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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玩泥巴的快乐

    毓庆宫。

    虽是皇帝专门为太子修建的,实则是从斋宫挤出来的地段,占地面积远不及东西六院,更别提正中三宫。

    因着距离三大殿极近,位置重要,便更显出了“寸土寸金”的意味。

    瓜尔佳氏作为储君妃居后殿,前院请安的地方也比其他地方狭长了不少。

    早在太子大婚前,便传出了皇帝想要将后宫协理之权交给太子妃的说法。

    瓜尔佳氏便是不掌宫权,也是储君之嫡妻。

    后宫无主,如今贵妃都没有一位的情况下,皇子福晋除了跟着嫔妃到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也该给进了门的太子妃见礼。

    甜甜被奶嬷嬷抱着,跟在四福晋的后头。

    见瓜尔佳氏鹅蛋脸、丹杏眼,气质和乌拉那拉氏同出一辙的端庄优雅。

    但那是之前甜甜对四福晋的认知,住在一处后,就知道私底下的四福晋其实多了些散漫的可爱。

    但这位一直受人称颂的瓜尔佳氏大抵是真的得端着一辈子了。

    大婚之日,太子妃被揭开盖头后,就在婚房同几位福晋见了面。

    大福晋更是细心端来了汤面,待人十分细致温柔。

    可见外头虽都在看着储君和皇长子打擂台,伊尔根觉罗氏也如传言中,是个极为妥善之人。

    又见三福晋俏丽、四福晋沉稳,太子妃一一送上见面礼。

    给四福晋的盒子里除了同其余人一样的玉坠,是兔子形状,还多了一枚玉蜂。

    大家还没开腔,跟在后头的大李佳氏见了就道:“太子妃真真是个细致人儿。”

    “连小格格的礼都备上了。”

    “正巧四福晋也将人带来了,不枉费太子妃这一番提前的心意。”

    之前她去南熏殿讨公道,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不算,回来之后,太子对弘旦越发严格。

    把人拘在前院看着读书,她且好些时日不好见儿子了。

    大李佳氏的屋子,太子再也没去过。

    眼看着小李佳氏和其余几位妾室渐渐起来了,颇有倚仗的大李佳氏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她想出来的办法,便是和这宫里的人一样,跟风南熏殿。

    四福晋再如何也不会和她这位太子的侧福晋过不去。

    没见就是刚进门的太子妃且还得对她这位两个阿哥的生母,客客气气的。

    瓜尔佳氏只是微笑着。

    四福晋将小玉蜂递给甜甜把玩,才看向大李佳氏:“怎么李侧福晋这话的意思,你的孩子,没得到太子妃的礼物?”

    “盯着田田的东西,做什么?还想抢不成?”

    大李佳氏:“………”

    这四福晋怎么还是跟之前一样,不按套路出牌。

    她都已经说好话到这份上了,乌拉那拉氏怎么还当着太子妃的面翻旧账。

    大李佳氏有些下不来台:“先前不过是孩子打闹罢了,怎么在四福晋这,事还没过去吗?”

    方桐皮笑肉不笑:“本来已经忘了。李侧福晋一说话,我就又想起来了。”

    后世这种私底下没有来往,公开场合攀交情做面子,等出了事就上门求告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普天之下皆他妈的人,脸是不能给的,她们最擅长的就是蹬鼻子上脸了。

    方桐是一点梯子都不想帮忙架。

    瓜尔佳氏眼底微微诧异,先看向只是笑的大福晋,便知道这不是第一次。

    三福晋阴阳怪气道:“李侧福晋你这是何必!”

    “四福晋有了身孕,脾气难免大些。之前人人都说四福晋温柔贤淑,没想到一招怀孕,险些破了功。”

    “倒是今儿瞧着,太子妃才是真正大家闺秀,通身气派。”

    来了。

    熟悉的拉踩环节。

    董鄂氏这是……没蹭着她的“孕气”,恼羞成怒了?

    方桐笑了:“三福晋你是还没开始。我等着,你之后说的话指定比今日还要难听。希望我越早听到越好。”

    董鄂氏一下就憋住了,四福晋这是祝她早日怀孕……又暗指她脾气差。

    一时不知该谢她还是骂她。

    太子妃今日对宫中日后要相处数十年的妯娌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方桐离开的步伐很快,要不是小家伙想凑热闹,她干嘛来这二废太子宫中。

    晦气!

    太子妃确实是个人物,大起大落仍能守住本心、称号。

    可她协理后宫之路,前头还有四妃挡着,之后的毓庆宫更是腥风血雨。

    方桐还想跟着历史上的四阿哥韬光养晦。

    毓庆宫三个字还是少沾为妙。

    看够戏,也挨了夸的甜甜,来这一趟瞧见瓜尔佳美人。

    不过她身上的气息还没有四福晋的稳当,或许是沾惹了废太子的缘故。

    太子妃对直爽的四福晋印象很是不错,又让小宫女给她多送了一罐好茶。

    方桐:“………”

    你们皇宫里的人,好感度是挺好刷!

    但她只喜欢和小家伙贴贴。

    其他人,达咩!

    回到南熏殿,白天基本不在院子的四阿哥现身,在前院的花圃边上,忙活。

    【阿玛在玩泥巴吗?】

    【我也要!】

    什么泥巴!

    这可是能拯救大清万千黎民的良种,现在它们已经到收获的季节了。

    胤禛几乎不用计算,看着农户一拔,带出来的颗颗沾泥硕果,就知道南熏殿的浅浅一畦地,产量简简单单都是皇庄上的三四倍不止。

    其中缘由不必说,自然离不开田田本人的功劳。

    不说皇庄土地肥沃,农户也都十分有经验。

    就是有陈世元和王实重两位,一心争着要验证自家的粮食是最好的斗志,皇庄的地自然能得到最好的看顾。

    相比之下,南熏殿他不过随手为之,以做随时观察、对比之用。

    免得因不熟悉,而被手底下的人糊弄。

    现在……陈世元的眼睛都睁圆了,原来真正的种植高手是四阿哥本人。

    难怪他热衷于寻找新作物,就是因为他自己的兴趣爱好呗?

    比起“老实”的陈世元,王实重看见大大的洋芋已经先夸出了声:“四阿哥实乃天才,随手一种,比肩我等日夜辛勤。”

    “可有巧法,不知道四阿哥能否教导在下?”

    “在下为天下百姓谢过四阿哥,感激不尽!”

    陈世元心里骂着“老货”“狗腿子”,也跟了上去:“地瓜更适合国人体质,也更受欢迎。”

    “四阿哥无师自通,实在是造福百姓,大大的福祉。”

    胤禛看着一旁已经偷偷在玩泥巴、压根没留意的女儿,内心很是无奈。

    他一点也不想抢女儿的功劳。

    可是小家伙的眼里,玩泥巴显然更快乐。

    ***

    乾清宫。

    “汗阿玛您看……这是直隶环水所出的寿山石,上头有天然石刻,国富民安四字。”

    “此乃天降祥瑞仙兆!”

    太子挑着时辰进来,守在乾清宫已经良久。

    他成亲后,不少六部的官员再次多有表示,少不得他心中更加洋洋自得。

    哪怕瓜尔佳家族的两大顶梁柱瓜尔佳华善和瓜尔佳文炳(石文炳)在同一年先后离世。

    尤其瓜尔佳文炳乃是深受南方百姓爱戴的将军,死后闽人还为其建祠堂祀之,声望极高。

    瓜尔佳家族无人为继,之后必然是大不如前,这样皇帝为他精心挑选的助力很可能失败。

    索额图多次表示担忧,说得胤礽心中何尝不是多有计较。

    汗阿玛自己就喜欢娶表妹,索额图也多次推销家中女孩,想让她们进毓庆宫。

    不过太子大婚仪式之隆重,还是让满朝文武再次看到皇帝的偏爱之心。

    如此,六部官员审时度势,多有投靠,也是理所应当。

    太子再次忘记了表妹们。

    身为皇帝,对“祥瑞”自然是来者不拒。

    哈哈笑了两声之后,康熙多看了一眼殷勤的太子,便知道他今日来是有所求。

    只是,他还想要什么呢?

    身为皇帝,他能给的、不能给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犹记得五年前,乌兰布通之战前夕,他出塞途中生病。

    当时胤礽驰驿前迎,看到汗阿玛的病容,面上却没有半丝担忧。

    康熙心一寒,病情加重,也只是让他提前回京。

    现在想起,心中还是空了一块。

    太子这是想要尽快行瓜尔佳氏的太子妃册封礼,再让她协理六宫之权。

    是赫舍里氏还是索额图又去念叨了?可索额图不是不满意瓜尔佳氏为太子妃吗?

    太子和表妹们私底下的动静,康熙也没少看在眼里。

    父子正打着交锋……

    这时,胤禛让人挑着皇庄和南熏殿收获的地瓜和土豆,直接送到了乾清宫。

    想想四皇子父女给他送来了高产作物,其他皇子只会找他这个老父亲要东西。

    而且堂而皇之在天子跟前玩计俩。

    皇帝甩了甩手,让太子先行退下。

    胤礽有些不敢相信,他处心积虑准备好的祥瑞和一肚子的好话,尚且不能打动汗阿玛。

    明明那后宫之权,是汗阿玛早就许诺的。

    什么丑不拉几、带着泥土的高产作物,居然能比得上天赐祥瑞?

    胤礽脸上阴恻恻的,让人去查:“那地瓜、土豆都是些什么东西,速去。”

    十几筐的粮食排排坐,南熏殿所产显然个头和质量比起皇庄的都优质许多。

    父子俩对视一眼,便知道这是验证了田田对于产量有极为明显的增产之效。

    康熙一下乐得合不拢嘴。

    让四儿子留下一起用膳,他自己就多吃了两碗地瓜粥。

    嘴上问着:“皇庄那边还缺不缺人?要添置什么?”

    “陈世元和王实重有要求的话尽管满足,给个小小没有品阶的管事也成。”

    胤禛一一应了。

    康熙还是高兴,大手一挥让三大内务府总管之一飞扬武过来,准备办个“祥瑞宴”。

    四阿哥看着一旁的寿仙石,心中有了计较。

    第42章 难产剖腹产子

    飞扬武离开乾清宫直接去了毓庆宫报信,说万岁爷龙心大悦,准备设宴。

    太子这才转怒为喜。

    看来汗阿玛不是不答应,而是要选个更为合适的时机宣布。

    那敢情更好。

    ……

    南熏殿书房内。

    到底哪个才是祥瑞,影响不到四阿哥要做的事。

    胤禛一边看着女儿在玩泥巴,一边在写关于在全国各地加速推广三大高产作物种植办法的折子。

    这封折子从他吃到地瓜开始,就在草拟,已经不知是第几版了。

    地大物博,这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小事。

    女儿有异能,尚且在成长保护期。

    但只要将来,国土上遍种地瓜、土豆和玉米,人人都掌握了相应的技巧,那时候女儿的异能也不会引来太多的关注。

    怀璧其罪。

    何况田田只是一个嗜甜、喜欢蜜蜂的小可爱。

    若是人人知道她身怀如此功能,只是汗阿玛的一点封赏都让深宫之人蠢蠢欲动。

    换成天下人都想要的“多产功效”,不知有多少人会惦记。

    她还太小了,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

    作为阿玛,这是他能提前为女儿做的。

    甜甜不知道便宜父亲已经想得很远。

    她拿着刚捏成形的泥巴玩意儿,“啪”一下就冲向四儿爹:“想?”

    然后又指着握在门前吐着舌头散热的小黑。

    胤禛没有任何躲闪,甚至点头:“像。”

    “嘿嘿。”

    小家伙很满意。

    大黑狗头都懒得抬。

    这对父女就知道“作践”它……抗议是没有用的,还是多散散热。

    小崽崽却没打算按放过它。

    硬是把那只丑得要死,扭七扭八的玩意儿凑到小黑面前,让它欣赏。

    小黑耷拉脑袋,趴了下来。

    小家伙蹲在爱宠面前,叹得老气横秋道:“它……乐。”

    然后小家伙就又跑去花圃边上忙活。

    不造娃娃了,开始拿着小铲子挖地。

    奶嬷嬷不解:“小格格,是泥不够了吗?奴婢再让人给你送一些过来。”

    小家伙指着自己挖的小土坑:“糖……”

    奶嬷嬷连忙摇头:“小祖宗,你三天前刚吃一颗,还要再三天才可以吃噢。”

    【哎哟!是池塘啦,不是糖果。】

    【小黑这么热,要是让它去凫水肯定就好多了。】

    因为沾泥才换了一身衣裳的胤禛,听到了。

    也好,玩了泥巴还可以直接在旁边洗一洗。

    免得后院那两个女人每次看到一身泥的田田,脸色都黑了,用膳时候鼻子和眉毛都不对付了。

    表面上没人说什么。

    私底下,四皇子这些时日在拔步床上,可没少使功夫哄人……

    私库又掏了一波。

    ***

    祥瑞宴如期举行。

    皇宫里的宴会这些年基本都是固定的,自从太皇太后仙逝,宫中更是几乎不多热闹。

    难得龙心大悦,后妃能有机会多见一见皇上,自是欣然前往。

    满朝文武更是准备了一箩筐的好话,要上殿来夸一夸天降石刻,国泰民安,天子英明……

    谁知皇帝一来,举杯说了几句话,便让大伙尝尝新食物。

    玉米排骨汤、玉米饼、玉米什锦……

    地瓜粥、烤地瓜、地瓜条……

    土豆炖牛腩、土豆泥、醋溜土豆丝……

    这都是些啥?

    正经人,谁在宫宴上认真吃东西?

    宴会的人等来等去,常常就没有几样能带着温度的东西。

    御膳房再好的手艺也经不住时间的消耗,肉菜、素菜一凉,看着上头的油末,谁也没多少胃口。

    但众人看,皇帝压根没在意摆在正中的寿山石,只是低头开始吃东西。

    只好放下手中的酒杯,跟着动筷子。

    如今有宴会必有甜甜小格格,已经是众人习以为常的事。

    她早早就开始拿着地瓜条,慢悠悠当咬牙棒。

    吃着有滋有味的地瓜粥和土豆泥,还是难免感叹。

    【要是有拔丝地瓜就好了,糖还会拉丝……吃起来外脆里香。】

    【吸溜。】

    在场听得见心声的康熙、德妃和胤禛,不觉胃口又好了一些。

    比起其余宫妃没见过的模样,德妃是提前收过儿子孝敬的,这几样里她最喜欢吃玉米炒万物。

    不管加什么,都多了一丝甜味,据孙女的心声介绍,玉米健康美味,还不发胖。

    宫里的女人,到她这份上,衣食无忧,年岁到了,也得掐着腰肢,少吃东西。

    否则像荣妃那般,年老色衰,四妃只能是个垫底。

    荣妃正夸道:“这个玉米从前听过,颜色倒是好,吃着口感也不错。”

    德妃想着是儿子和孙女的事业,介绍道:“玉米不仅长得好,多吃也不怕胖。”

    荣妃的膝盖顿时就受了一箭。

    保养得最好的宜妃笑了:“德妃说的是真的?那我可就是要多吃几口了。”

    同样为了身材发过愁的惠妃看着荣妃:“这咱们喜欢有什么用,瞧着是稀罕物件,可不好得。”

    高座上的康熙等着就是这些话。

    这时,每次宫宴习惯迟到的恭亲王常宁从后头悄摸摸进来。

    原本他每次到的时候,宴会都不一定开始,怎么今儿大家都埋头在吃东西。

    牙口不好的老大人道:“这土豆泥真好入口,比吃大米饭省力。”

    “地瓜粥才甜,融合得恰到好处*,口感一绝。”

    “喝玉米汤不是更省事,清淡营养……”

    恭亲王蹭到哥哥裕亲王福全身边:“皇兄,今儿怎么开始得这么早?”

    裕亲王瞪了懒散的弟弟一眼:“是你每次来迟,还好意思说?”

    “大家都在吃什么,怎么就我没有?”

    恭亲王的声音不小,皇帝自然听见了。

    他见太监们都没有反应,自然知道是皇帝的意思,拿着酒杯到高座上给哥哥敬酒。

    好说歹说,康熙才让人给他上热腾腾的菜。

    “还是皇兄疼弟弟,这还热着……唔,好吃,好吃!这玩意还回甘……”

    众人都笑了。

    等歌舞齐发的时候,八阿哥凑到恭亲王身边:“小皇叔,若是喜欢今日的膳食,之后胤禩若有,定叫人送到皇叔府上。”

    恭亲王还在吃着玉米饼,嚼着地瓜条,顾不上说话。

    一旁的裕亲王向来对清秀有礼的八阿哥印象不错,帮着道:“胤禩有心了。想来这些东西难得,若是你得了的话,还是自己享用为好。”

    胤禩已经认出来了,这些东西,四哥那里正巧有种,想来他去要一些,不难。

    他便只是笑笑。

    一曲歌舞接一曲歌舞毕,太子觉得他等得够久了。

    汗阿玛举办祥瑞宴,不就是想借寿山石之机,提出让太子妃协理宫权吗?

    怎么宴会都快结束了,还没有个动静……

    突然,后妃的席位上,起了骚乱。

    王庶妃脸色煞白,捂着大肚子:“妾身、妾身好像发动了……”

    这下,宴会就更热闹了。

    传太医的,抬担架的……能跟着去的人都起了身。

    半路杀出王庶妃这个程咬金,看来今天又没希望了。

    太子差点心梗,只能拉着焦急的太子妃,给了她一个眼神暗示。

    瓜尔佳氏有些茫然,没能对上暗号,也来不及细问,就跟着大部队到了永寿宫。

    六月的天,宫中处处繁花盛开,正是美景和艳阳同朝之期。

    虽说王庶妃到了最后一个月,宫里一应产房、稳婆也早就备上了。

    但在宫宴上就发动的妃嫔,在康熙朝,她还是头一个。

    光是抬人就费了好大的功夫。

    敏嫔更是急得,人不觉靠近最为亲近的德妃。

    如今永寿宫没有定下主位娘娘,属她的位分最高,这王庶妃出了问题,少不得她的干系。

    康熙最为淡定。

    如期产子自然是好事。

    等把人安顿好了,他照旧回乾清宫,留下几个要紧的朝臣们吃酒、议政,想听听他们关于三大高产作物的看法。

    直到有嬷嬷来报:“万岁爷,太医说,王庶妃胎位不正,怕是难产……”

    康熙这才起身赶到永寿宫。

    王庶妃在产房,叫声凄厉。

    殿中剩的人不多了,四妃只留了两个。

    佟佳氏抚养了王庶妃的十五阿哥,留下来不奇怪,正和太子妃两人凑在一起,面色也十分着急。

    倒是一向身子不好,不喜热闹的赫舍里氏也还在。

    敏嫔已经跪着了:“皇上……一直太医请脉都说无碍,今儿……”

    赫舍里氏诧异道:“难不成是今儿殿上的新东西,我们吃着好,王庶妃身为孕妇吃着不适?”

    德妃立即道:“王庶妃怀有身孕,她宴会上的膳食和旁人自是不同,都有太医把关。”

    宴会饮食是她负责的,何况今天的主角可是儿子种出来的粮食,赫舍里氏这话……意有所指。

    赫舍里氏笑了:“臣妾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德妃好大的反应。”

    佟佳氏带了点不耐道:“这种时候了,储秀宫妃还乱猜测,不是在添乱吗?”

    “够了!”康熙一挥手,喊来太医,“情况如何?可否施救?”

    那太医擦着满头的汗:“回皇上的话,老臣医术不精。不过刘院判有一法,说是能施针纠正胎位。”

    【吼!后世只听说有此针法,没想到高手就在身边!】

    康熙听得孙女心声,当即让人去请刘院判。

    压根没想到,怎么这样大场合,小小孙女会在……

    甜甜一见有戏可看,当即趁乱跑到德妃身边,跟着就来了。

    为免冲撞,胤禛护着有身孕的四福晋先回去,母女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回到南熏殿,胤禛转身就要去永寿宫接女儿。

    当场见证古代有人发动的方桐,再次被吓到,她在现代也是个万年单身狗……

    又听得胎位不正,忍不住嘱咐了一句:“我听得民间有偏方,实在不行,孩子能从肚子里剖出来,只要缝上或可保住一命……”

    胤禛心下一惊,又连忙安抚妻子:“我记下了。”

    “你好生歇着,不必担忧。”

    再命人熬安神汤给四福晋,给宋氏也送一碗,才走。

    路上还没回过神——剖腹产子……

    看不出来,乌拉那拉氏好大的胆量!

    宫怨赫舍里氏疯了

    第43章 赫舍里氏疯了

    “不好了,王庶妃她晕过去了!”

    稳婆大喊。

    胤禛抵达永寿宫,被请到外院的时候,听得里头的动静,心下又是一凛。

    情况果真不好。

    太医赶了进去,开始施针。

    敏嫔从产房里出来,顾不得额上的细汗,大暑的天里,她的心里直冒寒气。

    “皇上,王庶妃嘴里好像念着家里人的名字……听着很是担心模样。”

    康熙眉头一皱。

    德妃瞧着皇帝的神色,猜到了几分,立刻安排道:“让王庶妃的贴身宫女出来,一个就行。”

    若是都喊出来,难免影响王庶妃眼下的情绪。

    敏嫔进去带了紫衣宫女出来。

    “事关你主子的性命,你好好回答。这些日子王庶妃可有收到什么家里的消息?”

    紫衣宫女哆哆嗦嗦,神色亦是茫然:“好像没、没有啊。”

    “确定吗?”

    她磕头:“回娘娘的话,家里的事,主子一向只告诉莺子,奴婢是真的不清楚,确实也没听说。”

    换了莺子出来,她镇定了许多:“回娘娘的话,没有。”

    “不过这些时日小主她确实心神不宁,夜夜噩梦,时不时就觉得下腹沉坠、疼痛。只是小主她不让我们说……”

    “奴婢伺候主子不周,还请万岁爷责罚。”

    敏嫔想起了什么:“可是宜妃娘娘那日赏荷宴之后的事?”

    莺子叩首:“是,差不多的时间。”

    佟佳氏看向赫舍里氏:“我记得,那天储秀宫妃私底下和王庶妃说了好一会儿话。”

    “王庶妃匆忙离开的时候,脸色可不大好。”

    赫舍里氏面色一变,她寻了诸多借口,做得隐蔽,没想到还是被盯着了。

    不过无妨,她们拿不住证据。

    她盈盈起身,眼睛已然红了:“皇上,欲加之罪!”

    “臣妾不过同王庶妃说几句闲话,就遭了这般指控。”

    “小佟佳妃可有证据?”

    佟佳氏淡淡:“王庶妃此时只是晕了,总有她清醒的时候。”

    康熙听完,对敏嫔和莺子道:“进去告诉王庶妃,她的家人不会有事。朕保证。”

    原是王庶妃家中有不孝子侄,欺男霸女,被告到了官府,一层层报到了京城。

    康熙念着王庶妃这一胎,让人压下了消息,没想到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若是宫中有人得了消息,告诉王庶妃,害得她难产,谋害龙脉,定当不能轻饶。

    眼下,最大的证人便是王庶妃本人。

    刘院判施针长达两个时辰……

    甜甜已经睡了一觉,睡梦中被胤禛接走了。

    被灌下参汤的王庶妃醒来,听见了敏嫔的传话。

    之后又是一阵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太阳落了山,又升起。

    这一夜,胤禛宿在正院,和四福晋讨论了很久的“剖腹产”。

    方桐让四阿哥无论如何答应,日后她生产有难之时,必要时候,可剖腹。

    她可以现在就让人练习,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等到真正危机时刻,说不定能救下必死的一条命。

    消毒缝合,内部结构层级等,麻药的话她自己有囤一些……

    胤禛读懂了妻子此刻的焦虑,但并未欣然应下。

    事关重大,说不定还会被人打成邪说。

    这才第一天,没能成功说服,很是正常。

    方桐已经对雍正的表现很是满意,居然没直接骂她这是邪魔歪道,不是进步是什么?

    直到次日午后,永寿宫总算传出了好消息。

    母子平安,十六阿哥降世。

    甜甜醒来后,特意问了问小鸟和虫子,最近关于王庶妃的事件。

    有古怪!

    历史上王庶妃生完十五、十六阿哥,还有个十八阿哥,正是他在路上病死成为一废太子事件的导火索。

    如此关键的人物,在第二胎遭遇了难产,好像对不上。

    又是她这只小蜜蜂引起的蝴蝶效应吗?

    甜甜留了心眼,多追踪了几日。

    【赫舍里氏,问题大大滴!】

    胤禛听见了,去了一趟永和宫。

    艰难产子的王庶妃醒来后,感谢皇恩浩荡,只是依律流放家人而非夺命。

    又为自己忧思差点难产而亡,跪地忏悔。

    康熙见状,以为是家里人拼死传进来的消息,王庶妃还是要护着家里人。

    只是让她好好坐月子,保养身子。

    赫舍里氏的嫌疑洗清了。

    佟佳氏当然还是很怀疑。

    但赫舍里氏趁机提出,她想抚育王庶妃的十六阿哥。

    十五阿哥给了佟佳氏,王庶妃位分不明且此番有过,她又受了冤枉,要一个补偿,不过分吧?

    康熙问过王庶妃,这一回她犹豫了。

    之前十五阿哥的时候,王庶妃可是直接同意交由佟佳氏。

    皇帝劝了劝:“你为朕诞育两位皇子,原本也可封你为嫔,只是你家中在此时出事……”

    王庶妃哭道:“皇恩已然浩荡,妾身不敢奢求,只是妾身此遭,险些一尸两命。”

    “能不能让十六阿哥在妾身这里,多呆上一些时日,哪怕一个月也好……”

    康熙不忍心,点了点头。

    当夜,赫舍里氏上门。

    屋子里,敏嫔带着来看望的嫔妾们走了之后,只剩下赫舍里氏和王庶妃。

    “本宫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

    “你是担心,我会亏待十六阿哥?”

    “你放心,事成之后,我将会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王庶妃哭着道:“娘娘,妾身真的只是想多看十六阿哥几眼罢了。”

    “求您慈悲!”

    “慈悲?别忘了你那外甥,这去宁古塔的路上,一个说不好,人也就没了不是……”

    “人能要的都是有限的。王庶妃想要这份慈悲降在谁的身上,都是你的选择。”

    “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赫舍里氏的语气放轻:“只是拖得越久,别怪之后,本宫对十六阿哥越没有耐心。”

    “储秀宫妃说得对。人自己做了选择,别后悔就行。”屏风后走出了满脸肃穆的德妃,她揣着手,凉凉道。

    为首的是皇帝,满脸的冷漠和寒意。

    最后的佟佳氏免不了幸灾乐祸:“赫舍里氏,你们的手是够长。”

    “宁古塔都成你们家的了吗?”

    “你用王庶妃的家人威胁皇子,到底是想要十六阿哥,还是不要?”

    赫舍里氏脸色煞白,怒目瞪着王庶妃:“你耍我?”

    王庶妃擦了擦脸上的泪,神色坚定:“储秀宫娘娘,从你威胁妾身的那日起,不就该想到今日了吗?”

    “妾身和十六阿哥大难不死,你真以为,我还会傻得继续保你吗?”

    “皇上,之前是妾身糊涂,竟差点护不住十六阿哥,还请您饶恕妾身之过。”

    “罪不在你。”康熙冷冷看向赫舍里氏,“你还有何可说?”

    赫舍里氏跪在地上,抬起头,满眼的怨恨:“皇上,你每年去看姐姐的时候,可有想过臣妾?”

    “明明他们都说,臣妾和姐姐生得最像……当初不也是因为这样,才入的宫吗?”

    “臣妾不曾妄想,能得到和姐姐一般的待遇,可那时候胤禨他才刚断了气。”

    “你怎么就能……转身接了别人入宫!”

    这个别人自然就是佟佳氏!

    “当初姐姐离世的时候,你不是这样对她的……可你那时候怎么就能这样对我?”

    赫舍里氏一字一句控诉,泪水无声滑落。

    康熙忍不住道:“元后她自小和朕一般长大,这份情谊,无人能替。若你不是赫舍里家族的女子,又如何能年纪轻轻进宫便是封妃待遇?”

    “朕待你不薄!”

    十岁进宫的小女孩,不止赫舍里氏一个。

    当初慧妃博尔济吉特氏从草原上过来,都没能熬到成年,就薨了。

    那时,看着小小的人儿,年少的康熙亦是无比痛心。

    但十岁的赫舍里氏不同,她一进宫,举手投足都在模仿元后。

    康熙便知道,这个孩子已经被家族里的人彻底带偏了。

    为了前朝平衡,他仍是封赫舍里氏为妃,想着让她在后宫平安一世便是。

    纵然不是特别愿意太子和赫舍里氏多加来往,皇帝也不曾特意阻止。

    没想到,她不止是长偏了,更是彻底长歪了。

    “孩子早殇,朕何尝不心痛!但这不是你祸害其他皇子的理由。”

    “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希望可以抚养一个孩子。”

    “之前十五阿哥给了臣妾,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都怪你!佟佳氏,你事事都要和我争?你都已经那么老了,还要进宫,太不要脸了吧!”

    “偏偏上苍叫你的运气好,你得了十五阿哥,那我呢?我想和王庶妃商量,要十六阿哥,我哪里错了?”

    听着赫舍里氏疯狂的言语,康熙的脸绿了。

    佟佳氏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盛夏的天,她都竖起了一身的寒毛:“你、真的是疯了!”

    王庶妃更是后怕搂着十六阿哥,瑟瑟发抖。

    德妃长长叹了一口气:“储秀宫妃,这宫里,失去孩子的人又何止你一个。”

    “可似你这般,嫉妒、狠毒的女人,却也是少见了。”

    “将人提上来。”

    赫舍里氏的贴身宫女满脸恐惧上了殿。

    “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她们使诈!娘娘,你救救奴婢……”

    “皇上,之前李氏吃了宫人牛嬷嬷的药方,不慎腹中出了死婴。宫女已经认下,这药方便是赫舍里氏想办法送到牛嬷嬷手中的,间接害了四阿哥的孩子,还请皇上定夺。”

    赫舍里氏笑了:“德妃你好细的手段!”

    “药方是出自储秀宫的又如何?是李氏她自己蠢,要用那张方子。谁也没有逼她。”

    “这件事也要怪到本宫头上来吗?”

    德妃亲自上前给了她一巴掌:“怎么偏偏药方只出现在了南熏殿,而不是其他地方。”

    “你敢说,你没想对四阿哥的孩子动手脚吗?”

    养成系青出于蓝胜于蓝

    第44章 青出于蓝胜于蓝

    想到了南熏殿中的田田,他的好大孙!

    皇帝的心中亦是后怕:“你的孩子没了,你竟也要让别人失去孩子?”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

    赫舍里氏的眼中满是恨意:“什么福娃,田田不就是一个妾室生的庶女,她有什么资格抢走皇上你的宠爱?”

    “太子所生,才是您的嫡亲孙子!我不过是出手教训一下罢了!”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是索额图,还是太子?”

    康熙摔了一旁的掐丝珐琅仙鹤蜡台,声音陡然增大。

    想到太子可能参与其中,他不禁心神欲裂。

    赫舍里氏自己发疯就罢了,若是敢在这个时候拖太子下水,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就连王庶妃家里的消息,也是臣妾自己的耳目。”

    “家族培养我长大,为家里做事还需要人教吗?”

    “就像王庶妃,不也是一心为着家里人着想,还差点弄得自己胎位不正,一尸两命吗?”

    “她自己不小心,她的家人又要犯事,我好心告诉她,她这也要怪我吗?”赫舍里氏仰起头,言之凿凿。

    确认她一人揽下,皇帝下令:“储秀宫妃赫舍里氏,狠毒善妒、手段卑劣,残害皇子皇孙,不知悔改,即日起降位为贵人,迁居冷宫,无令不得出。”

    赫舍里氏谢了恩,在皇帝大跨步离开前,听得她温柔道:“皇上,您还没有回答臣妾的问题。”

    “你去看姐姐的时候,想过我吗?”

    皇帝回头,侧着脸淡淡:“没有。”

    走出永寿宫,不久,听见后头传来的歌声。

    “红袖无镜花落泥……十五方识曲中意……锁宫门了误语人……”(注仿宫怨)

    皇帝头也没回。

    十五年,她倒是只写出了宫怨词,丝毫不念皇恩。

    赫舍里氏唱着曲,当天便被拖去了冷宫。

    永寿宫里,王庶妃对着德妃、佟佳氏跪下。

    德妃叹道:“眼下皇上暂时安排不过来,你且还能和十六阿哥多待一些时候了。”

    又宽慰了王庶妃一番,她们才离开。

    回宫路上,佟佳氏忍不住问道:“娘娘是如何得知赫舍里氏有异?”

    还能设法诈出来……

    最离谱的是,皇帝都同意了。

    德妃看向佟佳氏探究的眼神,这是田田的功劳,否则皇帝又如何会轻信。

    只是这件事,佟佳氏还是不知道为好。

    “这话,不是佟妃先说赫舍里氏有古怪的吗?自个倒忘了……”

    佟佳氏点到为止:“说得是。也不知道十六阿哥会交给谁……”

    太子在毓庆宫人傻了。

    怎么太子妃协理六宫的命令没有,还折了一个赫舍里氏进去?

    太子妃初入宫不娴熟,少不得在宫内多年的赫舍里氏提点一番。

    虽然他也嫌弃赫舍里氏总是阴恻恻的,可到底还是后宫一份助力。

    胤礽越想,后背开始发凉。

    汗阿玛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所不满?

    ***

    又干成了一件大事的甜甜,毫不在意结果。

    每天沉迷挖泥塘,给小黑建凫水池子。

    这日胤禛正在帮着丈量尺寸。

    南熏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八阿哥胤禩。

    他面上是一贯得体的笑容:“四哥,弟弟瞧着那日宫宴之上的作物,似乎你这有类似的?”

    “额涅她近来肠胃不适,吃什么东西都不大有胃口。倒是用了地瓜粥之后,清香滋润,颇为喜欢。”

    “弟弟想着,四哥方便的话,能不能赠予弟弟一些?”

    胤禩态度良好,理由得体,孝心为道,面上笑容更是无懈可击。

    原本只是要个吃食的事,就是在上书房说一声,再派个小太监来也就十分到位了。

    四哥自己种出来的东西,按照常理来推,肯定也希望别人喜欢、多夸赞他就行了。

    胤禩一番话说完,胤禛仍只是喝茶,看着他不多说。

    这个好看的弟弟,心思聪明太过。

    他在祥瑞宴上找皇叔们的一番话,就觉得没人听到吗?

    还是胤禩以自己的性情,拿别人当冤大头习惯了,认定凡事只要他真心开口,就没有人会拒绝他?

    “这些作物,四哥另有他用。让八弟跑一趟不好意思,我刚得的碧螺春,八弟不嫌弃的话,带一罐走?”

    胤禩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在瞬间又恢复了:“是胤禩唐突了。”

    “四哥还记得我喜欢碧螺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儿爹哪里是记得八贤王喜欢的东西。】

    【明明是因为八大爷自己就茶香四溢,胜过碧螺,又绿又茶的。】

    胤禛这次确定,女儿阴阳怪气的,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评价。

    但,绿茶怎么了吗?

    出了南熏殿,手里拿着碧螺春,知道主子没有如意的太监何向海嘀咕:“四阿哥也忒小气了。”

    “那日可是大丰收,那么多的作物,给爷一点怎么了?”

    胤禩淡淡道:“人家的东西,想给不想给的,当然都可以。我们有什么好说道的?”

    “平日里爷可敬着四阿哥,十阿哥那回说要一条小狗,四阿哥可是费了心思找寻。这不是厚此薄彼嘛?”

    八阿哥没再说话。

    等良嫔派了小宫女送东西的时候,这些话也就传回了延禧宫。

    当夜,睡梦中的甜甜突然惊醒。

    不知是风吹过的提醒还是系统的呼唤,她下意识将南熏殿扫视了一番。

    在角落,发现了一抹绿油油的身影。

    正是先前盯了许久的芯儿,藏了这么久,今儿终于忍不住了?

    只见绿光芯儿将一大包的东西,通过墙洞一个一个往外递……

    甜甜看清,芯儿偷的正是地瓜和土豆。

    这是……看不起玉米吗?

    翻个身,她咬了咬小拳头……

    没想到这么轻的动静,暖阁里的四儿爹都起了身。

    不惊动床伴,悄悄过来,看见神色清明的女儿,心有所感。

    出门叫上人,正好盯到了角落里芯儿的动静。

    按下面色大变的苏培盛,胤禛冷着脸轻轻道:“找个人,跟上墙外的人。”

    这一回,藏在芯儿背后如此之深的人,也该冒头了。

    芯儿回到围房,惊动了另一侧的蕊儿,惺忪道:“你起夜了?怎么不点个灯……今儿天可黑。”

    吓了一跳的芯儿,轻声道:“下次记得了。”

    一看,蕊儿压根人就没清醒,她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再躺下的芯儿,却毫无睡意。

    今夜行动,她总觉得心神不灵……

    明明又是平安度过,有时候她也忍不住,想着有人早些发现,她好将一切都摊开……

    可想想这背后的牵扯,又忍下了,叹了一口气,睁着眼到天亮。

    换上衣裳,神情还有些怔忪到屋子里伺候,等她一进门。

    有人从背后悄悄关上了门。

    正屋内,一袭石青袍的四阿哥首座,右手边是明蓝宫装的四福晋。

    宋氏白着脸,坐在客座上,睁着杏眼看着她。

    甜甜在里屋,在地毯上玩着娃娃,不远处的匣子里还露出了几颗熠熠生辉的宝石。

    为了看这场戏,今儿她都不出去陪小黑玩了。

    大半夜跟出去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说那人提着偷到的东西进了延禧宫,是良嫔身边的小丫头出来接的头。

    随后东西又转去了阿哥所,给了八阿哥身边的何向海。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

    芯儿是如何跟良嫔和八阿哥扯上关系的?

    一屋子的人静悄悄,芯儿十分自觉已经跪下了。

    四阿哥夫妻齐齐看向宋氏。

    宋氏显得有些局促,她知道,芯儿是她的人,阖该由她出面。

    她清了清嗓子……放在袖子里的手抖得不行。

    【额涅,加油!】

    【小小叛徒,轻松拿下!】

    听到女儿的鼓励,宋氏挺直了背脊,正色道:“芯儿,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绿衣小宫女伏下身子:“不知道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主子明言。”

    蕊儿其实才是最紧张的那个,她念道:“从去岁你到小格格的身边起,夜里一共起来十三次,平均每月一次有余。”

    “你都干了什么?还不速速招来!”

    这倒有些出乎芯儿预料,没想到痴痴傻傻的蕊儿居然一直盯着她。

    前几次她身上只带了报信的条子,唯独这一次拿了东西,确实也该被发现了。

    芯儿苦笑,还是反问:“蕊儿姐姐,你这是……在监视我?”

    “回主子,奴婢有起夜的习惯,这应该不影响吧?”

    “你不仅习惯起夜,还习惯偷东西、送情报,我说的没错吧?”宋氏出声,还看了四福晋一眼。

    方桐回以鼓励的小眼神。

    宋氏性情温和谦逊,胆小一点不是什么大事,每次教会她一点东西,心里的满足感颇甚。

    这大概就是“养成”的快乐吧。

    芯儿磕头求饶:“格格,您说这话,吓坏奴婢了……”

    蕊儿其实只是听从主子吩咐,暗中记下芯儿的言行,她大为不解道:“芯儿,你为何如此?”

    “你明明那么能干又聪明,我都不知道有多希望像你一样……可你为什么要对主子不忠?”

    “格格对我们都那么好,你还要对不起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要替谁隐瞒?”

    “都是做奴才的,我不会害你的……”

    方桐不禁多看了蕊儿小丫头一眼,养成系宋氏身边还有个小养成啊?

    芯儿低着头,泪水打湿了地板:“蕊儿姐姐……格格,并非奴婢不想忠诚于您……只是,她们的手上,握着奴婢亲姐姐的命。”

    “奴婢,实在没有办法……良嫔娘娘她给姐姐下了毒,只要奴婢不听话,她就不肯按时给姐姐解药,让她陷入万蚁噬心之苦!”

    “奴婢从小是姐姐一人养大的,若是置姐姐于不顾,奴婢还是人吗?”

    “格格,你罚奴婢吧!”

    “只是求求您,能不能救一救姐姐,便是无法救得她一命,至少可以不让她继续痛苦……”

    “咳……”芯儿吐出一口血,瘫在了地上。

    蕊儿连忙上前去扶起她。

    芯儿脸色苍白:“蕊儿姐姐,其实我才是羡慕你的那一个。”

    “如果不是我贪慕虚荣,自以为是,一直展示自己有小聪明,当初也不会被良嫔娘娘选中,被送到其他宫里当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你一直得格格信任,不曾辜负格格。可惜从我来到南熏殿,就没有蕊儿姐姐你这般好运气。我的姐姐也不曾有过……”

    她想握着蕊儿的手垂下了。

    【这一口血吐得……】

    【未来的良妃好手段,八贤王原来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生病甜甜还是太全面了

    第45章 甜甜还是太全面了

    宋氏急得起身查看。

    四阿哥皱着眉一摆手,守在外头的太监带着沈太医进来,为芯儿把脉。

    “是蛇萤草的慢性毒,已侵四肢,若入肺腑,便无可救药。只是眼下,微臣一时没有对应的解毒方子……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到那时候……”

    芯儿闭了闭眼。

    蕊儿急得落泪。

    方桐也很是无奈,她纵是现代人,在平和年代,也没有那么多对应的解毒法子。

    这时代又没有洗胃清肠的技术……

    “取蜂蜜水来。”胤禛发了话。

    这背后之人居然会是良嫔,倒是真的出乎胤禛的意料。

    一直以来,他都察觉女儿对延禧宫的态度有些奇怪。

    原本胤禛从未太过在意胤禩和他背后的人。

    毕竟宫中前朝最重要的还是太子和大阿哥的派系。

    便是他和靠前的三阿哥也才刚上了朝堂,压根就不起眼。

    良嫔和自己母妃一样,宫女出身因其动人的美貌得宠,但也因太过的美貌让皇帝不敢专宠。

    后来得封良嫔,许多人都看得出来,还是因为长大后的胤禩在上书房得汗阿玛青睐的缘故。

    再加上觉禅氏一直对惠妃毕恭毕敬,颇得她的信任。

    现在看来,延禧宫的人都不简单。

    这个小宫女,如果能留下,便是证人也是后手。

    【普通的蜂蜜不行,得甜甜出品……】

    胤禛:!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知道,女儿居然还会解毒?

    功能是不是太全面了?

    宋氏同样殷切看着四阿哥,宫女的一条命也是命……

    身为妾室的她最是能懂这深宫浮沉里,她在很多时候同宫女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若不是有了甜甜,她的命运或许比一般的宫女还要不如。

    吩咐取小家伙故意站得最近位置的蜂蜜来,沈太医满面担忧,开始施救。

    四阿哥倒是良善,可蜂蜜水只能缓解,根本不能治本,回去他可得埋头研究解药了……三年五载都不好说。

    三杯蜂蜜水下肚,芯儿一下就开始吐了起来……

    又连着整治了数日,芯儿的情况日渐好转了起来。

    沈太医:“?”

    虽说宫中下人生病了如果没有主子仁慈,大都只能自己扛过去,能活下来的素质都不差。

    但也不至于自带解毒吧?

    难道是他的医术突飞猛进了?这也不能吧……

    一能起身,芯儿便跪到宋氏面前:“奴婢得救!这条命往后皆由主子做主。”

    宋氏将胤禛交给她的解毒丸(田田专制蜂蜜捏的)拿出:“这个,爷说,可救你姐姐的命。”

    “我知道,你其实没将我多少事真的告诉延禧宫的人。”

    “只是,可一不可再。你今后只要好好为四爷办事,我们自是不会亏待你。”

    芯儿只是流着泪,不停磕头。

    她知道,之后她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但如果可以选,她是真心愿意为宋氏做事。

    宋氏连姐姐的面都没有见过,那瓶解药芯儿其实是不抱期待。

    但她就是愿意。

    是如今的主子给了她第二条命,便不算是她背叛了姐姐……

    甜甜眼睁睁看着,芯儿身上的大片绿光转为了和宋氏一样温和的白光。

    嗯?

    所以之前的那个绿,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绿吧?

    该说不说,这确实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一种背叛……

    ***

    炎夏褪去,秋来一场风雨急。

    南熏殿近来,两位主子的肚子渐渐都隆了起来,宫人们行事愈发小心。

    前院的凫水池才刚挖好没几天,小黑就已经不觉得热了。

    甜甜百无聊赖,趴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大雨……

    没有雨鞋,想踩水坑。

    可她被四儿爹管得越来越严。

    这时,武英殿前一声虚*弱婴啼引起了她的注意……

    偷偷地,甜甜骑上小黑又出去了。

    大雨似珍珠,一滴一滴打在地。

    武英殿外的凉亭里,男孩看着手中被雨淋湿、没有精神的小黄鸟,颇为忧心。

    “你的翅膀伤了,别乱动。”

    雨这么大,他去哪里弄草药给受伤的小鸟?

    这时,一个头顶绿色大荷叶,身骑大黑狗的飒爽粉衣女娃娃,驰骋而来。

    直冲冲闯入凉亭……

    又似一抹秋日里的暖阳,闯入了人心。

    沈至玦呆呆看着女娃娃。

    “……桑?”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

    男孩红着脸,猜到了她的意思:“是的,它的翅膀伤了。大概是下着雨还要强飞……”

    “……腰?”女娃娃被绿荷叶映照的脸颊,愈发可爱。

    沈至玦愣愣点头:“嗯,等我找到草药,好好养着它,应该能好的。”

    原本在石桌上,奄奄一息的小黄鸟瞧见来人,突然睁大了鸟眼,疯狂往石桌另一边挣扎。

    不能这样被她看见……这可是宝贵的第一印象……

    “……肿么?”甜甜不解。

    沈至玦温柔道:“哎,你乖别乱动,再伤着可就真要瘸了,飞不起来了。”

    【欸?】

    【奇怪……】

    甜甜突然定睛看着面前的小黄鸟,为什么它的身上没有光?

    从她得道,起了灵智开始修炼之初,万事万物在她眼中都有各种色彩。

    比如面前漂亮的小哥哥身上是淡淡的无害蓝光。

    皇帝爷爷是磅礴的紫光,四儿爹是耀眼的金光,苏培盛是福泽的红光,额涅和四福晋,还有德妃奶娘都是温柔的白光……

    当然这些颜色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天上飞的鸟儿向来也是有灰色的光圈,如果有消息给她的时候,还会变亮。

    唯独面前的小黄鸟,光秃秃的,啥颜色也没有。

    再一探,毫无灵力,是普通鸟。

    难道是因为它快嘎了,没了光泽?

    看着它炯炯的鸟眼睛,也不像……

    “……鸟?”

    甜甜起了更大的好奇心。

    沈至玦看着面前的漂亮女娃娃,又猜到了:“你想要吗?”

    “等我将它治好了,再带来给你,好吗?”

    漂亮奶娃娃摇头。

    得亲眼看着,到底有没有光!

    沈至玦又道:“那……你先接它回去。我找到了草药就送过去。”

    奶娃娃这才点头。

    大雨中,凉亭里,两个小家伙对答如流,夹杂着一只鸟“唧唧”的啼哭。

    看得武英殿廊下的老皇帝,捏紧了拳头:“现在的小孩子,可真是……”

    “世风日下!”

    四皇子更是沉着脸,恨不得冲出去把人给当场办了。

    甜甜才多大!竟有小子敢靠近?

    几个意思?

    一旁的梁九功面无表情,内心听得好笑。

    在他眼里,就是小孩子正常交流,这对父子别太离谱。

    到底还是刚当父亲的胤禛沉不住气:“雨大了,田田可能会着凉。”

    “对!你快去把她带回去!”康熙连忙赶人。

    这个理由找得很是不错……

    捧着绿荷叶的小家伙,就这么手里捧着小黄鸟,同漂亮的小哥哥道了别。

    沈至玦跪在地上行礼,没有了抬头的勇气。

    过了许久,他才看着,奶娃娃身后的大黑狗夹着尾巴,有几分像他。

    自嘲笑笑,看雨小了些,就开始凭着记忆,找起了草药。

    转过身去,胤禛把女儿挥舞的小手捏紧:“手这么凉……就别挥了。”

    “下着雨,你就这样出来,会着凉的,知道吗?”

    【田田不会。】

    【田田勇着呢!】

    胤禛:“………”

    这嘴硬都是跟谁学的?

    “鸟……”甜甜还坚持要治鸟。

    “……知道了。”胤禛还是黑着脸,同意了。

    后院妻妾同时有了身孕,且都金贵着,事一多,胤禛也怕宫人开始忽略了小家伙。

    孩子也是会感觉到的吧?会害怕弟弟妹妹的到来分走了自己应得的注意力。

    这是想通过捣乱,吸引大人的关注?

    自己小时候也是如此的吧……

    这么一想,胤禛的心又软了几分。

    只是回到屋里,看着不喝姜汤的女儿,又恨不得按下她的头。

    心态快速转化得四皇子自己也不是很适应,到底还是慢慢哄着她喝了两口,又泡了蜂蜜水给她嘴巴甜一甜。

    将小黄鸟交给小太监照顾,要出去的时候,小黄鸟“唧唧、唧唧”越发叫得狠了。

    【留下,放屋子里。】

    【我要观察。】

    这是要观察什么?难道这只鸟……还能播种不成?

    照女儿的意思,吩咐下去。

    小黄鸟被安置在窝里,保暖、敷药,睡着了。

    甜甜也睡着了。

    午后,嬷嬷发现小格格还没醒,一抱一摸,惊了:“哎哟,怎么这么烫?”

    刘太医再次登门,看着满屋子一个主子、两个孕妇,甚至廊下的大黑狗都满脸担心。

    他差点笑了:“四阿哥、四福晋,宋格格,别太担心。”

    “先前小格格连长牙齿的时候都不曾有异样,老臣还觉得有些奇怪。”

    “这下倒不奇怪了。”

    也对。

    胤禛心想,女儿除了刚出生时候,没哭,后来还受了柳絮过敏之苦后,大半年都不曾生过病。

    宫里任何一个婴儿,养得再惊喜,最迟五个月长牙齿的时候都得发个烧。

    唯独田田还没有。

    “不愧是刘太医,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都定了不少。”方桐真心夸赞。

    这是个懂得医者先医心的大圣手,当得起!

    “四福晋谬赞!”

    刘太医嘴上笑着,手里动作没停,赶紧把脉、开方。

    迷迷糊糊的,甜甜醒来:“……苦。”

    胤禛笑了:“黄莲解毒,刘太医可得放。”

    “已经写了……”

    “呜……”甜甜顿时伸出胖胖的手,不想面对。

    屋子里的大人差点被逗笑了。

    等一碗黑汁出现在眼前,甜甜小小的漂亮脸蛋,更是一下皱成了苦瓜。

    “来人,把那鸟放出去。”

    “……沃……呵。”

    “啾啾~”

    小黄鸟似乎也是在替奶娃娃急,没想到他成“软肋”了。

    第一口……奶娃娃没忍住……

    【……好苦啊!】

    在武英殿歇着的皇帝一惊。

    他方才好像又听见了田田的声音。

    离得这么远,这还是第一次听见。

    这时他瞧见梁九功的脸上也不对劲。

    十分警觉的皇帝立刻问道:“你听见了?”

    梁九功不敢撒谎:“是。老奴听见一个女娃娃的腔调,好像在说什么……苦?”

    康熙当即下榻,往外跑。

    “靴子……皇上、皇上!”梁九功急得抱着靴子追了上去。

    皇帝在廊下快速穿靴:“备撵,去南熏殿。”

    出了什么情况?连梁九功都听见了田田的心声……

    这一下午,不止武英殿,半个西宫都听见了这一句哀嚎般的“好苦”。

    只当是不知路过谁的哀鸣……没规矩。

    慈宁宫,礼佛中的苏麻喇姑,听见了。

    会心一笑。

    冷宫中,一个长发披散的女子,抬起了头,目光如刀,看向南方。

    她就知道……那个婴儿定有古怪!

    出游山水一精怪

    第46章 山水一精怪

    南熏殿。

    “田田发烧了?是吃药觉得苦?”

    胤禛接见了突然到来的康熙,只这一句话他就明白了,为何皇帝再次大驾光临。

    女儿方才那句真情的心声竟传得这般远了?

    皇帝还多看了梁九功一眼。

    四皇子也懂了,连非血亲之人都听见了。

    田田这病……有点东西!

    皇帝又叹了一口气,走了。

    胤禛还是懂了帝王的“苦恼”。

    再想随时随地知道心声,也不能一直让小娃娃生病,那不等于杀鸡取卵吗?

    反而是南熏殿上下,都以为是小格格自己亲口说出的。

    这是有多苦,喊得这么大声……

    也就是主子爷宠着小格格,否则孩子一个小小的病,还能惊动了万岁爷!

    小格格受宠,也是他们的福分。若是可以,他们真希望能替小格格病上一病。

    原本还担心因伺候不周而被罚的宫人,突然又多领到了一个月的赏钱。

    得知生病会导致心声扩散,胤禛当然要赏,免得有人受了委屈出去乱说话。

    在所有人之中,唯有方桐悄悄藏住了脸色。

    她离得近,明确判断出当时嘴里含药的田田,根本就没有张开口。

    那句话是直接进入她的脑海。

    所以,她这是碰上了个心声宝宝。

    这么一来,康熙和雍正的异常反应,也就大致可以理解了。

    之前方桐并不在心声范围里,大概之后等田田好了,她也听不见了。

    摸着肚子,方桐难免有几分酸溜溜。

    她也好想听见可爱的奶音心声……以后才能更好帮田田打掩护!

    那她这个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也有一点神通?

    方桐藏起了自己的猜测和期待。

    田田的烧过了一夜,就下去了。

    叫整个屋子的大人都松了好大一口气。

    小黄鸟的翅膀,第二天也就能扑腾了。

    照顾他的小太监十分惊讶:“小沈太医拿来的药,果真好使。”

    田田知道,那送药的小哥哥还守在殿外,来回踱步。

    沈至玦这时知道小格格淋雨病了,心中很是自责。

    不过小黑没被放进她的屋,她也确实虚弱,爬不起来。

    这毕竟只是个一岁多的身体,羸弱可欺。

    甜甜这会儿只能逗着鸟说话:“泥好乐。沃病了……”

    小黄鸟歪着脑袋,睁着绿豆眼珠子看着她,仿佛听得懂似的……

    等稀松两场大雨过去,金桂飘香时,小黄鸟被挂在廊下的架子上。

    一开始,被放进笼子里,它每天吵得田田想烤鸟吃。

    后来撤去笼子,放在架子上,它倒是乖乖呆着,不曾飞走。

    【还知道报恩……】

    【起个名字好了。】

    【小黄怎么样?】

    “呀,你倒是飞啊,怎么还栽下来了?你可是鸟啊……”小太监在外头骂。

    甜甜在窗前笑。

    “……小黄……”

    小黄鸟眼睛一闭,听这名字它是真想飞走啊……

    可它也是真不舍得。

    金秋十月,田田能下床,没有错过五福晋进门的婚礼。

    比起太子大婚之时的隆重,内务府这次显然收敛了许多。

    五福晋他塔喇氏家世不显,嫁妆比着四福晋都少了不止十台。

    往下其他福晋也只得往下减。

    四福晋的肚子大了,不用去守婚房。

    第二天却听说:“新娘子刚进门,好像就被三福晋气哭了……”

    五阿哥气不过,差点跟三阿哥打起来。

    ……

    翊坤宫。

    宜妃早起就很是头疼。

    当初她就不是很满意儿媳妇的人选。

    没想到,这才进门不到半日,就惹得五阿哥和兄弟闹架。

    荣妃一大早就过来了,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的。

    平日里,荣妃仗着是宫中最早的老人,哪怕垫底四妃,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宜妃向来也不爱接她的话,正在梳妆,眉头紧锁。

    一旁过来等着用早膳的四公主温和道:“娘娘,五弟新婚,这荣妃娘娘倒是客气,一早就过来贺礼。”

    这一提醒,宜妃倒是乐了:“正是。”

    再怎么样,也是自己儿子大喜的日子,三阿哥就算是长兄也当守礼,哪里有放纵三福晋在婚房里,嘲弄新娘嫁妆减薄的道理。

    董鄂氏生得美,这性情却浮躁,都把三阿哥给带坏了。

    宜妃准备出去,好好“教教”荣妃。

    皇帝第二日,接受新婚夫妻的朝拜礼,就觉得气氛很是不对。

    原本该是和和美美的,不想才过了一夜就闹得这么僵。

    康熙不想多呆,沉着脸走了。

    这一番宜妃荣妃、三阿哥五阿哥的争斗,南熏殿都没有参与。

    过了婚礼,胤禛终于得了皇帝首肯,可以带女儿出门,去皇庄转转。

    从太子大婚过后,胤禛逮着机会就请示,汗阿玛一直被事情拖着。

    “田田病了,许了她出去玩,才乖乖吃药。”

    康熙想着,之前她生病那一声不知道多少人听见了,加上三阿哥和阿哥夫妻这些事,胤禛正好处在中间。

    出门一趟也好。

    得到允许的消息,那一日胤禛回去,得到太医答复,小格格身子已然恢复。

    宋氏看着主子爷还是沉重让太医退下。

    这是怎么了?

    吃饭时候,胤禛特地让大家坐到一块:“汗阿玛赏的沙琪玛,今日一同用膳。”

    然后他拿着一小块给女儿,遗憾道:“先前答应你的要去皇庄,怕是……”

    甜甜看出来这是有变卦了。

    甜甜准备闹了。

    虽然知道皇帝都是说话不算话的大猪蹄子,但真的君子一言,天荒地老。

    鬼才信!

    但小仙女不答应。

    “怕是……要提前了。”胤禛话锋一转。

    气氛抖地一松。

    宋氏顿时吃得下饭,也开始管着大病初愈女儿进口的东西。

    小家伙先是一愣。

    看着哈哈大笑的四儿爹,也没打他。

    还是先顾着高兴了,转了几个圈,先去对小黑喊:“粗蒙……粗蒙……”

    然后再转到廊下的小黄鸟:“灰、灰……”

    就连自认“心如死水”的方桐,认定出宫之前她就是这紫禁城一位低调牛马,也没想到假期突然就到。

    这也是蹭着福娃田田的运气了。

    四皇子和田田一应出门必备,有乾清宫派内务府的人帮忙统筹。

    方桐只要看过袁嬷嬷和桑嬷嬷准备好的章程就行了。

    怪不得领导都喜欢良性竞争,这两位能干的嬷嬷一斗,方桐只要轮流安抚,事直接少了一半不止。

    她这是堕落了……

    古代的马车,哪怕是皇宫出品,内里应有尽有,却也实在不算平稳。

    方桐出过门后,就对马车祛魅了,乖乖学习骑高头大马。

    从出生很快就习惯自己飞行的甜甜,起初还没感觉,凑在窗前,看得起劲。

    很快她喝了一口奶,差点吐了,剩下的行程她便昏昏欲睡。

    因着车队里两个孕妇,一路速度都是慢悠悠的。

    甜甜被抱下车的时候,天色已晚,她也算是睡醒了。

    皇庄管事守在两里地外迎接,主子爷他们倒是见惯了的。

    就没见过这么喜欢往地里跑的主了。

    但主母他们还没接见过,丰隆皇庄这些时日抓地里农活紧得很。

    便是添了许多新人,全庄上下女人们也都下了地。

    谁见了一条藤上能结出的大小果实,不喜笑颜开?

    收到要迎主人的消息,这才连忙换下满身泥泞的衣裳,进屋收拾。

    这会儿难免心中忐忑。

    尤其在见到下了马车,两位最为华贵的女主人皆身怀六甲的时候,在后头的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机警的都已经赶紧吩咐先去厨房,更换一些适宜的饮食。

    幸得男主人说了声:“尽量拿庄子里新产之物就成。”

    那就是要吃地瓜、土豆和玉米了,这个好说,他们近来做得娴熟。

    在马车上没用什么东西的甜甜,吃了一碗地瓜粥之后,恢复了大半的精力。

    但四福晋和宋氏显然被大肚子所累,已经准备要睡下了。

    胤禛来皇庄是惯了的,在前头还不知道要忙活多少功夫。

    甜甜一猫腰,身子往后退,小短腿“嗖”就跑走了。

    还在归置物件的宫人们还没反应过来……

    架上的小黄鸟扑闪着翅膀轻盈落在了小奶娃的肩上。

    大黑狗也随之跟了上去……

    奶嬷嬷一抬头,就见小主人已然娴熟翻身上狗背的动作,喊了起来:“小格格,小格格……回来啊……”

    一着急往前被箱子绊倒,连带着其他宫女们也被牵连,倒成了一团,还要护着手里的东西。

    一时纷乱,又不敢出声喊叫惊扰女主子。

    等都站起了身,再抬头,哪儿还有小格格和大黑狗的影子?

    皇庄她们不熟悉,光是要找四皇子,还不知道要多久……

    “咯咯咯……”甜甜纵狗,跑进了山林,才放肆大笑。

    今夜,月光自林间披散。

    甜甜仰头,沐浴月华。

    她们小仙女自是吸收日月精华的,如今人间灵气不济。

    甜甜私藏了一匣子的珠宝,便是她从前用的灵石,每日挑上一颗吸取修炼。

    把黯淡无光的石子重新放置让它恢复灵力,以免叫宫人察觉宝石不宝了。

    但这处皇庄位置佳,倒比皇城里来得好了不少,更叫甜甜心急难耐不肯乖乖留在屋子里。

    至于这时候的山林野兽……大黑狗和小黄鸟是肯定都打不过的。

    但他们都跟上了,也只能她费心保护一下。

    甜甜捏着食指,在眼前做了个手势,照见了前头通向水源的路,拍了拍小黑,让它调整了方向。

    一路驰骋,不知过了多久,豁然开朗,是一处清澈山泉。

    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清莹的光芒。

    甜甜到水边洗了把脸,寻了一处平滑的大石头,躺了下来。

    闭上了眼,任山水、林间之精气在她周身流淌。

    恰似林间俏皮小精怪。

    她没有留意到,石下小黄鸟身上羽毛色彩变幻不止……

    鸟脸开始变得狰狞。

    水源你是什么妖怪?

    第47章 你是什么妖怪?

    甜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泉边睡着了。

    梦里她正在花海里遨游,美滋滋啃着花蜜……

    挑着最甜最香的那朵……

    突然前方一片火红。

    一片火光,却没有烟。

    从中心点几近发蓝到尾端橙色浓烈。

    甜甜身边的小蜜蜂们纷纷被吓跑了,她正要往前……

    梦醒了,她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身前的小黑,它睡着了,守着她。

    地上也有不知名的野花,在秋日里瑟瑟,独自绽放光芒。

    甜甜一瞬间以为只是梦,缓缓翻过身……她停住了。

    不对!

    这样陌生的环境,小黑一向警觉,怎么可能睡得这般沉?

    彻底翻个身,甜甜傻眼了。

    她那么大的一汪泉水呢?

    一眨眼,消失不见了?

    方才是她的错觉不成?

    她洗了脸,手上还有泉水清冽带着水草的味道,不是错觉。

    那就是真的不见了。

    哪个巨型野兽渴了,如此牛饮?

    甜甜四处张望,小黄鸟呢?

    她眯着眼,在泉眼处发现一只有些熟悉的身影。

    甜甜跳下石头,往前冲,她的鼻子动了动,是火味。

    再往前,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若有如无的透明阻力,下一秒,阻力消失了。

    她来到泉眼,火药味更重了……

    这是一只羽毛泛红的鸟,身形比小黄鸟大了不少。

    果然,这只身上没有颜色的鸟,有古怪!

    红鸟在这时微微睁开眼,面前寒光一闪。

    是小家伙手中的一把短刀,刀尖指着他,正对着他的眼睛。

    甜甜眯着眼睛:“泥……水?”你是谁?

    红鸟无惧刀尖,往四周看了看,面上闪过的是尴尬。

    他在皇城太久,吸取不了太多精华。

    昨夜一到山林突然灵力爆棚,他初入人界,没能控制在瞬间进化,把泉水都吸干了。

    原以为还能多掩饰一段时间……

    “啾啾。”

    [我的错,我会弥补。]

    “谁?”小家伙大喊。

    “啾啾。”

    [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甜甜把短刀逼进,但红鸟一步没退。

    ***

    夜已深。

    还没找到小格格。

    胤禛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女儿身负异能,难得复归山林,就不见了。

    是谁拐走了她?

    这里可是皇庄,谁有这份胆子?

    胤禛手里的扳指转得飞快,他知道,自己真正怕的不是敌人。

    而是……如果女儿本就不想留在深宫呢?

    她这般神通,性情自在,哪怕年纪尚小,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

    皇城奢靡,却也是这世间最不自在之处。

    这个念头其实不是第一次出现,凡人如何猜测神灵之思。

    但胤禛还是认真筹划带田田出门,不曾想过阻拦。

    只是这个挥之不去的念头,到底搅扰了他寻人的心神,又要看着不让宫女去通报两位怀孕的女主人。

    乌拉那拉氏和宋氏对田田的爱护,并不亚于他这位深切受益于女儿的亲生父亲。

    尤其宋氏心志脆弱,若是一个没遭住,极有可能引发连锁的悲剧。

    为此上下寻人的动静也不敢太大,入了山林才敢放声大喊。

    “一个小孩子走都不利索,又从没出过门,能跑到哪里去?”

    “这山里头可是有狼的……”

    佃农都快哭了:“苍天啊,小格格快出现吧!这要真丢了,咱们的命还保得住吗?”

    说完瞬间就挨了打:“不许胡说!快找!接着找!”

    ……

    原本躺下的老舅陈世元也被外头的脚步声惊醒。

    秋深了,按理是农闲之时,但育种时节,就是他同对家老王的“战斗时刻”。

    每回四皇子的出现,就是他和老王唇枪舌战,用数据说话的时候。

    老王种田的本事没有他亲力亲为的厉害,但老王对数据是敏感度恰巧和了四皇子的胃口,以至于陈世元总是提心吊胆。

    害怕老王夺走了他推广地瓜的份额、亩数和人力。

    王实重又何尝不忌惮老陈那在户部的状元郎亲外甥,何况原本就是老陈先同四皇子牵上的线。

    再加上宋远疆时不时在户部露个脸混脸熟,四皇子在资源上倾斜给地瓜,无论如何都说得过去。

    但为了土豆,他绝不退缩。

    同样起身出来查看情况的王实重,还没走到自己的田间地头,突然被满脸惊恐的陈世元一把抓住:“出大事了!快去禀报四阿哥!”

    王实重打着那胖手:“出啥事了?你好好说……拽我做什么?”

    “水……”陈世元喘着气,“水断了!”

    “不可能!”王实重第一时间挥手否定,“咱们皇庄既引了山泉,这些日子还多打了好几口井,旁的地方没水,咱也不会没有。”

    “老陈,你这是又想出什么馊主意坑我呢?”

    陈世元反抽了他一下:“你这人,真的是小人之心!爱去不去……”

    死老王,身上怎么一点肉不长,抽他骨头上,自己都疼。

    身后的管事苦着脸道:“王庄校,陈庄校说得是真的。我们方才几个都去看过了,泉水断了,井里也干了。”

    “这毫无预兆啊……”

    胤禛已经准备自己出发去找的时候,被陈世元拖住了脚步:“四阿哥,水没了!”

    育种需水不大,但若是一直没水,等开春这个皇庄也就废了。

    胤禛愣了:“什么没了?”

    ***

    丰隆皇庄里四皇子一个头好几个大。

    这边一人一狗一鸟叽叽喳喳,半天说不成话。

    甜甜总算想起她还有个鸡肋系统。

    打开翻到名单功能,找到一个“+”号,一番不熟练的操作,把一个黄颜色的鸟头加入了白名单。

    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在红鸟的脑海响起。

    【你是谁?】

    鸟脸上满是短暂停留的诧异,躲过了第一个问题。

    小奶娃皱着眉。

    【说!】

    【你把水都吸干了,身上颜色都变了!】

    【有何目的?】

    红鸟的眼神突然流露出了一抹悲伤……

    下一秒,他伏身,垂下翅膀,竟似人之跪拜:“啾啾……”

    [……大仙饶命……]

    他可是自天地存在就诞育出的大妖之身,如今……这般没了脸面。

    甚至旁边还有一条最为混杂的黑狗!

    他的鸟脸都丢尽了。

    但那人是小家伙……也就……算了。

    【你果然是精怪!】

    【为什么跟着我?】

    甜甜最想问的是,为什么身上没有光圈……是真的没有,还是被隐藏了?

    若只是未成型的精怪怎么可能在她的面前藏得住?

    哪怕她只是一只小蜜蜂,也是历经磨炼终成神得道之仙,何况这是她与生俱来的眼力。

    红鸟心想,当初不是小奶娃在皇宫凉亭里主动从小太医手里救的他吗?

    当然,这个节骨眼自然不能说实话。

    “啾啾。”

    [小妖感念大仙恩情,自愿追随!]

    【皇城里灵气被天道龙运紫气所摄,留给精怪之气所剩无几。】

    【你跟我呆在那里如何修炼?】

    【从实招来!】

    “啾啾~啾啾~啾啾~”

    [皇城修炼虽难,幸得小妖有翅膀。]

    [今日是小妖之过,我修行之术为火道,渡劫之时周遭之水汽都为我所摄,化为乌有。]

    [但若不报大仙之恩,将来得道之时必为因果所累,想来此非大仙所愿。]

    [若小妖能解决断水之过,还请大仙不要将我赶走!]

    红鸟低下了头。

    “啾啾”叫得可怜……

    大黑狗在这时被远处的呼唤声惊醒,来到小家伙身边,亲昵蹭了蹭她。

    甜甜转过身,摸了摸小黑的脑袋。

    【你做了结界?】

    【还让小黑睡着了?】

    “啾啾~啾啾~”

    [应该是。]

    [不过小妖渡劫之时,并不为自身所控,想来做得不够好。]

    ……不然那些皇庄佃农和护卫也不会渐渐靠拢过来。

    甜甜收起了短刀。

    在突破自身之际,还顾及无辜之人,想来不是只坏鸟。

    而且大了一些的红鸟比之前还要更好看……

    【你打算如何恢复水源?】

    红鸟没再啾啾,翅膀之下捧出了一颗蓝莹莹的珠子,细看其中还有水波流动。

    【须弥灵珠!】

    甜甜认出宝物。

    “啾啾!”红鸟点头。

    [以灵珠催动,凝结此地水雾,自有水源。过一段时间,山泉也就恢复了。小妖再来取回灵珠,避免泛滥之过。]

    甜甜眼神突然耷拉了下来。

    面前的鸟显然是有乾坤袋的……

    原本她也有一个空间极大的储物戒指……该死的大佬们打架把她扫下界。

    赤条条的来,一个储物袋都没有,啥宝贝都没了。

    这只鸟居然有如此宝珠……甜甜恨!

    看着神情一变的小奶娃,红鸟还有些忐忑。

    “啾?”

    [大仙……]

    甜甜低着头,沧桑一摆手。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

    红鸟以为他还是求情失败,要被赶走……

    【你办好事情再回来。】

    一下又抬起了翅膀和脑袋:“啾~~”

    甜甜牵着大黑狗出了结界。

    护卫们的喊声近在咫尺。

    甜甜吹了一声口哨。

    “有动静……”

    “是小格格……”

    “太好了!找到了!!!”

    ……

    骑马入林的胤禛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来到了女儿的面前,下马,冲向她。

    四皇子面沉如水,周遭的侍卫、太监、佃农一声都不敢再吭。

    虽是长女,但如此顽劣,想来主子爷不知该如何气愤。

    胤禛看着低头的女儿。

    这会儿知道错了?

    一朵粉色的小花,突然出现在奶娃肥嘟嘟的手中。

    轻风摇曳,娇嫩脆弱的花瓣,微微晃动,盈盈似水。

    甜甜仰起大大的脑袋,绽放笑颜看向四儿爹:“玛~玛,花~”

    瞬间胤禛心间的乱和气也被轻风吹散了不少。

    小家伙笑出了弯弯的月,在林间月华之下,酒窝若隐若现,可怜又可气。

    周遭的大汉们都被可爱的小格格,笑得要化了……

    小格格原来是要出门给自己的父亲摘一朵小花,想来是迷路了吧?

    胤禛许久没有动作。

    甜甜歪了歪脑袋:“玛~玛,不西西?”

    不喜欢吗?

    灵泉小红和小泥人

    第48章 小红和小泥人

    世间有谁能抵挡得住这般可爱贴心的孩子?

    胤禛每日看着田田粉雕玉琢的脸,已经有些免疫力了,才勉强不失控,到底还是沉默抱起了女儿。

    一句苛责的话都不忍再说。

    甜甜最终在阿玛怀里,坐在马上,摇摇晃晃回了皇庄。

    佃农们回来后,才知道水源出了问题,不敢当着主子爷的面哀嚎,回家跟妻子哭去了。

    今儿果然是有大劫。

    找回了小格格,保住了项上人头,可没了水源,往后还如何过活?

    只靠山林水产,也就不需要这么多的佃农了。

    原本四皇子就多带来了许多人,这下更是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了。

    回到甜甜的房间,胤禛低头还想着问问女儿跑什么,免不得再训上几句。

    可低头瞧见女儿如仙女般的睡颜,沉默了。

    罢了……

    给他摘花肯定是假的借口,但她还是回来了。

    回来就好。

    天地之大,这里才有她的父母,她的根,她的家。

    胤禛合衣就在外间的美人榻上睡着了。

    这一夜,除了两个孕妇安眠,不知多少人合不上眼。

    比如各自守着一口井的死对头陈世元和王实重,直接抱着被子就在一旁的石椅上躺着。

    嘴上还没闲着:“你总学我做什么?”

    “笑话!明明是你在学我!”王实重身板轻,不及陈世元有肥肉抵挡,悄悄多穿了两件衣服。

    “是你……”

    “你……”

    早起准备做饭的厨娘过来打水,笑骂:“两位庄校不回去睡觉,怎么都躺在这?”

    “这是又有什么新的种植法子了吗?”

    陈世元苦着脸:“庄子里的水断了……没法子咯……”

    厨娘一愣,脸上的笑不见了,冲到井口往下探,又笑了:“陈庄校就是爱开玩笑。这不是有着呢吗?比昨儿个看着还高了位置。”

    “什么?”

    王实重先一步冲到了自己守的井口,打着灯笼往里瞧。

    又“噔噔噔”跑回厨娘的那口井:“那边还没有,这边有了……”

    “什么情况?”

    四阿哥的书房早被一群人围着,皱着脸想问主子没了水,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群人七嘴八舌,有的在讨论原因,有的在互相指责,有的想问别的出路,主子爷能不能帮着安排。

    农户本就是靠天吃饭,没了水,就是有了地,也白搭。

    更何况这是皇庄,出了事,且还不知道谁出来担责。

    ……

    有袁嬷嬷看着,宋氏还不知道自己女儿昨儿闹出的大动静。

    方桐认床,早一步起身问道:“外头在闹什么?”

    桑嬷嬷不敢瞒着这正经主子:“好像是水出了什么问题,都在跟主子爷请教。”

    这不属方桐的管事范围,她淡淡问道:“原本爷今儿有什么安排?”

    “这,奴婢还真不晓得……”

    方桐垂下眼,可惜了,大着肚子都得到的出宫机会,怕是只能出来透一口气,做不了什么。

    “宋格格可还适应?若是身子尚可,就邀她一起四处走走。”

    看见宫人奇怪的神色,方桐察觉不对:“……怎么了?”

    榕儿这才将小格格差点走丢在林间的事说了。

    方桐早膳也不吃了,到东厢房先是瞧见留在架子上四阿哥的衣裳,看来胤禛还守了一夜。

    然后才是睡眼惺忪的小格格,还有一脸平和的宋氏。

    甜甜这小家伙……还瞒着母亲呢?

    这胆也太大了……古代的山里可跟现代完全不同。

    就是清末南方的林里华南虎多到泛滥成灾,否则康熙身为皇帝怎么会每年亲自带头打虎。(见注。)

    一来强身立威,二来也是真的担心老百姓的安全。

    就为了给四阿哥摘一朵花,小家伙傻乎乎跑出去,迷了路,还安全回来了……

    大黑狗真是……有点东西。

    宋氏瞧见乌拉那拉氏一早就过来,行礼后笑着对女儿道:“福晋挂念你呢,甜甜。”

    小家伙从乌拉那拉氏的脸色窥见一二,不过她在四儿爹面前都不亏心……

    到这会儿知道缺水对皇庄造成的影响,心头十分自责。

    若不是她将小黄鸟带到林里吸取日月光华,也不会出这么一桩意外。

    平白造成百姓忧虑,是添了孽。

    小家伙靠近四福晋贴了贴。

    方桐看出了,笑着道:“这是昨儿晕马车还在不舒服?”

    “那咱今儿就走走,不坐马车了?”

    宋氏也担心:“回去的时候可怎么办?”

    甜甜无所谓指了指小黑。

    宋氏顿时捂着了嘴,差点咬到了舌头。

    连方桐都差点没崩住。

    这要是叫沿街百姓,瞧见宫里头金尊玉贵的小格格骑着狗,招摇过市。

    都能满大街捡他们掉下来的眼珠子和下巴。

    反正宋氏从来管不住女儿,方桐这会儿也不想拦着。

    就交给他亲爹来头疼吧!

    雍正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十分乐在其中。

    但这会儿胤禛实在笑不出来。

    水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这里有那里没的,后来连新到的水,都没人敢喝了。

    甜甜跟着两位孕妇慢慢散步。

    附近的河流没了水,露出大片的河床淤泥,大黑狗甚至还去抓泥鳅。

    红鸟在拿灵珠施法,旁人不好窥探。

    甜甜只能观察皇庄里的情形来判断,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加入了抓泥鳅的队伍。

    原本设想来钓鱼的方桐,看见宋氏一直捂脸。

    自家女儿的衣裳和脸都看不出颜色了……

    差点找不着大黑狗去了哪……

    接着还摔了一跤的甜甜,引得岸上一群人惊呼。

    她自己倒好,抬起头,露出了雪白、不整齐的牙。

    把一群人都给逗笑了。

    方桐笑着,摸着肚子,看向天空。

    蓝天白云,绿水青山,小孩抓泥鳅。

    在现代996当社畜的她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平静……

    或许,来到大清不是历劫,而是她的一趟新旅程。

    而面前一身淤泥的小家伙,更是她快乐的引路人。

    朵朵白云,突然冒出了一个小红点。

    小红点慢慢靠近,最终落在了甜甜的肩上。

    下一秒,他还抬起了黑漆漆的脚丫子……又放下了。

    就……这样吧。

    【回来了。】

    “啾……”

    他才一会儿不在,为啥小家伙就变这样了?

    都怪他……弄没了水,小家伙这是没水洗澡吗?

    甜甜收起了玩心,踩回岸上。

    宋氏到底还是对着女儿笑了笑,看着她肩膀上的鸟,眨了眨眼,才问道:“你的小黄呢?”

    甜甜转头看了看鸟,再看看天真的额涅。

    想来是真的飞走了,宋氏安慰女儿:“没事,这只红色的也好看。”

    甜甜:“………”

    点了点头,回:“嗯……脚,小红……”

    小红:“………”

    他是不是就不该回来?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后面的小河慢慢再次被水流覆盖,蓝绿相间,微波清澈。

    皇庄的水也全面恢复,仿佛只是他们的一时错觉。

    胤禛看着面前青花瓷里清澈的水。

    身侧是苏培盛着急得不行的声音:“主子爷,让小的试这新水就好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何必亲自……”

    【这是准备好给我洗漱的吗?】

    刚回来的甜甜上来,一碗水直接“咔嚓”从头淋下……

    众人:(⊙_⊙)?

    小家伙这才露出是小格格漂亮无暇的脸蛋。

    方才打眼一看,不知哪里来的泥人,没人拦。

    胤禛则是听见女儿的心声,没来得及拦。

    瞬间也是着急不顾女儿满身泥泞,上下查看她有无异状。

    半响才记起,女儿百毒不侵,就是这水有问题她也试不出来……

    “……扫。”奶娃娃嫌少,对着四儿爹还要水。

    胤禛又舀了半碗喝了两大口,才放下青瓷碗,对着满院既担忧又期待的管事和佃农,笑着道:“甜!”

    众人齐声欢呼:“四阿哥高义!!”

    跟着开始喝了这水:“主子爷说得对,这水甜丝丝的……比以前的好喝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少夸张了……”

    “真的耶……”

    “天降甜水,这是主子给我们丰隆带来的福泽啊!”

    ……

    方才他们没能亲自试上水,这不得把勇敢的主子捧着。

    四阿哥被人群包围着,只是看着面前被母亲带走去梳洗的小泥人女儿。

    是他记起了女儿独特的体质还有她能解毒的蜂蜜,才更有勇气亲自尝试。

    这皇庄有多年历史,一直都在内务府自己的手上。

    宫里除了御膳房有德妃的人,除了皇帝,内务府大多只听从太子之令。

    以至于这皇庄哪怕易了主,也还有不少在观望的人。

    尤其陈世元和王实重两位汉人带队进来,处处遇到不少排挤。

    自今日后,这皇庄才是彻底认他为主,里头的三大高产作物也才会完全听从他的安排。

    一行人甚至陪着小格格玩了一场小小的泼水活动。

    为期四天的出游,今日午后,他们便踏上了归程。

    甜甜果然和四儿爹就“能不能骑狗”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论。

    看着早早躲进马车的乌拉那拉氏和宋氏,胤禛也猜到这一位嫡母一位生母,压根也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

    甜甜甚至自己做好了一个木头面具,表示如果怕丢脸她还可以蒙着脸。

    胤禛:“………”

    叹着气,抚着大狗一句:“小黑会累的。”

    甜甜这才把面具往上掀,她也不舍得小黑太累,那好吧……上车睡觉。

    不过她要爬上去的时候,被四儿爹一把抱着,上了他的高头大棕马:“进城后可就要乖乖坐马车了。”

    “嘿!”甜甜这下是真的高兴了。

    只有大黑狗跟在后面,心里头有些委屈,不知道大主子还记不记得他本来不叫小黑的……

    然后就听到马背上的父女俩又开始争。

    “你面具上……画的是猴吗?”

    “……米分!四米分呀!”明明是可爱的小蜜蜂!

    四儿爹瞎!

    “噢……想吃米粉啦?”

    逆子恶人先告状

    第49章 恶人先告状

    父女一路斗嘴。

    随行的人脸上都带着笑。

    直到胤禛在进城前,把熟睡的女儿抱上了马车,交给两个脸上笑意满满的孕妇。

    天色已暗,路边灯笼渐起。

    甜甜晃晃悠悠,迷糊之间,突然察觉到一股巨大的撞击之力……

    在最前头的胤禛转过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的高头大马,朝着她们的马车撞去。

    甜甜骤地睁开眼。

    那一瞬间,整座马车被看不见的透明罩子包围,再缓缓放下。

    无声保护了马车里的两个孕妇和一个奶娃娃。

    胤禛下马冲过来,掀开车帘,看着马车里惊惶未定的女眷:“没事吧?”

    方桐最先镇定下来,摇头。

    宋氏摸了摸自己,再看看女儿,也摇了摇头。

    胤禛皱着眉:“苏培盛,护送四福晋她们回宫,立刻传太医。”

    甜甜明显感觉到,方才有人轻轻接住了她。

    侧过头,看着小红鸟闭着眼睛,身子还在明显的起伏,估计是使用了灵力在休息。

    真是只好鸟!

    她在这书中世界也寂寞,来了一个修炼的同道,倒也是不赖。

    不过瞧着两位孕妇发白的脸,她还是眯起了眼睛,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猖狂!

    胤禛这才看向来人。

    只见那撞了人的马,调转方向就继续朝前骑去。

    马上之人,口中还在高呼着:“痛快!”

    很快有一中年下人跑了过来,直着身子行礼:“我家主子不是故意的,有任何损伤,我们都赔。这些银子,够不够?”

    说着,就拿出一袋沉甸甸的荷包,想往胤禛的手里塞。

    胤禛手里的马鞭一下就顶着他的脖子,声音低沉,隐有雷电之怒:“你哪家的主子?”

    那下人一惊,往常他们家的爷不管撞了谁,一般的见到银子也就松了口,不然他就再开口抱一下自家的名头,也能摆平:“爷息怒。”

    “那二位是索相家的公子哥,喝了点酒,真不是故意的……您看?”

    这下人只是口中客气,眼神却无半点歉疚之意。

    眼下朝中三大重臣,皇帝国舅佟半朝,大学士叶赫那拉纳兰明珠以及元后、太子母族赫舍里家的索额图,敬称索相。

    天子脚下,谁人敢得罪赫舍里氏?

    胤禛一鞭抽了他:“去!把人带回来!”

    他的妻儿当街被人差点撞伤,这点公道他都讨不回来,这京城还有谁能讨得?

    那人“哎哟”一身翻了个,破口大骂:“你是哪家的!”

    “也不打听打听,索相家的人你也敢动!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吗?”

    四皇子一声令下,正在担心自己没有守护好女主人的侍卫们纷纷冲了出去。

    把那两个还在高声呼喊的公子哥,动作利落捆了回来,暗中还送了几脚。

    法尔萨和令德两人被打懵了,一路大骂:“哪家的狗腿子!竟敢打爷!”

    “知不知道我阿玛是谁?我大伯又是谁?说出来吓不死你们!”

    “给我松开!爷一定要打死你们……”

    下人也还在帮腔:“就是!快把我们爷松开!不然有你们后悔的!”

    法尔萨反骂他:“狗奴才!你怎么办事的,不就随便撞了辆马车,这点小事都摆不平?”

    “还不给爷打死他们!”

    两桶冰水迎头浇灌两人一个透心凉!

    一下哑了火……

    胤禛寒着声音:“拿着我的牌子,将人送进都统衙门,当街纵马伤人,按律杖五十,关押两个月,少一棍,少一天,拿你们是问。”

    “是!”侍卫长应声带着人去了。

    胤禛这才回了皇城,赶往南熏殿,确认妻儿的情况。

    听到消息的刘太医和沈太医都吓坏了,两个七月大的孕妇,坐在马车上差点被撞了出去!

    这还了得!

    连小格格也在马车上……

    我的天爷啊!

    幸好,一把脉,两个人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脉象都还算平稳。

    刘太医对着四皇子喊了两声:“万幸、万幸……”

    沈太医更是大呼:“奇迹、奇迹……”

    小的那个更是不坐马车了就活蹦乱跳。

    果然外头的花草再香,也还是自己的窝最舒坦。

    她不经意地还把自己的宝石放了一颗在小红鸟的窝里。

    胤禛一直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抱着女儿,久久不能平复。

    “卜怕……卜怕。”甜甜给四儿爹呼呼。

    胤禛铁青的脸,总算缓和了半分,摸了摸女儿温暖的脸颊:“无论是谁,阿玛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看来对面有大人物!接下来可有硬仗要打……】

    【没事,有甜甜在!不行就放虫,咬死他们!】

    开什么玩笑!

    他才是一家之主,岂能让女儿冲在前头。

    次日,朝堂之上,索额图的亲弟弟,一等公赫舍里法保,当众哭诉四皇子仗势欺人,把他的两个儿子送进了大牢。

    “大冷的天,朝着两个孩子泼冰水,这是私刑!想当街杀人!”

    “路上那么多人看着呢!四皇子,微臣两个儿子不懂事,自有我这个做阿玛的教育!”

    “他们得罪了你,有什么事不能说开?”

    【哇!狗东西!恶人先告状!】

    梁九功感受到万岁爷黑沉沉的脸……

    胤禛出列:“法保大人的话,说完了吗?”

    “没呢!四阿哥,你纵是皇子,却并未有分封尚无称号,哪里来的权力当街拿人?”

    “你眼里还有国法吗?”

    皇帝和一众大学士先看向索额图。

    只见他低着头,不为所动的模样。

    太子也叹了一口气道:“四弟,你难得出宫一趟,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你啊,行事还是太不成熟了,法保到底是长辈,他的孩子自小跟我们也是在宫里一起长大。”

    “这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你怎么二话不说就把人送进了大牢,莫不是还在介意先前你后院妾室胎儿没了的事?”

    “对赫舍里一族记恨在心?”

    看来索额图已经和太子通过气了,他一向疼爱两个弟弟,怎么可能不管自己的两个大侄子。

    索额图这才清咳了一声,哑着声音道:“为着储秀宫妃的事,老臣也对四阿哥深感愧疚。”

    “只是四阿哥心中再不满,尽管冲着老臣来,为何要对我族中子弟动手?”

    “他们是无辜的……皇上,若是法尔萨和令德有什么得罪四阿哥的地方,我愿意代他们给四阿哥赔礼道歉。”

    “只希望四阿哥看在老臣的面子上,不要去为难两个孩子。”

    索额图捶足顿胸,差点没向四阿哥跪下。

    法保扶着哥哥:“三哥,你这是做什么?明明是四阿哥看我们家不顺眼,故意找茬……”

    索额图骂他:“住口!四阿哥身份何等尊贵,只要他肯放过孩子,就是要我真的给他跪下又如何?”

    这两人一唱一和,将四皇子架在火上。

    伊阿桑作为索额图的女婿,对黑着脸的四皇子,充当和事佬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早些说开就好了……”

    佟国维瞧着皇帝的脸色,也对胤禛道:“是啊,四皇子,你向来是明理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富察马齐瞧着纳兰明珠看戏的眼神,这才没有跟着上前掺和。

    胤禛这才一拱手:“索相,您太客气了。法保大人,贵公子法尔萨和令德膝下的孩子都快比大阿哥的还多了,这还是孩子呢?”

    “身为皇亲,他们难道不知道皇城当街不得纵马,喝酒跑马撞到了人,丝毫没有愧意,只让下人拿银钱丢在我的面前了事……”

    “马车上坐的可是我的妻儿,怀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小格格她只有三岁,受了惊吓此刻还卧床不起……”

    “而法尔萨和令德还在喊着,知不知道他的伯父、父亲是谁,要把我们打死!”

    满朝哗然!

    已经在御门暗室玩耍的甜甜:“………”

    四儿爹也挺会扯的嘛!

    康熙森然开口:“竟有此事?”

    太子打着哈哈:“这法尔萨和令德孤都认识,向来识礼本分,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

    “四弟回城时天那么黑,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大阿哥都笑了:“太子,你又没有亲眼所见,在这充当什么证人判官。”

    胤禛淡淡道:“满大街骑快马的就这么两人,弟弟再如何也不会认错险些害死妻儿之人。”

    “法保大人,你的儿子当街想要我的命,我送他们进大牢,都统衙门按章办事,不过分吧?”

    赫舍里法保当然知道自己两个蠢儿子做了什么事,不过就是听家里人说了储秀宫妃的事,对德妃和四皇子心怀怨怼。

    居然酒后去撞四皇子的车驾,还满嘴胡说八道,想糊弄过去。

    不过有三哥和太子在,以皇帝对元后的感情,定然不会拿他们赫舍里家族怎么样。

    四皇子又如何?不说他现在身上毫无分封。

    以后太子登基了,不也还是胤礽面前的一条狗。

    就说如今的亲王,有几个在他们的家主索额图面前不低头的?

    哪怕是皇帝身前的大红人高士奇也是从他们家出来的奴才……

    不就是在街上骑了马,又没死人没见血的,四阿哥居然敢把他的儿子们扔进大牢杖责受苦。

    这笔账,他法保一定要找四皇子讨回来。

    “皇上,四皇子这话谁能信啊?法尔萨和令德他们再如何胆大,怎么敢威胁堂堂皇子?”

    “何况他们从小就内向,一只鸡都不敢杀的人,开口闭口就是打人,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他们定是得罪了四阿哥,才叫他这般生气!微臣愿意代两个不孝子给四阿哥赔罪,只求您高抬贵手,放他们出来吧!”

    【可是……这两个人压根就不是法保的骨肉。】

    【法保生不出来的……】

    奸夫两顶绿帽

    第50章 两顶绿帽

    甜甜的小奶音听起来还带着无辜的语调。

    她方才一边听,一边探查。

    真没想到赫舍里家有这么多的瓜……

    看来以后她“上班”不要一直偷懒,没事就多翻翻这些大臣的故事,应该会很有趣。

    法保还在低着头哭。

    有人却已经发现皇帝的脸色微微变了。

    康熙招来人,低声吩咐了一声。

    当然是要赶紧让暗探们去彻查——法尔萨和令德到底是谁的孩子!

    法保见一时没人接腔,还自顾自提起:“皇上若是不信,尽可传唤当日街上的证人一问。”

    四阿哥这个蠢货!在宫里呆久了,根本不知道如何收买外头的贱民。

    他们赫舍里氏势力在京中盘根错节,而四皇子连出个宫都难,看有谁敢不替他们说话的!

    康熙和四儿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这件事,如果不是关乎甜甜的安危,康熙最多交给宗人府查办,之后给个结果便是了,不至于在朝堂之上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他纵容索额图和法保蹦跶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是想看看太子身边的赫舍里家族,到底都教给他的继承人什么东西?

    提审证人的功夫,满朝文武又处理了其他政事,只是目光都没离开站在旁边的法保和四皇子。

    暗流涌动。

    太子还故意凑近胤禛身边道:“四弟,弟妹她们如今身怀六甲,想来也不希望这件事闹得太凶,还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不是?”

    胤禛不软不硬答:“多谢太子关心。她们这会儿确实在等一个交代,才能安心养胎。”

    胤礽冷哼一声。

    太子身后的三阿哥胤祉跟着回头瞪了弟弟一眼:“四弟,你这就有些不懂事了……”

    “大家都是相熟之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干嘛闹得这么难堪?”

    胤禛直接回他:“三哥和五弟说话了吗?”

    他可没忘记出宫前,这对兄弟为着媳妇的口角也快打起来了。

    几日过去了,还在横眉冷对的,哪有资格来说他?

    三阿哥也哑了火。

    皇帝在等着询问结果,内务府的人不敢怠慢,很快几份证人证词呈了上来。

    康熙慢慢看着,街上大部分被打点过的行人不敢得罪赫舍里氏,声称没看见骑马撞人,也没听见有人威胁打死四皇子。

    不过也有人招了,正是那给胤禛递钱的管家。

    没受什么大刑就说了实话,连俩兄弟之前撞死过多少人,连带一起招了。

    那张证词被扔到索额图的面前,他黑着脸递给了弟弟。

    法保还不想认:“这,不可能!刁仆肯定被收买了,他胡说……”

    索额图做痛心疾首状:“够了!五弟,真相如何,到底我们都要给四皇子赔礼道歉,多说无益。”

    再问下去,丢脸的还不是他们赫舍里家,要是再连累太子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管家的证词当然是胤禛亲自抓的,无论法保找了多少人,只要从内部攻破,不愁不能一招致命。

    这时他冷漠看着面前的赫舍里兄弟。

    索额图御家不严,两个亲弟弟心裕和法保多次被康熙叱责懒政、堕政,却是屡教不改。

    不过康熙最想点醒的人,是曾和他一起智擒鳌拜的少年勇士索额图。

    显然都是无用功。

    康熙又收到了暗报,正看得入神。

    胤禛面无表情问道:“法保大人,方才你说要代你儿子受罚,可还当真?”

    “当然。”法保心下冷哼,皇帝就算要罚也是轻轻放过,他一把老骨头了,能罚些银子也就很给面子了。

    胤禛行礼:“按律法尔萨和令德各自杖责五十,关押两个月,由法保大人一人承担那便是杖责一百,关押四个月。”

    “汗阿玛可同意?”

    【这要是一棍子下去,才知道替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得气成什么样!】

    【阿玛是个芝麻馅啊……】

    康熙压制着上扬的嘴角,给了一个字:“准!”

    原本这不符合法度,奈何……

    欸,甜甜乖孙女说的场面,他也很想看……

    “梁九功让都统衙门将法尔萨兄弟送过来。”

    “等、等一下……”法保的手有些颤抖,“四阿哥你……”

    “皇上,老臣年迈,如何能当得起这百棍?”

    胤禛问道:“那法保大人的意思……不用去接了?”

    “不、不,接……要接的。”法保暗骂,大不了等儿子来了,他挨不到两棍子就假晕,做做样子就成。

    有太子和三哥索额图在,定然不会让他真的受完百杖,至于关押……就更好糊弄了。

    面子上的功夫,官场上大家都是互相给的。

    这两个儿子可是他的心头宝,自然要救,否则家里的娇妻如何能饶得了他?

    胤禛表现得十分体贴:“汗阿玛,法保大人也确实年迈。要不……先传唤太医过来,有备无患。”

    法保的嘴角抽搐:“………”

    那老子可真是谢谢四皇子的安排!

    皇帝急传,都统衙门将法保二子迅速送至宫里。

    父子三人还在殿上表演了一出父子情深。

    接着法保当庭被押上了长椅,由内务府执杖刑。

    自从上次那喜欢穿女装的太常寺老大人之后,朝堂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连可以散去办事的百官,哪怕索额图怒目,也少人肯动弹。

    又不是打索额图本人,一等公法保而已,他们还是“惹”得起的。

    “啪!”一杖而下……

    “阿玛……”从狱中出来毫无形象的法尔萨和令德兄弟二人,一下哭得震天响。

    三杖再落,法保就晕过去了。

    胤禛当即让方才就位的沈太医上前为他医治。

    一针下去,法保醒来,又打了十仗而已,那针被弹开,他又晕了。

    法尔萨兄弟在一旁磕头求情,索额图也蠢蠢欲动了。

    有人觉得没意思,法保三下就晕,想来等下就是索额图等人求情宽容处理的戏码了。

    说不定连太子都要帮着开口了。

    法保一直不醒,这杖大概也就打不下去,不了了之。

    谁知这时沈太医再次凑了上去,法保失声尖叫了起来,声音发抖:“你说什么?!”

    原本打算离开的几个官员回头,嚯,还有后续?

    法保怒目圆睁,不顾身下疼得厉害,抓着太医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法尔萨他们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儿子?”

    这御门内外的人听了,哪个眼珠子没瞪大了!

    确实比之前的瓜,还要大,还带颜色!

    法保居然被人戴了绿帽子!

    方才见了四阿哥递来的条子,沈太医哪里还不明白,今天他要唱大戏了。

    他颤巍巍、可怜兮兮道:“法保大人,下官医术不精,又实在不忍心见你受蒙骗……”

    “更何况这百杖能夺命,也该是为了值得之人。换成我是大人,到头来为了两个非亲生骨肉断送性命,将来在九泉之下,肠子只怕也要悔青了!”

    【哈哈,多多他爹也挺能演的嘛!医术哪里差了?】

    索额图目眦欲裂,冲了过来:“太医,你在胡说什么?”

    沈太医跪下了,还是哆哆嗦嗦:“回索大人的话,下官有几条命,敢当着皇上的面胡言乱语。”

    “下官精通相面之术,断人无数。方才习惯比对了法尔萨、令德二位公子和法保大人之五官,眼眉、鼻口、唇角一一对照,他们都不可能是亲生父子。”

    “不仅如此,就连……”

    这回是康熙在问了:“连什么?”

    沈太医头埋得更深了,怪就怪在儿子之前“贪色”得罪了四皇子。

    他今日被“委以重任”,这一关可是难捱了:“连法尔萨和令德二人……也非亲兄弟。”

    满朝文武当即更不淡定了,开心窸窸窣窣讨论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法保被戴了绿帽就算了,还不止一顶?”

    “法尔萨俩兄弟可还有不少的孩子,那也都不是法保的孙辈了?”

    “断子绝孙还养了别人的孩子多少年了,好大的冤大头啊……”

    “更惨的是,他方才还为两个儿子担了罪责,这十几下的仗也是白打了!”

    “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伤了银子还伤身体,窦娥都不敢比他冤。”

    ……

    【不愧是满朝的进士读书人,一个个都会顺口溜。】

    【爱听,多说!】

    “你胡说!我要将你的嘴撕烂!”法尔萨听得同僚一顿幸灾乐祸,浑身血液直往脑门上顶。

    他冲向沈太医,本就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血肉模糊,眼下看着更是面目狰狞、惊悚十分。

    沈太医连忙往后躲……

    皇宫侍卫冲了上来,按住了赫舍里法保。

    沈太医满脸无辜,眼泪也掉下来了:“你们不信的话,尽可回去问问法保夫人。人命关天的事,下官真的不敢乱说……”

    “而且,法保大人,你之前的大夫没告诉过你,你、你本就不容易有子嗣的……这辈子都不太有可能!”

    手还指着法保的下半部分。

    这话语气是相当委婉了,但这动作侮//辱性就有点太强了。

    在场所有人都顺着沈太医的手势看了过去……

    被侍卫按住的法保,杀不了沈太医,恨不得此时此刻,自己直接埋入土里。

    听到“法保夫人”,他才抬起头,狠狠瞪着挨打前还十分宝贝的两个“儿子”。

    康熙意会,一摆手。

    实际上暗探们早就将人一并带来了,等着就是这一刻。

    不过还得拖延时间,做做样子。

    除了索额图,还有面如死灰不敢吭声的法尔萨两兄弟。

    其他人当即眼睛又放了光,哎呀今天这一顿瓜,是真值啊!

    站得远的宋远疆还没忍住,掏出了兜里常备的地瓜干,自己啃还分给了周围的同僚。

    “我早起听见鸟儿叫,就有预感,今天上朝会有事发生!”

    “果然没走是对的!”

    “瞧瞧,这要是再错过今天的热闹,我得少吃好多碗饭……”回去狂拍大腿。

    也有人无心啃地瓜干。

    赫舍里法保这样的身份,都被大夫们隐瞒实情,他自己要不要回去多找一些不认识的大夫来把把脉……

    特别是那些家妻彪悍的官员,一边看戏一边心情复杂。

    但现在让他们走是不可能走的。

    法尔萨和令德两个人都懵了。

    不就是和以前一样,酒后跑马的事,怎么就变成了他们不是阿玛的儿子?

    原本关押两个月,结果成了死期?

    索额图更是面如菜色,不敢相信今日赫舍里家族又出了这样的丑。

    他闭了闭眼,这一切,都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

    没有康熙默认,怎么可能发生……沈太医怎么敢当着百官的面开口。

    一切人都来得又准又快。

    从前的少年皇帝……大抵还是和他生分了。

    太监们带着的法保家眷到了。

    法保的第三任继室姚佳氏走在最前头,带头行礼:“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法保不顾后背生疼,挣脱侍卫,抓着她,瞳孔充满血丝:“姚佳氏,你说,法尔萨和令德是不是我的儿子?”

    这一刻,终于还是到了。

    姚佳氏抬头,正视丈夫,语气平淡:“爷,你现在才问这句话,不觉得可笑吗?”

    “你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吗?”

    气得失智的法保直接给了她一巴掌:“贱(小可爱)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对你不好……”

    姚佳氏捂着脸,凄楚一笑:“大人,你在开玩笑吗?你居然不知道吗?”

    “你前头两位妻子是怎么死的,需要妾身告诉大人*吗?”

    “不就是她们寻方问药,无论如何都生不出孩子,被你关在屋子里,当成狗一样养着,然后活活打死的吗?”

    “妾身的赌鬼父亲收了你们赫舍里家的银子,硬是把我卖了进来。”

    “妾身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想因为生不出儿子去死,就给大人送了两个你想要的儿子。”

    “大人不是一直很满意吗?怎么现在不高兴了?”

    法保气得眼都要绿了,伸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说!奸(小可爱)夫是谁?都有谁?”

    姚佳氏被掐得满脸通红,一只手缓缓伸了起来,划过在她身后那片惊恐的女人,又往高阶之下的男人指去。

    她喘不上气,那纤纤玉指,正对着某一张脸。

    饶是看戏的百官,身经百战,在此刻都有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谁啊!

    吃瓜吃到了自己的头上!

    离得最近的太子脸一下都白了。

    大阿哥和三阿哥更是下巴都差点掉了。

    那被指着的本人更是瞪大铜铃般的眼睛,又眯起了眼。

    龙榻上的皇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想,不能吧……乖孙女没有预警这个啊……

    看着索额图黑掉的脸,胤禛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法尔萨和令德其中一个真是索额图的孩子,甜甜肯定会更“兴奋”。

    正想着,甜甜的心声带了一点着急的腔调。

    【额涅的身子不舒服,我要回去。】

    太子宴宋氏发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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