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该不会真的被那一撞,提前发动了吧?
这才七个月……便是有甜甜在,也不一定能救。
皇帝朝着四儿子点头。
胤禛趁着众人不备,溜回了暗室,抱起女儿,往南熏殿冲。
索额图不愧是老谋深算,饶是被人指着,很快恢复平静:“法保,你冷静点。这是御门,你想出人命不成,快放开弟媳。”
他又转头行礼:“皇上,姚佳氏所言不……”实……
索额图正打算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
否则今日之后,关于他夺了弟妻,又让弟弟帮着养儿孙的事迹,就要传遍京城了。
“够了!”康熙摆手制止了他,迅速下令,“法尔萨和令德重新押回都统衙门,不,刑部处理!”
他想着南熏殿可能也有心声的第二个皇孙,哪里还有心情继续看这污糟的八卦。
刑部只审平民的案子,宗室、八旗子弟分民刑才交由宗人府和都统衙门管辖。
皇帝这是直接将法尔萨两兄弟剔除出宗室了。
“你们自家的事回去掰扯,退朝。”康熙起身。
索额图这是真有些傻眼了!
等等,皇上……他要当朝辩解啊!
不然今天过后,这京城要如何议论他和法保,议论他们赫舍里氏!
满朝文武开始往外走,这样的大瓜当然要多多分享,才有意思。
看着纳兰明珠那都快笑烂的脸,索额图都能想象这死老头心里已经成型了不知道多少对付他的坏主意。
太子也急,这可是他的母族。
若是沾染上门风不正的乱//伦污点,往后这皇宫里估计再也进不了赫舍里氏的女子了。
那可都是他的助力:“汗阿玛……”
可康熙头也不回离开了龙榻。
对了,找胤禛继续论理,这样也有辩白一二的余地。
可一回头,哪里还有四皇子的身影!
两兄弟一听,也崩溃了,爬到法保身苦求:“阿玛,救救儿子……我们不要去刑部……”
若非皇亲国戚,差点撞伤了四皇子及亲眷,去了刑部,他们定然是没有活路的。
回了家,哪怕是血缘不明,好歹法保养育了他们十多年还有情分可谈。
法保听哥哥的话,撒开了姚佳氏,在百官意味深长的目光之中,羞愤难当,正愁没处发泄。
顶着身上疼痛,也要对着两个别人家的儿子拳打脚踢……
方才还愿意为两个孩子受罚的人,现在却觉得只是送他们打五十,关押两个月实在是太轻太轻了。
他要把他们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索额图走了过来:“法保,这两个是要交给刑部的人。把人打死了,你怎么同刑部交代?”
三哥那一眼,法保明白了。
既然不是自家的子弟,得确保他们知道的家族秘密,再处理掉。
法保看向一旁惊恐万分的女眷,一把拉起姚佳氏。
这些女人当众让他如此受辱,回去之后看他怎么收拾她们,定要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九功在这时上前:“法保大人,姚佳氏等人秽乱宗室血脉,皇上交代,要由内务府亲自处置。您请回吧!”
法保想骂人,又被索额图按下了。
法尔萨和令德冲到姚佳氏的面前:“额涅,救救儿子,额涅……”
姚佳氏冷着脸:“你们只听法保的话,在外头胡作非为,直到现在惹出了祸事,都算是晚的了。”
“我自身难保,救不了你们了。下辈子,也不想再和你们任何人牵扯上。”
她倒是没想到皇帝居然留下了她……收起了手中的毒药。
于是,这一日原本在永和宫陪伴七公主的德妃,突然接到了去内务府,处理一宗案件的事。
康熙这是……把害了自己儿媳、孙女的人交到了她的手中。
而姚佳氏更是对付赫舍里家族的一位“重要证人”。
德妃接手了。
最角落的沈太医被认识的侍卫扶着:“沈太医没事吧?”
沈青摇了摇头,好险,他活下来了。
侍卫使眼色夸道:“沈太医,好本事!”
“呃?”沈青懵逼。
沈青不知道,关于他“会断亲”的事,从今天开始,在四九城中盛传。
往后不知道多少人,重金求他,悄悄给自己和儿子孙子们断个相,免得他们也当冤大头!
***
甜甜一句“法保生不出来”,捅出来的瓜开始在四九城,不胫而走。
索额图忙得焦头烂额,各种善后不成,反而看着雪球越滚越大。
这几天赫舍里家族去哪,都被指指点点。
小家伙戏都没看完,径直跑回南熏殿看娘亲。
宋氏这会已然疼了一个时辰。
刘太医诊治结果是没有发动,但孕妇一直不舒服,他一时也不敢妄下结论。
便是有经验的稳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因此是安胎还是催产,一时都没有定论。
受了惊吓,喝下了安神汤的方桐还在睡梦中全然不知情。
南熏殿一时没有可以做主的人。
宋氏自己也坚持忍着,不敢做决定,也不敢睡。
直到父女俩回来,甜甜一看光圈不像,胤禛做出安胎的决定。
折腾到后半夜,宋氏终于沉沉睡去。
刘太医确定是假性阵痛。
次日醒来,已经坐在床前,聚精会神听宫女们讲述昨日法保和非亲生儿子的瓜了。
听得一愣一愣,都笑出了声。
完全不知道这其中有甜甜小可爱的手笔。
刑部知道宋格格这胎差点出事,高度重视法尔萨和令德这两个人。
只是过了几日,就跪到了四阿哥的面前请罪,因他们二人在狱中自杀了。
以他们故意纵马伤人,且真的有踢死百姓的行为,下场也是一个死。
但自杀就显然有了内幕。
胤禛接受了刑部的说法,留了人情,可以顺着这条线查索额图的棋子,不过他只是报给了康熙。
接下去的步骤,是属于皇帝和太子二人之间的博弈,他不好再深入了。
剩下的时间他也该好好陪着妻儿,待产。
方桐那日受了惊吓之后,没有宋氏来得反应严重。
只除了,她开始茶饭不思,吃什么都提不起劲。
哪怕甜甜加了自己的蜂蜜,也没有效果。
直到那日收到了丰隆皇庄的糕点,方桐多吃了好几口。
胤禛让直接让糕点厨娘过来,做了同一份出来,四福晋却吃不进去。
皇庄送了一桌的吃食,同样的菜谱,四福晋不嫌皇庄的腥腻。
“是水!”胤禛明白了,“水不一样,所以福晋吃出了区别。”
苏培盛自己在一旁小声嘀咕道:“这皇庄失而复得的水,是灵泉不成?”
一旁的甜甜给红鸟喂食,一人一鸟的脸上都有些心虚。
这却启发了四阿哥。
胤禛悄悄看了女儿一眼,没说什么:“让皇庄每日悄悄送水过来便是。”
回头,他将皇庄发生的事告知汗阿玛,又打了水,还送了皇庄水特制的一桌美食过来。
康熙也没想明白:“出门一趟,水没了又有了,味道就不一样了?”
“孕妇吃得出来,朕是没吃出来。”
但梁九功在一旁看着笑了:“万岁爷,从前您是不碰姜丝的,方才瞧您都吃下去了。”
“是吗?”康熙诧异。
父子俩对视一眼,知道他们大概又想到一起去了。
这盖上了皇家认证的“灵泉”二字,往后可以操作的空间可就太大了。
四阿哥关于“推广三大高产作物”的折子,又添了许多新内容。
宋氏的肚子越来越大,每日身子越来越沉,起夜的时间越来越久……
甜甜这几日都睡在了东配殿,小小的脸上,也显得很是郑重。
早晚也不出门玩了,每日就陪在宋氏身边,逗逗鸟、溜溜狗。
虽然手里的玩具也没闲着,但她的眼神总是会时不时注意着娘亲。
原本心里其实很是紧张的宋氏,看着默默关心她的女儿,心中很是熨帖,安心了不少。
无论如何,她还有天下最乖巧的女儿!
四福晋和宋格格产期相邻,现在南熏殿所有人最担心的便是两个人撞期。
到时候事一多,难免会出乱子。
况且他们的担忧,很可能正是那些在暗处人的“期盼”!
永和宫里,德妃每日早早醒来,都做好了准备,穿戴整齐可以随时出发过去坐镇。
宁寿宫这几日请安的话题不知不觉,也都围绕着四皇子一妻一妾的肚子。
惠妃还故意提了一嘴,说万岁爷近来好像在拟新生儿的名字……
胤禛也知道,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一刻。
终于在这一日的黄昏,阴阳交割之时,宋氏一声尖叫,动作停顿,扶着腰肢:“啊,肚子,疼……”
这一回,不再是假的,而是一阵又一阵、越来越汹涌的疼痛。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宋氏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自己走到了产房里。
羊水没破之前,她能走就走,吃得进东西就吃一点,保持精神和体力。
甚至还靠着床架,眯了一会儿。
整座南熏殿,有条不紊动了起来。
甜甜只来得及看了她一眼,就被抱到了四福晋这里。
生孩子如此凶险的事,都害怕吓着小格格。
稳婆和太医陆续就位。
这一回,胤禛收到消息,从书房立刻就到了东配殿坐镇。
很快,德妃从永和宫迅速赶来。
母子俩相视而笑,一个在外,一个在内。
但毓庆宫的命令,也同上次一样按时送达:“太子让四阿哥过去一趟。”
想起当初宋氏发动的时候,胤禛也被这个命令传召了出去,被按在毓庆宫整整一日,都不能回来。
且李氏刻意扣下了出去通传的宫女,不让他知道宋氏正在难产。
等他知道的时候,再赶回来,已经是甜甜出生,快要窒息的时刻。
为了这件事,哪怕有甜甜居间调和,近两年来,胤禛能感觉到,他和宋氏之间,一直不够亲近。
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宋氏还是同一开始到南熏殿一样,十分乖巧懂事、低调温顺。
对主子爷的命令,无条件的顺从。
但无论胤禛如何恩宠,宋氏表面惊喜,其实除了关于甜甜的事,她都波澜不惊。
想来,宋氏心底,其实对他这位丈夫、孩子的父亲,是有些失望的。
胤禛没有说破,他一直相信,很多事情做比说,来得更为重要。
今日,便是他可以证明自己的一次。
来通传的是太子亲近的太监额楚,知道储君最近因着四阿哥的事,心头很是不痛快,主动领的差事。
他有把握,定然能把人请过去。
谁知四皇子听到传召,屁股都没动,淡淡问道:“太子可有说是何事?”
额楚微微一笑:“奴才不知。只知太子情急,叫小的一定要立刻带四阿哥过去。”
“四阿哥,太子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就别为难奴才了吧?”
“到底是谁在为难人?”胤禛抬眼看他,眼神冰冷。
额楚不敢抬头。
胤禛手里缓缓转着玉扳指,又淡淡道:“宋格格生产在即,我实在走不开。”
“还请公公回禀一声,待安顿好宋格格,我再去给太子哥哥好好赔罪。”
额楚毕竟只是在毓庆宫里伺候的宫人,这些时日见四皇子少,还只当他是之前,在太子面前最为恭顺的皇子。
之前宋氏生长女的时候,那次也是他来通传的。
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苏培盛带人拉了下去。
额楚很是不快:“苏培盛,你敢拽我!”
“四阿哥这是笃定要得罪太子了吗?别怪我回去照实说了!”
苏培盛忙陪着笑:“公公您别生气!咱都是做奴仆的人,不过是各自为主。”
说着塞了一个精致的花草鼻烟壶过去:“今儿公公先回去,往后自还有别的孝敬。”
“哼!”额楚得了好处,有了台阶回去之后,在太子面前还是好一番哭诉,说着四皇子如何跋扈,完全不在意太子的命令。
胤礽将妻妾都传召出来,张罗了好酒菜,就是要仗着人多,再把胤禛好好留上“一回”。
谁知连人都都没能叫得动。
太子妃心中觉得不妥,皱着眉头正要劝说,大李佳氏先开了口:“太子息怒。不如让妾身去试一试。”
小李佳氏在一旁嘲笑她:“上回李侧福晋带着大阿哥去了,好像也没能得个好。”
“这回又能有什么好主意?”
大李佳氏瞪了她一眼,对着太子笑道:“这额楚只能找四阿哥本人,但我能去找四福晋。”
“比起宋格格,四阿哥应该会更紧张四福晋才是,就不信他敢不来赴太子的宴。”
太子许了。
计策管用就行,生子最是忌讳心不定。
南熏殿一闹,看宋氏还要如何平安生产!
莲花座田田,你有弟弟了…………
第52章 田田,你有弟弟了……
闻言,太子妃的面色难看极了。
不过是皇帝偏疼了四皇子的女儿一些,胤礽身为太子竟完全无法忍受一点。
在他的心中,康熙竟只能对储君最好,其他人都不能分走独属于他的宠爱。
成亲后,瓜尔佳氏一一印证外头对太子的判断。
自小聪慧,素有治理之才,然则被宠溺多年,性情暴躁,公私不分,不仅对下人动辄打骂,便是对皇亲国戚、外来使臣、兄弟、百官,他都敢动手。
众人敢怒不敢言罢了。
现在太子又被索额图一激,想继续“教训”四皇子,还使出这般不入流的手段。
太子妃委婉相劝:“太子,眼下四阿哥确实走不开,今日是寻常聚会,不妨下次再请?”
太子推开她的手:“孤是太子,是胤禛的兄长,孤的话他都不听,往后那还了得?”
从胤礽被立为太子之日起,在康熙的严令之下,便是大阿哥胤褆也只有跪在他脚下,按照君臣之礼臣服的份。
太子妃实在看不下去,起身行礼道:“太子,臣妾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瓜尔佳氏生得不错,性情温婉,只是总爱说一些他不喜欢听的话。
他不依,就耍小性情,他也懒得哄她。
连宫权都不能顺利到手,要她何用?
其余人还想说说,太子只是摆了摆手:“那你去吧。不必再过来了。”
连一句“传太医”的话都没有。
继苏培盛送走贪婪小太监额楚之后,南熏殿又迎来了老熟人大李佳氏。
不过她在门外就被大福晋拦了一把:“巧了,女儿们最近喜欢绢花、珠花,自己做了不少,我正想找人一起去看看。”
“大李佳氏一起吧?”
“不了,我找四福晋有事。”
“欸,她大着肚子,嗜睡如命,都没几个时辰醒着的,你找她做什么?”
后头三福晋的声音传来:“怎么?大福晋只许你们走得近,都不让别人和四福晋一起玩了?”
“这知道是觉得是大福晋体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一起孤立四福晋呢?”
而五福晋从进宫第一天起,就已经盯死了说她“嫁妆少”的三福晋,这会儿也款款而来:“这宫里头,最想孤立人的就是三福晋吧?”
“谁的嫁妆没你多,你就不想和她说话吧?”
三福晋:“………”
她现在真想回到五福晋过门那一刻,把自己那句话给塞回肚子里。
他塔喇氏就是小门小户,这么一件小事,她记了几个月了,还不肯罢休。
想按着她的头,强喝水,没门!
“五福晋也来了,那都一起去我那里,给我一个面子?”大福晋现在看到这两位针尖对麦芒的妯娌也头疼,不过为了南熏殿里头的两位正在难关上的好友,她不能退缩。
众人不肯动弹。
正僵持着,门内走出了德妃身边的姑姑,恭敬有礼:“德妃娘娘请诸位进来喝茶。”
让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南熏殿门口,也不是办法。
看着几位福晋进去,不远处树荫下,一身华贵的宜妃起身:“回去了。”
贴身宫女问道:“娘娘,不进去吗?”都来好一会儿了……
“路过而已,进去干嘛。”
这点小事,德妃要是都处理不好,就枉费跟她一路斗起来了。
宫女笑了,她家娘娘就是傲娇。
宜妃回了翊坤宫,承乾宫的佟佳氏也收到了太子妃夹在食盒里送的消息。
“娘娘,南熏殿这会儿可热闹,咱去看看吗?”
佟佳氏摇头:“不。多派人去盯着冷宫。”
南熏殿这会儿人多口杂的,就不去添乱了,还有其他的死角得防着。
德妃多年来控场的能力,自不必说。
大李佳氏进来这么久了,连乌拉那拉氏的身边都没能挨着。
更别提给四阿哥造成任何威胁了。
都说永和宫这对母子从前不是只有表面情吗?怎么这个节骨眼德妃凑过来帮忙了……
等看到骑着滑轮木马一闪而过的小格格,大李佳氏的眼睛一亮,大的不成,这不还有个小的吗?
上回没从四福晋身上讨到便宜,一个不到两岁的小丫头片子而已,哄出门还是容易的。
“田田,你要不要去找弘旦哥哥玩?”
甜甜这些日子乖乖呆在屋子,连门都没怎么出,方桐想法子做了辆滑轮小车给她。
车头还绑着用彩纸做的小风车,迎风“哗哗”响,甜甜十分喜欢。
这会儿过来看了一眼热闹,就被阴谋不散的人抓着了。
她回头,惊恐道:“蛋蛋?抢沃车?”
“不去!”
“说什么呢?”大李佳氏听不懂奶里奶气的腔调。
大福晋身边的二格格贴心解释:“甜甜的意思是,弘旦会抢她心爱的小车,她不去。”
“你!”大李佳氏按下自己胸中怒火,又挤出了一抹笑,“怎么会呢?”
“大阿哥一直念叨着想跟田田妹妹一起玩。还有许多很甜的蜂蜜点心噢……”
甜甜退了半步:“蛋蛋打狗!”
二翻译格格继续上线:“她说,弘旦下令不养狗,还抬了好多黑狗的尸体出去,她害怕!”
大李佳氏忍无可忍:“大福晋,你家的二格格,还真是伶牙俐齿。”
“田田明明才几个字,她都能说出一大段话的解释来。”
大福晋笑了:“就是小孩子,童言无忌,你跟她们计较什么。”
“快来,我这牌都码好,就等你了。”
德妃和四福晋就在一旁榻上对坐,看着她们四人打牌。
三福晋和五福晋互相看不惯,大福晋有五福晋喂牌,一直在赢。
气得三福晋直接把大李佳氏给拉走了:“我给你喂了那么多牌,你在打什么啊?害我输了那么多钱给五福晋。”
大李佳氏是带着任务来的,哪里有心情真的玩牌:“三福晋勿恼,你今天输的我都给你,成吗?”
“咱们再进去坐会儿吧?”
“不了,气饱了,走了。”
这牌局一散,大李佳氏也没有理由再留了,还真的被大福晋拉走了。
毓庆宫一打探到消息,加上小李佳氏给太子吹耳旁风,失败而归的大李佳氏回去后少不得又被罚了一趟。
剩下德妃拉着儿媳聊天,夸赞:“你这车子做得真不错。”
方桐笑得也开心:“额涅喜欢,媳妇回头再给七公主做一个,她喜欢什么颜色?”
……
外头不见血的纷争,宋氏一概不知。
过了子时,她甚至因为太疲惫,还又小睡了一会儿。
宋氏这胎前几个月孕吐过后,除了因为法尔萨兄弟受到惊吓的那次,一直养得不错。
刘太医备的药都没有用上。
甜甜一开始还窝在德妃身边,一直打着瞌睡。
终于熬不住,被四儿爹抱在怀里,沉沉睡去。
梦里,甜甜在水里,浮浮沉沉间,看见前头一个冒着金光的莲花座。
她自己则是在一片大大的荷叶上,努力划水,朝前游去……
划啊划,划啊划,在快触碰到莲花的时候,她睁开了眼。
天光已是大亮。
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啼声响起……
产房传出稳婆兴奋的声音:“恭喜四爷,格格,是位健康的小阿哥!”
德妃熬了一夜,神色仍是柔和,抱着睡醒的孙女:“田田,你有弟弟了……”
甜甜抹了一把脸,她哒哒跑了过去。
四阿哥抱着新生儿,正说完上下赏两个月的月银,一屋子的人正高兴谢恩。
“小格格来啦……”
胤禛坐下来,朝着她招手。
甜甜凑近,发现弟弟的襁褓上就绣着一朵朵的莲花,她掂了掂脚尖,探头。
看见一个皱巴巴的小人儿,侧着脸,粉生生的,五官挤在一起,眼睛似睁未睁。
【哇,丑……】
没人知道,这个时候,表面镇定的胤禛心里有多么紧张。
按照血缘判定,这个新来的小家伙一定听得到姐姐的心声。
下一秒……
“呜哇~呜哇……”
原本有些安静的小家伙爆发出了比方才更剧烈的哭声。
【哭起来就更丑了……】甜甜悄悄退了半步。
怀里的小家伙除了哭,甚至还把手放在嘴边,尝试反抗了……
胤禛悬着的心突然就定了。
这下,是也能听见没跑了。
还“听”哭了……
只希望做姐姐的,往后别在心里说太多“大实话”。
奶嬷嬷在一旁开始紧张,就连袁嬷嬷也在想,该不会小阿哥不喜欢姐姐吧?
不可能啊……她们家的小格格天下第一可爱!
这时,甜甜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小家伙的脸颊,嘴里嘟哝着:“滴滴……”
小婴儿一下睁开了黑漆漆的眼睛,嘴巴还啄了一口,眼角还是湿着,但不哭了。
宫人们连忙夸道:“弟弟很喜欢姐姐呢……”
甜甜跟四儿爹绽放了一个甜美笑容,然后又想起什么赶紧冲进产房:“额呢,额呢,滴滴笑!”
产房已经收拾干净,血腥味淡了许多。
额上绑着紫色宝石抹额的宋氏,神色还有些苍白,不过面上已经没了虚汗。
她淡淡一笑,不信:“这么小,眼还没睁开,怎么会笑?”
甜甜却是一愣。
【我第一次见娘亲,就是这个模样……】
【时间过得好快,我已经快两岁了……】
小家伙轻轻贴在母亲身上:“额呢,苦苦……”
“我不辛苦。”宋氏本还有些虚弱,突然胸中一暖,身子似又盈满了力气,“有甜甜,现在有了弟弟,额涅高兴,很高兴。”
宋氏的眼睛湿润了……
蕊儿见了很是紧张:“格格,这坐月子可不好掉眼泪,就是高兴也要忍着……”
说着,她自己已经落了泪。
“傻丫头,那你哭什么?”
蕊儿连忙擦掉说:“让蕊儿替格格哭就好了。”
胤禛抱着孩子进来笑着道:“新生儿没哭,你们倒比他还会掉眼泪……”
“叫额涅和福晋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亏待了你们母女俩。”
侧福晋这一波冲方桐来的
第53章 侧福晋这一波冲方桐来的
宋氏微微一愣,才低下头笑了。
这么久了,她分辨得出四爷是在跟她开玩笑。
而不是每次一看见他,都紧张得手脚不知往哪里放,只知道露出后脑勺给他。
在床榻间,也都是闭着眼睛,完成任务一般。
女人产子,犹如鬼门关走一遭,成功便是重生。
或许这第二次产子受到全方面的庇佑,让她开始忘记了第一次难产时候,那股刻骨铭心的绝望和难过。
甜甜和时光一起,逐渐治愈了她,内心甚至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伤口。
胤禛看见宋氏低头娇羞的笑,也有一瞬间的失神,坐在床沿,让她好好看一眼襁褓里的小阿哥。
见她眉眼疲态,对着她轻声道:“你好好休息。”
“我先送额涅回宫。”
实际上,他是需要赶紧抱着新生儿,去武英殿见等了一夜的皇帝。
见了面,康熙看也不看新孙子,忙问:“怎么样?”
胤禛肯定点了点头:“听得见。”
康熙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了另外一口气问:“那……有吗?”
胤禛这次缓缓摇了摇头。
康熙顿了顿,坐在软榻之上,熬夜的疲惫这才涌上心头,面上倒也不见太大的失望。
有一个田田降世,已经是上苍对他天大的恩赐。
康熙在知道自己能活到近七十岁的时候,其实就十分满足了。
更何况之后田田还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朕,亦何求?
刘太医早把出了宋氏这一胎是男孩,康熙提前赐了名字:“你的大阿哥,就叫弘旻(音同悯)。”
他靠着引枕上,如数家珍:“梁九功,赐宋氏金如意一柄、双耳莲头瓶一对、玉麒麟镇纸一个……”
胤禛跪地,言辞恳切:“汗阿玛,儿子想为宋氏请封,为侧福晋,册封时间放在四福晋生产之后。”
这是他如今院子里的第一位侧福晋。
皇子照例能有两位侧福晋,地位堪比福晋只低了一截,生下的孩子亦有诸多继承权,完全区别于其他侍妾。
早在田田显示多出不同之初,那时李氏又对宋氏诸多针对的时候,这个念头便在胤禛心中萌芽。
在宋氏又有了身孕后,胤禛的心中便有了计较,在方才看见宋氏的那一抹笑,愈发坚定。
不过,虽然乌拉那拉氏大度,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影响了她的心绪。
康熙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便依你,你选时间上个折子吧。”
“宋氏有功,朕的赏赐还是要有的,领回去。”
“这阵子你让田田多陪一陪弘旻,御门那边半个月后再过来吧。”
胤禛应是,想着小家伙知道能好好休息,怕是会很高兴。
这时,康熙的声调一沉:“还有……太子那边,你过去赔个不是。”
看来毓庆宫的动静,汗阿玛已经知道了,想来是太子又先过来告状了。
先派小太监传召,又让大李佳氏过去“骚扰”四福晋,太子自己不露面,甚至都说不上是态度强硬。
不过都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给四皇子对毓庆宫的拒绝加码。
让胤禛对太子的“大不敬”,板上钉钉。
储君亦是君,臣下不敬,这无疑是踩了皇帝的底线!
胤禛应了,用比来时还要更加恭谨的态度,同孩子一起退出武英殿。
皇帝喜欢田田,这两年也愈发重视他这位四儿子,给予了诸多优待。
但在对待储君的态度上,汗阿玛的“偏心”从一而终,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胤礽永远是康熙心中最重要、最满意的儿子,也是大清唯一的继承人。
无论弘旻是不是和他姐姐一样拥有异能,都不会影响皇帝方才要他去道歉的决定。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从小养在佟佳氏膝下,知道无论养母还是亲生父母,并不是都会满足孩子期待的胤禛,很早就放弃了一些无谓的妄想。
他对这一刻皇帝的决定,没有任何失望和波澜,甚至不觉得皇帝没有抱弘旻一下,是毫无亲情可言。
这原本就是他记忆中,田田出生前汗阿玛的模样。
他甚至提前赐名,梁九功又送来两列的赏,便已经是皇帝的特殊待遇了。
面色平静的胤禛将弘旻送回去,依次看了在睡梦中的宋氏、甜甜还有四福晋。
这才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出发去毓庆宫。
等了不知许久……
太子是预想中的阴阳怪气:“四弟如今的脾气是硬了,真是叫孤好等!”
“弟弟来迟,太子恕罪!”胤禛跪在地上,神情恭谨,知道今日没有跪到太子满意,怕是很难离开。
毕竟从胤礽一岁起,能在他面前站着的人,就没有几个。
没想到下一秒,太子就将他扶了起来:“孤还没恭喜你,喜得麟儿。”
“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赫舍里家那边,就由孤做主,心裕设宴,你去参加*。”
“你我兄弟,当互相体谅。放心,孤和索相都不去,只有心裕而已,他绝不敢为难你。”
“就当是为之前的事,画个句号,如何?”
意思是,他在心裕主持下,跟法保和解。
既然撞马一事的起因没了,外人也就不好再抓着法保妻子给他戴绿帽子的家丑不放。
纳兰明珠还有其他索额图的政敌,在背后动的手脚也只能跟着收敛。
这样,太子便不再计较胤禛这一回“以下犯上”,不遵从储君传召。
哪怕知道,太子和索额图一环扣一环的布置,还不知会有什么在这场宴会上等着他。
被架着的胤禛还是只能应了。
等赫舍里心裕亲自送来帖子,又定了上门的时间,胤禛过去赫舍里府上,参加了一场又冗长、又虚假至极的宴会……
见着了脸色如同鬼一般难看,人瘦了一大圈,强颜欢笑的法保。
每时每刻都在等着下一秒出现的未知阴谋,丝毫不敢放松的胤禛身心俱疲回到南熏殿,忍住了一晚上的咒骂。
手上玉扳指转得都快冒火了。
等在门口的桑嬷嬷满脸着急:“主子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四福晋下午的时候就发动了,可刘太医和沈太医都被人扣着……根本过不来!”
“不是还有十二天?”一直强撑着的胤禛,气都没缓上一口,直接跳下马车,往后院正屋冲,一边问,“今天都有谁来过?”
“没有人。就太子妃送了东西而已。”桑嬷嬷脚步飞快跟上。
盈在心头不详的预感,胤禛急问:“四福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桑嬷嬷的声音发抖:“问了一嘴,您要请封侧福晋的事……”
胤禛停下,深呼吸了一大口气,饶是乌拉那拉氏因着田田的关系,和宋氏相处一直很是融洽。
宋氏也对四福晋十分恭敬顺从。
但身为福晋,她不可能不在意一个侧福晋的身份,更何况是在宋氏刚添了一名长子的情况下。
世难两全!他不想亏待了宋氏和田田,也一心要照顾四福晋这一胎。
没成想,还是被人利用,走漏了风声。
到底还是他不够谨慎!
眼下不是指责的时候,胤禛继续朝前走:“太医院没有别的太医当值吗?”
“去问了好几次,都派出去还没回来。刘太医跟沈太医也是被请到宫外的。去了恭亲王府、裕亲王府,还有其他的……”
胤禛当然想明白了,这才是太子让他去赴宴的真正目的。
调虎离山,他是第一层老虎。
两位最经常为四福晋看顾胎儿的太医是第二层老虎。
现在对乌拉那拉氏来说,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第三层的老虎。
而在太子和索额图看来,对比田田,四福晋这一胎,又何尝不是另一只“老虎”?
“继续去请!”胤禛思路清晰,“给佟佳家还有乌雅家都送信,让他们帮忙。”
今天皇帝不在宫里,两日前就由大阿哥、三阿哥和五阿哥陪同去巡视京畿运河,三日后才能回来。
后宫四妃、佟佳妃也在为皇太后的生辰祈福,每日去斋宫,任何人不得打扰。
皇帝不在皇城,向来由太子监国。
太子和索额图挑的好时候,一切都是算准的,要让南熏殿彻底处于无人可支援的地步。
就算他们真的有所“失误”,等皇帝回来,一切已成定局。
宋氏哪怕生下小阿哥,在请封侧福晋之前,也只是他的庶长子。
乌拉那拉氏肚子里的才是他的嫡长子。
大阿哥和太子眼下也都还没有嫡长孙,这一位居然是真正意义上的嫡皇孙。
身份完全不同!
也难怪他们算计了那么久,甚至不惜从宋氏生产时就派出小丑过来,开始设计连环套。
胤禛越想脸色越是难看……
正捂着肚子的方桐,脸色就更难看了!
天杀的老天爷,敢情这一波完全就是冲着她来的。
不是说雍正登基一废太子前,岁月还算静好吗?都是骗人的!
昨夜她几乎都没能睡着,就忙着蹲在恭桶上,起起落落了。
后来直接坐在恭桶上打盹了,眼皮跟着跳了一夜。
熬到早上的时候,好不容易快睡着了,肚子却开始疼了。
但她估计还是跟前几天一样的假性阵痛,撑不住睡了过去。
太子妃带来的是乌拉那拉家的好消息,家中兄弟添男丁了,也就是她有小侄子了。
瓜尔佳氏人都没来打扰,只是派人送了东西。
方桐对瓜尔佳氏的印象一直不错,那东西都还没打开……
这时窗外的小宫女就听那毓庆宫的小宫女说,宋氏不日就要被封为侧福晋的消息,嚷嚷开了。
四福晋的肚子也在这个时候彻底发动了。
她的羊水直接破了……连走动都没有办法。
在看到连最淡定的桑嬷嬷脸色都变的时候,方桐就知道。
这一波完了!!!
又扎阿马马,泥臭臭
第54章 阿马马,泥臭臭
大家肯定都以为身为福晋,一定很在意宋氏会被封为侧福晋,才会让她一下承受不住打击。
拜托!
在方桐看来,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宋氏会升咖位明明就是田田的功劳。
事实上,到现在才提拔宋氏,已经很给她的家族乌拉那拉氏这个姓氏面子了。
当然不能否认,她本身干得也很是不错!
不然谁当田田的母亲,那都是鸡犬升天的程度。
也就宋氏的性子太过软弱、随遇而安,这才拖到了今天。
偏偏她的肚子……该说不说,也争气,这孩子来得比哪个妯娌都早。
其他几个福晋,哪个不是眼红盯着她。
但也是真不争气,在这个时间点上,如此配合敌人的阴谋。
田田自出生之日起,在整个后宫蒂花之秀,突出快两年了,动得最多的当然是太子的蛋糕。
太子妃身边那小宫女,指定也跟太子脱不了干系!
不过也没有证明,瓜尔佳氏就是无辜的。
二废太子那糟心玩意儿,就是个被宠坏的熊孩子。
小时候还有个人样,但换成谁被康老爷一路这么捧到大,基本不长残是不太可能的。
就是后世有钱的家庭这么宠,那都是作天作地的程度。
更何况是用皇家资源全身心的捧,这不捅个大的,那都不科学!
也就康熙手中权力握得紧,太子现在看胤禛,那就是自家突然不安分的弟弟,用一点家庭手段敲打敲打也就是了。
还犯不着跟胤禛本人在朝堂上动真格。
后宫来回不就那点把戏,吹耳边风、争宠和孩子。
之前宋氏被他们一齐护着,接下来可不就集中到她方桐身上了?
偏偏她现在的情形,跟谁说理去?
她现在嚷着,她压根不计较什么侧不侧福晋的,真能选,她就连这福晋她也不是很想当。
但有谁会信?
怕是都以为她一边阵痛,一边还在努力维护自己“端庄大度、贤惠淑德”四福晋的形象吧?
各个还要跟她来个表面安慰。
索性直接闭嘴!
太医不来,更有生产经验的稳婆还在。
她自己稳得住,比什么都好使!
太子后来会被二废,不就是因为心理素质太差,在康熙对他失望之后,一次次判断继续失误,自毁长城。
在四阿哥出现之前,方桐只在心里一直在骂太子那个恶心的王八蛋。
等胤禛不顾宫人阻止,直接冲进产房:“福晋,我回来了!你怎么样?”
方桐一把拉起床边的白色纱帐,罩住自己的脸:“爷,你……出去……”
哪个女人愿意在最狼狈的时候被人看见!
她和雍正还没有熟到在他心中,留下自己的黑历史吧?
四阿哥,你多少有点突破边界了!
榕儿对女主子的心态把握比较准确,连忙为福晋解释:“爷,福晋她这是怕在您的面前失态,请您恕罪!”
胤禛也很无奈。
都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哪里会在意这个?
在下人心中,他不是这么狂妄自大、不讲理的主子吧?
现在还是尊重乌拉那拉氏的意思为上,胤禛退了出来:“我就在外头,福晋,有我在,都会没事的。”
【四儿爹,快来捞甜甜……】
【嬷嬷都不让我过去。】
甜甜这些日子可忙了!
娘亲那边在坐月子,东西又好吃又多。
弟弟睡觉的时候,小小的五官变来变去,好玩。
醒来的时候,那就更好玩,又爱哭又爱笑的,比任何会动的玩具都神奇。
不过到了晚上,甜甜就会回到正屋,每天和嫡额涅道一声晚安,才到自己的屋子里安心睡觉。
今天这样大的动静,宋氏的东配殿都还瞒着,但可瞒不过甜甜的眼睛和耳朵。
她一下就跳了起来,哒哒想往四福晋的身边去,却便袁嬷嬷一把抱住:“小格格,这会儿那边可顾不上你。”
“你安心呆着,就是给主子们省事了。乖,嬷嬷给你拿糖吃,好不好?”
【那是普通娃娃省事。】
【甜甜不一样,甜甜能帮忙……】
胤禛掀开帘子往里走,大手一捞,将女儿抱在身上。
袁嬷嬷自然不敢拦着主子爷。
甜甜先是一笑,然后就捏住了鼻子:“阿马马,泥臭臭!”
“比滴滴,四(屎)臭。”
胤禛刚从赫舍里府的宴会回来,身上沾染了不少酒气,味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之前他每次回来,都会先更换衣裳,擦洗之后才来看女儿。
今日实在事情挤在一起,着急得顾不上,就被女儿如此嫌弃。
甜甜从四儿爹的身上跳下来,进屋探了探。
不等里头的稳婆、宫女发现,她又哒哒跑了出来。
见女儿脸上的神情还算淡定,胤禛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这才开始张罗一些吃食,自己也去稍微洗漱了一番。
太医还是没能请回来,里头四福晋已经疼得开始破口大骂……
“王八羔子,杀千刀的黑心货,该死的S***……”
甜甜睁着大眼睛,好奇看着四儿爹。
虽然她一直知道四福晋其实是个很“活泼”的人,但这么多的词汇量,她之前也确实没听过。
胤禛下意识捂着她的耳朵——是恶评,别听。
方桐其实主要是在骂煞笔太子,不过胤禛自己要代入,也没毛病……
甜甜继续低头玩她一匣子的珠宝,趁无人注意,一颗又一颗吸收灵气。
一身漂亮羽毛越来越油光发亮的红鸟,安静飞到了她的肩上。
甜甜很快感受到一股干净而温暖的气息,顺着肩膀上的爪子,流入她的身体。
起初还有几分灼热,渐渐顺着她的脉络,汇入她的气穴,融进她的归海。
甜甜感受到身上翻涌的力量,差不多的时候停下了吸收灵力的步伐。
给小红鸟喂食,对着小红微微一笑。
转而开始吃起桌子上一小碗的阳春面、红枣粥,还有花生甜饽饽和百合千层酥。
外头天光渐渐亮了。
产房稳婆来回更换休息,方桐的骂声渐渐弱了。
出去请太医的宫人回来就跪在了外头,还是失败了……
甜甜的脸色变了。
【不好……婴儿在产道里太久,已经有些窒息了……】
胤禛让人一直备着的参汤,在这时拿给四福晋,让她喝下。
甜甜还是皱着眉。
【平常有太医在,开个药,扎个针都还好说,现在……】
【还是我来吧。】
就算引来书中天道的注意,该出手时她也得出手。
方桐浑身乏力,实在是太累了。
母子感应,她也察觉到有什么危险在靠近,双手不自觉护着肚子……
可越是紧张,呼吸一下就更乱了……
这时,一股未知的力量,盈满了她的四肢、身体和头脑。
有什么在帮助着她,使劲、出力,将婴儿缓缓推出。
稳婆大喜:“好好,看到头了,福晋,快了,使劲……”
哪怕孩子瞧着颜色有些不对,稳婆也还在继续鼓励。
甜甜吹了一口气,让婴儿周遭充满了干净的空气。
胤禛扳指转得飞快,在心中开始念佛的时候……
一声如天籁的婴儿啼哭声,再次在南熏殿上空响起。
满室都在道贺:“恭喜主子爷再添麟儿……”
胤禛放松笑了,这时身侧的女儿倒在了他的身上,他一把接住,嘴上还是习惯性着急:“传太医……”
又想起方才他听到的心声,大抵是用神力过度,太累了吧。
将宝石匣子放在她的身侧,轻轻盖上小被子。
胤禛进屋抱起小阿哥,方桐侧着身也在看他,嘴上在问:“田田是不是也来了?”
胤禛温柔道:“是,在外头,等得睡着了。”
“是吗?”方桐愣愣,似乎有些不信,然后说,“那等她醒了,就能看到新弟弟了。”
“她一定会很高兴的。福晋……”胤禛想解释。
方桐弱弱笑了:“爷,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
“我有些累了。”
“好,你先睡。醒来再谈。”
胤禛赏了一屋子的宫人,包括没能成功请来太医的人。
只除了那个自顾囔囔出“侧福晋”消息的小宫女,早被苏培盛拖下去盘问了。
他看着怀里又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较之弘旻,二人相差不过八天。
甜甜真乃他的大福星!
刘太医和沈太医二人,大冬天满头大汗冲进了南熏殿,进门就跪……
“先起来,给四福晋和小格格把脉。”
沈太医比刘太医还急:“小格格怎么了?”
这些时日,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可是整个南熏殿的命!
胤禛没有说话。
宋氏是被儿子的哭声吵醒的。
奶嬷嬷手足无措:“格格,不知道怎地,大阿哥一直在哭闹。也不饿也不冷,还一直攒着劲……”
“小格格呢?”
“……还在福晋屋子里。”宋氏起身往主屋去。
四福晋的身子有些虚弱,沈太医很快开了药,并表示,今天他们是被人拦着,会去皇帝面前自请责罚。
胤禛表示听见了。
刘太医诊断,小格格没有什么问题,最多就是有些饿……
可一天过去了,两个产妇都醒来又睡下了。
两个小阿哥也吃了好几顿。
甜甜依旧没有醒来。
胤禛后来把女儿抱回她的小床上,就再也没离开。
连永和宫过来问信的姑姑,他也没有心情认真回答问题。
小红鸟一直守在甜甜的床头,寸步不离。
直到第二天,过了午时,小家伙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南熏殿众人是真的开始慌了。
弘旻还是哭闹不止,哭得累了才睡着。
刘太医已经准备开始扎第一次针的时候,甜甜睁开了清澈的大眼睛。
看着面前闪着寒光的针头,如临大敌:“牛(又)想扎沃?”
什么情况?
她怎么又要挨扎?
升级甜甜跟旻弟第一好!
第55章 甜甜跟旻弟第一好!
甜甜迅速退到了床榻角落,大喊:“阿马马……”
胤禛推开太医:“我在,阿玛在。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真的要吓坏了!
如果小儿子的安危,代价是失去田田,这股痛,无法言说。
这一天一夜他都无法面对这个可怕的想法!
小红鸟提醒小家伙:“啾啾~”
[你睡了近二十个时辰,一屋子的人都快吓傻了。]
[那条傻狗都在水池边上开始刨坑了……]
甜甜:“………”
小黑想做什么?
埋了她吗?
刘太医无辜收起银针,没有计较惊慌的父亲失态,一把脉:“没事了,没事了。小孩子怎么能跟大人一样熬夜?”
“小格格,你以后可千万要早睡早起……”
她熬夜熬的?
睡这么久吗?
往识海一探……
噢,是她升级了啊……
虽然在这个平行时空,灵气有限且外部限制也很多,甜甜只能随便修炼一下。
没有办法专心练气筑基全过程,但她的能力还是会随之增长。
最简单的表现就是她的识海扩大了,不止两倍。
大概是吸收了太多宝石灵气,又加以运用,这才升级了。
升级需要彻底消化能量,放在修仙世界,闭关十天半个月很正常,她难免就睡过头了。
刘太医自己也知道,用熬夜来推脱很勉强,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
没想到四阿哥很快就接受了:“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她熬夜了。”
甜甜:“………”
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福晋生了啥?】
【是弘晖吗?这是个宝贝,可千万要看好了,不能再叫他早殇了……】
有四阿哥夫妻精心培养的嫡长子,还有后来农家乐弘历什么事?
胤禛的身子一顿,甜甜知道福晋儿子的名字?
也就是说,原本乌拉那拉氏和他就有一个儿子,还早殇了?
而宋氏的弘旻才是甜甜带来这个人间的。
胤禛很快恢复淡定,不管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他都会好好照顾的。
只要田田没有离开他……
方桐醒来,除了担心田田,也在思考,面前粉嫩的小孩子,就是历史上的弘晖了吗?
毕竟连李氏都不在南熏殿了,她原本的三儿一女也不存在了。
不管是不是弘晖,都是她十月怀胎,鬼门关走一遭,掉下来的一块肉。
虽不及田田的粉雕玉琢,那也是生得嘟嘟可爱。
谁也不能从她手里夺走儿子的命!
甜甜一醒,弘旻很快就不哭了。
宋氏终于看到醒来的女儿,眼泪根本止不住:“田田、田田,你以后都不能这么吓额涅了……”
“弘旻像是知道你出事,哭了一天一夜。”
从出生起,弘旻每天都听得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旦没有,那可不就慌了?
甜甜先逗弟弟:“滴滴,良心大大!”
一转头,一碗浓烈的药汁出现在面前。
看着端着青花瓷碗,丹凤眼下两圈乌青的四儿爹,甜甜难得没有挣扎,乖乖接过,一口闷了。
“哇……”好苦好苦!
一颗蜂蜜糖霜塞进了她的嘴巴,淡去了苦味。
“强身健体,吃了没病没灾!”宋氏念念有词。
【欸,拜啥还不如拜崽!】
【甜甜保佑南熏殿,事事顺利!】
胤禛没忍住,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甜甜不乐意,按住自己脑袋上的呆毛:“卜摸卜摸。沙沙……”
她可不要变傻!
“看小滴滴。”
第二天没那么皱巴巴的弘晖映入小家伙的眼帘……
【好像比旻弟弟要好看一些……】
这下,刚停歇的弘旻又开始哭闹了……
宋氏有些无奈,连忙轻轻拍着他:“没事、没事。”
【嘿,但我跟旻弟第一好!】
行,又笑了……
小红鸟朝外看,笼罩在南熏殿的那片乌云,朝着毓庆宫的方向飘了过去。
太子外书房。
听到四福晋顺利生产,诞下嫡皇孙,胤礽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把扫净,地上一片破碎。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布了这么一圈的局,等来了这样好的时机,都能叫他们熬过去,丝毫无伤?”
“难道老天爷真的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孤怎么那么不信……”
索额图看着太子阴鸷的神色,上前递给他一杯酒:“太子,不信就对了。”
“这次没能给出教训,往后机会还多的是。一时的得意不算什么,能站到最后的才是强者。”
“下次?等汗阿玛一回来,那边还不知道要如何告孤的状……先想想如何解释吧!”
“偷鸡不成蚀把米,晦气!”胤礽又一脚踢翻了脚底的掐丝珐琅彩绘圆凳。
索额图躲闪了一下,眼神冰冷,仍是温和劝道:“胤礽,身为储君,不需要解释。”
是啊,只要汗阿玛在,他不必开口。
太子笑了,接过酒杯:“索相说得是。”
***
收到宫里传来四福晋诞下新生儿的消息,康熙提前了两天回宫。
那日的风波,似乎没有留下阴影。
四阿哥夫妻联合上了折子,请封宋氏为侧福晋。
康熙又一次赐名弘晖,对四皇子口头上也不曾给予任何安慰。
不过太医院那边,从乌拉那拉氏家族推举的人里,挑了新大夫进了院。
之前一直和刘太医不对付的另一位副院判也被送出了宫。
弘旻的满月礼,依宋氏自己的性子,并不想大办,她已经抢了太多的风头,何必再争这个先。
“还是等福晋出了月子,就和弘晖的满月礼一起办了,也省去一趟功夫。”
胤禛不同意:“弘旻是兄,弘晖是弟,没有凑合的道理。”
宋氏无力阻拦。
这日她去给福晋请安……
里头榕儿在说话:“福晋,爷和宋格格都不想操办大阿哥的满月礼,怎么咱们反而积极?”
方桐这个月子坐得舒坦,太医上心、宫女尽心。
弘晖有奶嬷嬷和宫女全身心照顾。
她生孩子时太过惊险,德妃发了话,胤禛也守得更严。
外头好奇的人也不太能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
方桐只要好吃好睡,放轻松就行。
她看着外头的身影,声音轻柔:“我既同意四爷请封宋格格为侧福晋,这便不只是弘旻的满月礼,也是宋格格晋升为侧福晋的体面。”
“同意折子是表面,大办宴席才是里子。我同宋侧福晋合得来,田田又那样可爱,不支持她支持谁?”
方桐这话是按照古代人的思维。
就让大家以为她是把宋氏收成了自己人,又因喜欢小格格,才善待她好了。
比起在外的丈夫,天天处在同一屋檐下的后院“同僚”其实更为重要。
宋氏这样的温柔养成系,处成闺蜜一起养老,不比什么臭男人都好使?
确保宋氏听见了她们的对话,才结束这场请安。
福晋真的不在意……宋氏的心这才定了。
甜甜则不管什么宴,只要能减少大早上去御门“办公”的次数,她都当成是放假一样开心。
弘旻的满月宴。
连万琉哈氏都想办法,让几乎离群索居的宣妃博尔济吉特氏,带着她过来赴宴。
亲自给宋氏道喜。
四福晋还在坐月子,不能出面。
宋氏便是做为侧福晋,完全主持了今日的这一场宴席,确认了她做为四阿哥后院半个女主子的地位。
甜甜的风车滑轮小车在孩子之中大受欢迎。
和大福晋家的姐姐们玩游戏,谁赢了才能骑上一圈。
另一边桌子角落,齐氏对着还是一袭淡色宫裙的武氏嘲讽道:“武格格,你现在知道,我们女人在这后院,没有孩子是无论如何也升不上去的。”
“福晋喜欢听你弹琴又如何,现在坐上侧福晋位置的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已经有了一儿一女的她。”
“多才多艺有什么用,还是不如肚皮争气来得好使。”
说完,齐氏自己碰了武氏的杯子一下,一饮而尽。
武氏拿着杯子,眼神看着哪怕华服在身,言谈仍是局促的宋氏,淡淡道:“我不弹琴,弹的是琵琶。”
齐氏翻了个白眼,她才是对牛弹琴!
外头小太监通传:“太子妃到!”
瓜尔佳氏一袭半旧的孔雀蓝宫装,脑袋上的簪花有一点歪,神色凝重,身形依旧优雅而来。
宋氏连忙上前迎接:“给太子妃请安!”
瓜尔佳氏直接握着她的手:“本宫来迟了。宋侧福晋勿怪。”
宋氏只是侧室,储君妃都来了,才是真的给四皇子面子,也代表太子跟弟弟的“和解”意愿。
只是瓜尔佳氏牵着宋氏的手,往里走,动作和神情都有些着急,一路跟她示意的人都顾不上回礼。
宋氏敬酒的时候,宫女将酒洒在了她的裙面上:“太子妃,您的袖子也沾上了,实在不好意思。”
“一起去换吧?”
瓜尔佳氏跟着宋氏走,离开人群的视线,她低头道:“侧福晋,那天的小宫女跟我无关。四福晋她知道吗?她还好吗?”
方才她想过来南熏殿,太子授意两个侧福晋拦住她,起了一些争执后,她才成功过来的。
索额图一直想离间太子和瓜尔佳氏,也想利用瓜尔佳氏。
太子妃不愿同流合污,可身为储君妃,背叛储君……这也背离了太子妃入宫的初衷。
入宫后,她的心一直煎熬,还没有做出决定,只是希望这一次乌拉那拉氏先不要误会她。
宋氏无法代替四福晋回答,只是温柔笑着道:“太子妃,虽然妾身和您接触不多,但妾身很是敬您。”
“妾身相信,四福晋她也是一样的。”
她拿出一颗蜂蜜糖:“这是甜甜最喜欢的糖果。”
“太子妃,一切都会过去的。”
瓜尔佳氏看着宋氏,接过了糖。
男宾席,胤禛正应付着兄弟们。
太子没有来,脸色最难看的便是大阿哥胤褆。
他是皇长子,可老四生生夺走了嫡皇孙的位置,这让他如何不郁闷!
偏偏他在家暗示大福晋他的不爽,伊尔根觉罗氏却完全看不懂一般。
另一边三阿哥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五阿哥最近的“乐趣”就是找三哥的茬,看到胤祉吃瘪,他多喝了两杯酒。
胤祺高兴,难免拉着亲弟弟九阿哥在席上连轴转,气氛热闹得都有几分怪异了。
苏培盛小跑到主子身边:“心裕大人来了。”
胤禛眼底原本有些无聊的神色,瞬间一冷。
他起身到门口相迎。
赫舍里心裕比起兄弟都有些发福的身材,显得异常瘦弱。
他的笑容看起来谦逊,眼神犀利:“四阿哥,不是微臣不请自来,实在是你那天宴会上,漏了东西没带回来。”
“微臣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再来送一趟。”
他侧过身子,露出了身后两名由太监们护送着的旗服美人。
一青一白,她们盈盈行礼:“给四阿哥请安!”
外室有多精彩?说来听听?
第56章 有多精彩?说来听听?
胤禛的神色僵硬。
这两个美人,那日在赫舍里府上也出现过,满身心都在防备的胤禛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心裕也只是面不改色摆手让二美下去,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谁知今日,在弘旻的满月礼上,心裕居然还敢来这么一手!
仗着太子背后的内务府不敢多话,公然送人……
大阿哥等几个成年皇子,这会儿巴不得看胤禛吃瘪,自然不会也不敢去“告密”太子。
酒喝得不少的三阿哥更是直接笑了:“心裕大人,你也太体贴了。”
“四弟后院正没有人伺候,你就送了两个新的来。”
“四弟,换成我是你,一定收下。”
五阿哥反应也快,酒还没咽下,就回他:“三哥,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你这话要是被里头的三嫂听见了,回去指不定还要怎么跟你闹!”
三阿哥向来最听太子的话,当着大阿哥的面,胤祉帮着赫舍里心裕可太正常了。
正巧,又叫五阿哥抓住了把柄。
胤祉也知道,胤祺这么说,那自己的妻子董鄂氏必然是要知道他劝人收妾室的事了,气得重重放下了酒杯。
年长的大阿哥下意识看了心裕一眼,拍了拍三阿哥的肩膀:“三弟你别担心。”
“我看着三弟妹和大福晋一样,也是贤良之人。说不定听了,回去也帮你安排两个。”
宫中的阿哥所,原就不是宽敞的地方。
男宾席面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了,心裕从头到尾也没想着瞒人,那两位女子姿态更是从容不迫。
四阿哥不叫她们起身,她们也就这么扭着身子。
女宾这边陆陆续续也都听见了。
方才还都在有意无意夸赞宋氏和弘旻的女人们,举起了筷子,眼神不在餐桌,而是意味不明看着宋氏。
也有在观察大福晋和三福晋反应的。
甜甜看着额涅脸上不安的神色,宋氏周遭的光圈都开始晃动了,显然受了不少的影响。
小家伙的眼神眯了起来。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故意破坏娘亲和弟弟的第一场宴会。
廊下的小红鸟,察觉到了什么,展翅又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角落里的齐氏趁无人注意,从屏风缝隙探出头,隔着层层绿植,瞧见了外头的两名美人。
只这一眼,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她手中的筷子随意一搁,转而想抓着武氏的手,声音很轻:“又要来新人……”
“看来那两人的姿色,还不错?”武氏躲闪开了齐氏的碰触,无声笑了一下。
齐氏这个无根的墙头草……方才还想挑唆武氏和四福晋的关系。
现在乍一看到新人,又想拉她这个“旧人”一起联合抵抗了?
武氏都稀得搭理她。
宋氏确实一下就紧张,但她怕的不是未知的新人。
而是做为“女主子”,第一回在南熏殿策划的宴会,若是出了岔子,不欢而散,那便是没能完成任务。
是她的失职,也就愧对了四爷和四福晋的同时提拔!
宋氏深呼吸,努力调节,想到了什么,起身招呼着太子妃道:“今日有一道锅子,用的是新的底料,味道很是不错……”
太子妃轻轻答:“是吗?那快请上来尝尝。”
宋氏便抬手吩咐,宫人开始忙碌。
三福晋已经收回了方才脸上不悦的情绪,只是凉凉道:“宋侧福晋,这可是四阿哥尝过,也喜欢的新底料?”
四阿哥外出*自己惹到的赫舍里一族,搅得前朝后宫不安宁。
偏偏三阿哥总想捧着太子,还要去插嘴人家布的局。
就知道,男人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只想跟她生嫡子,其实心里还是想着收新人!
宋氏这会儿自己是儿女双全,还晋升为侧福晋了,牵连她们做什么?
偏偏这场给宋氏长脸的宴席,三福晋要是不来,五福晋且还不知要到处去哪里说她的小话。
三福晋这是故意在戳宋氏,在场都听得出来。
五福晋最是“了解”三福晋的气性:“三福晋怎么还上了火气?”
“一会儿你也尝尝,若是喜欢,可以找宋侧福晋问问方子,回去也给三阿哥准备一份,不就好了?”
“俗话说得好,先抓住对方的胃也就是抓住了对方的……”
五福晋捏了捏手中团起来的深色帕子。
有人附和着笑了。
热闹的锅子是端上来了,围绕着新底料的话题却是越来越歪了。
宋氏听着满座控制不住的走势,突然很是想念四福晋。
也怀念的看了一眼齐氏和武氏的角落位置。
她是真的能力有限啊……
幸好弘旻已经叫奶嬷嬷抱下去了,应该快结束了吧?
太子妃在这时给宋氏夹了一道豆腐。
宋氏愣愣看着面前突来的热菜,这是回应她方才递过去的蜂蜜糖,还是……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在宋氏的脑海里升起。
或许原本赫舍里心裕是不必过来的。
那两个美人,最初可能是太子想让太子妃带过来的。
朝臣的宴会上互赠美人,自古有之。
但这是皇城,他们皇子还住在阿哥所。
赫舍里家的人找太子,走内务府的渠道运进来的美人,按理交由太子妃最为顺畅。
即将掌宫权的储君妃,给宫中其他院子安排侍妾,是上位者的恩赐和体贴。
便是皇帝知道了,说不定还要夸上两句。
瓜尔佳氏应该是拒绝了。
所以气定神闲的优雅太子妃,今天来的时候才会是有别于以往的匆忙慌张,心神不定。
但谁能想到,太子和索额图已经猖狂到,直接让心裕这个补位的人送过来……
瓜尔佳氏以为她已经拒绝阻止了,便没有再做提醒。
所以这块热乎的软豆腐,是源于太子妃这一刻的歉意?
宋氏的脑子飞速运转,都快烧了……听见了女儿的心声。
【我靠!】
【心裕背后比他弟法保还要精彩!】
男宾席上,原本面无表情的胤禛,眼神一亮。
有多精彩?说来听听?
不过那两个**字又是谁教女儿的?
与其同时,南熏殿后院的方桐,乾清宫的康熙,永和宫的德妃都抬起了头。
是田田的声音!
【心裕瞒着妻子觉罗氏在外头养了外室,私生子还带回去,记在觉罗氏名下。】
【觉罗氏至今还被瞒在鼓里……毕竟当初心裕可是十分痴情,跪在豫亲王府面前,指天指地发誓一生只爱觉罗氏一人。】
看着有人当着自己面欺负额涅的甜甜,出离愤怒,不知道自己的心声已经突破了一部分的限制。
把自己用灵力查出来的事实和细节,在心里嘚吧嘚吧嘚,一股脑往外倒……
皇帝从暖阁出来,开始往武英殿走。
德妃放下手中的凤仙花瓣,想了想,吩咐宫人出去办事。
胤禛越听,心中越发淡定,他控制着自己的神情。
当初纳兰明珠的儿子娶了康亲王女儿之后,索额图急需拉拢别的王府势力,心裕便成为了同豫亲王府联姻的人。
他应该也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这件事会在这个时候成为射向他自己的箭。
胤禛将心裕请到席上,如常敬酒。
心裕让两个美人站在原地,他还在笑。
家宴上,四阿哥当然可以拒绝他第一次。
说不定还真的以为,他们赫舍里氏拿他没办法。
今天众目睽睽之下,看他还能拿什么理由再拒绝他这一次的“示好”?
只要把人成功塞进去,到时候这两人受宠不受宠另说,也是赫舍里家埋在南熏殿的耳目了。
可胤禛的下一句话,让心裕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心裕大人,不是我不肯收。”
“而是,你自个儿都在外头养了那么多年的外室,怎么反倒让我当面收人,可真是叫我两难了……”
话落,宴席上有了一瞬间的安静。
“谁、谁养外室了?”心裕眨着眼睛,结巴道,“四阿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可不能胡说啊!”
大阿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的嘴角一扯:“是啊,四弟,你就是不想收人,找点别的理由就是了。都是做兄弟的,也不会笑话你。”
“大家都知道,心裕大人和他的发妻,从来恩爱不疑。便是多年来膝下无子,也只是过继了旁支的孩子。”
“心裕大人一直对他的夫人一心一意,世人多少羡慕咱们的姑母,更是欣羡豫亲王有这么一位好女婿。”
“这一直是我朝佳话,岂能叫四弟一张嘴毫无根据、信口雌黄,就破坏了?”
隔着走廊和屏风,大福晋深深看了大阿哥一眼,很快低下头意味不明一笑。
接过宫女来不及温的一杯冷酒,一饮而尽,用帕子擦去嘴角渗出的几滴酒,将帕子扔在了桌子上。
【大阿哥自己在外头也购置了两处院子藏娇。】
【大福晋哪里听得了他这话……】
女儿的心声及时响起,宋氏也只能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好友。
方才的慌张也渐渐被看戏的好奇所替代……眼神一直往男宾的方向探去。
在座哪个不好奇呢!
谁能想到赫舍里心裕居然是这样的渣男小人?
性情寡淡的四阿哥向来不是空口无凭的人,若他说的是真的,觉罗氏可就太惨了!
胤禛稳稳端起酒杯:“大哥教训得是。我说错话了,自罚。”
他喝尽杯中温酒。
心裕不自觉松了一口气,正要指责……
胤禛又道:“我应该先说说发现的证据,对吧?”
心裕一下就噎住了,脸色开始发青。
接下来只要心裕一提起外头站着的两位娇妾。
胤禛就继续用名字、院子地址、孩子生辰暗示他养的外室。
事情发生得突然,就算胤禛能查证,他不及汗阿玛那般能量,需要更多时间和人力来安排对峙,才能把心裕彻底按死。
今天还是先把这一场宴会,安然度过就好。
可心裕是彻底闭嘴了,两个美人他还是不肯带走。
众人为看这场好戏,也是一个没动。
甚至还有朝臣听见风声,能攀上亲的,都赶过来讨一杯酒喝。
胤禛看到户部满脸正经的富察马也到了,嘴角都忍不住抽抽。
……没必要吧?
在武英殿暖阁的康熙,手中已经拿到了暗探的密报。
这一回,他的脸色不再像之前看戏那般淡定从容。
豫亲王是大清开国铁帽子王之一,赫舍里心裕欺骗的是宗室女爱新觉罗氏。
这就是在打皇室的脸!
赫舍里索额图敢联合族人欺压爱新觉罗氏长达几十年,是不是也一直在背地里欺骗太子,也欺骗皇帝?
梁九功安静添着银霜炭,不敢多嘴。
赫舍里心裕骗妻的瓜一爆,现在胤禛收不收那两个无关紧要的妾室,根本不重要。
方桐在屋子里跟进情况,听到这么一个瓜的时候,恨不得现在就洗澡洗头,结束坐月子,出去看现场戏。
也不在乎她怎么再次听到了田田的心声。
听到就是赚到!
她很快写了两张纸条让榕儿交给宴席上的人。
至于收到后,谁会去请人,都没有区别。
这时在宴席上最忐忑的人变成了心裕。
在家里,三哥一直更为重视法保,弟弟是一等公,自己只是一等伯。
好不容易法保出事,自己暂时顶了上来。
原本很简单的任务,结果反而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
他在家族最重要的事,就是哄好豫亲王府的觉罗氏。
四阿哥怎么会知道他养外室的事?还知道得那么细致……
这个年轻的皇子也真是能忍,那天在家宴上,只字不提。
到这会,反手出击,将他死死钉住!
太子和索额图都不在,哪怕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在帮着自己说话,也架不住四阿哥一个又一个的真实细节。
偏偏他欺骗的人不是别家,正是面前的皇室。
回去之后,等待着他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心裕脑海疯狂运转,无论如何都得先让四阿哥把人收了。
以后不愁没有机会抓到他的把柄,再让他亲口洗清自己的“冤屈”。
他苦笑着,继续施压:“四阿哥,你越说越像真的。这样可是会害惨我的。”
“若是叫夫人知道了,回去一定要剥了我的皮。你可得亲自跟我回去解释……”
不跟他回去赫舍里府的话,就快点先把两个妾室留下。
干嘛为难他啊!
胤禛根本没听,朝他的身后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无辜:“心裕大人,你好像,来不及了……”
心裕飞速一转头。
远处气势汹汹,满脸风雨欲来的,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恩爱发妻——觉罗氏。
越过人群,她抬手就是两巴掌!
“啪!啪!”
药盒扶本宝宝起来,崽还能吃(含加更……
第57章 扶本宝宝起来,崽还能吃
觉罗氏出离愤怒,继续揪着心裕的耳朵:“好你个黑心烂肺的心裕!”
“这么多年把我骗得团团转,你是不是每天睡前都要在心里疯狂笑我?”
“笑我蠢得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养外室就算了,还有你们的小杂种,年纪比我们成亲时候都还要大!”
心裕顾不得疼,双手挡在身前:“夫人,你听我解释……”
“解释?算算日子,你的外室怀着身孕的时候,你都能到王府外头,跪在地上三天三夜,对着我痴心告白,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人。”
“连我阿玛都信了你的鬼话!让我退了亲,改嫁给你!”
“板上钉钉的日子,你怎么解释?”
“你是真能耐,用我的嫁妆,替你养外室,还有外室的孩子,你是真痴心啊!”
“误会,都是误会……”心裕想退而不能退,眼神向外求助,却无人敢上前。
觉罗氏在找趁手的工具:“我让你误会!”
“我不能生?”
“明明是你每次都让人给我下药,让我真的以为自己不能有子嗣,只能把外室生的贱//种记在我名下。”
心裕忍着疼痛,一直摆手,生怕觉罗氏找到利器:“夫人,你别听他们胡说!”
“都是假的,我没有养外室,椿恩他也是真的一直把你当成亲额涅对待。”
“他是最孝顺的孩子,你不是都知道的吗?”
觉罗氏另一只手丢了筷子扔了酒杯,脸如夜叉:“孝顺?”
“这么多年,我供他吃供他穿,只差没把他供起来。”
“他倒是孝顺,一心还是只念外室的好,正商量着要把我毒死,好把他的亲娘给接进府里当正室夫人!”
“把我害死,拿走我的位置,继承我的嫁妆,这就是你嘴里椿恩那兔崽子的孝顺?”
“你们打的如意算盘,都崩我脸上了!”
听着心裕的惨叫声,大阿哥不自觉摸着自己耳朵。
胤禛也在观察周围有什么能提供的工具……
心裕疼得双腿发软,哆哆嗦嗦:“夫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们这么多年的恩爱,岂是别人一番挑拨,就会消失的?”
觉罗氏也有些累了,松开他的耳朵,坐下:“胤禛,真是不好意思,借你的地方一用。”
胤禛愣愣,面上恭敬:“姑母客气了。”
心中大为欢迎,尽管用!
你们就在这好好说道,让我们大家都能听听!
觉罗氏顺了一口气:“来人,把那对奸//夫淫//妇给我拖上来!”
“看看我们模范心裕大人还有什么话说!”
心裕看到了一个个的熟人:“椿恩,这是怎么一回事?表妹?你怎么会来这?”
“他又是谁?”一个面如敷粉、衣着单薄的年轻男子被连拖带拽扔到了地上。
赫舍里椿恩低着头,眼神锐利而怨恨。
表妹童佳氏则是伏在心裕面前:“表哥,我是被陷害的……”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嚯!】
【心裕外室还养了小白脸,被觉罗氏直接带过来了?】
男人对有颜色的帽子反应,怎么可能不快?
他一脚踢翻那个年轻男子:“童佳氏,你多大他多大?”
“你他M可真是给我长脸!”
“他图你什么?岁数大皮肤松,还是我给你的银子?”
觉罗氏在一旁磕瓜子吐了一口:“心裕,纠正你一下。那是老娘的银子。”
“养了你们这一大帮子会唱戏的……”
“没有天天在我的面前唱,还真是可惜了!”
“我就觉得奇怪,你天天在我面前扮演深情丈夫,怎么回头你哥让你送妾室,你应得那叫一个爽快。”
“这一查,好啊!你都是惯犯了,那能不习惯吗?”
“现在,看看,你的表妹也会给你引荐新人,这滋味还不错吧?”
觉罗氏是豫亲王的幼女,自小娇惯,性情泼辣。
被心裕“骗”婚后,为了让她更蠢,心裕明令府中所有人都“听”觉罗氏的话,多年来不曾有人当面违背她。
如此,觉罗氏性情愈发任性妄为,说话口无遮拦。
哪怕她的身份尊贵,但这京中少有她的知心好友,便是有人知情,也无人同情她,告知她。
只要有一点怀疑的苗头,她就要炸了。
何况今天有人联合起来,一下把一大堆的证据放到她的面前。
皇帝听了半天,对着进宫来,早就已经坐不住的豫亲王点了点头。
该收场了……
豫亲王当即握紧手中的皮鞭,冲向南熏殿。
进门二话不说,不等人通传,也不见礼。
对着赫舍里心裕甩手就是一鞭子,照着他的脸打了下来。
心裕“啊”惨叫了一声,脸已经开了花。
“阿玛……”觉罗氏喊了一声,也不废话,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侍卫腰上,拔了一根马鞭对着逆子,也开始抽他。
那外室童佳氏还想护着亲儿子,被她的小白脸拽着哭:“夫人,救救奴才……”
心裕听了,被抽打的同时还不忘踹那小白脸一脚。
被绑起来的椿恩还想求情:“额涅,我是椿恩啊,您从小最疼爱的孩子……”
一开口,觉罗氏就往他的脸上抽:“逆子!我才不是你额涅……你想认的娘,在那,和小白脸一起,你想孝顺的人可多了去,别把我也算进去……”
“老娘觉得晦气!”
“嘶……”围观人群都忍不住脸抽抽。
【哈哈,就得这样,抽死这一家不要脸的!】
心裕和法保一样,仗着背后有人,不断作恶,挑衅他人。
如今,吃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鞭子破空的声音,不断响起。
心裕和外室一家,嘴里哭喊得不停。
豫亲王到底上了岁数,觉罗氏体质也不强,打累了停下来。
胤禛一个眼神,苏培盛连忙给二人端茶倒酒,递上温热棉布。
豫亲王接过擦着脸上大冬天出的汗:“老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没有劲了。”
快躺下的心裕想,这才一会儿,他都快被打死了!
觉罗氏理了理湿发:“阿玛,您长命百岁!”
“女儿,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觉罗氏看了看面前这一家子,她真是被恶心得一眼都不想再看:“只要阿玛不嫌弃,我这就回去承欢您老人家膝下。”
豫亲王喊来随从:“回去,叫家里炖上小格格最喜欢的羊肉汤。”
从知道自己被背叛的那一刻开始,觉罗氏的眼眶这才有些湿润,她是有人疼的女儿,无论何时,都有家可回。
“心裕,我要和离!”
“这些年,你花我的每一分钱,都给老娘吐出来!”
完了。
不管觉罗氏如何生气,只要心裕还能把人按在家里,就不算失败。
现在觉罗氏想和离,三哥那边他要如何交代?
“不,我不要。夫人,这些年来,我一心一意待你,你对我,就没有半点留恋吗?”
大福晋接过宋氏递给她的玄色披风,跨过现在已经不存在的男女分席,走到觉罗氏身边,为她披上:“格格,小心着凉。”
“大福晋有心了。”
大阿哥把大福晋拉到自己身边,放低声音道:“别人的家事,你掺和做什么?”
伊尔根觉罗氏也紧了紧云肩:“都是觉罗氏,当初爷不说都是一家人吗?”
大阿哥想走了。
大福晋看了一眼:“大阿哥那么着急做什么?”
宋氏看出大福晋的眼中,是对觉罗氏的羡慕。
谁不羡慕觉罗氏有豫亲王当靠山,她们自己就只能在这深宫,孑然一身,孤身奋战。
豫亲王又给了心裕一盖头:“少说废话!”
“和离书和嫁妆,少一个咱们就宗人府见!”
说完,挽着女儿,大步流星离开了南熏殿。
心裕不顾一身的伤,连忙跟上,哪里还记得一开始带过来的两个小美人。
她们早躲得不见人影了。
椿恩扶着亲娘童佳氏,小白脸低着头一行人在众人意味难明的目光中,一瘸一拐走了。
宴席到此刻,终于开始散了……
齐氏心有余悸,回去的时候脸色十分轻松,忍不住对着武氏道:“你心态可真是好。我都有些羡慕你了……”
心一旦死了,不再有任何期待,自然宠辱不惊。
武氏转身离去。
瓜尔佳氏还进了后院,和正愁没有人讨论八卦细节的四福晋,二人相谈甚欢。
太子妃是今日最后才离去的女宾客。想来也不是很愿意太早回毓庆宫吧……
胤禛送走了所有人,进了书房,枯坐许久。
甜甜迈着小短腿,进屋的时候,光影打在四皇子的脸上,半阴半阳,照得他清秀的脸,有着不同寻常的阴鸷。
“阿马马……”
女儿奶里奶气的声音,将胤禛唤醒。
他从阴影走到烛光之中,蹲下身边抱着女儿。
今日若是没有女儿揭露心裕的所作所为,他很可能就要顺势收下那两个细作妾室。
从前,身为排行第四的皇子,遵从君命,追随储君,是他既定的路线。
无论太子如何暴躁肆虐,猖狂无度,只要皇帝一日捧着他,他们其他人便只能忍着,不会有出头之日。
三大节,百官尚且要对皇太子行二拜六叩的礼节,并避太子名讳。
胤礽出行仪仗、冠服规格除些许裁剪,几乎等同皇帝。
十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直到田田到来……他一直想保护女儿,实际上,没有田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
到现在,都是女儿的能力在保护他。
他愧为人父!
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真正的强大,才能护着他们一家,护着田田。
小家伙叉着腰,理直气壮:“次饭……”
是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田田,你还吃得下?”宴席上,她可没少忙着填补五脏庙。
她生得尤为可爱,女宾席上哪个大人不会忍不住,给她塞点小东西。
甜甜心虚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努力吸了吸。
反正她升级了,识海空荡荡的,吃多少都能消化。
找到正当理由的甜甜对着四儿爹伸出双手……
扶本宝宝起来,崽还能吃!
胤禛做出“十分用力”的表情把女儿抱了起来:“嘿~咻~”
女儿表示抗议:“甜甜很亲(轻)!”
“好好,亲……”胤禛趁机香了女儿一口。
小家伙满意了。
生闷气的主子爷把自己关在书房许久,也就只有小格格能把人叫出来了。
瞧,脸上还能带着笑……
这一天,沈太医给坐完月子的四福晋请平安脉。
离开时候,悄悄把一个东西放在了滑轮小车的空篮子里。
小红鸟察觉到上头有些许熟悉的气息。
一头栽在篮子里面,用嘴巴啄来啄去。
被小宫女发现了,连忙把它“救”了起来:“哟,是不是吃太多了,飞不起来,栽进去了?”
“啾啾~”
[谁肥了了?]
[老子天下第一帅!]
这动静引来了在试新衣服的甜甜注意。
量尺寸的奶嬷嬷喜滋滋道:“小格格果然又长大了,这新做的衣服又短了。”
小家伙骄傲挺了挺胸膛,却忘了吸住小肚子。
小肚子“Duang~”先凸了出来。
惹得屋子里的四福晋和宋氏带头笑了,宫人也笑。
甜甜恼羞成怒,正好出来查看小红鸟,对着他道:“泥少次!”
小红鸟气得飞回自己的廊下架子,只能踢了一下食盆,以示抗议。
小宫女和小太监只是笑:“不愧是小格格的鸟,脾气还挺大……”
堂堂大妖:“………”
更生气了!
甜甜这才捡起空篮子里,包得四四方方的一个蓝色礼盒。
四下张望,谁给她的小惊喜吗?
闻了闻,有药香……沈太医的。
拆开蓝布,露出了一个也是四四方方的红木盒子,打磨得十分光滑。
上头放着一个小纸条,画了一只嫩黄色的小蜜蜂。
给她的?
甜甜打开,歪着脑袋辨认。
“祝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落款画了一块玉佩,有一个小缺口。
玦?
是漂亮小多多啊!
红木盒子被细分成八个不相通的小格子,里头都放上了包好的小药丸。
清心丸、解毒丸、消食丸、救心丹、不痒粉、驱虫散……
其中消食丸的分量最多!
不得不说,是真了解她。
收到礼物的甜甜很高兴,只是为什么多多小朋友不亲自交给她?
这么偷偷摸摸做什么?
没事,等她准备一个回礼,把人叫出来问问。
药盒被小心翼翼放入甜甜的珠宝匣里。
等甜甜开始翻找自己的宝贝,想送一个礼物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并不容易。
那红木药盒制作得十分用心,是多多从知道小家伙生病开始,就跟工匠学习,一刀一笔打磨而成。
那些药也是他在父亲帮助下,精心配置、熬制而成。
沈太医其实也很矛盾。
四皇子对自己的“警告”,历历在目,同时他却也因此在太医院节节高升。
但南熏殿对待他,也还是十分有礼。
一时分辨不出,四皇子的真实意图。
但沈青不愿意儿子没有朋友。
哪怕那人是金尊玉贵的小格格,孩子间纯洁的友谊不容破坏。
沈青还是帮着收集了一些难能可贵的药材。
也希望四皇子看在这些救命药的份上,不要太生他的气!
“啾啾~”小红鸟察觉了小家伙的烦躁。
[你在找什么?]
【送礼物,真难!】她跟小伙伴吐露心声。
小红鸟感觉自己的羽毛都在发酸。
“啾啾~”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去帮你找来!]
甜甜上下打量小红鸟的爪子。
【算了,你都没有手,不能打磨东西。】
【还是苦命的崽自己来吧……】
小红鸟:“………”
他只有一双飞天遁地、战力无双的翅膀。
输了!
第58章 不甘手残党的小桔灯
事实证明,甜甜小可爱的动手能力,基本为零。
早有胤禛放在书桌上,那五官都分不清的泥娃娃作为证明。
几天下来的功夫,南熏殿众人都知道小格格一心在捣鼓新玩意儿。
“小格格,在做什么呢?”
路过的谁都问上一嘴,小家伙每次都有新答案:“车车……”
大福晋家的姐姐们都喜欢!
但她的轮子根本就画不圆。
“娃娃……”
冬天没有泥了,都是冻土。
外头太冷,四儿爹也不会允许她一直呆在外头。
“X@,#$%,^&*……”
到最后,已经开始叽里咕噜,胡说八道了。
宋氏第一时间想帮女儿,不过在这后院,她最拿得出手的便是细致的针线活。
可甜甜对针,那是与生俱来的抗拒!
甚至平时都有意无意,不愿意靠近针线盒。
这不宋氏一拿起线……甜甜迈着小短腿,人就消失了。
最近的日常包括吃饭睡觉,每天看一眼弘晖的方桐,也看明白了。
这不就是小家伙突然要做“幼儿园手工作业”,难倒了一堆的大人嘛……
母胎单身的她当然也是个手残党。
在乌拉那拉府邸多年,也就把一手字写得差不多能看而已。
所以一进宫才偏爱武氏弹的好琵琶,确如仙音耳在旁。
正好,过冬时节,内务府送来了一筐颜色还有些发绿的桔子。
小青桔啊……
阖该这作业任务落在了她的头上,这不就来灵感了吗?
方桐开始上手剥桔子,吃了一口,这个还酸着。
下一个……这个甜了一点。
小弘晖过来扒拉额涅,一小瓣的青桔被放在了他的唇下。
好奇的宝宝舔了一口,整个崽一下脸被酸得皱在一起。
“哈哈……”没良心的方桐笑出了声,又把甜的那个放在他的唇下。
这回,好奇宝宝说什么也不肯舔上一口了。
圆乎乎的小手推开她,浑身抗拒,眼神水汪汪的,委屈巴巴。
方桐连忙安抚亲儿子一下。
然后叫人找来小蜡烛、胶水、针线、木条等,根据小学课本上的内容,很快缝出了第一个丑兮兮、歪扭扭的桔子灯。
方桐认为,第一次试验成果,完美!
在宫人们一言难尽的眼神中,这个成品被挂在了小格格的床榻边。
甜甜闻见桔子清香的味道,第一眼醒来就看到了。
那青桔皮上,可是用针戳出了一只小蜜蜂的形状。
就不信小家伙不上钩……
很快甜甜就被勾到了方桐的小书桌旁边。
出于对针线的天然抗拒,方桐于是说:“你也可以用纸糊。”
好的,小家伙学废了。
于是一个更丑、更歪,五颜六色的小桔灯出炉了。
甜甜脸上沾着了彩纸,正想学着四福晋点起小蜡烛的时候,发现她压根就没有放蜡烛进去,已经把青桔皮彻底给封死了。
塞不进去了……
小家伙低下头,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宫人们顿时开始异口同声夸赞:“哎呀,小格格的品味真是好……”
“看,这些颜色搭配得多么巧妙!”
“是啊,没有用针线都能粘得这般好,小格格真有天赋!”
“这第一个都这么好了,简直不敢想象第二个能好成什么样……”
……
方桐:“………”
仿佛亲眼见证熊孩子是如何诞生的!
但小可爱果然重新燃起了斗志。
这一回,小蜡烛放进去了,桔子皮又粘上了,小木杆也穿过去了,甜甜完成了!
小桔灯被架着,小格格到处走,收获着一个又一个的夸奖。
多多小漂亮还不知道在哪里。
但之前大福晋家的姐姐们都会跟她分享好东西,甜甜抬起头:“要给姐姐们看!”
胤禛想了想,大阿哥今天人在军营。
将小家伙打扮好,裹得严严实实的,带着她往文华殿北面的撷芳殿去。
这还是法保和心裕大瓜事件之后,甜甜第一次过来。
一向规矩温柔的大福晋,出来接待时候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甜甜第一时间闻到了药草的味道,小姐妹一出现,心头一点小诧异很快被分享好东西的心情给盖过了。
五个小姑娘围在一起,开始制作小桔灯。
聚精会神的甜甜半路去了净室,才听见大格格和二格格压低说话的声音。
“二妹妹,你不许说!”
“大姐姐,你就不担心额涅吗?”
“额涅瞒着这件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不能每次都自作主张!”
“可你没发现额涅这些日子真的很不对劲吗?气色也越来越差……”
……
甜甜捂着耳朵,慢慢从过道挪了出去。
她虽然可以很轻易知道别人的秘密,但她尊重姐姐们的隐私。
这也是她在御门暗室的时候,不大主动打听消息的原因。
甜甜是有原则的好崽崽!
只是等众人围在一起吃点心的时候,甜甜的眼神难以避免落在了大福晋的身上,瞬间就知道了秘密。
【大福晋有身孕了……】
伊尔根觉罗氏现在身上也是两个白色的双重光圈。
所以甜甜一进门就闻到的药味,一下就知道出处了。
【但她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
算算女儿之前说过大阿哥夫妻会有长子的时间,还真的来了。
胤禛负责把人送到,神情淡定。
方桐没有听到,只剩下宋氏多看了好友两眼。
在这个节骨眼上怀的孕,心情大概真的*好不到哪里去吧?
外头豫亲王府觉罗氏和赫舍里心裕婚变的事情,在满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大家一边骂心裕道貌岸然、下流无耻,一边还是有不少人,跑去劝说觉罗氏不要轻易和离。
什么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回家给父母添麻烦?
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日子怎么过不是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什么心裕对她其实没得说,瞒着她不也是为了她好之类的屁话!
觉罗氏根本不听不管:“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
一句句怼完就直接去宗人府提请和离。
前几十年,她活在“夫妻恩爱、养子孝顺、家庭和睦”的谎言里。
现在谎言破碎,她爱新觉罗氏又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
童佳氏一个依附别人的外室尚且都过得“滋润”,凭什么她堂堂王府格格,要委曲求全!
她就是不回王府,在外头独居,住山间寺庙、道观,也能过得衣食无忧。
天大地大,她哪里去不得?没了心裕,她还能饿死不成?
不少女眷其实都在心底为觉罗氏叫好!
可反观伊尔根觉罗氏,她一进宫,就被困在了撷芳殿,这里还有四个年幼的女儿,都只能依靠她。
母族指望着她讨得皇长子和惠妃的喜欢,他们一家也好继续在四九城里有立足之地,能有更好的资源提供家族子侄上进(吃喝)。
明明知道大阿哥在外头养了两个外室,只要他不把私生子带到她的面前来,大福晋都只能装作不知道,忍气吞声。
满足他继续要嫡长子的“唯一”要求!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从前有所猜测心尖的酸和苦,也只能强制按下。
现在看到了觉罗氏的肆意和决绝,大福晋的心里如何还过得去?
面对现在这个期盼已久的孩子,大福晋的心里却比谁都还要沉重。
在偷偷传太医确诊之时,伊尔根觉罗氏甚至不愿意第一时间告诉日日都在期盼的丈夫。
凭什么?!
他在外潇洒快活,在宫里假装疼爱女儿,实则根本不在意她们。
在女儿受毓庆宫弘旦等人欺压时候,也从未维护过她们。
自新婚起,大阿哥未曾尊重过她这个发妻一丝一毫。
但自己还是要按着惠妃和胤褆的意思,哪怕耗尽她的生命,也要一胎接着一胎的生,成为满足他们的生育工具。
自己这一生到底活成了什么?死的时候,她心中不会有一丝后悔吗?
这些话,只能埋在伊尔根觉罗氏自己的心底。
女儿年纪太小,不能明白。放眼宫中,又能与谁人言说?
宋氏却读出了大福晋心中的苦涩。
自己之前,甚至比大福晋还要无依无靠,如今有了田田,又有了弘旻,她很是知足。
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大福晋。
留下了几盏桔子灯,四阿哥一家人离开了撷芳殿。
带走了疑问。
***
又下过了一阵大雪,沈至玦收到了一只小蜜蜂信封送来的邀约。
还是在武英殿外的凉亭里,多多收到了其中一盏甜甜亲手制作的桔子灯。
“呵呵,沃西欢。”甜甜从随身小斜包里拿出多多特制的红木药盒,表示她的感谢。
“登登,给。”
看着面前五颜六色、说不出是什么审美的桔子灯,沈至玦笑得眉眼弯弯:“真好看!”
“小格格手真巧。”
甜甜忍不住扭了扭小屁股:“嘿嘿。”
她就知道,自己的手艺一级棒!
突然从袖里掏出了一块生姜,她指了指外头蓬松的雪地:“雪人!”
又挥了挥手里姜,点了点自己的小秀鼻:“鼻子。”
沈至玦忍着笑。
他知道,小格格讨厌吃姜,淋了雨也讨厌喝姜汤,太辣了。
难为她从哪里偷出来的这一把生姜……
“好!”沈至玦点头同意。
两个裹得圆滚滚的小朋友,一下就到雪地里开始堆雪球。
不远处,寒风中的小红鸟,翻着白眼。
他不就是化成原型,现在还不能说话……
等他的真身一出现,指定比这个木匠小瘦鸡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小红鸟暗自神伤,发现小主人完全没有在意他。
迎着冷风飞过去,故意落在雪球头上。
“你……爪爪!”甜甜大喊。
有印,她和多多小哥哥还得重新捏……
小红鸟闭着眼睛继续捣乱。
最后被小家伙一塞,当成雪人的围脖,成了冰天雪地里的一抹直挺挺的艳色。
送钱游戏再也不跟四儿爹玩了(营养液……
第59章 再也不跟四儿爹玩了(营养液1千加更)
武英殿暖阁里,银霜炭和地龙烘得屋子很是暖和。
“桔子灯吗?怪有趣的。”康熙收回视线,评价道。
廉价,但是新鲜。
胤禛如实回答:“四福晋想出来的主意,小孩子都喜欢。”
赫舍里心裕骗婚的事,让康熙的心里很不舒服。
太子叫赫舍里家的人都教坏了!
长大后越来越变得心胸狭隘,嫉恨弟弟,不寻思继续笼络人,反而直接上手段。
可那些手段一点都不入流,无疑会把这些以后帮他治理朝政的兄弟推得更远。
原本皇帝也不愿见豫亲王府和赫舍里氏的联姻失败,但心裕是该惩罚,也只能顺了觉罗氏的意。
“她倒是个好的……”康熙随口夸道,拿起了手中的折子,“原本你们新婚,便可以准备出宫建府了。”
“朕舍不得田田,便想着多留你们几年。现在看,还是到外头去,省得像是皇玛法硬要拘了田田似的。”
出宫去,不叫同毓庆宫挤在一起,太子或许也能看得开些。
“看,田田玩得多开心……”康熙看着宝贝孙女,语气愉快。
“儿臣谢汗阿玛恩典!”弓着身准备退出的胤禛,语气亦是感恩戴德。
知道能出宫,甜甜应该就更高兴了!
康熙猜到了什么,淡淡补了一句:“不过,御门的暗室,暂时还拆不了。”
胤禛:“………”
完了,出宫路途遥远。
以后要更早起床上早朝,田田怕是要炸。
……
那一日从撷芳殿回来,宋氏借着年节,难得主动到永和宫请安送东西。
不久,宫外传来消息,赫舍里家的一等公法保病情加重,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从姚佳氏给他戴了绿帽子的事件开始,法保一直郁郁寡欢,朝也不上,门也不出。
一天瘦弱过一天,东西吃得越来越少,太医和大夫束手无策,药石罔顾。
法保在某个大雪过后的清晨,被发现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死不瞑目。
而被和离后的心裕在给弟弟法保送葬途中,不知为何遭遇山贼。
人是活了下来,但据说,还能走路,就是从此……少了一条腿。
觉罗氏听说之后,不仅大方上门送礼看望,还在家里大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理由是为他“祈福”。
甜甜评曰。
【山上的笋都快被觉罗氏夺光了……】
这日,大福晋刚收到赫舍里家的后续消息,人还在发懵。
宫女来报:“德妃娘娘做了腊八粥,吩咐给各宫都送了一点。”
御膳房里有永和宫的人,点心向来最是出彩。
提着食盒的宫女来到跟前,大福晋一点头。
宫女揭开食盒,将还冒着热气的腊八粥端出来,盛上一碗。
她的声音很轻:“娘娘吩咐,这里放了清心百合、安神莲子,还有固本的银耳、活血的红枣,请大福晋慢用。”
宫女的话意有所指,大福晋这才抬头仔细打量她。
“你是……”认出人来的瞬间,大福晋没有说出口。
“宫女”点了点头:“大福晋若是喜欢,娘娘会再送来。”
大福晋目送她离去,将一碗腊八粥尽数吃完。
那天晚上,二格格第一个发现额涅换上了新衣裳,戴上了新首饰。
命人做了一桌丰富的饮食,吃得很是高兴。
法保死了,但当初所有人都不在意的姚佳氏活了下来。
人世间,再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
宋氏有一句话说得对,一切都会过去的。
大福晋还有四个女儿,肚子里又有了新的生命,她没有理由不振作。
到最后谁熬死谁,还不一定!
甜甜收到了一盏制作特别细致的桔子灯,来自大福晋的手笔。
她拿去给多多小哥哥看,语气有些丧:“好看……”
她送给对方的那盏灯,相较之下,实在有些辣眼睛。
沈至玦笑着:“小格格当然要拥有最精致完美的灯。”
“而我已经有了颜色最丰富的一盏。”
停在小格格肩膀上的小红鸟又翻了白眼。
甜甜点头:“还有,鸟围脖的雪人,天下第一好看!”
小红鸟这下不翻白眼了,扬起了骄傲的下巴。
“小格格说得是。”多多担心道,“就是他好像有些爱翻白眼,我回去查查,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啾啾~”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
大福晋再次有了身孕的事,起了不小的轰动。
来源于大阿哥不遗余力的宣传。
同时,不知道哪里传出了一条消息。
好像是因为和南熏殿走得近,所以大福晋才这么快又怀有身孕。
太子妃有一点心虚,起因其实是她有所猜测,跟佟佳妃提了一嘴。
毕竟这两年,皇宫里谁也没有南熏殿出的孩子多。
不知被谁听了去,落在了三福晋的耳朵里,那可真是不想相信,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和四福晋多加往来。
又忍不住要骂都是那小气的五福晋他塔喇氏,让她分了心神。
五福晋当然反手就骂了回去。
然后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所有人都在说南熏殿的风水好,有利生养。
就是一些年轻的嫔妃也时不时在南熏殿附近走动。
康熙见状,索性直接公布了,年后要让成婚皇子们出宫建府的旨意。
这下,三阿哥和五阿哥差点联合起来闹了:“什么意思?”
“阖着就要让我们的动作最慢?”
大阿哥不免也有些担心。
太子反正不可能出去,只是眼神狐疑盯着瓜尔佳氏的肚子。
太子妃和南熏殿走得不也是很近?这也不灵啊……假的吧!
皇子们在互相观察的时候,乾清宫暖阁里,气氛却并不轻松。
胤禛这些时日在户部,察觉官员们离开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有些直接睡在值房,连家都没回。
年关将至,户部需要清点各地一年总数,忙碌一阵子是有的。
但气氛如此沉重的盘点,数据很差吗?
这日看到宋远疆在角落扶着枯树,弯着腰。
上前,才发现他是在吐。
苏培盛打来水,拿来帕子为宋远疆清洗。
“多谢四阿哥。这是下官的老毛病了……”他压力大的时候,容易恶心呕吐。
“不舒服的话,就回去歇息,需要我代为请假?”
宋远疆连忙站了起来:“不、不,多谢四阿哥。”
“只是尚书大人、侍郎大人他们且都在,上峰穆布真年纪比下官大,熬得更久,他的药都直接在署里熬了起来,下官怎么好意思自己回去休息?”
“我在外面透一口气,缓一缓就好了。四阿哥关心,下官铭记在心。”
胤禛缓慢转着手里的玉扳指,目送宋远疆进去值房。
像是感受到背后的视线,状元郎还差点摔了一跤。
苏培盛笑了:“大家为了过一个好年,也是不容易……”
胤禛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南熏殿如果有味道的话,近来一定是“桔子味”的。
这里风水好的传闻一出,就是外头的女眷们进了宫,给贵人请过安后,都要想着法子到这里转两圈。
原本是清净、略显逼仄的阿哥所,都叫人夸得一块砖、一片瓦都显得比旁的地方,来得眉清目秀。
又打听到小格格最近喜欢吃桔子,于是新鲜的桔子那是一盒一盒的往南熏殿进。
连乾清宫都把贡桔多留了一筐给田田。
但宫人们也不能天天吃桔子,有的酸有的甜,下一个永远是在开盲盒,都快玩出心跳了。
总算在甜甜玩小桔灯快玩腻的时候,谁曾想四儿爹又开发了一个新玩法。
这一回,小桔灯里放的不再是小蜡烛。
而是各种各样的……金钱。
小到铜钱,大到十两重的大黄鱼,更有花花绿绿的银票。
甜甜学着用小桔灯给它们称重,猜数,准确的话,就是她的。
东西都有固定的重量,很快甜甜就发现了这个“送钱游戏”的窍门,天天大赚一笔。
宋氏在一旁,看到四爷拿出大小黄鱼的时候,心脏都差点漏掉一拍。
她隐隐感觉到,每次四爷从书房里拿出新东西教导女儿的时候,必然和前朝有关。
那便是她不能问的事。
甚至担心四爷的小黄鱼不够,把自己存下来的一些银锭偷偷放进父女俩的教学小箱子。
胤禛发现之后,给宋氏送了一个尤为精巧的梅花簪子。
这事,方桐也发现了。
先是惊讶于一个还没有出宫建府、领俸禄的皇子,居然能随手拿出小黄鱼。
然后便在心中默默骂起(羡慕嫉妒恨)了这些积蕴深厚的贵族们。
那自然是四阿哥之前的养母孝懿皇后还有生母德妃给他的!
也少不得康老爷的赏赐……
乌拉那拉氏的嫁妆里也有一些,不过最多的就是三万压箱银。
多看两眼,方桐便发现小家伙其实被亲爹诈骗了。
答对,给钱。
但答错,是得还钱的。
这不是金钱游戏,而是算术游戏。
一来一往,其实田田箱子里的钱,并没有增加,当然也没有减少。
比起后期的康老爷,雍正还真不算是个“坑爹”。
方桐一边吃着贡桔,一边看戏,心想她要不要教田田算总数……这样说不定还能算出四阿哥这时候的“私房钱”。
到底还是忍住了!
小家伙除了小蜜蜂之外,最喜欢同款颜色的小黄金,如果发现自己“被骗”,该多伤心!
这锅,还是留给四大爷自己背吧!
方桐这么想着……某日清晨,南熏殿响起女娃娃巨大的哭声。
小格格一哭,弘旻和弘晖两个小小“姐控”也开始跟着哭。
宫人一时手忙脚乱,各哄各的。
但都默契看向小格格的方向,并以或明显或隐晦的目光无声“谴责”着主子爷。
那么大一个爹,欺负小孩子做什么!他也好意思……
“鱼……鱼……沃的鱼……”
今天是胤禛的教学总结日,他让女儿算总数,然后告诉她,其实都没有变。
甜甜每天称来称去,称了个寂寞!
【崽白忙活了!】
【再也不跟四儿爹玩了!】
小黄鱼有味道的一章(温馨提示)……
第60章 有味道的一章(温馨提示)
这句话可是大杀器!
小格格甜甜的性格一直很好,除了有人直接欺负到她们头上来,她才会真的冒火。
平时就算不想吃药、不想吃菜、不能玩耍,都是有商有量,不会乱使小性子。
出生到现在捅出最大的篓子,便是在皇庄时候擅自跑到山林间迷了路,叫大人们一通好找。
但丰隆皇庄也因此有了现在名声渐起的“灵泉”。
哪怕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要求每天早起去御门“上班”,只要四儿爹陪着她,甜甜也都很好哄。
但方才,小可爱拒绝了亲爹的怀抱……
胤禛感受到女儿第一次的抗拒,心里也有点慌了,忙道:“好好,阿玛这就带你去找鱼。”
正好,早膳有一道炖黄鱼汤,白白的汤汁,飘着绿色葱花,散发着清香。
甜甜误会了:“卜……假鱼。”
一旁的宫女纳闷,啊?明明是黄鱼不是甲鱼啊……
“明白明白。你吃了这条假的,阿玛带你去找真的!”
哄着女儿喝了鱼汤,走到御门前,胤禛对着白玉阶广场:“世间,最富有之人,几乎都在此处。”
“谁的鱼最多,得我们自己发现。”
【哼!】
【行,宝宝这就把他揪出来!】
甜甜鼻子出气,挽起根本挽不动的袖子以示气场。
大冬天的,袖子一层层,怎么可能让奶娃娃冻着?
九龙鞭声响!
官员们在风中站定,除了官袍微微晃动,沉稳如初。
皇帝在龙榻上坐定,神色淡然之间,眉头微蹙。
不敢相信,他布置了那么久的机要任务。
年后就要启程,却处处听官员报说钱不够、粮不够,军马、战车、弓弩、装甲通通都不够……
还要他再宽限时日!
国家大事,岂能拖延?他要这满朝文武何用!
富察马齐闭了闭眼,在这节骨眼上,作为户部尚书他也只能继续奏报。
否则大军出发,之后粮草不能为继,影响战事,那他才是千古罪人!
“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今国库盘点完毕,虽有营余,但仍不足,同预计之数仍有较大差距。”
“节后所动,事关社稷,还望万岁爷三思!”
工部、兵部尚书齐齐出列,弓着身子:“臣等附议!”
今天一上班就火眼金睛的甜甜,在暗室里,煞有介事地摇头。
【可是明明这些人,手上身上都是小黄鱼的味道。】
【阿玛的户部是大头……还有一个,味道冲得要死!】
【这是把小黄鱼都放哪里了……】
哪里哪里?金条在哪里?
原本龙榻上的康熙眯着眼睛,这会儿开始放光了。
朕也想知道,国库的银子都去了哪?
胤禛藏在袖中的手,转起了玉扳指。
他猜对了……但没想到女儿的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力。
涉及金银,和她之前所说的大人喜欢女装、娃娃等私密,还有天灾地动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事。
这其中,弯弯绕绕,没有那么浅显易懂,且轻易不好触碰。
为此,胤禛甚至差点付出了“父女情深”的代价。
天底下,多少的银子也不能跟女儿相提并论!
胤禛悄悄在心底又提高了底线。
【这个新来的户部员外郎,家里的小黄鱼特别特别多……】
【都被他塞在茅厕墙壁的夹层里……】
【这可真是,里外都是屎黄屎黄的!就说味道为什么特别冲!】
【臭死宝宝了!yue……】
康熙&胤禛:“………”
是有点难评!
姜还是老的辣,康熙已经恢复了淡定神色,钱本来就是铜臭!
哪个臭钱不是照样买粮照样花?
他的眼神一一扫过三个带头请命的尚书:“马齐,国库的银子盘点过了,那……你们自己的呢?”
皇帝的声音很轻,但其中的意味已是叫大学士和六部尚书心头齐齐发寒。
富察马齐一下跪了:“皇上,国库不丰,国政难行,臣身为户部尚书,自知责任无法推卸。”
“但若是涉及自身,臣清者自清,不惧任何调查。”
康熙赞道:“说得好!我朝一部尚书当有如此气度。你近来几乎没回过家,你们辛苦朕也知道。”
“这样的小事……”康熙往下看,指着某个方向,“你,你是新来的?”
户部员外郎辉发那拉穆布真左右看了看,确定天子指的是自己。
顿时神情惶恐,出列跪下:“臣穆、穆布真新、新到不足半年,给、给皇上请、请安!”
康熙双手交合,询问道:“这是吓到了,还是……”
户部侍郎声音也在发抖,还是为下属解释道:“回皇上的话,穆布真为人谨慎敬业,在术算一道上颇具天赋。就是他天生有一点口吃的问题。”
“术算天赋,好啊,好得很……那便由你开始吧!”康熙缓缓道,“这个缺口填不上,朕也不想为难任何人。”
“都,按规矩来吧!”
“户部的事,由户部的人督办,就由四皇子……负责吧!”
这可是国家最大的钱袋子,太子和大阿哥神色一震,正要开口……
早准备好的胤禛出列:“汗阿玛有所令,儿臣万不敢辞!”
“只是这事,没有先例,还请汗阿玛立个标准,儿臣好在之后照章办事。”
父子俩打着配合,似乎没有因先前太子从中作梗的事,产生任何一点缝隙。
皇帝觉得四儿子对储君,如何能有其他想法?
四儿子也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藏得很好,很好……
康熙这时当然赞成:“四阿哥说得也有理,从这个谁……穆布真,那就从你开始查!来人……”
天子所令,太监和侍卫的队伍一列撒了出去,当然还有皇帝的暗卫带着不一样的命令先行出发了。
穆布真的腿这下更软了,跪在殿上双眼无辜看着上峰户部侍郎。
富察马齐还在低头思索。
有不少平日里和穆布真交好的人,已经纷纷开始求情:“皇上,穆布真向来低调,因自身缺陷从来安分守己,不敢逾矩,私底下连宴请都不大前来。”
“对,微臣愿意为穆布真担保,他绝无任何贪赃枉法之行径!”
“穆布真自身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若他就这般接受调查,之后不免人人自危啊,皇上!这还如何安心施行政令,因公办差?”
……
胤禛眼神有些空洞,看着站在末尾的宋远疆。
新科状元郎的神情很是茫然。
穆布真是他的新上峰,年纪也不小了,但到任后从未对他有任何严厉之举,在少年心里无疑是待人宽和、严于律己的典范。
宋远疆挺了挺胸膛,像是在劝自己。
他不会看错的,皇上只是随手一指,辉发那拉大人一定没事的!
胤禛嘴角带了一丝不明的笑意:“大人,汗阿玛好像从未提及贪赃枉法之事,你怎么反倒先给穆布真大人贴了罪行?”
“几位大人若是真对穆布真大人如此有信心,又何惧朝廷盘查?”
“至于不能安心施行政令,因公办差,这话就更奇怪了。监督察吏是常有之事,怎么你们就心虚不肯好好为朝廷做事了?”
这几位出头鸟一下沉默了,胤禛画风一转:“当然我猜,几位大人是想表忠心的……”
“记得你们同穆布真大人的家,路程隔得也不算远,顺便一查也不是什么难事!”
“原本这也该是监察御史之责,现下朝廷有大空缺,汗阿玛可否请左都御史大人一同协办?”
康熙意味深长看着四儿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
康熙在位已经三十多年,朝堂之上难免冗沉,贪腐结私必然不在少数。
但这一次为了准噶尔之战,康熙愿意拿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开刀。
若是真伤筋动骨,难免出征之日,会有后堂失火之忧。
不是他愿意纵容贪官污吏,而是眼下实在不是好时机。
太子看出了皇帝的犹疑,连忙道:“汗阿玛,大事在即,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大阿哥也看出来了,附和道:“四弟,你想做什么?这是不想让大家过一个好年吗?”
胤禛的试探点到为止,连忙跪下行礼:“儿臣逾矩,汗阿玛恕罪!”
康熙让他起来:“无妨,这不是正在立标准吗?往后你自己也能把握一个尺度了。”
天子这么一开口,底下朝臣们的心又定了不少。
看来皇上只是一下被国库尚空虚的事给气着了,想拿户部的人开一下刀。
叫他们再好好想想“办法”!
这把火应该不至于烧到其他五部的人身上……
他们不知道甜甜已经在心里开始点名了。
【第一排倒三个,礼部的藏在祠堂的丹书铁券里,真是孝出强大……】
【第五排第六个,吏部的,他没有鱼,都是花花绿绿的纸,交给他的妾室到外头搞事了。】
【第十排第八个,刑部的,好家伙!他这是在审讯室里收,也在审讯室里藏,刑具下头满金满银,谁有胆子去拿?】
……
胤禛的脸色越听越白,一一记住人头。
康熙的脸色是越来越绿,有些他本来就知道,有些居然还真的没被查出来过。
好啊,平时一个个都是忠君爱国的嘴脸,私底下还真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偏偏哭穷、哭惨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戏精,还有脸跳在众人前面找国库借钱!
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因等着派出去的那一小队人,接下来的官员只听礼部、太常寺和鸿胪寺等人,说一些年节祭祀、接待外宾的如常事宜。
再没官员敢开口要这要那……
直到,为首的太监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太监步伐移动,殿上飘过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
饶是皇帝和胤禛心里有所准备,也没想到还真的被“味”着了……
这大冬天的,辉发那拉穆布真到底在家里挖了多大的茅厕!
才有这么绵长的一股味。
忍过了最初的怪异,胤禛的心间却有两分喜悦。
贪官的茅厕越大,金条就越多,能用于国政百姓的钱也就有了。
康熙也想明白了,心间的火却是更盛。
这些人,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拿走朕的钱!
他们该死!
太监脚步匆匆,跪在高阶之下,他已经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深呼吸,他准备将这一路上拟好的词说了,奈何方才所见实在有些震撼,他一张口仍是暴露了紧张:“万岁爷,穆布真大人家里,藏了好多好多金条!”
大殿之上,瞬间安静。
穆布真的脸上血色全无!
不,这不可能!他藏得那样好,行事向来低调……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发现。
知道茅厕有夹缝的人,他早都处理干净了。
今天这事,太过突然,到底是谁要害他?
可又有谁能告密?
梁九功张了张嘴收回诧异,指正他的徒弟:“魏珠,你好好说!”
“什么金条,哪里来的金条?”
“奴才失仪!我们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在大人院子的茅厕,有夹层,只撕开了一条缝,里头就开始往外掉金条……”
“都是十两重的大黄鱼!奴婢先行回宫,不知往下挖,还能有多少……”
宋远疆觉得风声开始远了,耳朵轰鸣,他方才是不是幻听了?
他认为憨厚勤勉的上峰,居然偷偷在家里埋了一面墙的金条……
方才那些为穆布真说话的同僚也傻眼了:“这是真的吗?茅厕里放金条,他是怎么想的?”
有人拽他,这时候哪里能说这个,骂道:“这么多的金条,穆布真你好大的胆子!你从何处贪来的?”
……
富察马齐的眼神如刀!
户部侍郎气得踹了穆布真一脚:“好你个蠹虫!平日里就属你最是节俭,熬药的罐子都是旧的舍不得换。”
“官袍上打补丁,套里头的白衫都是破洞,鞋子也是缝缝补补,阖着是省出金条来了?”
“你可真是好本事!”
“就是,好厉害的障眼法,把我们大家都给骗了!”
“皇上,这样的奸佞小人,就该好好严惩!”
“若不是有这些国之蛀虫,国库又怎么会有空缺?”
……
众人骂骂咧咧。
辉发那拉穆布真从一开始的满脸可怜,泪流满面。
在人群的指责声中到最后,逐渐变得麻木。
胤禛的注意力从魏珠身上的味道,逐渐落到了周围兄弟的身上。
从茅厕的小黄鱼被揭发的那一刻起,他特地留意穆布真的眼神。
辉发那拉穆布真不过从五品的员外郎,先前也只是工部的六品主事,熬到资历了才调到户部。
藏得起这么大的一笔款项,说他背后没有靠山,有谁会信?
但穆布真没有再看向任何人。
比起三阿哥和五阿哥只是纯纯看戏的眼神,倒是大阿哥和太子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
这一切的答案都只能从辉发那拉穆布真的口中得知了。
那些藏在人群里,或骂或安静的大小官员,殊不知他们的头顶上早就挂着甜甜的“小黄鱼”符号。
康熙深深看着他们,笑容很浅,起身:“胤禛,三日后给朕一个数。”
***
皇帝口中的“一个数”,留给满朝文武极大的悬念。
是人头数,还是金银数,亦或者单纯指穆布真茅厕里的黄金数?
散了朝,四皇子很快被一些官员围了起来。
最终被富察马齐从人群里拎了出来,救了他一把:“四阿哥,这事需要调派什么人手,老臣一应配合。”
国库银子的空缺,现在有地方补了,马齐当然比谁都积极。
回到户部,外头还有不少六部的人跟着。
这事,心中有鬼的人想知道下一步的动向。
心中没有鬼的人也想知道,别人的动向。
那些胆大包天,伸手的人下去了,不就可以趁机换他们自己(的人)上来了吗?
若是在这个时候完全无动于衷,不也显得很可疑(不合群)吗?*
要知道,康熙体恤臣下,不少人出于“生活所迫”找朝廷借银子。
就是完全不需要的人,不也得凑上去借个“一两”“二两”的充当人头?
否则不就显得他们妄自尊大,“不念及皇恩”吗?
这群人一路从御门跟到户部外头。
胤禛顺着马齐的话,问道:“我资历浅,又毫无经验。”
“不知有没有大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唰唰唰……”顿时里里外外不少人伸高了手臂。
胤禛笑着,揖礼道:“这员外郎穆布真案子的头一件事,便是要去他家中,查一查茅厕里到底藏了多少黄金。”
“我先在这里,感谢大家的辛苦!”
“咻咻咻……”举着手的人一下又放下了一大半。
“这种事,不是外头侍卫都办好了吗?”
有经验丰富的老大人解惑:“哎……侍卫能帮着把茅厕撬了,也不敢亲自清点金条。”
“再说了,除了墙壁里,还有其他地方,要不要再仔细查看?”
皇帝亲自派人盯着穆布真这事。
也就是说,整个茅厕里里外外,挖地三尺的事都得亲自干!
“反正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是没有那个体力帮这个大忙……有心无力,有心无力啊!”
官员是想知道下一步的动向,但并不想知道得如此具体,亲自挖屎。
老大人的话音一落,便有不少官员抬起脚步就往外走。
宋远疆第一个站出来:“四阿哥,远疆年轻,有这个资格一起帮忙吗?”
少年的眼眶有些发红。
这是他入朝为官以来,遇上的第一个贪污案。
他要亲眼见证伪善之人的铁血证据,如果可以,他还想亲手撕下对方的面具。
往后他才可以更加慧眼如炬,练就识人之明,不辜负朝堂栽培。
胤禛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微微一点头,让他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官员的步伐朝外走,嘴里还是在说着“穆布真可真是会做戏……”
身后四阿哥有力的声音传来:“挖一条小黄鱼,即可抽一银锭!”
“就当是我个人拜托诸位帮忙的一点酬金,完全由我一人支出。”
众人一下都停住了脚步。
一银锭,多吗?对官员明面上的俸禄来说,是不差的。
嫌少,那就比别人多挖几条小黄鱼,不就可以多凑几块银锭了吗?
“四阿哥所言,可是真的?”提问的人声音洪亮,正是刑部的完颜孟库里。
胤禛看着这个被女儿点名过的人,肯定道:“稍候我便会请求汗阿玛为我做背书,孟库里大人尽管放心。”
“如果能得你加入,想来穆布真一定逃不脱您的亲自讯问。”
孟库里挑眉笑了笑:“在那之前,四阿哥应该会允许微臣先去穆布真的家中,参与小黄鱼的清点吧?”
不过一点五谷轮回所的产物,哪里比得上他们刀口舔血的凶残可怖?
况且,能去到现场,便有了别的机会……
“当然。”胤禛双手背在后头,仍是点头。
盯穆布真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