔,有人盼着让奴才们做舅舅呢,那不是没当上嘛。”
佟家的人对他怒目而视,康熙就对胤禛说:“回去用膳吧。”
四阿哥应了一声退回来。
屏风后面安安静静,前面康熙说话:“今儿都是一家人,刚才鄂伦岱也说了,看在皇额娘的份上这屋子里没外人,咱们是血脉至亲,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今儿朕在这儿坐着,都冷静点,如何?”
佟国纲叹口气:“奴才家的这点事儿闹到您跟前,真是……”
鄂伦岱就冷笑:“什么这点事儿?这是大事儿!到街上让人评评理,当老子的想杀儿子,这是小事儿吗?”
佟国纲冷笑了一声:“你有个做儿子的样子吗?你对你老子不孝顺,难道不能打杀了你!”
“你有个老子的样子吗?你杀了我是真的因为我不孝还是因为法海那个孽畜!”
“那是你兄弟,你骂他孽畜你是什么?”
“我也是孽畜,你也是孽畜,全家都是孽畜!”
屏风后面的几个人捂嘴的捂嘴,咬嘴的咬嘴,都快绷不住了。佟国维对着鄂伦岱呵斥:“闭嘴!”
鄂伦岱才不是乖宝宝,对着一叔说:“叔,这个全家里面也带上你了,你也是孽畜。”
佟国维和佟国纲一起咬牙切齿,要不是在康熙跟前,这会已经掀桌子要动手了。
叶克书立即说:“都别说了,皇上面前我来说这里面的因由,你们先别插话行不行?”
两边都没再说,叶克书说:“皇上,这事儿是前几天闹起来的,法海他年纪也到了,奴才的大伯说该给他谋个差事了,结果鄂伦岱不乐意……”
鄂伦岱想说话,被康熙瞪了一眼哼了一声。
叶克书接着说:“法海和鄂伦岱吵起来了,后来法海说他不靠着佟家也能出来做官,他要去考科举,鄂伦岱说没佟家法海连书都读不了,他说法海吃的用的都是佟家的,现在装什么……说了些言语奴才就不学了,怕脏了您的耳朵,后来大伯就生气,骂了鄂伦岱……再后来就吵起来了。”
无论是屏风内外,都知道这是叶克书美化了之后的说辞,原因也说清楚了,鄂伦岱和佟国纲因为法海母子又闹起来了,这次具体的矛盾是给法海谋职位。
康熙叹口气,跟鄂伦岱说:“你当了这么久的侍卫了,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不能一直当侍卫啊,你去外地做官吧。”
“不去!奴才去了往后就再回不来了,以前奴才想着走了就走了,不稀罕。现在奴才想明白了,佟家这门第该是奴才的,为什么要奴才出去?
奴才的额娘是八抬大轿抬到他们家的,奴才是嫡长子,奴才做了什么有辱门楣的事儿吗?奴才是出去勾搭良善了还是去落草为寇了?是掘了祖坟了还是烧了祠堂了?他法海凭什么压在奴才头上?”
佟国纲说:“你兄弟什么时候压你头上了?”
鄂伦岱冷笑:“你偏心他的时候就压在我头上了!你抬举他的时候就踩我的脸了!”
“是你不争气,我让你多读书你怎么不读?”
“会读书的是你儿子?外面国子监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要叫你一声阿玛?”
佟国维就说:“你不上进,你兄弟愿意上进,家里多照顾他一点怎么了?”
“我哪里不上见?他会摇头晃脑读几句诗书就是上进?咱们家是马上得的富贵,我是上不得马还是拉不开弓?我是看到高头大马吓得浑身抖还是听不得野兽嘶吼?会读书才是上进?你们这是什么道理?呸,我是看出来了,一个个见不得人,还自己装的道貌岸然。”
佟国纲再也忍不住,一把抓起面前的盘子砸鄂伦岱身上,跟康熙哭着说:“这逆子的言论皇上听到了吧,奴才请诛鄂伦岱!”
鄂伦岱梗着脖子:“你就是故意在皇上跟前激我!”
康熙叹口气,本来想做这和事佬,算啦!
他对外面喊:“来人。”
外面侍卫们鱼贯而入,康熙指着佟家的人:“拉开送回去,路上看着点,别让他们再打架了。”
佟国纲和佟国维带着叶克书和德克新说了一通不争气让皇上操心的话,这才恭敬的退下。
鄂伦岱梗着脖子要走,康熙留着他说:“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了,你要给孩子做个榜样。”
鄂伦岱说:“那小崽子要是有本事造奴才的反奴才还高看他一眼呢,就怕他没那本事。”说完出去了。
康熙叹口气,站起来转屏风后面和孩子们一起吃饭。
晚上海棠去太后那儿休息,四阿哥和六阿哥两人一块回去。
六阿哥说:“今儿让四哥出去见佟家,不像是好事儿。”
四阿哥没说话,因为皇贵妃再二告诫他不许和佟家走的近。外面看佟家赫赫扬扬,人称“佟半朝”,但是佟家的家风……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
六阿哥说:“就是汗阿玛让您去见他们,我听着那动静,佟家是看不上咱们兄弟。”
不是看不上咱们兄弟,是看不上他胤禛。
四阿哥心里也看不上佟家,冷哼一声,随后说:“这事儿不要让额娘知道了。”
“你放心吧,我知道。”
海棠和五阿哥跑回太后跟前,太后看兄妹两个颠颠的回来了,问道:“吃了吗?怎么今日散学的这么晚?”
海棠一边逗十一一边把吃晚饭时候发生的事儿说了。
太后听了一耳朵就罢了,她对佟家的事儿不感兴趣。
五阿哥却傻乎乎的问:“昔日孝康章皇后……”
话没说完,被海棠踹了一脚,孝康章皇后是康熙的生母,也就是大家嘴里的圣母皇太后。
你在太后跟前提她干嘛?血缘上和孝康章皇后亲近,但是生活里和眼前的太后祖母更亲近,海棠向来是帮亲不帮理,她和太后最贴心了,担心她听到这些心里不好受。
太后真的是心里很大条,听到孝康章皇后的名号,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佟妃啊,我就说世祖章皇帝是先帝爷,孝康章皇后和先帝都占了一个‘章’字该是有关系的,分了好一会才分清董鄂妃和佟妃的封号。
小五是想问孝康章皇后在的时候佟家是什么样子吧?我也不知道,这事儿佟妃自己操心。我们两说话的时候不多,她去的又很早,现在想想,无论是她还是先帝或者是董鄂妃具体长什么样子我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先帝是个胖子,他和董鄂妃住在南苑行宫,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每次回来都会骂我,我那时候盼着他别回来。
我还记得董鄂妃很瘦,穿衣服好看,我好几次就羡慕她是个衣架子,她说话轻声细语很和气,不嫌弃我笨,我是喜欢和她说话的,就是先帝不许,那样子就跟和我多说一句董鄂妃能走霉运一样。佟妃是一点都没记住,胖瘦高矮都不记得了,这宫里来来往往的女人多了,没了就再也没了,能记住的太少了,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爷们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多着呢。”
她看看海棠,很肯定的点头:“小花骨朵这么胖,肯定是仿先帝,你们都是溜圆溜圆的。”
海棠哭笑不得:“棠棠将来能瘦下来!”
太后点头:“棠棠要是瘦下来肯定是董鄂妃那样的,不过还是胖点好,胖人才有福气。”
海棠倒是觉得傻乎乎的人才有福气,无论是她嘴里的董鄂妃还是佟妃,昔日无论是高兴还是得意都已经飞飞湮灭了,活的久才是福气啊!
海棠一下子抱着太后:“您可要好好的,将来棠棠也变成一个老婆婆了,来陪着您一起说话,咱们两个老婆婆一起晒太阳。”
太后笑起来,搂着海棠说:“好好好,这个好!”
第53章 后悔五
冬天很早就天黑了,五阿哥不想回去,看妹妹打着哈欠去睡觉觉了,他跟太后撒娇:“想留下来~孙儿明日和妹妹一起去学里。”
太后对他也很溺爱,左右五阿哥是个不大的孩子,留在后面也行,就说:“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五阿哥飞快的谢恩跑去睡觉了。
过了一会,连闹腾的十一阿哥也睡了,太后就去看看海棠,小花骨朵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太后把她的被子拉下来一点担心捂着她了,没想到海棠睡梦中不自觉的往下缩了缩。太后只能把被子又重新给她捂上,只留了一条缝。
她出了海棠的房间,门口的嬷嬷小声说:“宁太妃来了,说是要说说话呢。”
半夜三更来干什么?
太后和宁太妃的交情也就一般,两人身份有别,而且年龄也相差很多,平日里宁太妃住在慈宁宫深居简出,太后在寿康宫带孩子,非必要也不外出,交集的时候不多,她就忍不住问:“她来干什么?”
嬷嬷也觉得有些意外:“不知道,奴婢问了,说是来陪着您说话。”
大半夜说什么话!
太后还是去了前堂。
宁太妃对太后甚是恭敬,这位的出身不低,比康熙的生母佟妃有来历,当年顺治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在后宫中的地位也比佟妃高。
她是开国五大臣何和礼的后人,何和礼有两个妻子,他本来是董鄂部的首领,去见努尔哈赤的时候觉得建州女真实力雄厚,与努尔哈赤一番长谈,就投降了努尔哈赤。为了笼络何和礼,努尔哈赤把嫡长女东果格格嫁给了和和礼,有妻有子二十多七八岁的何和礼欣然接受,娶了十岁的东果格格。
因为有两个妻子,也就有两支后人,宁太妃的娘家这一支是东果格格和何和礼的后人,如今是正经的满洲勋贵。
而何和礼的原配所生的子女,被努尔哈赤强调过不许继承何和礼的爵位,所以这一支的人混的就有些拿不出手,如今做领侍卫内大臣的噶礼就是这一支的子孙,而噶礼发迹是靠着他母亲做康熙的乳母,要是门第高贵实力雄厚,家里的女人能去宫里做乳母?
宁太妃看到太后进来,立即站起来,恭敬的说:“臣妾打扰您了。”
太后就直来直去:“平时不常见你,你来有事儿?”
太后一记直球打过来,让习惯了话里有话的宁太妃停顿了一下,她只能说:“没,就是……早想来陪您说说话,刚才都想来呢,听说九格格回来了,加上保按那孩子闹腾没走开,这会才得了一点空。”
太后心想白天为啥不来?白天这里只要小十一,屁事儿不懂,大人抱到哪里他就去到哪里,保按也跑出去玩耍了,想说话岂不是很简单。
她也没说什么,就:“哦,你白天没事儿过来就行,十一那孩子乖,不闹人。”
五阿哥也回来了,宁太妃特意提海棠是因为她想让海棠放学了带着保按一起玩儿,要是海棠这会儿没睡,她言语里面多哄着点儿海棠,觉得事情轻松的就能办成。可这会海棠睡了,见不到人,说不了话,只能给太后暗示,可太后她也不懂,宁太妃就笑了一声站起来说:“行啊,那臣妾先回去,您早点安歇吧,这就跪安了。”太后压根就没想那么多,以为她是真的来说话的,就热情的嘱咐:“你没事儿了过来就行,反正我平时也闲着一块,说说话也好。”
宁太妃再三客气,这才退了出去。
出门后她就发愁,发愁的原因很简单,她察觉到八阿哥那孩子心思多。
送保按来宫里是想让他有个玩伴,多吃点饭多走点路,今年秋天王府又生了一个阿哥,好在如今有三个孙子了,不过这第三个孙子身体也不好让人很发愁。
八阿哥把保按照顾的很好,宁太费也很承情,吃的用的送了很多给良贵人,原本宁太妃对八阿哥越看越满意,觉得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常常在各种场合话里话外的表扬他。
可是随着一些小事儿的发生她渐渐发现,这孩子对人好不假,都是挑人的。她担心保按和八阿哥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会受到八阿哥的影响。
既舍不得把孙儿送走又想抵消这种不太好的影响,这就是她今日来找太后的目的。可是太后不接话,她也不能在太后面前说的更多,因为众所周知八阿哥温和好说话,是个好孩子,这些阿哥都是太后的孙子,哪有在人家祖母跟前说孙子不好的,说不出口也办不成事儿啊!
宁太妃只能另外想办法。
这些事儿海棠都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可能会为了玩耍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她只有五年的时间,用一天少一天。而且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学习的海洋里,似乎永不知疲惫,还整天像个小恶魔一样手里扬着小鞭子催着五哥一起进步,可是她五哥现在想躲着她。
不止她五哥,其他哥哥们看到她的时候都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因为最近他们听到最多的一句就是:“看看你们,连班布拉都比不上,你们也能厚着脸应哥哥真是让朕开了眼!”
中午吃饭的时候,三阿哥跟大阿哥和四阿哥说:“昨日我听太子说要颁布明年的《时宪历》了,叫我说,让班布拉去见识见识西洋学问,也别光可着圣贤书折腾!”
四阿哥的脸儿瞬间不好了,三阿哥就知道他那狗脾气又犯了,就说:“你别不高兴,她本来就不用出来做官,学点杂学怎么了?说不定她自己很想学呢。”所以没欺负你妹妹,你别瞪着那一双牛眼了。
三阿哥又转头跟大阿哥说:“最好让她有兴趣学西洋的学问,到时候就不会显得咱们不如她了。”
大阿哥点头:“你这主意不错,不是咱们不如他,是咱们没她勤快,我是读了书就脑子疼,一天就想学这么多,再多不想学了。她怎么就不脑袋疼呢?看上去读书还挺有趣味的,真让人想不通这么枯燥的圣贤书读着有什么趣味!算了,不说这个了,派人去前面打听打听,看那几个洋人什么时候来,咱们今天就带她见见世面。”
下午风大,都在室内练习骑射,散了之后海棠抖着腿问师傅:“师傅,天天扎马步长大了不会有罗圈腿吧?”
师傅说:“练对就不会。”
要是练的不对就会?
海棠急不可耐的问:“我练对了吧?”这时候的海棠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晚上睡觉要不要绑腿了,苦是苦了点儿,但是这是矫正体型啊!
那些大内太监围过来,师傅说:“贝勒爷练习的对,没出错,不用担心得了罗圈腿。”
贝勒爷哦了一声,谢过师傅准备走,这些大内太监也散了,师傅就觉得冒了一身汗,老觉得旁边的那些太监看人的时候眼神阴鸷,真是要了命了,怎么被这群人给盯着?这什么时候个头啊?
海棠转身告别了师傅,看到瘫在椅子上的五哥,就说:“五哥,走了。还有预习没看呢。”
五阿哥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只想做躺着的咸鱼,没想到就是做咸鱼也要被妹妹摁着翻面啊!
“我不想预习了,我想去玩儿。”你饶了我吧!
“预习了之后再玩儿,我跟你一起去玩。”
“不,”我不想和你玩儿了。
“你不预习怎么办?回头师父讲什么你听不懂。”
“我听懂了,真的听懂了!”
五阿哥哭丧着脸弱弱的反抗妹妹,看着前面掐腰站着的妹妹,觉得这简直是大妖怪,似乎马上要把自己抓走吃掉了。
并在心里面为自己几个月前的行为后悔一万遍。妹妹确实是帮他了,但这种帮忙和他想的不一样呀。
海棠一脸无奈,“五哥!我跟你说我捶人是很疼的,你别逼着我捶你!”
五阿哥哀嚎了一声,妹妹都已经会吓唬人了,这已经不是当初软软糯糯可可爱爱的妹妹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会儿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就在五阿哥磨磨蹭蹭爬起来的时候,大阿哥和三阿哥溜溜哒哒的来了。
三阿哥说:“妹妹,你听说过《九章算术》吗?你知道泰山有多高黄河泥沙有几斗吗?你知道天上日月盈亏都是能算得出来的吗?”
海棠看着三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海棠反问:“你知道?”
三阿哥心里面高兴,只要能引起这胖丫头的兴趣就好。
“哥哥略知一二,不过有人比哥哥知道的更多!”
三阿哥说完赶紧看海棠,心里呐喊:赶紧问哥哥,哥哥就名正言顺的拐了你去学西洋学问。
海棠没什么兴趣,她哦了一声。
语气丝毫不带起伏的说:“三哥,你可真厉害!”
最后又跟瘫回去的五哥说:“五哥起来了,回去读书啦。”
三阿哥看她没多问,就觉得不应该呀。
接着说:“班布拉,今天有热闹看,你要去看热闹吗?”
五阿哥瞬间把头抬了起来,他想去。
海棠看到五哥瞬间恢复了活力,面无表情的说:“不想看!你的书看完了吗?大字写了吗?明天师傅要讲的你提前预习了吗?闲的没事干的时候,你有反思一下自己这几天的行为吗?毕竟夫子说吾日三省吾身,你三天省一回行不行?看什么热闹呀,针对看热闹这件事你要反省啊!”
大阿哥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哈笑起来。
三阿哥的脸都红了,暂时还看不出来是气红了还是羞红了。
他也不再东拉西扯,直白的说:“汗阿玛跟前有洋人,你要去看吗?那洋人很有学问!!”
第54章 渡冬月
“不去!”
海棠对洋人又不是没见过,洋人的学问不是没学过,自从上了初中之后,开始从牛顿第一定律一直学到安培环路定理,说实话,学的快烦死了!
他对三阿哥说:“老祖宗的学问我没学完呢,就不去学那些了,大哥和三哥去吧。”
五阿哥大喊:“我也去!班布拉弟弟,哥哥也想去!”
行叭~!
海棠就答应了:“五哥想去就去吧,我就不去了。”
嘿~这胖丫头不上钩啊!
大阿哥和三阿哥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是很想带老五去,他们的目标是胖妹妹啊。
眼看着这小胖妞要走,大阿哥人高腿长,一步跨出去拉着海棠:“好弟弟,这种开眼长见识的事儿怎么能不带着你去呢。走走走,一起去。”
海棠说:“弟弟腿疼。”
大阿哥立即拍自己的胸口:“哥哥背着你,你想骑哥哥脖子上都行!”
只要你去,干什么都行,求你别卷了。
三阿哥也很积极:“弟弟你要是不喜欢大哥,你让三哥背着你也行!”
这俩都是什么人啊!
海棠觉得他们两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还是不去了。”
三阿哥大喊:“别啊,你要是看不上大哥和三哥,哥哥去把四弟和六弟给你找来。而且要让汗阿玛检查了咱们的学业才能放学啊!你是一定要去的!”
外面雅尔江阿进来,问道:“还不走?”
三阿哥一看雅尔江阿,立即问海棠:“雅尔江阿怎么样?你看这小子长的多壮实!骑在他脖子上行不行?”
雅尔江阿皱眉:“长的壮实怎么了?凭什么骑在爷的脖子上!”
雅尔江阿的祖上是舒尔哈齐,是努尔哈赤的同胞弟弟,五岁时他们的母亲去世,他们的继母刻薄,兄弟两个小时候相依为命,年纪很小就去外面找松子采蘑菇猎取飞禽走兽补贴家用,这么努力还是遭到了继母的白眼,舒尔哈齐十岁的时候和哥哥努尔哈赤实在是忍受不了就离家出走投奔外祖父。
不幸的是同年他们的外祖父阿古战败于明朝的辽东总兵李成梁,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被俘虏,充足幼丁,每逢大战驱驰着他们这些女真俘虏冲锋陷阵,几场硬仗下来,很多女真俘虏战死,只有他们兄弟侥幸活了下来。
他们从万历二年被明军俘虏,到了万历十一年一直在明军中效命。万历十一年李成梁攻破城池后翻脸无情开始纵兵屠城,他们的父亲和祖父死在了明朝的乱军之中,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得到消息悲痛欲绝,离开明军,回到家乡靠着他们父亲留下的十三幅盔甲起兵,开始创立基业。
舒尔哈齐早年和哥哥努尔哈赤关系很好,同心同德,是整个小团体的二号人物,兄弟一同受贺,明朝称呼他为二都督。可是随着控制区域的扩大,见识的增加,特别是他亲自到北京去给明朝皇室送贡品,见识了繁华,生出不愿意屈居兄长之下的念头。没多久他就和兄长努尔哈赤不和,接着就带领儿子另立门户,最终的结果是失败后被圈禁到死。
努尔哈赤兄弟两个翻脸后,对侄儿还是一如既往,舒尔哈齐的儿子济尔哈朗一度掌握大权,他这一支就是铁帽子王,如今爵位传给了雅布,也就是雅尔江阿的父亲,并且掌握了宗人府,管理宗族事务。
这也使得雅尔江阿在尚书房里面是个横着走的小霸王。
雅尔江阿和四阿哥一样大,却比四阿哥壮实多了。
三阿哥拉着雅尔江阿:“好兄弟,你背着班布拉弟弟去汗阿玛跟前。”
“他又不是没长腿,干嘛让爷背,爷不背!”雅尔江阿说着对海棠上下打量,嫌弃之意刻在了脸上。
海棠也不想让他们背着,自己又不是没长腿:“闹什么呢,还去不去了?”
“去去去,老三前面开路,爷给班布拉弟弟提着这些零碎。老五起来,走中间陪着弟弟,今儿一定要让弟弟见识什么是西洋学问。”
海棠看大哥的做派,更是坚定了那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想法。
她问:“四哥和六哥呢?”
总觉得大哥和三哥要害她,没四哥和六哥在她有点不踏实。
雅尔江阿就说:“他们俩在读德妃的书信呢。”
此刻四阿哥和六阿哥抬头从纸上收回目光,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过了这么久额娘不来信,他们还以为是额娘接受不了妹妹变弟弟这件事,不愿意面对,现在收到了信才知道额娘早就知道了,这段日子十二妹妹病了,忙不过来才一直没写信的。
送信和东西来的是永和宫里的赵金银,他看哥俩读完了信,就嘱咐说:“两位爷,娘娘说这信看了就撕了,可不能让人家看到了。”
事关妹妹的事儿,哥俩很慎重,当着赵金银的面把信撕的稀碎一人一半装自己的荷包里,等着回去撒在火盆里烧了。
四阿哥问:“十二妹妹如今怎么样了?”
赵金银皱巴着一张脸:“格格如今好多了,只是这中间受了大罪,前几天娘娘让人把她放称上称了,比没生病前还轻了一斤,娘娘看的难受,又哭了一场。”
两哥哥听了也心里难受,同时在心里叹口气。
赵金银说:“两位爷请放心,这会已经痊愈了,娘娘说再养养就养过来了。”
这时候一群人要去康熙跟前,叫着他们两个,兄弟两个只好先把小妹妹的事儿放下,一起往康熙跟前去。
康熙跟前确实有洋人,一个叫南怀仁,一个叫徐日升。
南怀仁主持编纂《康熙永年历法》,目前是钦天监的监理,身上还挂着二品工部侍郎的官职。如今他已经六十多岁,出生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看上去归乡无望了。
他们这些洋人都是来传播天主教的,科学知识也就是敲开宫廷的敲门砖,所以在跟康熙说话的时候,还不停的在夹带私货,一口一个上帝,说一句话就要提一句基督。
康熙可太清楚这些人的德行了,他就是闭口不答应让这些人传教。重用他们是因为他们的知识,不是因为他们是教士。
如今清朝用的《时宪历》就是这些人传教士献上的,顺治年间,《回回历》和明朝的《大统历》以及传教士献上的《西洋新法历书》进行三历竞赛,最终《西洋新法历书》胜出,改名《时宪历》,这个名字来源于《尚书》中“惟天聪明,惟圣时宪”一句。
到了康熙年间《时宪历》也并非全部是西洋算法,其中已经被改了内核了,还把计算二十四节气日期、时间的方法改成了定气法。
在路上三阿哥洋洋洒洒给海棠解释这些的时候,有些地方真的触及到了海棠的知识盲区,她对天文历法真的一窍不通,有一些地方听的浑浑噩噩,不明觉厉,对着三哥一脸崇拜:三哥,我再也不说你是酸文假醋了!你也是有点墨水在肚子里的啊!
然后看看五哥:五哥,你要努力啊!你现在已经是垫底的那个了,你真的要凭着一己之力拉低所有兄弟姐妹的文化水平吗?
可惜的五哥的脸皮厚,他把脑袋扭到一边,当做没看到妹妹殷切的目光。
到了康熙的书房外面,这里的值守太监是刘进忠,是副总管太监,看到诸位皇子和伴读进来,立即安排伴读们去外面等候,招呼人给诸位皇子捧茶捧果,随后进去通报。
没一会,刘进忠就请这些皇子们进去。
海棠跟在最后,看到两个高鼻深目的白人站在这里,也就是看了两眼。她倒不是因为对洋人好奇,是看到洋人穿着清朝的官服很别扭!
康熙笑着跟两个洋人说:“这是朕的儿子们,有些你们见过,有些你们没见过,他们如今都入学了,这几个小的,朕打算过一阵子让他们学一些算术。”
在大清几十年,这两位也学会了清朝的官场规矩,态度很恭敬,对几位皇子满嘴的夸赞。
康熙就跟几个年纪大的孩子说:“既然今日碰到了,你们不妨和这几位切磋一下算术吧。”
然后从大阿哥开始到四阿哥截止,开始和他们“探讨”几何知识。
海棠跑到四哥身边,伸着脑袋看了一下,哦,初级几何啊!
没兴趣了。
康熙看海棠开始东张西望,以为她是不会才觉得没意思,就招手叫她过来。
问海棠:“看会了吗?”
数学是科学的基础,理工科学问讲究会就是会,不能半懂不懂就说懂了,而且这知识都会是环环相扣,就好比是台阶,一步一阶,想迈过其中一层不仅会卡着裆还会扯着蛋。
海棠摇了摇头:“没看懂。”
康熙对愿意学习的人很宽容,就笑着说:“没看会不要紧,咱们可以从头学啊!想不想学?朕能教你一些,回头你要自己钻研了。”
海棠摇头:“现在不学,等将来不去书房读书了学一些打发时间。”
“如此也好。”
左右闲着没事儿,康熙先检查了她和五阿哥今日的学习进度,看着那边还在讨论,就让梁九功把棋盘送进来,要教海棠和五阿哥下棋。
海棠有些基础,就和康熙对弈,五阿哥在一边看着。因为个子矮,棋盘摆在炕桌上有些高,海棠就把炕上放着的大南瓜靠枕拖来坐在上面。
海棠就一手糕点一手棋子,啃两口糕点放一枚棋子,康熙不打算给她放水,正全力绞杀海棠棋盘上的大龙,海棠被逼的快没招数了,就开始专心思考棋局,过了一会那边的讨论结束了。
南怀仁对着康熙一通奉承,说话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大南瓜靠枕上的海棠,好奇的问:“这是……看服饰是蒙古来的贵族?”
康熙说:“是蒙古表亲家的孩子,叫做班布拉,眼下是个贝勒,等到他长大了也有可能是班布拉亲王。班布拉好孩子,这是南怀仁,那是徐日升,他们是欧罗巴来的洋和尚。”
国人对他们的称呼就是洋和尚,可是这时候的南怀仁太焦虑了,他来到东方很多年了,传教的事情一直没头绪,从澳门上岸的传教士有很多,一代又一代传教士来京城觐见皇帝,甚至有人等不到许可就在南方私下传教被官府和地方宗族杀了,虽然有一些地方已经皈依了天主的怀抱,但是传教士被杀的更多。
他已经老了,在朝廷里做官了这么久,总想在死前为上帝做点什么。
他这时候强调说:“尊敬的皇上,诸位皇子,未来的亲王殿下,臣是传教士,不是洋和尚,我们和和尚不一样。”
他想勾起海棠的好奇让海棠进一步询问什么是传教士,他已经发现了,这位新来的“小王子”很受皇帝的宠信,小王子如今坐在靠垫上,比帝国的皇储坐的还要高一些,这些用以往的经验来看是绝不会发生的,皇太子也不会允许有人比自己坐的更高,除了皇帝陛下。
海棠左手糕糕右手棋子,嘴角还有几颗芝麻,她歪着头:“哦,道教的称道士,佛教的称和尚,你们信上帝的是教士,传教的是传教士,和道士和尚还是一样的,我知道了。”
“不不不,尊敬的小王子,传教士是指传递上帝福音的人,我们是侍奉上帝的子民……”
海棠问:“上帝能干嘛?”
康熙把棋子放下,他自己的崽他自己岂能不了解,海棠这是在逗他们呢。这种放松的时刻,康熙不介意纵容孩子玩闹一番。
“上帝是无所不能……”
“哦,和观音菩萨很像。”海棠点点头:“观音菩萨不仅无所不能,还大慈大悲。我知道了,你是想劝世人信上帝是吗?可是……菩萨都兢兢业业的保佑善男信女那么多年了,暂时没犯天条,为什么要改信上帝呢?而且道家的天尊和真君们也很敬业啊!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夏天求雨的时候,要是龙王爷不上工,百姓是会把龙王搬出来暴晒鞭打的?我想问,能把上帝搬出来暴晒吗?”
“哦,不能,那是不敬上帝!上帝已经代世人受过罪孽了!”
人家不想信教,你不能拉着人家传教啊。海棠很烦那种把自己观念强制传输给别人的行为:“南大人,你来这里这么多年还没弄明白啊!这里的人不拜闲神!你看,观音菩萨有时候还要做送子观音,上帝能给大家送宝宝吗?”
“尊敬的王子……”
海棠把棋子放下,摆了摆手:“我还小,不和你辩经,总之,我是不信的。”
海棠以前被英语老师忽悠着读圣经,说什么读懂了圣经就学会了英语,从此能成为一个英语通,妄图用学习一种文化拉她信教,还带她去教堂做礼拜。
海棠以前就是个卷王,她不仅读了圣经,还千方百计的去借阅了《旧约》顺带了解了新月沃土上各个势力的爱恨情仇,梳理了古巴比伦王国和亚述帝国的前前后后,查阅了在君士坦丁堡召开的大公会,了解了《米兰敕令》,做出一个一百七十多页的PPT阐述了三教同源,把那个一心给她传教的英语老师辩的张口结舌落荒而逃,虽然花了她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她觉得值了!
要不是如今年纪小,要不是她没法给周围的人解释自己怎么知道如此详细的三教历史,她真的很想把当年的知识点给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灰重新拿出来用。
可见知识一旦掌握,除非是忘了,任何时候都能拿来用的。
看海棠不耐烦了,自家崽失了兴趣,康熙就说:“太晚了,退下吧。”
两位传教士只能退下,等到他们走了,康熙就跟儿子们传授用人经验,像是这种明显有目的的,要用他们的本事,但是不能答应他们的请求。总之他的理论概述就是给驴的眼前吊个胡萝卜,让他相信能吃到,又不给他吃到。
父子几个再次吃了饭,大家散了的时候,三阿哥还是不死心,拉着要回去睡觉的海棠说:“妹妹,刚才人多,也没跟你说西洋学问有意思,你有没有空?哥哥教你一些好玩的啊!”
不等海棠反对,他开始让人拿七巧板过来,非要拉着妹妹玩七巧板。
海棠很明确的告诉他:“三哥你别忙了,棠棠不学,棠棠不爱学。”
别浪费睡觉时间了,就三哥的水平,海棠都不屑去打击他。
三阿哥不死心,追着海棠去了太后那儿。对于三阿哥的到来太后挺意外的,毕竟见他的时候真的不多,仔细算算,都是全家一起出现的场合才会看到他。
海棠和太后蹭蹭贴贴撒娇后就去洗漱睡觉,三阿哥被太后拉着说话:“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啊?冷不冷?饿不饿?你额娘不在有什么事儿来找我啊!”
三阿哥嘴里答应的很好,恨不得拔腿就跑,太后不靠谱是众所周知的,因为太后除了关心他衣食住行之外,现在开始关心他娶媳妇了。
三阿哥康熙十六年出生,今年才九岁!九岁啊!三阿哥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还不想娶媳妇!
在被人的眼里,他这年龄很尴尬,说是小孩,但是有点大,说是少年,又有些小。
他羞的想跑,被太后拉着:“你想娶个什么福晋?哎呀你要早点说啊!”
“这事儿……这事儿是大哥和太子先办,孙儿还小着呢。孙儿先走了,您保重。”
“诶诶诶,别走,你大哥年纪也不小了,我算算,他是哪一年生的?”
“康熙十一年啊!”
“今年是康熙二十四年。哎呀,他真的不小了啊!”
“是吧,您和汗阿玛就该给他操心了。”
“你们这几个小崽子长的可真快,行了,我记住了。”
可以走了吧?
三阿哥赶紧说:“太晚了,您歇着吧,孙儿告退了。”
然后撒丫子跑了。
他回到阿哥们住的地方,大阿哥等好久了,听说他回来了就出了房间,拉着他来到四阿哥的门口,敲了敲门直接进去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五阿哥坐在一起,四阿哥和六阿哥拧着眉头,六阿哥提着笔,小脸上全是纠结。
大阿哥问:“这两人愁什么呢?”
五阿哥说:“十二妹妹病了,他们在斟酌着写信安慰德妃娘娘呢。”
说完叹口气:“我额娘也真是心大,都不知道给我和九弟六姐十一弟写信!”
五阿哥有一种感觉,就是有娘和没娘似乎也没太大的区别。
早年他额娘是稀罕他,经常去寿康宫看看,现在都没殷勤的看过十一,自然也没再殷勤的看过他了。
四阿哥叹口气:“十一妹妹也不太好,钮钴禄贵妃那里有半个太医院的人,听说十一妹妹……”
说到这里他没说了,大家都懂。
大阿哥就说:“哎呀,有太医呢,会没事儿的。你们还写信吗?不写让老三说话。”
三阿哥已经坐好了,看着弟弟们都在看自己,感觉自己这会很重要,得意的开始冒傻气:“今儿把兄弟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商量怎么对付九妹妹。”
大阿哥的眉头皱起来。
果然下面三个小的的脸已经绷起来了,六阿哥握着毛笔,那样子像是握着匕首,就差给老三捅一下了:“三哥!你!说!什!么?”
“商量对付九妹妹啊!你们不觉得她太碍事了吗?那句话怎么说呢?母鸡司晨……”
六阿哥手里的毛笔果然一下子捅过来,三阿哥没躲过去,染了一身墨水,他刚要说话被四阿哥一下子抽了凳子跌倒在地,摔了个屁股蹲,尾巴骨都是疼的。六阿哥和五阿哥扑过去,六阿哥坐在他肚子上,五阿哥坐在他腿上,把人压的不能动弹。
眼看着老六的拳头要砸下来了,大阿哥怎么可能看着兄弟们在自己眼皮下打起来,立即说老四:“你也有点哥哥的样子,你拉老六我拉老五,要不然今晚上都睡不好,肯定被拉去罚站。”
说着把老五提起来了。
老四也拉起了老六,老三骂骂咧咧,心里再次对德妃生的这三个孩子没好感。老六是凶,也没砸几拳下来,就是被老四抽了凳子摔的太疼了,更别说那个誓死要把哥哥们比下去的九格格!
看来今儿是没法商量了,三阿哥被大阿哥拉走了,走的时候还对这老四老六哔哔赖赖。
老六看着老三走了,骂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人真坏,比不过人家就用手段,都是哪儿学来的毛病!”
四阿哥心里也不高兴,他摆了摆手:“都回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五阿哥就走,跟兄弟们告辞:“我走了,往日在太后哪儿,这会我和十一弟九妹妹都睡了,今日是睡的晚了。”
四阿哥摆摆手让他走。
六阿哥也往外走:“最好让我今天梦到妹妹和老三,看我和妹妹怎么捶他!”
被六阿哥寄予厚望的海棠确实是做梦了,但是没梦到六哥,而是梦到在畅春园跑着玩儿,不知道怎么了,湖边一下子变成了湿地,她的鞋子陷在了泥里。她只能低头把鞋子从泥里拔出来提着准备离开,转身的时候听见有人喊:“姐姐,姐姐,拉我一把,背我出去啊。”
海棠看到不远处有个女孩,半身在泥里,都快整个人陷进去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越是往前泥水越深,都已经到了她的大腿跟了。
海棠看看周围,周围没人,想求救都找不到对象,心里叹口气:“算啦,拉你出来吧,尽管我也是个宝宝,但你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啊!”
她走去的时候泥水都快到腰里了,她慢慢扯着这女孩往上拔,使出吃奶的劲儿了,累出了一身汗,汗水打湿了衣服却不敢停手松口气,就怕一松手这孩子陷的更深。
最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拉起来背在身上,艰难的往岸边走。
走的时候海棠还说:“这好人好事做不得,我要是一步没踩好滑倒了,咱们两个都交代在这里了。”
这小姑娘嘴可甜了:“姐姐,我可是你最爱的妹妹,你一定要救我。”
“你拉倒吧,我最爱的妹妹是桂枝!”桂枝,是四哥胤禛憋了两月给十二格格起的名儿,因为是个中药名,觉得这名字能保佑妹妹不得病,被海棠鄙视了很久。
“我最爱的姐姐是您啊!”
这小嘴真甜!听到甜言蜜语,人都会飘的,海棠也不例外。
海棠一身泥水背着她趟出来,走到干地上放下小姑娘,这小丫头撒丫子就跑,嘴里说:“九姐姐再见,我要去找我额娘了。”
海棠目瞪口呆:往日只有我甜言蜜语骗人,今儿怎么被人骗了?我不是你最爱的姐姐了吗?你都不能和你最爱的姐姐多说几句甜言蜜语吗?
她一身泥水站在干地里,看着小姑娘跑的都没影了,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自言自语的说:“这是要感冒吗?”
这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向着有声音的地方看过去,发现阳光很刺眼,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再睁开,香茶端着一碗药:“格格,可算是醒了,赶紧把药喝下去,半夜您发热了,把我们唬了一跳!好在那边的十一格格没事儿了,太医们都被叫到了这里,要不然太后娘娘心里更没底,她老人家都慌了神了,如今正六神无主呢。”说着又对身边的人讲:“赶紧请太后。”
阳光?
海棠激动起来:窝了个大草!没去上学!今儿亏大了!浪费了一天啊!
第55章 小温馨
在海棠悔恨自己生病误了上学的时候,香茶她们絮絮叨叨的说了昨日晚上的事儿。
“昨日唐嬷嬷半夜来看您,发现您的脸可红了,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赶紧跟太后说,又去请太医。太后守着您到了天亮,打发人跟皇上说了,皇上下朝来看您,您还是浑身滚烫。太后娘娘一直哭,早饭都没吃呢,刚才住在附近的福晋们听说您病了来宽慰太后,如今太后在外面坐着和她们说话呢。”
孙嬷嬷拿了一个虎头帽过来:“格格戴上帽子,等会要是各位福晋来看您,能遮掩一二。”
海棠对自己的地位认知还很清楚,一面让嬷嬷给自己带帽子一边说:“她们是来奉承太后的,有几个真心看我的,太后祖母只要露出不乐意,她们就嘴上关心几句,绝不会提进来看我这茬子事儿。”
说完咂摸嘴里的味儿,全是汤药的苦味,对香茶说:“太医让我吃饭了吗?挺饿的,饿的都没力气坐起来了。”
“您等着,这就给您端去。”
这时候太后进来,进门就问:“小花骨朵醒了吗?”
海棠浑身软绵绵的,听见祖母说话,还是很积极的翻身起来,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祖母快来,一起吃早饭。”
太后急走了几步,看海棠快活的拍着被子,心里顿时松口气:“哎呀,看上去好多了,小花骨朵受罪了。”说着在床边坐下来,伸出手去摸摸海棠的额头:“摸着没那么热了,半夜把我吓坏了,我那时候想着难道是祖宗都喜欢小花骨朵想把她带走,一晚上拉着你的手不敢放,就怕一放手你没了。阿弥陀佛,你这一醒可算是让我放心了。”
“我这么调皮,祖宗看不上我呢。”
宫女把吃的端来,都是些汤汤水水,看上去没什么滋味。
海棠看了就不想吃,把脑袋塞进太后的怀里撒娇:“棠棠想吃大肘子,蒜泥的大肘子!”谁想喝白粥,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太后这下是彻底放心了,这生龙活虎的模样加上她还有心思闹着吃肘子,可见真的好了。
她拍着海棠头上的虎头帽:“哎呦,太医说了,你不能吃油腻荤腥,就几天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海棠是真的想吃大肘子,在太后的怀里哼唧哼唧的撒娇。
太后就说:“你别闹,我悄悄的让人给你切点卤好的腱子肉来,你悄悄的吃了可别乱说,让你汗阿玛知道了不高兴,说咱们两个不听医嘱。”
“好啊好啊!”
很快外面送来一盘子卤肉,还有一盘子撕的碎碎的鸡胸肉。
太后拿着筷子,看海棠抱着盛白粥的碗,喂她一筷子肉看她喝一口粥。
太后就说:“这肉柴,没点油脂在上面吃着不香,你先忍忍,等太医说你好了,再放开了胃口吃。”
海棠正点头,听见外面喊:“皇上驾到。”
海棠和太后都慌了。
海棠把碗放在炕桌上,飞快的把两盘子肉倒进白粥碗里,再飞快的扒拉进肚子里,康熙进来就看到闺女正呼哧呼哧的吃饭,刚想说这模样看着已经恢复了,就见她脸颊鼓鼓的,腮帮子还在动,腮帮子上的米粒也跟着一动一动的。
他去太后跟前请安,太后拉着他往外间去:“到外面说话去,太医有很多嘱咐的,我要跟你说一说。”
康熙看着海棠嘴巴还在动,用手捂着碗,头一次看到她护食的模样,就问:“棠儿,你吃什么呢?”
海棠求救的看着太后,太后拉着康熙出去:“白粥和白萝卜调的咸菜,我说萝卜吃多了胃寒,就没让她多吃。”
说话的时候把人往外扯,康熙听这语气就知道不是咸菜,看那丫头的腮帮子还鼓着,就知道她忍的难受,想着毕竟病了,就不拆穿她了,跟着太后出了房间往外面去了。
海棠这才敢大口咀嚼,飞快的把碗里的饭吃下去,吃下去就毁尸灭迹了,没证据就是汗阿玛知道了自己也不承认吃了。
外面康熙和太后说:“太医说了,她年龄小,这些日子又紧绷着,所以难免疲劳了些,昨日可能是扑了寒气,所以半夜发热了,朕的意思是休息三五天再让她去尚书房。”
太后免不了说:“让我说读书没用,她又爱学,你也常说孩子不读书不行,算了,她高兴就行,这三五日我盯着些,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是三五日好不了我是不会放她出去的,太医说痊愈了我再放她出去。”
“本该如此,听皇额娘的。”康熙看着宫女端着托盘出来了,就跟太后说:“皇额娘,看来棠儿用了早膳了,咱们进去瞧瞧吧。”
这次太后不反对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海棠的房间,海棠换了棉衣棉裤,高兴的在床上蹦跶:“太后,汗阿玛,好想你们啊!”
康熙看着海棠这会活力满满,也放心了不少。
海棠一直很少生病,这算是偶尔生病恢复的很快,可见这副胖身板养的好。
想到十一阿哥如今也精神多了,康熙对太后十分感激,太后越是照顾孩子尽心尽力,他态度言辞也就越是恭敬。
他站在床边抱着在床上蹦跶的海棠,想到刚才海棠用手盖着碗就有些好笑,立即出言诈她:“棠儿,你牙缝里这是什么?看着是……”
“棠棠嘴里什么都没有!”笑话,牙缝里塞不塞肉丝她能没感觉?
“是我让她吃肉的,你不许骂孩子!”太后上当了,和海棠同时喊。
海棠转头跟太后说:“是汗阿玛哄咱们的,您怎么就喊出来了呢?”
太后这才发现上当了,但是她身份特殊,就不信康熙能拿她怎么样。康熙哭笑不得,伸手在海棠的眉心点了一下:“你这丫头挺鬼的啊!知道汗阿玛在哄你?”
“棠棠牙缝里没东西!没有的东西您说有,棠棠怎么会上当?”你怎么能说一个美女牙缝里有菜叶和肉丝呢!就是亲爹也不能说!再说了,谁的牙缝里塞着肉丝能感觉不出来?这人也真是!
康熙哭笑不得,“这么说没人能骗你了?”
“也不是,昨天做梦被骗了,哎,棠棠真是太耳根子软了,人家说棠棠是她最爱的姐姐,棠棠傻乎乎的把她从泥地里扒出来再背走,弄了一身的泥,安全了之后她撒丫子跑了,都没跟她最爱的姐姐说告辞。可见甜言蜜语是棠棠抵挡不了的。”
康熙哈哈大笑:“可见善于总结也是咱们九格格擅长的。”
“对啊,以后棠棠求汗阿玛也要说甜言蜜语。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康熙抱着她大笑。外面的事儿还很多,他来看看海棠陪着太后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出去了。
出去后跟梁九功吩咐:“太后这里的一应供奉要挑最好的送来,不可怠慢了。”
梁九功弯腰弓背跟在后面:“太皇太后和太后这里的东西向来是顶尖的,下面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康熙坐进轿子里,想了想跟梁九功说:“去看看十一格格。”
十一格格是十阿哥的妹妹,也是钮钴禄贵妃的女儿。本来到汤山行宫这里是让钮钴禄贵妃养身体的,可是如今她把精力全部扑在了照顾女儿这件事上,因为女儿生病,太医几次暗示人不行了,她更是心力交瘁,身体比来的时候更差。
而且这几日她娘家的人来看望孩子,嫂子弟媳妇跟仇人一样。她嫂子一直哭诉如今家业艰难,话里话外说阿灵阿不给哥哥嫂子一点活路。他的弟媳妇也就是阿灵阿的妻子玛颜珠也不是个吃素的,对着法喀一家明着挤兑暗里讽刺,更是让钮钴禄贵妃的情绪提不起来。好几次她都萌生出要是女儿不在了,她也不活了,死了算了的念头。
每次这样想,就见到傻乎乎的十阿哥颠颠的跑回来,围着她额娘长额娘短的说话,她又舍不得十阿哥。
这真是死了不甘心活着太受罪。
好在这次女儿的病情突然转好,她突然又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孩子都不放弃,她凭什么放弃!
康熙来的时候,宫女扶着面容蜡黄的贵妃过来迎驾,康熙看她的模样也难得的说了几句软话:“你这又是何苦呢?孩子如何是咱们和她有没有缘分的事儿,你不能因此就糟践了你的身体,朕心里还是想盼着你长长久久的陪伴着朕呢。”
贵妃知道这话听听就行了,挤出笑容一脸感动带羞的说:“到底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那里能说不管就不管的。”
康熙叹口气,搂着她往小格格的房间里去了。
小格格这会睡着了,呼吸变得平缓,脸色也没那种死灰色。
康熙居高临下的盯着孩子,跟贵妃说:“这孩子有福气啊!”
贵妃点点头。
康熙想到自己梦到过海棠,昨日太医报告说小格格好转的时候海棠突然病了,他心里其实有些疑惑的,觉得太巧合了。今儿听海棠说她背着一个妹妹出来,还抱怨说一身泥水,又被妹妹哄了……八成那身泥水才是海棠病了的根源。
好在姐妹两个如今都好了。
康熙松口气,拉着贵妃的手出去,打算坐着一起说说话。
刚坐下,康熙问:“老十呢?”
贵妃说:“跑出去玩了。”又担心康熙嫌弃十阿哥没陪在额娘和妹妹身边给他留一个坏印象,钮钴禄贵妃就说:“是臣妾打发他出去的,这里药味那么重,臣妾总怕他过了病气去,有一个病了就要了臣妾半条命,要是两个都病了可怎么办?”
康熙不过是随口一问,看她眼泪都滴下来了,赶紧说:“朕不过随口问一声,你快别哭了,这不是老十挺好的吗?”
贵妃赶紧擦眼泪。
这会他们嘴里的十阿哥和七、八、九三个阿哥带着保按蹲在海棠的房间门口往里看,海棠又睡了。
九阿哥轻声说:“我有个主意,你们要不要一起干?”
八阿哥微笑着问:“什么主意?”
九阿哥说:“这胖丫头好不容易躺倒一回了,这机会千载难逢,今儿要让她知道哥哥们是不好惹的!咱们一起给她脸上画王八怎么样?”
七阿哥忍不住皱眉:“九弟,别胡闹。”
九阿哥说:“你不参加别嚷嚷,八哥,十弟,保按弟弟,咱们找墨水去。”
第56章 非庭训
“别了吧”十阿哥抓了抓自己的小秃瓢,“我额娘说要对格格们好一点,要不然就是个坏哥哥,我不想做坏哥哥。而且,要是让四哥五哥和六哥知道了,会不会揍咱们?咱们也打不过他们啊!”推己及人,他自己就是个哥哥,要是有人在十一格格的脸上画王八,他会很生气的,四哥他们肯定也生气。
保按点头:“四哥他们比咱们大,打不过的。”
九阿哥很生气,冲着十阿哥嚷嚷:“你怎么这么胆小?我不和你玩了。”
说完站起来就走,八阿哥对着十阿哥说:“哎呀,十弟,你……算了,你等哥哥去劝劝他。”
说完追着九阿哥出去了,保按问十阿哥:“九哥真的要在姐姐脸上画王八?”
十阿哥再次抓了抓脑袋,“因该不会吧,八哥应该能劝住他。”
说完看着七阿哥:“七哥你说呢?”
七阿哥就不信老九能进妹妹的房间,要不然哥几个为啥在妹妹房间门口蹲着,还不是嬷嬷们说妹妹是格格,小阿哥是不能进格格屋子里的。
在妹妹脸上画王八……真当这屋子里的宫女嬷嬷们是吃干饭的啊。
“别担心,他进不去九妹妹的屋子。”
院子外面八阿哥追着九阿哥出来,拉着他说:“九弟,算了算了,别生气了。”
九阿哥就觉得十阿哥胆小又笨,嘴里忍不住对着十阿哥开始批起来。
八阿哥不会对十阿哥多评论,因为他知道九阿哥很嫌弃十阿哥不假,但是也很维护他,九阿哥能说十阿哥胆小蠢笨,别人不能说,要是说了,九阿哥会比自己被人家说胆小蠢笨还生气。
八阿哥就给九阿哥顺毛:“九弟,这件事算了吧,要是九妹妹没有生病,咱们在她脸上画王八也没什么,回头她去告状汗阿玛问起来还能说闹着玩儿,可是她现在病了在床上躺着,这时候动手,汗阿玛就觉得咱们欺负她。
再有就是,万一她的病情更严重了,咱们岂不是更难从汗阿玛那儿逃过惩罚?宜妃娘娘和惠妃娘娘都不在,老祖宗身体不好,太后心里只有九妹妹,到时候汗阿玛那里气急了要揍咱们,没人给咱们求情只有挨罚的份儿。
机会日后还有,没必要现在冒险,你说呢?”
他看着九阿哥表情松动了一些,接着说:“而且就算最后咱们逃过处罚,六姐姐肯定会来找你唠叨,前几天玩雪的事儿你忘了,她唠叨你了好几天了,这两天才算是消停……”
想起六姐姐,九阿哥快烦死了,不情不愿的说:“算了,放那胖丫头一次!”
他刚说完就听见下面太监们传信:“八爷九爷,对面各位格格来了。”
哥俩跑路边一看,果然是大格格带着几位姐姐来了,想来也是去看望胖丫头的,随后九阿哥撒丫子就跑,他不想看到六姐姐。
可是他刚跑了几步被八阿哥扯了回来:“九弟你跑什么?”
“对面有六姐啊!”这会不跑更待何时?
“就因为有六姐姐在,等会咱们跟着去看望九妹妹,你再表现的乖一点,别跟姐姐们顶嘴,回头六姐姐就不会紧盯你了。你想想,难受一会换来好久的安宁,值不值?”
九阿哥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八阿哥就说:“你要记住,别顶嘴,乖一点。”
“知道了。”
“走,跟着哥哥去拜见各位姐姐去。”
他们两个乖巧的站在路边,大格格她们一群人走路来,看到他们两个都笑着打招呼,只有六格格说:“我刚才恍惚看到你们两个露了一下头,以为你们要跑呢,没想到老实的站这儿了,没再闹幺蛾子吧?”
说着眼神紧紧的看着这两个弟弟,九阿哥哼了一声,八阿哥赶紧拉他的手,示意他别说话,笑着跟六格格解释:“姐姐想差了,刚才这里冷,我们打算站在背风的地方等姐姐们。”
这理由也说的过去,六格格也没时间跟他们俩个计较,前面五格格在喊他们,六格格的指头戳在他们两个脑门上:“都老实一点”。说完招呼他们两个跟上。
几个人到了太后这里,先去拜见太后,听说海棠在睡觉,大格格带着弟弟妹妹在太后跟前坐着陪说话,想等海棠醒了再去看望她。
七阿哥也带着十阿哥和保按来了,这屋子里坐了一屋子的孩子,太后很高兴,不停的催着宫女端吃的过来。
六格格对十一阿哥很关注,看他醒了被乳母抱着出来,就赶紧过去接来在怀里抱着。
十一阿哥已经半岁了,小身板也养得肉乎乎的,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在陌生人的怀里也不闹。
太后就说:“十一太乖了,五阿哥那时候天天哭,一不顺心就哭,小花骨朵不哭,但是她不老实,胳膊腿都没闲着的时候,而且醒来就要吃。十一喂给他就张嘴,不喂也不闹,平日也不哭,要不是生病了哭的跟猫儿一样,我还担心他是不是个哑巴呢。”
大格格带着妹妹们劝太后别想那么多,六格格心疼坏了,抱着弟弟的时候低头亲亲他,十一阿哥就咧嘴笑笑。
保按跳着脚让六格格抱低一点,他要看弟弟。
六格格就坐回座位上,保按和十阿哥围着过来逗十一阿哥。
十阿哥一边逗一边招呼九阿哥:“九哥快来看啊,十一弟和你好像啊。”
九阿哥听了磨磨蹭蹭的过去,看了看小孩子,他是真的没从十一阿哥脸上看出和自己哪里长的像,不过是亲弟弟,对十一阿哥还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看九阿哥今日乖巧不是像往常那样是个霸王,六格格就问:“你要抱一下吗?十一弟可乖了呢。”
九阿哥赶紧摆手:“算了不抱了,他太小了,我要是摔了他可怎么办?你们和额娘都饶不了我。”
六格格气笑了:“你都不能小心点吗?”
“反正我不抱。”
这时候宫女来跟太后说九格格醒了,一群人就跟着太后往海棠的房间去。
海棠睡的脸上红扑扑的,看到这么多人来看自己,高兴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和大家说话,十一阿哥打了个哈欠,海棠立即说:“让小弟弟睡我床上,让六姐姐歇会。”
六格格说着不累,还是把十一放到了海棠的床上。
九阿哥看到小弟弟被放上去,心里闹出个念头——十一弟要是要尿床就好了。
万一十一弟不尿呢?
他眼神放到了屋子里的茶壶上,嘿嘿笑了一声。
此刻大家都在提七阿哥上学的事儿,七阿哥生于康熙十九年的七月二十五,所以现在已经满五岁了,七阿哥也表示他得到汗阿玛的通知,要在过完年后进入上书房读书。
三格格就打笑七阿哥:“七弟你就该和九妹妹多走动,别看九妹妹年纪比你小,但是人家入学比你早,说起来人家比你更先进呢。”
七阿哥是个嘴笨的孩子,听了也就笑了笑,海棠皮笑肉不笑。
六格格赶紧换了个话题:“九妹妹要在家里面养几天?我瞧着九妹妹气色不错,是不是不用养太长时间?这汤山行宫附近有几处好玩的地方,要是九妹妹有时间咱们一块儿去玩儿呀!”
大格格就问是哪儿,六格格回答说:“是一处土坡,不算陡,前一阵子下了雪,那雪又冻在一起,找一块木板坐在上面滑下去可好玩了。”
旁边的十阿哥点头:“就是就是,我们已经玩过了,咱们明天一起去吧,我听下面的那些奴才说要是天热了那里就不能玩了。”
七阿哥摇了摇头:“现在快腊月了,正是最冷的一段日子,一时半刻那边的雪还化不了,要不这样,我让奴才去泼几盆水,明天冰层还会更厚一点,还能多玩几天。”
这主意不错,几个姐姐都催着七阿哥赶快去办,七阿哥就慢悠悠的走出去找太监吩咐去了。
太后看这里人多,就高兴的说:“中午都别走了,留下来一块吃饭。”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还对着海棠挑了挑眉,然后就摸着十阿哥的小脑袋问:“胤俄,想不想吃蒜泥肘子?”
海棠这个时候嘴里疯狂分泌口水,对十阿哥说:“肘子可好吃了,十哥你一定要尝一尝。”
旁边的保按说:“保按要吃!”
十阿哥无可无不可:“好啊!不会只有肘子吧,还有别的没有?太后,胤俄不想吃草,别让我吃青菜叶子就行。”
太后高兴的说:“放心吧,咱们不吃素,这里的肉多的是,到时候你们兄弟姐妹敞开了吃。”
然后太后高高兴兴的出门吩咐厨房做中午饭,海棠也很高兴,就等着吃了。
到这个时候海棠还在想:谁再说太后祖母不靠谱自己一定会大声反驳,这不是挺靠谱的嘛!
这期间八阿哥一直在微笑,九阿哥的大眼珠子咕噜着转来转去。
因为屋子里面一屋子人,人多眼杂,九阿哥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再加上他亲弟弟又躺在这儿,片刻之间不好下手。要是万一给床上弄上水了小十一因此衣服被沾湿了怎么办?
这种天气衣服湿了也不保温了,小十一还不会说话呢,所以九阿哥迟迟没行动。
等到大家商量着中午吃什么的时候,他就觉得机会来了。
没一会儿外边客厅里摆好了餐桌,连同海棠也出去吃饭,走的时候六格格操心着十一阿哥,看着乳母把十一阿哥也抱了出去也跟着出去了。
都是一群小孩子,也不讲究食不言那一套,对着今天的午饭议论不休。
特别是中间摆着的一大盆炖肉,里面放了梅干菜和干豆角,还有不少的豆子豆腐,这一些干菜豆腐吸足了汤汁,吃起来觉得非常入味。
姐妹几个都对干豆角和梅干菜称赞不绝,海棠连着干掉了半个肘子,好几块排骨,还吃了好几块玉米饼子。看她牙口这么好,胃口也不错,五格格就说:“能吃能睡,我瞧着九妹妹没什么大碍了。”
太后不想让海棠那么早回去读书,就说:“你们小孩子不懂,这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还是需要好好的养养。”
看海棠吃玉米饼子吃的香甜,太后就讲这些玉米是畅春园里面种出来的:“里面又掺了很多杂粮,磨得细细的,把它贴在锅边烤熟,吃起来特别香,就是有点累牙,你们小孩子牙口好,多吃点。”
说着就给大家分发玉米饼,这时候九阿哥跑过来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六格格就问他:“你刚才干嘛去了?”
都在这吃饭呢,不赶紧吃点热乎的乱跑什么!
九阿哥不耐烦的说:“撒尿去了,这你也要管!”
八阿哥赶快说了一句:“九弟!六姐姐也是心疼你。”
大格格也说六格格:“六妹妹,正吃饭呢,别说他那么多。”
三格格也说:“就是,正吃着饭呢,九弟你说话也太不文雅了!”
九阿哥就想怼她几句,八哥赶快用胳膊肘捣了捣他:“快别说了,尝尝这饼子,这是御田里面的玉米做的。”
九阿哥就对着三格格哼了一声,三格格也暗暗的对着九阿哥翻了个白眼。
一顿饭吃完之后,海棠出了一身的汗,感觉这一顿饭到了肚子里她整个人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于是就想着在今天该玩儿的时候玩儿痛快了,明天若是太医说可以回去读书,就能立即投入学习之中,不必再惦记着去滑冰。
她就拉着七阿哥商量:“七哥,咱们一块儿去滑冰吧,就你们说的那个坐着木板往下滑的地方,应该挺好玩的吧!”
“好玩是好玩,刚让太监去泼了一些水,不知道成冰了没有?你意思今天下午要去玩儿?你刚病好还是别乱跑了,不如咱们在附近转一转,晚上你早点休息,如何?”
几个姐姐也轮番劝海棠别乱跑,要是这会儿觉得还不错不如就在附近走一走。
海棠这个人向来是听人劝吃饱饭,于是就出来和大家一块儿玩儿。
冬天的天黑的早,就感觉午饭吃完没多长时间天就要黑了,大家纷纷告辞。
海棠又跟着太后吃晚饭,在几个嬷嬷的劝说下,海棠只能抱着白粥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往肚子里灌,哪怕是往里面放点肉丝呢,也比这种没滋没味儿的强!
海棠忍不住叹口气,不爱喝白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香茶匆匆走了过来,小声的跟太后说:“格格床上的被褥都湿了。”
抱着碗的海棠忍不住睁大了眼:“什么意思?”他突然想到小十一躺过,忍不住说:“十一今天没尿床啊!”
小弟弟要是尿床了,他的乳母早说了,毕竟要是能尿到床上,他的襁褓和小棉裤也早就湿了。
香茶一言难尽的将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把一片茶叶放到了桌子上:“这是在被子下面发现的,茶壶里的茶没了……没的干干净净!”连点茶根都没剩下。
海棠的第一反应:“不是八哥干的就是九哥干的,再找不出别人来了!”
说完之后,她举起碗用勺子飞快的把粥塞进嘴里,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跺了跺脚,抓起旁边宫女的手帕擦了擦嘴,跟太后说:“你别等着我了,您今儿早点睡吧。”
太后看她的架势就不像是出去玩儿的:“你干嘛去?这么晚别出去了,快回来睡吧,再给你换一床被子!”
说这话的时候海棠都已经跑出门了,外边的风呼呼的,吹在脸上跟刀割一样。她在门口喊:“您让人换了就行,我去去就回来了!”
说着紧了紧衣服,把帽子的绳子系好,顶着风跑出去了。跟着她出门的太监们也在吃饭,得到她出门的消息,这些人也不敢再吃了,赶紧追着她出门。
外边寒风呼啸,今年已经下过两场雪了,外面的雪还没化呢,康熙的寝宫里却温暖如春。
顾问行端着托盘进来,又到了每天翻牌子的时候。
康熙扭头看了一眼,托盘里就两块牌子,一枚是佟妃的,一枚是平妃的。这俩人康熙都不想搭理,他摆手说:“端下去吧,前几天朕夸一个宫女颜色好,她是谁来着?”
顾问行低头回答:“是宫女章佳氏,是镶黄旗的旗下包衣,家人在内务府当差。”
康熙听了,看顾问行没有多介绍,就知道这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
“叫她来伺候吧。”
顾问行应了一声,退下去通知宫女章佳氏去准备。
这时候外面当差的刘进忠悄悄的在梁九功耳边说了几句话,梁九宫瞬间觉得牙酸,随后又悄悄的来到了康熙身边小声说:“主子爷,外边传消息……说九格格和八阿哥,九阿哥打起来了……”
康熙听了忍不住抬头:“棠儿还在养病呢!”别胡说八道!
“两位阿哥和格格已经到门口了,您看是不是宣进来?”
康熙立即坐起来,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叫进来,外边冷,别冻着他们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一脸的怒气,老八老九哥俩加起来是四只拳头,随便拎出来一个年纪都比海棠大,年龄又大拳头又多,再加上海棠还病着……康熙已经想好了,等会儿非揍那两小子一顿不可!
门口踢踢踏踏的传出脚步声,先进来的是七阿哥,随后那三个祸头子站在门口的阴影里没敢往前走。
康熙就有点纳闷儿,要是海棠吃亏了,这个时候已经大哭小叫扑过来抱着汗阿玛的腿说委屈了,这是怎么了?
七阿哥来到康熙面前跪下说:“汗阿玛,儿子没用,没看好弟弟妹妹,他们打架的时候没本事把人拉开,最后致使两个弟弟脸上受伤,特意带他们三个来向您请罪。”
阴影里面的老九哼了一声,就觉得七哥也太假模假样了!你咋不等那胖丫头把我们俩打死了再出来制止呢?不出来制止也就算了,自己和八哥吃亏也认了,这人又强令哥几个一块儿见汗阿玛,这一路上谁没看见爷脸上的伤?不出半天,这行宫里面就会传遍爷打不过妹妹反被妹妹给打了!
老七他肯定是故意的!
康熙立即说:“受伤了,伤着哪儿了?别再站门口了,都往前来。”
三个人都往前面站,八阿哥低着头,九阿哥仰着脑袋,海棠挺着胸脯,要不是九阿哥脸上一对熊猫眼,康熙就会以为九阿哥打架赢了呢。
“胤禟,你脸上……海棠,你捶的?”
海棠点了点头:“是棠棠捶的!”康熙有点不相信,“你怎么捶的?”
“拿拳捶的?”
这没法再问下去了,“真是你揍你哥了?为什么呀?你不是应该在床上躺着养病吗?这才一天,你们两个是怎么闹起来的?”
“他把茶壶里面的茶水倒棠棠床上。”
九阿哥当时就认了:“是儿子倒的。”
康熙觉得心里面的火直冲脑门,稳着情绪咬着牙问:“你把茶水倒你妹妹床上干什么?”
“儿子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正倒了,倒的时候还觉得挺好玩儿的!”
你挨这顿打不亏呀!
康熙不想问这倒霉孩子,问的多了能气死自己。他就看着旁边的老八:“你又是为什么挨打?”
老八很委屈:“儿子也不知道,儿子就准备睡了,妹妹冲进来,二话不说给了儿子两拳,两拳还打在一个眼睛上。”说着抬起头来,左边的眼睛眼眶青紫,看上去挺严重的。
康熙转头望海棠:“你为什么打你八哥?”
“这事儿不是我九哥干的就是我八哥干的,反正他们两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两个人一块挨打,谁都不亏!”
康熙闭上眼睛,深呼吸。
深呼吸了几次,很平静的问九阿哥:“这事儿是你一个人干的还是你和你八哥一块干的?”
“儿子一个人干的!”
行,老八是个倒霉蛋。
康熙对着老八说:“没你的事儿了,海棠,给你八哥道歉!”
海棠很听话,毕竟这件事九哥一个人扛了,她就立即九十度鞠躬:“八哥对不住,我那个时候太生气了,你也能理解,毕竟大晚上的都想早点躺被窝,谁一掀开被子发现整个被窝湿了都很生气。妹妹跟你道歉,回头给您赔礼,你一定要收下。”
当着汗阿玛的面,八阿哥温和的说:“妹妹别客气,咱们本就是至亲之人,这也是小事一桩,不碍事儿的。”
康熙摆了摆手,让八阿哥和七阿哥出去。
他对着九阿哥和海棠招了招手。
等到九阿哥站到他面前,他拿巴掌对着九阿哥的脑袋拍了一掌。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就合不到一块儿去呢?小时候打架,现在还打架,你说你当哥哥的你也不尊贵一点,往妹妹的床上倒茶水,你说你挨这顿打亏不亏?”
又说海棠:“这事儿你跟太后说,再或者跟朕说,是太后不管你还是朕不管你,有长辈替你教训他,你就不该亲自动手!往日看你读书也够多,学的也够好,交上来的文章朕也看了,不是不知道那兄友弟恭的人,也不是不知道温廉恭俭让,你怎么就跑过去跟你哥哥动手了呢?”
海棠明白了,亲爹这是想各打三十大板和稀泥。
可惜无论是九阿哥还是海棠都没有体会到老父亲的一片心,俩人一个站的比一个直,态度一个比一个横,谁都不往后退一步,更不答应就此和解。
康熙也看出来了,别看这俩人年纪不大,主意一个比一个多,每次碰到都是针尖对麦芒,而且都不是那种会服软的人。
他就纳闷儿了,这俩人加在一起也没有十岁,是什么时候结下来的梁子?为什么过不多久就要掐一回?他叹了一口气:“这辈子你们能成兄妹,那也是缘分深厚。你们俩的缘分还不浅呢,胤禟在阿哥里面排第九,海棠在格格里面排第九,除了序齿排行,胤禟的禟和海棠的棠读音还是一样的,你们两个年岁又离得这么近,该是关系很好才对呀!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康熙说的苦口婆心,然而他面前的这两头犟驴仍然是死不肯退。
康熙又叹了一口气,问九阿哥:“你说你为什么跟妹妹过不去?你们俩的仇是从什么时候结下来的?男子汉大丈夫是个爷们儿,敢不敢说实话!”
九阿哥梗着脖子:“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完之后使劲想了想,也说不出具体是因为什么和胖丫头结了仇:“儿子说不出来,总之看她不顺眼!”
康熙问海棠:“你又是为什么跟你九哥过不去?”
“汗阿玛,您的意思是棠棠特意找他的茬,这叫过不去!可是每次都是他先招惹棠棠,这一次他跟姐姐们来看棠棠,棠棠对他怎么样你让他自己说?是没让人给他排座位还是没让人给他端茶,棠棠还问他吃不吃点心,他把棠棠的点心一口气吃了两盘子,棠棠说什么了吗?大家中午一块吃饭,他借着去撒尿趁着棠棠屋里没人把茶水倒被窝里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让人想不通,是他脑子有病!不是棠棠跟他过不去!”
康熙也觉得他儿子脑子有病!
每次都是先招惹人家,还要被人家反捶一顿,你这是图什么呀?
这会儿再看九阿哥,他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是九阿哥的脑袋还是昂的特别高,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次他没理不假,但是他下次还会这么做!
旁边海棠也是双目炯炯有神,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盯着九阿哥,那意思就是下次她还会动手。
康熙看着俩孩子看的头疼,觉得自己做爹的实在是断不了这么精细的案子,回头把这俩小东西扔给他们的额娘,让她们管教去。
“最后问你,胤禟,你比妹妹高,比妹妹年纪大,你真的打不过她?”
这问题问出来之后九阿哥快哭了:“汗阿玛,儿子是那种干挨着不还手的人吗?是真的打不过她,她跳起来给了儿子一拳,儿子没躲开,这一拳打的可疼了,儿子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是真的打不过她。
海棠得意的哼了一声,斜着眼角看他。
康熙觉得这样也挺好,老九多吃几回亏就再也不敢撩拨他妹妹了。
他跟海棠说:“再有下次你使劲捶他,打疼点,也让你九哥长点教训!”
第57章 阋墙兆
海棠得胜还朝(划掉)高兴的回太后的院子里,刚想找太后分享刚才揍哥哥的手感和感觉,就听嬷嬷说太后不在。
“咦,太后祖母肯定在等棠棠,不在?去哪儿了?”
嬷嬷回答说去隔壁太皇太后跟前了:“……今儿听说太皇太后不舒服,也说不上是哪儿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太医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妥当,太皇太后就不许下面得人告诉皇上。太后就说左右闲的无事儿,去陪着坐会说说话。”
哦!
海棠飞快的跑去看看十一弟,乳母宫女都守在弟弟身边,小家伙睡着了,两只小手举过头顶睡的呼呼的,看上去睡得挺香的。
海棠看了弟弟交代了乳母和宫女照顾好他,就急忙跑去找祖母。
她跑到门口让门口的人不要通报,她自己悄悄的掀开帘子往里面探头,刚掀开帘子就闻到一股味道,这是一种混合着香料和别的气味的味道,具体的没法描述,反正说不上来。
太皇太后有气无力的坐在床上靠着枕头说话,海棠进了屋子,欢快的跑过去先请安,最后挨着祖母问:“老祖宗,您哪儿不舒坦啊!”
太皇太后就说:“不是不舒坦,这是老了,我自己都能闻到自己一身老味儿,这是身体已经衰败了,老病是治不了的。”然后喘了几口气,慢慢的说:“吃的东西到了肚子里不克化,想走走腿脚也不利索,外面太冷,略站一站就全身没热乎气。
让我想起小时候听长辈们说过的话,他们说一个人哪怕是活着,到了一定年纪身上的肉也开始腐败,这种腐味儿引得天上的乌鸦盘旋,就等着人咽了这口气,乌鸦会下来分食死者。这就是为什么有人家办丧事的时候头顶总有乌鸦叫。人家说乌鸦是报丧鸟就是因为乌鸦食腐。
算了,我这也没事儿,我今儿出去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没有乌鸦在我头上,看来我还没到那一步,天不早了,外边冷,你们祖孙早点回去吧。”
太后就说:“那您早点歇着,明日再来陪您说话。”
海棠就忍不住说:“您屋子里面的味儿是因为不通风,回头您到别的屋子里面去坐会儿,让人把门窗打开通通风就好了。”
太皇太后坚持自己的想法,摇了摇头:“你这孩子,你不懂,回去吧。”
苏麻喇姑送太后和海棠出门,出门的时候苏麻喇姑的面色很不好,太后和她在院子里站着,苏麻喇姑说:“格格一直觉得她快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奴婢怎么劝都开解不了,您明天陪她说点高兴的事儿,想来心情好了也不想那么多了。”这个格格是指的太皇太后,冬日的夜晚老侍女说起心情不好的老主子,又听见周围寒风呼啸,带着说不出的伤感。
太后点头,牵着海棠的手回去了。
海棠的被窝早换了,但是海棠不回去睡,非要和太后祖母挤一挤。
晚上海棠穿着薄薄的连体棉裤,这是她冬天的睡衣。此刻她盘腿坐在太后的床上,让香茶把棉衣的后背带子系好,等弄好了才爬进被窝里。
她枕着自己的小枕头问太后:“听苏麻喇姑的意思,老祖宗最近心情不好。”
太后嗯了一声:“老人家觉得冬天和夏天是个门槛,特别是冬天,能迈过这个门槛就能活到明年,实在是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总觉得过不了这个门槛。再有就是她也是难得的长寿之人,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和丈夫都不在了,养了几个子女只剩下固伦淑慧长公主还在,亲人大部分都不在了,再遇到个头疼脑热,她就开始多想。”
海棠就说:“请固伦淑慧长公主回来看看她不行吗?”
“行是行,这事儿要跟皇上说。明天你汗阿玛来请安,我和他说这事儿。”
公主进京,需要先递折子再等着皇帝批准。
海棠觉得太皇太后就是想太多了,八成是年纪大了就免不了伤感,伤感了就心情不好,才会最后疑神疑鬼,觉得死期将至。
海棠嗯嗯了几声,她睡眠好,躺倒了就瞌睡,头沾了枕头眼皮子就跟抹了胶水一样,嗯嗯了两声就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太后转头一看,人睡着了。
还是小孩子好啊,没烦心事儿,睡觉都是踏实的。
可是天亮后康熙来请安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科尔沁的多罗郡王雅噶尔病故,朕命其子代布袭爵。”
又一个亲戚去世了,太皇太后的心里更不好受。
她跟康熙商量,想要去盛京给故人祭祀。
然而这寒天腊月,她如今身体不好,康熙不想让她去。康熙的意思等明年他亲自陪着祖母去盛京祭祀,但是今年不行,今年的事儿已经排满了,他过几日要去检阅八旗并视察火器营。
如果要祭祀盛京的陵寝,他自会派遣官员前往。
可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派遣官员哪里比的上自家人,官员到底是外人。她自己拉着康熙的手说:“要是把我埋在那儿了,我想见见你们,可是一年到头来来往往都是些奴才,亲人见不到一个,我心里面不痛快,向来老祖宗他们也是这样的。”
这话说的……康熙就觉得她老人家想的也太多了。
然后祖孙一番商量,康熙就说:“不如让大阿哥去吧,他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让他出门办回事儿了。”
太皇太后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到底是血脉亲人,就答应了下来。
大阿哥听说了之后差点高兴得一蹦二尺高。看他高高兴兴的跑出去,二阿哥酸溜溜的说:“大哥快要功德圆满了。”
四阿哥不理解什么意思,转头迷茫的看着他。
二阿哥就说:“有了这个开头,将来大哥会经常出去办差,就不会再回书房里来了,也不用再天天读这些书了,更不用被汗阿玛指着脑袋说不如妹妹了,这不是功德圆满是什么?”
说的妹妹好像是洪水猛兽一般,四阿哥就不爱听这话:“你只要尽力学还怕妹妹赶上你吗?”自己不争气就别怪人家争气,老二简直是莫名其妙。
二阿哥看四阿哥又重新低头去看书,忍不住咬牙运气。
他觉得老四才浑身别扭,从哪里看都和兄弟们格格不入?脾气是又臭又硬!
反正他是羡慕大哥能出远门,哪怕天气冷,总比窝在这里读书强。因此二阿哥趴在桌子上捧着脸发呆: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出去办差?
大阿哥高高兴兴的跑去见康熙,在寝宫门前碰见了明珠和索额图被簇拥着站在中间,呈现出一种众星拱月的姿势,而且不少官员都对着明珠拱手相贺。
大阿哥这会儿高兴,就挤过去问:“各位大人都在说什么呢?说的这么热闹!”
马齐就说:“刚才皇上赏赐明珠大人用紫缰,奴才等聚在这里给明珠大人贺喜。”
允许明珠的马用紫色缰绳,就跟赏赐人家穿黄马褂一样,都是荣宠加身。
明珠因此态度谦逊的跟各位同僚答谢,大阿哥也跟着贺了几句,明珠谦逊的说:“谢阿哥爷抬爱,这都是主子爷的恩典,奴才受之有愧。”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这次也不止奴才有这样的恩典,王大人也被赏赐用了紫缰……”说到这里赶快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看到他嘴里的王大人在附近。
大阿哥大大咧咧的说:“汗阿玛既然赏了你那是你该得的。再说了爷就认识你,也不认识王大人。朝廷里面向来是以咱们满臣为尊,各位大人贺你,你就受着呗。”
这周围都是满臣,随即轰然应是。
明珠却赶紧拦着大哥往下说:“阿哥爷,大家同朝为官都是皇上的奴才,汉臣里面也有不少柱国大臣,说的都是老成谋国之言,做的都是谋国之事,不可这么说,不能令他们伤心。”说到这里就拉着大阿哥的手:“您这是要觐见皇上,走走走,奴才陪您去”。
他这是担心大哥再多说点什么到时候传出去造成不必要的恶劣影响,就算是没有什么恶劣影响,回头也会令皇上不高兴。
大阿哥被明珠哄着往寝宫里去了,索额图哼了一声,觉得明珠这人巧言令色,他就看不上明珠。就跟身边的官员说:“各位都别站着了,散了吧。”
说完他自己率先走开去拜见太子。
太子看到他脸色不好,等他起来之后问:“索大人今日怎么了?”
在太子跟前索额图也没什么隐瞒的:“今日皇上赏赐明珠那奴才用了紫缰,整个一个小人得志之态,令人看了忍不住作呕!”
太子叹了口气,明珠和索额图的恩怨要从平二藩的时候说起。
早先索额图是康熙的侍卫,对康熙忠心耿耿,又因为当年擒拿鳌拜索额图出力颇多,所以康熙对他很是信任。
君臣之间的这份信任到了平二藩的时候戛然而止。
平二藩的时候索尔图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官员了,对于削藩他坚决反对。反对的根本原因在于二处藩王实力强大,一旦激怒他们,到时候天下不安,再加上各地怎么也镇压不完的反清复明,极有可能会导致清朝丢掉中原的大片土地,最后灰溜溜的被打回老家关外去。
所以索额图的意思是现在不要激怒二处藩王,要与他们虚与委蛇,徐徐图之,寻找机会灭了他们。
但是康熙不同意这么做,康熙觉得眼前是最好的机会,若是不抓住这么好的机会二处藩王肯定会得寸进尺,到最后尾大不掉,想要处理比现在更难。
当时很多大臣想法和索额图一样,甚至连后宫中的太皇太后也支持索额图:不撤藩!
在这个时候,明珠积极的站在康熙一边,旗帜鲜明的支持撤藩。
也正因为如此,索额图和明珠的梁子在此时结了下来!
一旦确定撤藩,索额图全力支持康熙,他这个人在康熙看来忠心是够忠心了,却是目光不够长远。
而平二藩之后,索额图发现只要是他反对的明珠都赞成,只要是他赞成的,明珠都反对。
而索尔图也在此后每次都押错宝,次次和康熙唱对台戏,以至于康熙和他的关系渐渐疏远,反而对明珠更加宠信。
所以索尔图和明珠就因此成了仇敌。
太子了解其中的关窍,就觉得索额图今日实在是小心眼儿。不过是一条紫缰,又不是只赏赐了明珠一个人。怎么不惦记其他人只逮着明珠一个人不放?
“不过是一条缰绳罢了,让他得意去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索额图听太子这么说,顿时觉得太子也太大方了。
“太子爷,您可不能这么想,有时候一点不起眼的小事儿里面蕴含的意义大不相同啊!先不说明珠那狗奴才,您看看六阿哥……”
“六弟怎么了?”
“他起名胤祚!祚啊!可见皇上对他另眼相看……”
太子就觉得索额图实在是太敏感了。
“这你就想多了,祚通福,叫胤福不是太俗气了吗?皇子起名难道跟外边那一些民间小儿一样,什么富贵福禄……听着也不像话。汗阿玛只不过是盼着六弟有福气罢了。”
索额图揪着不放:“六阿哥都已经是皇子了,这够有福的了吧。若是盼着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什么人比皇子还有福气?”
太子笑着说:“你这就是想的多了。”
索额图听了便忍不住哭起来:“奴才一片忠心是为您考虑,您总是大度,不想那么多,可周围那么多人怀揣恶意,不得不防呀!”
太子哭笑不得:“知道你忠心,别说那么多了,传出去了让人怎么想?”
索额图却没停下来:“太子爷,并非是奴才向您邀功请赏,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您不得不想多点儿,就拿今天的事儿来说,为什么皇上让大阿哥去祭祀祖宗?像这种祭祀的大事儿就该您去……”
“那是大哥的年纪大了,正适合长途骑行,汗阿玛不舍得孤这么冷的天儿往关外去。”
“那就该让臣子去。”
“是太皇太后说想让亲人去祭祀祖宗。”
“为什么裕亲王恭亲王不去?这两位王爷年纪肯定比大阿哥更大,更适合长途骑行,难道他们不是太宗皇帝的孙子?难道不是亲人?”
“这……”太子还真找不出说法反驳了。
因此索额图痛心疾首地说:“您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
第58章 腊月间
大阿哥要去盛京,出门的前一晚上来太皇太后跟前辞行,因为是晚上放学了,康熙带着其他孩子一块过来,大阿哥得瑟的问弟弟妹妹们想要什么礼物。
他连盛京有什么都不知道,也是第一次去,兴奋之下大包大揽:“你们想要什么哥哥给你们带什么。”
海棠就觉得大哥没受过生活的毒打,也没经历过给三姑六婆代购的痛苦。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自己也就是动嘴皮子而已,自然有人帮他跑腿办事儿。
大阿哥这样大方的询问,弄的这些弟弟妹妹们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要礼物。
这些人物质条件很丰富,以举国之力而供奉皇家,他们用的吃的玩的都是最好的,没什么太渴望的东西,这些人目前都处在给钱都不知道该怎么花的阶段,所以面对大阿哥的询问,各个开始思索。
三阿哥问:“大哥,盛京都有什么啊?”
大阿哥自己也不知道,求助的看着苏麻喇姑:“您说盛京有什么?”
苏麻喇姑就哭笑不得,因为无论盛京有什么,回头拿回来这些小祖宗们都未必喜欢。
苏麻喇姑说:“盛京有的吃食咱们都吃过,吃食没必要特意带回来,用的玩的奴婢也不知道,大阿哥看着有新奇的带回来一些给弟弟妹妹就好。”
下面的弟弟妹妹们都点头,因为让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好用的。
太皇太后就拉着大阿哥的手嘱咐:“你去就是祭祀祖宗的,盛京官场的事儿你不必插嘴,也别轻易表态,须记住‘贵人语迟’的道理。”
上位者每一次说话都会被人解读,从而被他们利用,所以为了避免下面揣摩人心,就少说话,更要避免唠叨话唠。
大阿哥一叠声的答应了,这话前不久明珠也暗暗的告诫过他了,当天他在寝宫前说“以满官为尊”,这话没错,但是不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因为很多事儿要仰仗汉臣,皇室就不得不怀柔,显出一副满汉一样的姿态。
特别是有一些人隶属于汉军旗但是又不是那些没根基的汉臣,这些人里面有很多是能臣,比如治水有功的河道总督靳辅。对这些人该极力笼络,作为皇子他的态度该是模糊的,既不能表现的偏袒汉臣也不能一味的称赞满臣。
明珠本着结好大阿哥的本意点播了一番,大阿哥也听进去了,所以今儿把前几日的事儿说了,还把明珠一番点播也说了出来,他的本意是让老祖宗放心,他知道轻重,但是这话到了太子的耳朵里,就觉得明珠此人多事!
明珠此人很刻意的交好众臣,颇有些老好人的姿态,满朝文武除了和他有仇的索额图没人说他坏话,加上他位高权重出身好,很多人也极力的想攀附他,相向奔赴之下,明珠这样的好人缘确实给了他很多帮助。
比如说康熙跟前的高士其,因为是明珠在他落魄时候向康熙举荐,高士其对明珠感恩戴德,认为明珠对他有知遇之恩,知道索额图和明珠不合,暗地里曾在康熙跟前几次暗讽过索额图,还好几次把康熙身边的事儿隐晦的报告给明珠。
太子并非是替索额图鸣不平,而是觉得明珠这样隐隐有以他为中心结党的意思就忍不住提防明珠。
所以太子对明珠保持距离,对高士其极其鄙视,觉得高士其此人不仅没风骨,也弄不清楚他自己到底是谁家养的狗,一面吃着皇家的俸禄,一边对着明珠摇尾献媚。无奈康熙喜欢高士其,称赞其有才华,还让他在尚书房授课,太子就是不喜欢康熙也不在意儿子对高士其的厌烦,只觉得是小儿好恶不定罢了。
因为是给大阿哥践行,太子没说什么,下面的弟弟妹妹们没什么烦恼,除了八阿哥和九阿哥顶着黑眼圈被哥哥姐姐们笑话之外,一顿饭大家吃的高兴愉快。
六格格一直等着,等吃完了饭她追着大阿哥出去,想托大阿哥一件事。
“大哥您是知道的,我额娘和宜妃娘娘都是三官保的女儿,我常听说三官保为人傲慢骄横,也不是没问过,跟我说的人都是捡着好的说,我在宫里对他们一家到底有多横也不知道,妹妹想托您走的是把我的太监带去,他只打听三官保的事儿,其他的事儿一概不做,绝不给大哥添麻烦。”
这不是大事儿,既然是妹妹开口了大阿哥一口答应:“行,让他明日一早来找哥哥身边的人,大家一块走。”
六格格谢了大阿哥,因为住在太皇太后的院子,直接回了房间,把自己身边的太监找来,找个老成持重的太监安排跟着去。
打发一个太监出门要跟内务府报备,好在是大阿哥出门有正经事儿做,把六格格身边太监的名字添上就行,麻烦了点,但是也好办。这事儿是大阿哥派人去办,六格格这里不用操心。
六格格安排好了人,身边的乳母和宫女说:“格格,俗话说穷家富路,派人出门咱们要准备好盘缠,不能让咱们的人空着手出门,虽然跟着大阿哥一路上吃喝有驿站,但是咱们的太监也要请大阿哥身边的人喝茶喝酒啊,这才是人情来往。再有到了盛京,他就是去茶楼酒馆打听点事儿也要让他有银子结账打赏才行。”
所以要有银子!
六格格这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多少银子?”
她身边的嬷嬷们也弄不清楚,宫女们也说不明白。
问了问太监,太监说:“五十两足矣。”
五十两不多,可六格格这会没钱!
她一来没花钱的习惯,也没有意识的攒钱。二来她的金银锞子在宫里,出来在行宫只有一些钗环衣服,她的首饰是绝不可能让太监带出宫的。
倒是可以找苏麻喇姑借一点,但是苏麻喇姑知道了太皇太后也知道了,六格格不想给人留下个调察外家的印象。
这会天也黑了,她也不好找几个姐姐去借钱,想来想去,就准备去找海棠碰碰运气。
海棠还没睡,听说六姐姐来了赶紧请进自己的屋子里,听到六姐姐期期艾艾的借钱,海棠哈哈哈大笑:“姐姐可算是找对人了,你就是找别的姐姐她们也没有。我这里有,班布拉贝勒是需要打赏奴才的,所以太后祖母给我了很多碎银子和金锞子。”
海棠让香茶和香菊把一个小箱子搬出来,打开之后里面有小机关,盖子掀开,里面一格一格的碎金和碎银子,这些格子升上来拼在一起,成了一个有分隔的托盘。
海棠让香茶拿了一块白绫子没标识的手帕给六格格:“看上什么尽管拿。”
六格格接了手帕在手里,跟海棠说:“我也不认识这些,这个金叶子有多重?”“一钱。”
“这个金大米呢?”
“四个是一钱。”
“碎银子很多啊!我多拿点银子,你这里有五十两没有?”
自然是有的,海棠建议她多拿点:“别最后不够花了。”
六格格捡了一包碎金银包起来,让宫女给明天要走的太监送去,就留下跟海棠说话。
“……我是真不知道三官保他们家的人到底为人如何,上次见面我就觉得这群人心眼多,可我额娘和姨妈一个比一个信她们,为了这家人我和我额娘吵了好几次了!这事儿你要替姐姐保密,不许跟人家说,要不然我额娘还和我吵架。”
“你放心啦姐姐,我又不是那多嘴的人。”
大阿哥走了之后没多久康熙去郊外检阅八旗,又去了火器营,掌握火器营的就是佟国纲,自然要在康熙跟前卖力表现,这一番折腾后已经是到了腊八了。
快过年了,康熙就令住在汤山行宫的宫眷们回宫。尚书房的这些小孩子们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大伙个个很高兴,因为皇子们能见到额娘,这些伴读们也能和父母团聚了。
到了宫里,康熙特意在下午早早的放学,令诸位皇子回去拜见生母养母。
六阿哥拉着海棠一路兴奋的小跑冲进永和宫,一进去就大声喊着额娘,门口的太监和宫女都没拦住,两个小孩子直接冲进了主殿。
主殿这里满满的都是人,两边几排椅子上坐满了宫妃,德妃高居主位正在说话,一看到两个孩子回来了,高兴的站起来招呼兄妹两到跟前,摸摸他们两个的小脸和小手,一脸微笑的说:“回来了,去暖阁里面呆着去,等会额娘再和你们说话。”
兄妹两个手拉手去了暖阁,这里有宫女还有乳母,都在照顾十二格格。
让六阿哥和海棠意外的是桂枝她会坐了。
这会正坐在暖阁的炕上玩一个布老虎,提着布老虎的耳朵不停的摔打!
“桂枝你会坐了?不是说三翻六坐吗?你六个月了吗?”
十二格格听到姐姐的喊声,抬头看看哥哥姐姐,她看着哥哥姐姐眼生,小嘴一撇,眼看着要哭,乳母赶紧把她抱在怀里哄。
桂枝的大宫女香云说:“十二格格怕怕见生,等会看习惯了就不哭了,这会看着哥哥姐姐还不习惯呢。”
六阿哥就拉着海棠:“咱两坐远点。”
两人就坐在暖阁角落的凳子上对着桂枝做鬼脸,桂枝在乳母的怀里看着,手里抱着一个巴掌大的布老虎,把布老虎挡在身前,看到哥哥姐姐凶恶的鬼脸赶紧抱紧布老虎,看到好笑的鬼脸就开始哈哈哈笑起来。
没过一会德妃进来了,拉着儿子和女儿到了炕边,对着两个孩子上上下下的打量:“哎呦,我看着胤祚高一点了,海棠也高了。你们四哥如何?”
六阿哥说:“您等会自己看吧,我们日日在一起,也看不出什么来。”
海棠好奇的问:“额娘,你们刚才在干嘛?”
德妃轻描淡写的说:“今儿来了一个章佳氏,我给她安排住的地方,介绍她跟大家认识。”
“章佳氏?”海棠觉得耳熟:“新进宫的秀女?”
“不是秀女,是前面乾清宫的宫女。你最近怎么样?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吗?”
德妃不想和女儿说那么多,孩子的脸面金贵,名声更金贵,海棠是做女儿的,对她那不是好东西的阿玛身边的女人关注多了不是好事儿,她不想让女儿早早的知道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破事儿。
再有就是德妃以前就是个宫女,这次的章佳氏也是个宫女。这里面能说道的就多了,人家没什么出挑的,但是这次去汤山行宫佟妃想独占宠爱,最后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夺了风头。
当年夺了皇贵妃风头的是她德妃,那时候她也是个宫女。如今夺佟妃风头的是章佳氏,章佳氏出身也是个宫女……所以这个话题性就很强,很多人聊起章佳氏的时候也往德妃身上套一套,德妃就更不愿意在闺女跟前说这些了。
海棠立即跟德妃撒娇:“看额娘说的,棠棠那么乖的孩子,能闹什么幺蛾子。”
六阿哥正朝着桂枝做鬼脸,听了这话就跟德妃说:“额娘,您可别听九妹妹的一面之词,她和八弟九弟打架了,八弟的眼眶现在还有点青黑呢。”
“啊!”德妃的脸立即板起来了:“仔细说说,为什么啊?”
海棠就说:“九哥往我被窝里倒茶水!我晚上追过去揍了他!九哥在汗阿玛跟前说是他干的,不干八哥的事儿,我当着汗阿玛的面给八哥道歉了,我还给八哥送了很多小玩意当赔礼。”
德妃点点头,对着身边的双喜说:“准备两份东西,一份给惠妃送去,一份给良贵人送去,既然是我闺女无缘无故的打了八阿哥,我这做额娘的要认,就跟惠妃说今日晚了,明日我去钟粹宫找她说话。”这是赔礼道歉的意思。
双喜应了一声出去准备。
海棠讨好的喊了一声额娘,德妃伸手在海棠的脑门上戳了一下:“还做什么了?”
海棠赶紧摇头:“没了没了,没其他事儿了。”
德妃又哼了一声:“你九哥认了?”
海棠赶紧点头,德妃就说:“我今儿等着宜妃,我看她今日来不来永和宫登不登我的门!”
六阿哥就觉得女人之间相处太麻烦了,他忍不住说:“这事儿都结束了,我妹妹打了九弟,这事儿不扯平了吗?”
德妃想说你懂什么!就你老子的德行,这事儿肯定会和稀泥,他能和稀泥,后宫的娘娘们必要争一个高低,大家谁不是活一张脸!凭什么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往日我孩子有过失我是道歉了的,这会轮到她宜妃了。
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只能笑着跟六阿哥说:“这事儿你别管,这不是你们小孩子该过问的。”
说着立即把十二格格接到自己的怀里,指着六阿哥说:“这是咱们桂枝的六哥哥,这是谁啊?”
海棠立即把胖脸凑过去:“我是姐姐啊!”
然后十二格格再次哇一声哭出来,看着哭的哇哇响的小女儿,再看看一脸委屈的海棠,德妃也很无奈。
宜妃的翊坤宫中正在搬家,六格格要搬到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去,郭贵人就很不理解,跟在六格格身后小声的说:“要不是因为你姨妈是一宫主位,你当初就被抱走了,我和你姨妈把你留下来精心养大,你这不吭不哈的搬走了,你想过我和你姨妈没有?”
六格格被她说的心里不好受,六格格也看出来了,太皇太后的身体不好,说难听的也撑不了几年了,这时候去伺候无论是得到老祖宗的点播也好,混个伺候太祖母的名声也好,这事儿怎么看都是有利的。等到老祖宗驾鹤西去,她还是要搬回来的,那时候也不过是十几岁,也不算晚。可是这些话她不能明着说,谁敢说太皇太后活不久了,又不是脑子有病。
六格格说:“慈宁宫离着这里不远,我经常回来看你和姨妈。”
郭贵人说:“你说的轻松,你看看你五弟弟养在太后哪儿,回来过几次?这会都去看各自的额娘,他跑哪儿去了?”
说起这个六格格也生气:“他这会先去看望太后和十一弟,晚上过来吃饭,我刚才跟您和姨妈说过了,您别扯这个扯那个的。我们回不来您和姨妈去看我们也行啊,早上没事儿吃了饭溜达过去,那边不仅有我,还有十一弟呢,你们散步似的走过去,两个孩子都看了,岂不美哉?说起这个,这次住在行宫,荣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都派人送信送物件,我和三个弟弟都没收到您和姨妈派人送来的纸片!”
“我们不是不认字嘛!”
“那送几件衣服总行吧,怎么衣服也不送?”
“你们又不缺衣服。”
六格格不想说话。
这时候外面宫女进来跟郭贵人说:“您去劝劝娘娘,她这会生气呢。”
郭贵人赶紧出去,六格格想了想也跟着去了。
宜妃听说九阿哥和九格格打架,九阿哥自己说,是他往妹妹的床上倒茶水,宜妃就生气:“你说你一个爷们,你怎么就不干点尊贵的事儿!”说完气的心口疼:“你跟额娘说说,你怎么着才不淘气?”
郭贵人听说了始末,就转身唠叨六格格:“你怎么就不劝着点你弟弟。”
六格格觉得额娘糊涂到没法救了:“我问他了,他说撒尿去了,您让我怎么劝他?他干的事儿可不止这一件,您二位好好的问问他,我不替他说了,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说完转身离开,回去看着人收拾东西。
郭贵人拉着九阿哥的手:“你跟姨妈说,你还干什么事儿了?”
“没干什么啊,就是滑雪的时候推了奴才,用雪把奴才埋了要堆雪人,我六姐训过我了,那几个奴才都没事儿!还有七哥滑倒后学他瘸腿,平妃养的鸟儿给她放了……”
宜妃立即躺倒在炕上,有气无力的跟九阿哥说:“你等我回来打死你!”
然后赶快坐起来让人赶紧准备礼物,先送平妃和戴贵人,想了想,派人也给德妃送一份去。
宜妃跟郭贵人说:“我先去给平妃赔礼!再去跟德妃赔礼,接着是戴贵人……”
郭贵人说:“戴贵人那儿我去吧。”
德妃和平妃是妃位上的,宜妃必要亲自登门才行,戴贵人位份低,郭贵人觉得没必要让宜妃亲自登门。
宜妃不想去,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生了个讨债的,跟姐姐说:“戴贵人那里必须我去,平妃丢的不过是一只鸟,我陪她鸟儿再奉上别的赔礼也就够了。九格格那事儿,她已经打回来了,我去德妃面前不过是赔笑脸贴上点东西,也不费什么。就是戴贵人那里才要必须亲自去,他是得罪了他七哥,人家本来腿脚不好,他还偏揭他七哥的短,别的还能说他淘气,这不是淘气了,这是不敬哥哥了,让皇上知道捶不死他!”
说着哭起来。
九阿哥看额娘哭了,立即小心翼翼的说:“额娘,您别哭了……”
宜妃气的立即骂:“你别叫我额娘,我不是你额娘!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我看出来了,现在你是无法无天了,你这种孩子,现在不打死你,将来你要勒死你额娘!”
看他脑袋一歪,嘟着嘴无所谓的样子,宜妃觉得这再不管不行了。
随后跟身边的宫女说:“去乾清宫请皇上,就说我没法子管不住九阿哥,管教阿哥的事儿就指望皇上了。皇上要是问起来你就把他这几个月干的事儿说一遍,就说我说的,再不管教这就是逆子了!”
九阿哥立即哭着喊额娘,郭贵人抱着他,求情说:“何必惊动皇上!先……禁足关他几天。”
宜妃哭的呜呜的,宫女看看郭贵人再看看宜妃,宜妃立即骂:“狗奴才,我是用不动你了吗?怎么,还要我请你去吗?”
宫女赶紧出去,一路小跑请康熙去了。
康熙在乾清宫的书房听了宫女的话,问道:“他真的学他七哥?”
宫女吓的瑟瑟发抖:“阿哥爷……阿哥爷亲口说的。”
康熙叹口气把笔放下,跟梁九功说:“摆驾翊坤宫!”
天快黑了,四阿哥从承乾宫出来,今儿赶路,皇贵妃很疲惫,说了一会话就想休息,打发了四阿哥。四阿哥出了承乾宫,承乾宫的大门就关了。
他往东边的永和宫去,心里盘算额娘和弟弟妹妹们该是没吃饭呢,他还能跟着吃顿饭。
果然他去了之后德妃高兴的让双喜去御膳房传膳,德妃拉着四阿哥也是一番上下打量:“哎呀,我看着你也高了不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才几个月没见,你们都又长高半寸了。”
说完双手合十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她身边的十二格格看到又一个陌生的人过来,赶紧把头埋进额娘的怀里,德妃好笑的说:“你们十二妹妹胆小的很,和海棠一点都不一样,海棠小时候是见谁都笑,桂枝是见谁都怕。”
海棠说:“她这是见人少,抱着多见见人就好。”
德妃摇头:“她体格子不好,经常病,哪里敢抱她去人多的地方。如今胆小也罢了,吃的也少,我那时候还担心海棠太胖不好翻身,整日惦记,如今你们妹妹在我眼皮子下面,前几日才学会了翻身,给她摆好坐姿她才能坐一会,自己是不会翻身坐着的,这还是个懒丫头,又胆小又瘦又虚又懒……没法说她。”
四阿哥和六阿哥都笑起来。
双喜没一会回来了,一进屋子就说:“娘娘,饭菜马上送来,您猜我听说什么了?”
德妃问:“什么?”
“是翊坤宫那边的事儿,皇上去翊坤宫了,您猜猜发生了什么?”
德妃冷哼一声:“我不猜,反正我知道宜妃没来我跟前。”
双喜说:“来不了了,因为刚才皇上传了棍棒,要打九阿哥。”
啊!
满屋子都惊了,特别是海棠:“为什么啊?他又干什么事儿了?”
双喜摇头:“不知道呢,听说九阿哥身边的人换了,具体发配到哪儿也不知道,听人说九阿哥的人哭着被一串带走了。慎刑司拿着棍棒听用,棍棒上裹着黄绸子,不是打奴才的,是打阿哥的!”
四阿哥和六阿哥面面相觑,海棠一脸疑问:“宜妃娘娘会眼看着打九哥?不会吧?”海棠知道宜妃对九阿哥可溺爱了。
德妃低头想了想,撸了几下小女儿十二格格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瓜,笑着说:“好一出苦肉计,宜妃长脑子了!”
第59章 各反应
八阿哥回去,他的眼眶看着还是黑了点,惠妃当时没发现,她正在嘴里骂着大阿哥,说这小子去外地都不知道来跟额娘告别,就打发了奴才回来说一句!
良贵人是八阿哥的亲娘,一眼看到八阿哥的眼眶有些黑,就问:“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黑了?”
良贵人赶紧抱着儿子的脑袋看,八阿哥说:“额娘没事儿,是九弟淘气,九妹妹病了,我们去探望的时候他趁着大伙不注意,给九妹妹的床上倒茶水,九妹妹恼了和他打架,儿子去拉的时候挨了一拳,九妹妹在汗阿玛跟前给儿子道歉了,还送了很多小玩具来,收拾了一箱子儿子一并带回来了。”
良贵人心里难受,只能强颜欢笑:“没事儿就好,你身边的人也该拿鸡蛋给你滚滚,这是多久前的事儿啊!”说着眼泪扑棱扑棱的掉下来。
八阿哥赶紧说:“额娘您别难受,这不是没事嘛,您难受儿子也难受,快别哭了。”
惠妃看着良贵人就来气:你哭什么啊!
她忍不住翻个白眼,对良贵人说:“你回去再哭,胤禩你过来,我瞧瞧。”
说着捧着八阿哥的脸看了几眼,绷着脸说:“你也是,我说过你几次了,让你别跟着宜妃的九阿哥玩儿,他们母子哪个是省油的灯,特别是九阿哥,被惯的不成样子,在宫里面打骂奴才也就罢了,在格格们面前更不成样子。你去找你七哥玩去,你七哥安安静静的,你也是个腼腆性子,不正好能玩到一起去。”
八阿哥温驯的听了,笑着应了一声。
惠妃看着良贵人:“你也别放在心上了,谁家的孩子不打架,免不了磕磕碰碰,既然是拉架,拳头来来去去,也不一定是九格格打的,人家赔礼道歉了,这账算是了结了。德妃一向是脑子快,她要是认了也就罢了,她要是装不知道,回头我去找德妃,我非要挤兑她几句,你跟我一起去,也让这宫里的人知道咱们钟粹宫不是好惹的。”
要是不出头,回头谁服她这个一宫主位。
过了一会,永和宫的奴才来送礼,惠妃心里满意,就跟身边一屋子宫妃说:“今儿不来就不来吧,她这会忙,听说皇上的新宠塞她跟前儿了,她免不了要给人家来个下马威立立规矩,明日她来了你们都过来,不能让人家干坐着说好听话,更不能让人家下不来台,咱们陪她打几圈牌。”
一屋子人说笑了几句,过了一会,外面传言说九阿哥挨打了,惠妃还没来得及笑出来,皇上派来训斥八阿哥的太监上门了。
在康熙看来,他们小哥几个一起玩儿,九阿哥敢嘲笑七阿哥,别的阿哥也有份,就是没份也看到了。就好比一个是主犯,别的人就算不是从犯干看着也是纵容了。
这里面保按和十阿哥是弟弟,罪孽不重,骂一顿就行了,警告他们两个敢学九阿哥对哥哥不敬就打断腿!
至于八阿哥,他比九阿哥年纪大,他罪过比十阿哥和保按大的多!
所以派出太监令八阿哥跪着听了一顿咆哮,然后关禁闭,关到新年再出来。
惠妃就觉得八阿哥被牵连了,就九阿哥那脾气是八阿哥能劝的吗?皇上这是迁怒!
但是她不敢冲到皇上跟前嚷嚷,只能叹口气,一指头戳在八阿哥的脑门上:“不听我的话,吃亏了吧,再让我知道你跟着他玩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十阿哥也挨了骂,但是没禁足。
十阿哥在太监说完后气的跳脚,嚷嚷着:“你回去告诉汗阿玛,没爷的事儿,压根没爷的事儿啊!!他冤枉人!”
十阿哥敢说他老子冤枉人,但是太监不敢听,就立即告辞撒丫子跑了。
钮钴禄贵妃这个气啊,等太监走了立即扯着十阿哥的耳朵对着他屁股上狠狠的打了几巴掌。
“你这是想气死我啊!”
十阿哥被打了一顿,嚷嚷说:“没我啊!额娘你打错了,那时候您和妹妹病了,我没跟着去玩儿啊,我看着您和妹妹呢,那几天舅妈她们也来了,还吵架了呢!您忘了吗?”
钮钴禄贵妃一听,赶紧把胖胖的十阿哥拉到跟前,赶紧给他揉耳朵:“真的啊?!”
十阿哥不满的说:“我跟着额娘住呢,哥哥们住一起,我住您院子里,您病了我哪里能乱跑,我又不是不懂事儿!妹妹那阵子病的还那么重,您天天哭,妹妹病好了我才跑出去玩的啊!”
钮钴禄贵妃听了赶紧把十阿哥搂在怀里,对着儿子的耳朵吹了吹:“哎呀,额娘糊涂了,忘了咱们十阿哥这回去外面玩的时候不多。额娘给你吹吹,都给你拧红了。
“汗阿玛他冤枉我。”
“放心,明儿一早额娘找他去,让他知道我儿子可不是笑话哥哥的人,这黑锅咱们不能背。”
十阿哥使劲点点头。
钮钴禄贵妃说:“额娘晚上让人给你做好吃的,去跟妹妹玩去吧。”
“也给妹妹做好吃的。”
“你妹妹只能吃奶,明年就能吃了,别操心她了,你吃你的。”
十阿哥期期艾艾的问:“汗阿玛真打九哥了?”
钮钴禄贵妃的笑容就淡了,她说:“明天额娘给你打听去,对了,额娘不在家,你要看好妹妹,明儿也不乱跑行不行?”
十阿哥立即大声保证:“行,儿子明天照顾妹妹。”
康熙没因为保按是侄儿就对他网开一面,也是派太监过去一通骂。
宁太妃反而觉得这是好事儿,等太监走了,她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这是菩萨显灵了。”
随后看着孙子,在考虑要不要把保按送回王府去。
送回王府,要是还多病多灾可怎么办?
留在宫里,该和谁玩儿呢?
本来让保按跟着九格格玩儿,九格格去上学了,谁和保按一样大?宁太妃就想起了延禧宫的十格格,十格格的生母不受宠,佟妃成了延禧宫的主位,按道理说她要抱养十格格,但是佟妃一门心思冲着抱养阿哥去了,根本没搭理十格格,所以这次十格格也没能跟着去汤山行宫。
十格格比九格格和保按晚了几个月,也是能跑会跳的,想来能玩到一起去。
宁太妃想到这里,就安排人去打听那贵人和十格格。
这次风暴里面的七阿哥回家压根没说这事儿,要不是康熙派人送了大量的赏赐,咸福宫里面的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呢。
咸福宫的主位有两个,是僖嫔赫舍里氏和端嫔董氏。僖嫔没生育就封为嫔,除了位高一无所有,随着后来四妃崛起,钮钴禄贵妃入宫,她这个早年的嫔也就显不出尊贵了。
端嫔出身也是包衣,在康熙十年的时候生下了个女儿,养到了二岁没了,这是康熙的第二个女儿。当时康熙十几岁,也宠爱过端嫔,可惜这宠爱来的快去的也快,女儿夭折后端嫔也成了无子无宠的人。
她们两个坐在主位,七阿哥的生母戴佳氏抱着七阿哥难受的掉眼泪,七阿哥就说事儿早就过去了,让额娘别难受了。
下面一群宫妃咬牙切齿,都说宜妃太可恶!
也有人说如今九阿哥挨打也算是遭了报应。
尹贵人是蒙古妃子,别看只是个贵人,来京城的时候带了不少女奴,给本就拥挤的咸福宫更是添加了一份拥挤。康熙就喜欢上二旗的包衣女子,个个温柔小意,还喜欢江南美女,柔美可人,就不喜欢人高马大举止粗犷的蒙古妃嫔。
尹贵人长的不好,娘家地位也低,当时她被送来给自幼养在宫中的慧妃博尔济吉特氏做帮手的。
蒙古王公们还想让蒙古女孩成皇后,吸取了顺治皇帝和废后过不下去的教训,觉得废后之所以被废,是因为和身处中原的皇帝没共同话题,不能说诗词歌赋,也不能聊贤良淑德,就把太皇太后堂叔这一支中出挑的女孩早早送来养在宫里,希望培养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来。
可惜京城这里的局势瞬息万变,皇帝对蒙古也没那么重视了,角逐皇后位置的人已经成了满洲贵女,慧妃一直在宫里,可是没名没分,一直熬到康熙九年香消玉损,这个慧妃的称号还是追封的,慧妃没了,尹贵人也成了一枚废子,所以就流落到了咸福宫。
她就说:“什么报应?没本事的人才说什么报应不爽,说到底还是没法子一巴掌打过去!我但凡娘家有用,这会就抄家伙打上翊坤宫了,也别指望菩萨报应了,找机会干她一家伙,报了今日之仇!”
她这种火辣辣的脾气大家早就见识了,门口的几个常在答应赶紧出门守着,就怕她嘴里出来什么是石破天惊的话被人听见了,要不然这咸福宫里的人都没活路。
端嫔问:“你的意思?”
尹贵人回答:“你们汉人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等机会呗,反正咱们拧在一起都比不上人家宜妃的一根头发丝,皇上的心在那人身上,偏心的没边,不等机会能怎么办?”
僖嫔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随后一群人安慰七阿哥,让他别难受,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是腿脚不好也能活的好好的,自有更高的追求,不能在这种事情里伤心难过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
然后说到年后七阿哥要去读书,一群人开始商量七阿哥在阿哥所的房子怎么布置,尽量让此时的气氛快活些,不让孩子难受。
天已经黑了,五阿哥被一群太监提着灯笼簇拥着进了翊坤宫,看着灯火通明的翊坤宫,叹口气进了主殿。
主殿没人,这时候六格格急匆匆的来,看到他说:“我听说你来了,赶紧过来,吃了吗?”
“还没有呢,姐姐你吃了吗?”
“吃什么?姨妈和我额娘这会抱着九弟哭呢,今晚上谁都吃不到嘴里,汗阿玛走了一会了。”
“听说九弟挨打了,打了多少棍?”
“打了十棍,汗阿玛亲自盯着,打的皮开肉绽,太医来过了,说是皮肉伤,我听说慎刑司的那群人本事了得,能把人打的皮开肉绽不伤根本,九弟是受了皮肉之苦,你等着看,一两个月后又是一个活猴子。”
姐弟两个来到九阿哥的房间,郭贵人给九阿哥上药,旁边坐着脸色难看的宜妃。
五阿哥过去请安,宜妃没心思跟大儿子多说,摆了摆手,烦躁的跟五阿哥说:“看看你弟弟去吧。”
五阿哥以为她会问一下十一弟的近况,特别是冬天小孩子容易发热咳嗽,却听她这么安排,答了一声是,去看九阿哥。
这真是打的皮开肉绽,从臀部到大腿都破皮了,还有血渗出来。
九阿哥奄奄一息的趴着,一点反应都没了。
五阿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郭贵人一边上药一边说:“你弟弟真是受苦了。”
六格格一脸不以为然,心想这是他活该。五阿哥不知道为啥心里堵的慌,就去跟宜妃说:“额娘,天太冷,十一弟又有些弱,儿子不敢抱他出来……”
宜妃说:“没事,他那么小,不来看老九也没人挑他的理。你是做哥哥的,多照顾十一,额娘这段日子顾不上你和十一了,你也看到你九弟这样子,额娘要多照顾他了。”
六格格忍不住叹口气:这姊妹俩一个比一个糊涂,五弟的意思都没听出来!
第60章 顺泰楼
五阿哥叹口气,就说:“额娘,儿子现在搬前面阿哥所去了,也就是下午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才能看看十一弟,您比儿子时间多,不妨经常去看看,十一越来越大了,将来会跑能记事儿了,多去看看也好。”
五阿哥的潜在意思就是说现在去看看,免得将来母子不亲近,这层意思宜妃听懂了,悚然而惊!
母子离心可比今儿九阿哥挨打更严重!
她再审视五阿哥的时候,发现五阿哥和她不像是九阿哥那样,说话的时候就靠上来撒娇卖乖,就知道五阿哥和她已经开始疏远了。
宜妃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赶紧伸手抓着五阿哥:“胤祺额娘记住了,好孩子……你吃饭了吗?”
五阿哥说:“额娘您吃了吗?弟弟今儿挨打倒是一件好事,免得将来管束不住,您也别难受,九弟有奴才照顾,您就是不放心让您身边的宫女盯着点,您和姨妈姐姐早点休息,没必要如此悲伤,也要早点吃饭,明日该干嘛干嘛,别让人看了您的笑话。这会外面黑了,再迟就要关宫门了,儿子该回阿哥所了。”
说到这里,还是嘱咐她:“您有空了多去看看十一弟。”
说完往后退几步很恭敬的打了千,退下了。
六格格赶紧跟着一起出去,说到:“我送弟弟出去。”
等到他们姐弟两个出去了,宜妃立即哭了起来。
郭贵人这边是奄奄一息的九阿哥,那边是嚎啕大哭的宜妃,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顾着谁。
五阿哥回到阿哥所,三阿哥就贱兮兮的跑出自己的院子问:“五弟回来了?哎呀听说老九挨打了,打的怎么样?受伤重不重?他这是为什么挨打?”
五阿哥深呼吸一口气:“谢三哥关心了,弟弟没看到,你这么上心明日去看看他吧。”
三阿哥哪敢跑到翊坤宫去看热闹,翊坤宫里面有牙尖嘴利的六格格,三阿哥吃过弟弟的亏,更吃过妹妹们的亏,要是真敢去翊坤宫,他能被六格格堵住转着圈的指桑骂槐。
三阿哥说:“过几日吧,过几日九弟恢复了哥哥再去,现在去影响九弟养病。”
五阿哥不想再搭理他,扭头回自己的院子里了。
三阿哥碰了一个软钉子,颇觉得没意思,大哥不在,太子在乾清宫住着,这里只有他和三个弟弟,老五是最好捏的软柿子,没想到也会给人软钉子。
本来想看他笑话,没想到他一提翊坤宫,想起六格格就漏了怯。三阿哥开始为自己的不谨慎悔恨,怎么刚才跑出来的时候没想到老五是这个反应呢。
正当他悔恨叹息的时候,吃饱喝足的四阿哥和六阿哥回来了,两人吃的有点多,实在是额娘看他们吃的少,不停的给他们夹菜,最后吃的肚子都是撑的,走的快了能吐出来。
两人走的很慢,四阿哥养的哈巴狗跑前跑后,六阿哥看这狗很兴奋,在他们兄弟脚边乱蹦,就说哈巴狗说:“吉祥,你看着点,踩你一脚你亏不亏!”
说完他自己哈哈笑起来,觉得狗狗好乖好有意思,就对着巷子里的三阿哥打了个招呼,老远隔着墙喊五阿哥:“五哥,你出来,弟弟给你看个好玩的。”
说着喊着哈巴狗到了五阿哥院子门口。
五阿哥刚回来,刚把帽子拿掉,走到屋子门口说:“你进来啊。”
六阿哥一点一点的往里面蹭:“来了来了,弟弟今儿吃的多,感觉吃到了嗓子这里,走的快了就能晃出来。”
他走到五阿哥房门走廊下,对着宫女说:“去拿个小花瓶来,快去,爷要给五哥露一手。”
四阿哥就在院子里等着,因为是他的狗做道具,要等着六阿哥显摆完带回去。
三阿哥也厚着脸皮跟来了,站在四阿哥身后默默看着。
宫女找了一个花瓶来,六阿哥一看就说:“这瓶子太大了,爷一只手托不住,去找个小的,找个爷能托的住的来。”
宫女赶紧送来一个细口长颈的瓶子来,六阿哥接着端在手里,跟五阿哥说:“五哥,你想着这里有一根杨柳枝,这就是菩萨的玉净瓶。”
说完立即露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可惜他刚摆好姿态打了个嗝儿,六阿哥赶紧说:“刚才不算,重来。”
随后学着庙里的观音,左手托着瓶子右手捏着莲花指,敛眉低头,对着哈巴狗庄严的喊:“孽畜,你为祸人间之事我已知道了,今日就是你伏法之时,还不快快显出原型!”
说完装作从瓶子里取杨柳枝虚空甩了几下,哈巴狗很配合的先蹦跶几下,然后啪叽躺在地上,两只前爪躺着做抱拳的姿势在不停的晃动,怎么看都是一副求饶的模样。
六阿哥接着说:“孽畜,看你认罪良好,且饶你这一遭,随我回天上去叭。”
哈巴狗瞬间站起来,捧着两只前爪站着不停的作揖,随后跑到六阿哥身边蹲下来。
六阿哥神气的看着五阿哥:“五哥,你要不要试试!四哥的狗儿乖着呢,这是刚从九妹妹那儿学来的!她比我做的像,明日让她给你做一遍。”
五阿哥的心情好多了,立即点头:“好啊!明天看啊,这是哪一出啊?”
六阿哥把瓶子给了宫女:“九妹妹给十二妹妹讲西游记呢,可惜十二妹妹听不懂,后来就讲给我和四哥听了,妹妹讲的可有意思了,明儿一起听啊,我和她说好了,她明天从头开始讲。”
五阿哥说:“好啊好啊。”
四阿哥看着他们两个似乎还想聊下去,就喊着六阿哥:“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要带走吉祥了。”
“走走走,四哥等等我。”回头跟五阿哥说:“五哥,弟弟先走了,外面有点冷,要早点回去了,你早点歇着吧。”
三阿哥也悄悄的跟着出来,看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各自回去了,摸着下巴想:这狗儿看着挺乖的,要不爷也去猫狗房抱一只来?
第二天一大早去尚书房上课,五阿哥叹口气趴在了桌子上。
海棠在背书,看他趴着问他:“五哥你怎么了?”
五阿哥说:“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昨日还想着我要出息点,要保护额娘姨妈和姐姐弟弟他们,可是到了今天,我昨天的想法就……我不想看书,也不想变强,就是……没法跟你说。”
海棠懂,不就是热血三分钟,其他状态还是咸鱼嘛,明知道这不是对的,但是惰性太大,生物钟太强,改不了的。然后又常常的陷于悔恨中,恨自己不争气,再给自己加油鼓劲,接着又是三分钟热血,再一次陷入惰性中,循环往复,在一无是处的日子里咸鱼了一天又一天。
除非自己认识到这些并用大毅力改变,但是五哥明显没这份大毅力。
海棠发愁的搂着他的肩膀,盘算着该怎么办才能拉五哥一把!
算来算去,还是要好好学习!
学习好了,汗阿玛夸他了,他知道自己可以比其他兄弟强了,就会主动学习了。
而且只要学习这事儿养成了习惯深入骨髓,就会发现学习使我快乐!
她拍拍五哥的肩膀:“哥,你这是闲的,想改变很容易,多读书啊!”
五阿哥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啊?”
“你别总学祖母,遇到事儿都是‘啊’,读书啊,读好书,好读书,读书好……你跟我一起喊‘我爱读书!’”
拉倒吧,他不爱读书的!这辈子都不会爱读书,谁会爱读书啊!这玩意这么枯燥。
“喊啊五哥!”
太羞耻了,五阿哥赶紧拿起书本:“别误了哥哥读书,我今儿的一百二十遍还没背完呢。”
行叭,有行为也是可喜可贺的。
海棠也开始背了起来。
一上午学完之后,吃了午饭就去练习骑射,海棠如今除了站马步之外开始了打拳,打的虎虎生风,却没有瘦下来,看来运动不一定减肥。
可是今儿练习骑射的时间不长,乾清宫那边说皇上请各位阿哥们过去,要检查今日的课业,大家就排着队去了。
康熙也就给自己的孩子和宗室里面几个世子检查,其他人的学业如何他不管。
匆匆看完就让阿哥们放学了。
海棠忍不住睁大眼睛,今儿很敷衍啊!
这不是棠棠认识的汗阿玛。
康熙挥了挥手,让孩子们回去。
大家排队出来,然后一股脑的跑走了。
六阿哥喊着妹妹:“班布拉弟弟,走啊,一起玩儿啊。”
海棠就说:“吃饭的时候再玩儿,我要问汗阿玛学问呢。”
在宫里,跟着喊汗阿玛是一种荣宠,比如裕亲王府的阿哥们,他们可以这么喊,可是同样是侄儿侄女出身恭亲王府的阿哥和格格们就不能喊。比如简亲王府的雅尔江阿可以喊,但是他弟弟妹妹们都没资格喊。作为一个蒙古来的的小贝勒被允许喊可见是真的受宠,大家对这个小贝勒也是万分巴结。
所以班布拉贝勒在御书房外伸头往里面瞧,这些侍卫和太监们是不敢阻止的。
五阿哥想留下来,可是六格格派人送口信给他,让他放学了回翊坤宫一趟,今儿宜妃娘娘上午去拜见了各宫妃子给九阿哥善后,中午赶着去伺候太后吃午饭,当然目的还是要看十一阿哥,下午和晚上就想拉着五阿哥多说说话。
五阿哥听了口信,想了想还是决定早点回去拜见额娘。今儿额娘肯定没少受到各宫娘娘的白眼,在咸福宫绝对没落下好。
三阿哥已经走了,四阿哥倒是想嘱咐妹妹别恃宠而骄,可是想想妹妹也没办过恃宠而骄的事儿,也就没多说,让她问完了赶紧走,随后他也退下了。
海棠蹲在门口,她的太监就说:“贝勒爷,您要不进去避一避风,外面冷,别吹皴您的脸了。”
海棠摇头:“没事儿,爷穿的厚。”这几个太监对视了一眼,又说:“要不您去拜见太子,在他那儿躲躲风?”
不行,汗阿玛今儿肯定有事儿,而且外面没大臣等着,海棠蹲了一会了,发现今儿没人递牌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海棠对他汗阿玛的了解,他汗阿玛要脸,就是和宫女们拉拉小手打情骂俏也是要在天黑之后,白天肯定不会干这事儿的。
不是公事,不是私情,不给孩子们讲课,不拉着孩子们增进感情……海棠站起来窜进去,书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宫女在用纸吸掉砚台里面多余的墨汁。
看她冲进来,两个宫女赶紧蹲下拦着她:“小主子,您那儿去?”
乾清宫的宫女和太监都知道这是格格,外面的侍卫以为这是贝勒。所以两个宫女赶紧蹲下抱紧了海棠,一副亲热的模样。
海棠就说:“爷来问学问呢。”
一个宫女说:“皇上看太子去了,您要不去太子殿下跟前?”
海棠被紧紧的抱着,挣脱不开,就点点头,背着手往正门走,快走到正门她回头看了一下,两个宫女站起来又开始用纸吸墨,她走到门口跟自己的太监说:“你们别等了,爷去找汗阿玛了,回去跟太后说爷跟着汗阿玛呢,让她老人家别担心。”
太监点头听差,海棠往里面看,看到两个宫女把朱砂砚台里面的朱砂给擦了,她凑着这个机会提着袍子深吸一口气嗖的一下绕过书桌转到屏风后面从后门出去了。
宫女们赶紧追出来,海棠已经往寝室去了。
跑到寝室门口,里面安安静静,她往旁边的几个屋子跑,这几处是放置康熙衣服的房间,她挨个推门,后面的宫女们纷纷拦着,直到一处房间门推不动,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跟里面说:“汗阿玛,你要跳窗吗?汗阿玛最爱的棠棠在门口坐着呢。”
旁边的宫女劝她,无奈她伙食好,现在跟个千斤坠一样坐在地砖上,除非一起抬她,否则一两个人弄不走她。
这时候门打开,康熙一身便服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海棠赶紧爬起来,上去抱着他的腿坐在他脚面子上,哼哼唧唧黏糊糊的撒娇:“汗阿玛,带棠棠出去呗,好不好啊~好不好啦~~~”
康熙拔了拔腿,拔不动,就无奈的问她:“你怎么知道汗阿玛要出去?”
“您先说你要不要带您最爱的棠棠出门?您不带棠棠就不说。”
“这次去寺庙里呢,全是光头,没什么好玩儿的,你肯定不喜欢。”
“不,棠棠是想跟汗阿玛出去,不是为了去那儿,不是为了好玩儿。”
这孩子真会说甜言蜜语,康熙哭笑不得:“行行行,带你,带你总行了吧。”
考虑到上次都被他套路了,海棠仰头问他:“您先说这次去哪儿?出城还是不出城?您别为了敷衍棠棠去了畅春园的寺里。”
先堵死这种可能!
康熙就知道这丫头太聪明了,上过一次当就吸取教训了。
“今儿出去喝茶呢,去外面茶楼里,你可要老实点,不许暴露身份,不许捣乱。”
哼哼,果然刚才说去佛寺就是骗人的,还君无戏言呢,谁信谁倒霉。
“嗯嗯嗯,拉勾勾,汗阿玛拉勾勾啊!”“你起来啊。”
“棠棠自己起不来了。”
康熙弯腰把她给提起来,拽着她的脖领子把人拉出去。海棠怀疑他是故意的,一面垫着脚尖走路,一面喊着:“您派人跟太后祖母说一声,别让老人家担心啊!”
康熙哼笑:“你想的还挺周全呢!”
“那是!”
“你怎么知道汗阿玛要出门。”
“外面没官员觐见,您桌子上没那么多折子,对待您最爱的棠棠今日一天的功课又那么敷衍,还提前要让我们来见您,这就是您要把时间腾出来,可是宫里没事,那就是宫外有事儿,外面的仪仗没动,您必定不会大张旗鼓的出门,棠棠说的对不对。”
康熙笑了笑。
海棠问:“带太子哥哥出去吗?”
康熙本来是不想带的,可是都把这丫头带上了,不差多带一个,也顺手把太子带上,让太子赶紧换衣服。
太子很兴奋的上了马车,他也是第一次跟着汗阿玛白龙鱼服出门。
海棠不用换衣服,一副富贵子弟的打扮,趴在窗口往外看。
康熙说:“你冷不冷?”
“冷,但是棠棠用自己的大胖脸给你们挡风。”
康熙哭笑不得:“你也知道你那是大胖脸,也知道你的脸皮厚啊,上次去你伯王家里你怎么不往外面看?”
“上次是海棠小姑娘跟着阿玛出去的,这次是班布拉小爷跟着阿玛出去的。棠棠不能看,但是班班能看。”
这道理还一串一串的。
马车出了开在宫墙上的侧门,和外面等着的侍卫们会和,这些侍卫们都很眼生,一副家丁打扮,都带着佩刀骑马簇拥着马车缓缓而行。
海棠转头问康熙:“他们带刀骑马,会不会太显眼了?”
康熙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在内城这些人一副精锐模样,出了内城,各个耸肩塌背歪戴帽子斜穿衣,怎么看怎么像一群无赖。
遇到人多的地方,前头的侍卫开始骂,呵斥着路人不长眼,遇到有官员的轿子路过,又个个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缩在一边,连带着马车都在避让。这群人这种欺软怕硬的狗腿子无赖子模样让海棠看的叹为观止。
海棠在为这群人演技叹息的时候还对外城的熙熙攘攘惊叹:“好多人啊!”
街上都在摆摊卖东西,各种叫卖声传来,这种人间烟火气让海棠的一双眼睛不够看。
太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叫卖声也很想看,但是他看看端坐的汗阿玛,想想自己的身份,最终对着海棠的小腿踢了一下。
海棠立即回头看他,他对着海棠挑眉,海棠瞬间明白,赶紧说:“二哥,你来看那是什么?”
太子赶紧扑过去:“让哥哥看看,哪里……咦……哥哥也不认识。”
一路过去,有卖耗子药的,把死耗子摆了一排展示。有卖高粱杆扎的蒸屉和筐子,摊主一边编筐一边吆喝。有卖吃食的,炉子里的火烧的通红,掀开锅盖立即有一团水汽蒸腾如云烟……
不过摆摊的逛街的清一水是大老爷们,两边街上有的人家开着大门,这是临街做生意的。有的是紧闭着大门,还有那种穿的厚实的女人倚着门框嗑瓜子,把瓜子皮仍在路人身上,有人被扔了一身瓜子皮反而赶紧跑开。
海棠转头问:“阿玛,那女人乱扔瓜子皮在路人身上,怎么没人骂她?”
康熙伸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个半开门,这也叫半掩门,做皮肉生意的。哪里是乱扔瓜子皮,那是揽客。
他不好跟女儿解释什么是半开门,就说:“这种肯定是泼妇,和她计较能被骂追着骂一条街,以后看到这种人走远点。”
说完警告海棠:“以后行走坐卧规规矩矩的,不许倚靠在门上知道不知道?”
海棠嗯了一句:“嬷嬷说过了。”
皇子皇女身边好几个嬷嬷呢,教养嬷嬷很严格,康熙松口气,觉得有些话不该自己说,嬷嬷们应该会说的吧?
这时候太子看到一个男人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坐着两个女人,穿的很精致,头发用头油抿的没一丝碎发,显得乌黑油亮,裙子盖住了腿,却露出尖尖的小脚,就问康熙:“汗阿玛,她们怎么不准备一辆马车?驴车也行啊,坐那种大车也可以啊,看样子不是置办不起的人家。”毕竟穿的挺精致的,有那闲钱用头油,还裹着小脚,应该是不缺人伺候,怎么还挤在一辆独轮车上。
康熙都不用看,刚才那是半开门,这是窑子的窑姐儿。
能在街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人,要么是做皮肉生意的,要么是三姑六婆。
康熙刚想开口讲,就听到外面侍卫说:“老爷,到了。”
这是一处茶楼,康熙扶着侍卫的手下来,把海棠从车上抱下来,太子自己跳下车。
海棠看看这地方,上面写着:“顺泰楼”。
门脸收拾的很清雅,门口站着几个精明能干穿着干净的人,其中一人看到有车停下来,立即笑着迎上来,笑着问:“您家是乔老爷请来的贵客吗?”
侍卫把请柬拿出来递给对方,嘴里调侃:“你小子是新来的?比不得上个迎客的有眼力见啊,说话也不好听。”
这人看了一眼请柬,立即双手捧着给了侍卫,就说:“您说的是,看来您是小店的熟客,不瞒你说,以前迎客的是小的的岳父,他上个月走了背运了。”
这侍卫问:“这话怎么说的?有人吃白食了。”
这些餐饮业的规矩,在门口迎宾的必要有眼力见,把那些有身价的迎进来,那些没消费能力的人挡住。
一旦进去,茶楼饭馆都是尽心招待,要是吃完一抹嘴说记账,那也好办,就怕有人说没钱,自己就是个穷光蛋,也不打算给钱,这时候店里的大伙计还要毕恭毕敬的把人送走,至于这一餐的花费就记在门口迎宾人的头上,谁让他那双眼睛没看出来放进去一个吃白食的。
为什么不打一顿再扔出去?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啊,打一顿容易,要是贵人的亲属可怎么办?对方要是个泼皮无赖更麻烦,有办法折腾这些茶楼饭馆,今日扔个死老鼠明天门口倒大粪,能恶心死人。
门口迎宾的一大作用是挡人,把那些穿衣破旧的挡了,把那些泼皮无赖挡了。所以能胜任门迎的人都是那些上了年纪为人活泛的人,说话好听,眼睛毒辣。
这个新来的迎宾叹口气说:“上次来了个爷们,吃了后站起来就走,那一桌子……我们家实在是赔不起,小人岳父就去追着讨要饭钱,被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床上呢,好在东家仁义,也没让小的岳父赔钱,还让小的顶上,要不然就要喝西北风了。得了,小的大过年的说这些不讨喜,请请请。”
康熙抱着胖闺女听了一耳朵,不用问,干这种没出息事儿的必定是八旗的爷们。
八旗有铁杆庄稼,但是也有大量的旗丁日子困苦,平了三藩之后,八旗的锐气眼看着要消亡,康熙实在是着急。
他开辟木兰围场就是要练兵,可是下面这些不争气的还是不争气!
他抱着海棠带着太子进了茶楼,这茶楼装饰低调奢华,看的出来是做大生意的,像是这样的茶楼,京城也没很多。
大掌柜二掌柜亲自迎接,侍卫拿出请柬说:“广东会馆的乔老爷请了我们家老爷来喝茶。”
大掌柜赶紧对着康熙拱手:“原来是金爷,今儿乔老爷包场,就等着各位老爷来了,都在楼上呢,您请您请。”又安排小二带着他们上楼,这的小二颇懂进退,看的出来够热情却不谄媚。
海棠搂着康熙的脖子问:“阿,爹,咱们来干嘛?”
康熙说:“朝廷重开海禁,广州刚刚立了十三行,前明年间都知道海上生意賺钱,这不,朝廷重开海禁有人想筹集资金出海发财,咱们家做瓷器生意,和官窑的人熟悉,有人送了你爹一张请柬,想要拉咱们家入伙。”
海棠眨巴眨巴眼睛,没先到今日还有这场面啊!
说话的时候到了楼上,康熙把海棠放下,和楼上一群不认识的人拱手,乔老爷排开人群过来,操着一口听不懂的官话跟康熙打招呼:“系金老弟?”
太子和海棠都没听懂,康熙见的各地官员多了,离谱的官话听的也多,还能和对方拽几句西南沿海方言。
随后介绍两个孩子,太子是嫡出的儿子,海棠就是庶出的小儿子。
这么介绍也没毛病,一番寒暄后,康熙带着两个孩子被安排在一张桌子边。
这张桌子四边都坐满了人,有做茶叶生意的,有做丝绸生意的,有做漆器生意的,新来的金爷做瓷器生意。
做丝绸生意的盯着他们父子三个的衣服看:“金爷门路广啊,这衣服料子没点门路弄不来啊!”
康熙笑着说:“我家老太太和江南曹家的太夫人认识。”
这满桌子的人立即“哦”,江南曹家啊,天子家奴!瞬间对这位金爷热络了起来。
说了一会话,这些人开始交换消息,说是这位乔老爷这次想募集资金一百万。
康熙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知道这群富商的动静,也想知道民间对重开海禁的态度。听说一百万瞬间皱眉,如今一年的税收不过是一千万两出头,这还是好年景,要是哪里旱了涝了,国库里面根本没一千万。朝廷对重开海禁这会儿差点吵翻天了,他自己对海上的事儿很警惕,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会立即禁海。
一个商贾就敢募集资金一百万,这口气真大!还是说海上真的有暴利?!
但是桌子边坐的都是人精,话里话外不看好这位乔老爷。
其中做丝绸生意的说:“我这次来带了些银子,是要打点关系的,几乎挤不出什么多余的银子了。”自然也没法子借给乔老爷做生意。
做茶叶的认识他,就说:“你老兄生意做的大,一两万该是能挤出来的啊!”
这做丝绸的商人说:“哎,那是你不知道我这次去巴结谁?佟家,就是佟半朝啊!”
大家再次“哦”了一声,做漆器生意的说:“他家啊!那没点本钱还真的巴结不上。你老兄有门路?”
“也是有门路的,怎么说呢?实在是太远了,这关系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上。前明时候我祖上和他家祖上做过生意。”说到这里压低声音:“当初他们佟家的佟额驸出关做买卖,我祖上和他打过交道。”
佟养性,是居住在辽东的汉族豪族子弟,他们家族附近有一条佟佳河(佟家河),才称满洲佟佳氏。其实是正经的汉族,但是前不久佟国纲上书硬说自家是满族,康熙把他们家从汉军旗给抬到了镶黄旗。起初佟养性靠着往来关内外做生意成了双面间谍,后来背弃了明朝,娶了努尔哈赤的孙女被称为“施吾理额驸”。
努尔哈赤命他管理所有在后金的汉人,所以他们佟家一直控制着汉军旗,佟养性为后金锻造大炮,炮营屡建奇功,火器营到现在也被佟家统领。
正当佟养性人生一片坦途正得意的时候,他死了。他的堂哥佟养真接着他的差事干下去,这个佟养真有个儿子叫佟图赖(汉名佟盛年),佟图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佟国纲,一个叫佟国维,还有个女儿官方称号孝康章皇后。
可惜,这丝绸商人不知道他对面坐着的是佟家正经的外孙。
康熙磕着瓜子,时不时的给两个孩子喂点水。海棠也在嗑瓜子,美滋滋的听着,还快乐的踢着小短腿,觉得今儿真是来对了,真是太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