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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童乐园二选一

    十一月,盛京落下第一场雪。

    甜甜披着孔雀翎的斗篷,随同皇太后、皇帝一行返京时,京中数月里最新鲜的事莫过于三福晋诞育了第二*位嫡子。

    接下来三福晋董鄂氏的日子,大抵就是生完儿子生女儿,生了一个死一个,只剩一儿一女的过程。

    先前那位她保下来的孔嬷嬷,后面渐渐就消失在了三阿哥的府邸里。

    但如今是庶福晋的田氏对待福晋的态度显然没有之前的和顺,董鄂氏自知理亏,害怕再被抓住把柄,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其余的妾室见了,有样学样,三福晋后来这一胎,养得难免不顺。

    等盛夏里,五福晋也怀上身孕的消息,从蒙古草原上传了过来,三福晋那一夜更是几乎睡不着觉。

    从前她在他塔喇氏面前的底气,这下怕也是要失去了。

    董鄂氏有时候回头想想,都忘了为何当初她自己要听信孔嬷嬷的话,去折腾田氏,现在反过来根本就是折腾了自己才是。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八福晋,八阿哥没能蹭上随扈的名额。

    按照内务府排次,在盛夏的天,他们也出宫建府,举办的乔迁宴上,皇帝不在京中,能登门的人也少了不少。

    以胤禩的性格,不可能拖着不办,弄得郭络罗氏的心中很是不得劲。

    原本选址被改就已经是一桩不快,现在乔迁宴的风头也比不上任何人,郭络罗氏如何能顺心。

    再等他塔喇氏怀孕的消息传来,郭络罗氏盘算着自己嫁给胤禩的年岁,心下当即就抛开了宴席的事。

    直接前往直郡王府,和大福晋坐了一下午,愣是不说自己的来意。

    直到宾客散得差不多了,才拐着弯打听,当初她在四朵金花之后,能怀上男婴,真的和福瑞小公主有关吗?

    郭络罗氏不直说,伊尔根觉罗氏自然也就装做不知。

    反倒是陪侍一旁的张佳氏,眼神闪烁,大福晋见状便安排了自己先走了。

    张佳氏果然上前去攀谈,可郭络罗氏不耐烦搭理一位庶福晋,告辞了。

    看来这一世的郭络罗氏依旧是没有儿女运道了。

    张佳氏看着她的背影,只是笑笑也离开了厅堂。

    ……

    等五福晋将胎坐稳后,根本不用郭络罗氏四处打听,她就将自己已经在家里供上送子观音像的事,到处在宴会上宣扬。

    旁人问:“去哪儿请的,这么灵验?”

    前头这几位成亲的年长皇家儿媳里,也就剩下五福晋还没有消息,由此她不得宠。

    丈夫都不过去了,她也就更不可能再怀上了,在外人看来正常。

    现在突然就有了,这都属于是老母鸡抱上蛋了,当然稀奇。

    他塔喇氏神秘兮兮:“直接找我,实在着急就先选画像,雕像的话就得等。”

    至于如何添个心意,五福晋只说真想的话,就多去神龟殿拜一拜就成了。

    等那些人拿到画像、雕像一看,隐隐约约能看出上头人物,眉眼间神似福瑞小公主的风采。

    私底下难免进一步产生联想……

    但这些,他塔喇氏想,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可是守住了秘密的。

    啥也没说。

    ***

    出去小半年,重新回到童乐园的甜甜,受到了小伙伴们的热烈欢迎。

    大格格已经“毕业”了,如今只在家跟着大福晋学习一应后宅事务,私底下也会请教李先生功课读书事宜。

    其余三姐妹花还是围着甜甜,问她草原上的趣事。

    甜甜一开口:“好玩好玩!可以喂狍子,它们是真的很傻。”

    其余不靠近的孩子们也都竖起耳朵在偷偷的听。

    “我们还遇上了山贼,真是好大一群人……”

    沈至玦皱起了眉,第一眼就看向了虞有桐。

    小凤凰却只是悠哉靠在柱子上,似乎在端详多宝阁上添了的新书。

    装的吧?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小公主的安全?

    装得还挺好……沈至玦于是也收起了紧张的神色,恢复面无表情。

    他可得沉得住气。

    但莫辛已经喊了起来:“什么?”

    “真的假的?公主这话听着像说书……”

    “当然是真的!”小蜜蜂从不说假话。

    “那里还有很多偷马贼呐,而且蒙古的头马烈得很……”

    佟佳善雅在这时终于出了声:“我才不信呢!”

    “我家刚进了一匹汗血宝马,草原上的野马还能有这个的烈性?”

    并不懂马的甜甜于是停了下来:“哇,汗血宝马……那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佟佳善雅:“………”

    其实她就是习惯性吹牛罢了。

    家里的汗血宝马珍贵,父亲再宠她,定然也不是她能轻易决定的。

    只是这个时候她哪里能说实话,只是梗着脖子道:“想看自然是可以的,不过……”

    “得等驯服了之后才行,不然不安全。”

    善雅说完,又强调般点了点头。

    不擅长骑马的克明在一旁跟着附和:“对的对的,高头大马可危险了。”

    甜甜看了看克明,又看了看善雅,终是没有说什么。

    二格格转而低声问道:“听说,喀喇沁部原本的郡王被革了,你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个呀……”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甜甜轻声一咳,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要开始讲述那三额驸是何等的无耻下贱……

    可善雅听不见故事,又喊了起来:“欸,听不见了……”

    方才没出声的钮祜禄阿娜佳还在写着笔下的字,轻笑道:“善雅可真有意思。”

    “你既不让人去你的家里看马,那福瑞不想叫你听见一点悄悄话,又怎么了?”

    从前福瑞小公主在的时候,风头最盛的向来是她,且她性格活泼可爱,虽也有轻疏,但行事、说话向来都公允。

    是以童乐园的学习、上课氛围向来安好。

    这段时间甜甜不在,童乐园照常开课,钮祜禄阿娜佳和佟佳善雅这二位的矛盾渐渐浮了上来。

    小布花的数量争个不停,有时候甚至会为了一朵两朵,当下就在课堂上吵了起来,定要先生定夺。

    虽一定程度上引发了其他孩子的好学,但如此课堂的秩序也受到了不少的影响。

    尤其蔺竹应对她们争吵经验不足,有时争辩不过,四福晋没有在场坐镇,宋氏怀有身孕不便到课堂上来,还得靠武氏出面。

    这会,善雅立刻回她:“阿娜佳姐姐,难道就不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的话,会自己去问,而不是像善雅妹妹这般,当众为难福瑞。”

    “你又不是福瑞,怎么就能替她开口说话了?阿娜佳姐姐可真是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说着说着还要甜甜主持公道:“福瑞,你说,我们谁说的是对的?”

    正在看戏的甜甜:?

    为什么突然有个二选一?

    第172章 他为什么不是妹妹?

    “她们最近总这般吵闹,田田你别管了。”

    四格格有些紧张,拉了拉福瑞的袖子,轻声嘀咕着。

    “真的吗?”甜甜转头,下一秒的语气满含惊喜,“哇,那你们干嘛羡慕我……”

    “童乐园这样热闹,我都错过了。”

    “你们继续吵!我爱看!”

    阿娜佳&善雅:“………”

    两个对头一时难得一致,面面相觑。

    方才躲在隔间观察小孩子反应的武氏和蔺竹也是哭笑不得。

    之前她们劝过多次,奈何这二人也是起了性子,拌嘴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是拉扯越是忌恨,下一次还总是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问题吵了起来。

    甜甜这一句……反而叫二人醒了神,她们的确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但可不是要成为众人看戏的跳梁小丑。

    这一日过后,两位争执不休的贵女,转向了“冷战”策划,虽还是各自为营。

    但童乐园一时也算恢复了和谐。

    不过眼下的甜甜,不在乎她们心下的改变,突然直起了脑袋,然后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已经下课时分,先生们自然不会拦着她……

    不过小伙伴们还没有跟她聊得尽兴,三格格就拉住她:“田田,你还没说完呢……”

    “抱歉,不过额涅那边需要我!”

    小伙伴们不明所以。

    唯有虞有桐再次分神化为小凤凰,飞到了祁宁院的廊下。

    果然,宋氏的第三胎已经发动了。

    正是年关各项节宴走动之时,正巧四阿哥夫妻都在宫中。

    幸得袁嬷嬷和桑嬷嬷早早都备得齐整。

    宋氏正在产房里,来回走动,嘴里还在吃着坚果,补充体力。

    看见女儿,喜道:“甜甜,你下了学堂了?”

    转而又疼了起来,面色骤变,还是不忘吩咐道:“快,让小公主去明间用点心……”

    母亲受难的日子,还是不好叫女儿看了,难免会害怕的。

    先前她那时候还小,怕是不大记得,现在她越发大了……

    甜甜却坚定朝着母亲走去,她握住宋氏的手,右手放在了隆起的肚子上。

    嬷嬷们想拦着她,宋氏感受到了什么,对下人摇了摇头。

    甜甜闭上眼睛,将灵力引入宋氏的身体,为她增强体质、恢复精神,保障更加顺利生产,减免了她的痛苦。

    类似后世打的无痛针。

    之前她还太小,灵力不足,若是用了,说不定不能完全支撑,只怕还会有反效果。

    今年有了小凤凰,不时给她塞了点天灵地宝。

    天下间女子,可以好受些的事,小蜜蜂还是十分愿意为自己的母亲做的。

    到底费了力气,甜甜脚步有些轻,乖乖走到隔间的小榻上坐着,闭目养神。

    众人心照不宣,互相装作不知道。

    只是心下愈发感念于小公主的孝顺,眼眶微湿。

    宋氏感到身上一轻,精神清明……等甜甜休憩了一小会儿醒来,众人便高兴告诉她:“恭喜小公主,又添了一位弟弟。”

    弘旻和弘晖也在今年初满三岁的时候,加入了童乐园。

    除此外还有早上李先生的唱书班,以及下午的练字课。

    刚从学堂赶了回来,比甜甜只早一步知道家里又添了弟弟的消息。

    两个小萝卜头靠在小床栏杆上,往里头看着那已经包裹好,戴着小帽,连手上都戴着半大手套的情形。

    小阿哥睡得正香,脸上褪去了红块,恬淡静谧。

    两个哥哥安静聊了起来,发出感叹:

    “他好小啊……”

    “是啊,他为什么不是妹妹……”

    田田姐姐那么可爱,他们早就达成共识,最希望的就是这一回能有一位可爱活泼的小妹妹了。

    那他们一定乖乖陪着她长大,陪她去看花,捉蛐蛐。

    弘旻大为叹气:“谁说不是呢……”

    “这次额涅不成,看来只能希望嫡额涅好好努力了。”

    “咚”的一声,弘旻的大脑门挨了一个大栗子:“哎哟。”

    “疼吧?”甜甜走了过来。

    “唔。”弘旻委委屈屈。

    “那你知道额涅生我们的时候,比起你得疼千倍万倍……”甜甜叉着腰,一板一眼教训弟弟。

    弘旻立刻站直了:“我知道错了。”

    “除了这个,还有呢?”

    “不该背后谈论嫡额涅。”

    甜甜点头,转向弘晖:“那你呢?错哪了?”

    弘晖同父亲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上,清淡淡,想了想,慢慢道:“哥哥言辞不谨慎,作弟弟的该提醒他。”

    “我没有及时提醒,记下了。”

    甜甜这才满意也挤了进去:“他还没有名字呢,咱们给他取一个吧?”

    “姐,为什么我小时候你没给我取一个?”

    弘晖无奈:“因为那时候田田姐也只有一岁,话都说不清楚。”

    “对噢……弘晖你真聪明。”

    甜甜笑着道:“那我们就叫弟弟,大聪明吧?”

    “好啊好啊……”两个弟弟又是无条件听从姐姐的话。

    三个小家伙围着新弟弟“咯咯咯”笑成了一团。

    站在外头的胤禛这时才满脸面无表情走了进来:“不许!”

    哪个孩子小时候得了“大聪明”的名号,长大了不得怪父母了?

    于是三个小家伙转而围着阿玛,开始讨论“为什么?为什么?”

    ……

    里屋的宋氏躺在床上,喝着汤,笑吟吟听着。

    方桐摇了摇头转了过来:“你辛苦了。”

    “不巧我们都进了宫,没能帮你坐镇。”

    “你倒好,半点没添麻烦,我们才进宫一趟的功夫,回来,你就完事了。”

    “宫里头娘娘听了,又是诧异又是高兴,赏下了好些东西。”

    宋氏答:“谢娘娘,谢福晋关怀。”

    “是孩子们懂事,不折腾我。”

    方桐没听懂这个“们”字,宋氏这才低声解释了一番。

    “难怪……”方桐愣了愣,“你现在精神十足,倒像只睡了一觉似的。”

    “田田她,确实是十分懂事。”

    能叫女子在生产时少受罪,这无疑是天大的恩德了!

    方桐一下就更不害怕了。

    之前知道穿的是大清的时候,她还暗自感叹自己的运气不好,不在女子地位最高的唐朝,也没能去见识汉时两位战神双星的风采。

    如今看,她的运气已经算是极好的了,上苍还派了一位小福星过来。

    叫她这多得的一世,愈发顺遂。

    ***

    准噶尔之战毕,皇帝开始着手处理内政大事。

    东巡之后,出于南方河流改道频发,康熙三十八年正月,皇帝便下诏:“朕将南巡查阅河工。”

    并嘱咐一切供应全部由京城备办,不叫沿途官吏、百姓受到叨扰。

    雍郡王府新年添丁,这个年过得喜气洋洋。

    甜甜刚过完年,就知道了要去南巡的事。

    同小凤凰聊天。

    【是不是要去曹家了?】

    【咱们去看看未来的大作家曹雪芹小朋友!】

    功德青天大老爷

    第173章 青天大老爷

    正月刚过,元宵灯会方歇。

    这日复朝,御门前,福瑞人在隔帘后一句。

    【不好,今夏河决淮、扬二地,伤亡惨重!】

    有了先前提醒地龙翻身的那一回,康熙没有任何怀疑。

    次日,皇帝一行便顺流而下。

    雍郡王父女俩依旧出现在先行队伍之中。

    认真算起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甜甜第几次南下了,不过这次的目的地显然是最远的一次。

    她的船在离皇帝不远不近的地方,既完备也不必过分拘着。

    一行人停靠天津之时,甜甜醒来就在船头开始钓鱼。

    肩上的小凤凰依旧醒目。

    [正巧外祖命我代他回乡祭祖,不过我的船只能跟在后头。]

    【嘘!】

    甜甜没有认真在听,她的心神都集中在水中的鱼儿,它们蹦蹦跳跳,说的内容却十分骇人。

    “咕噜咕噜……那个太守又开始让治下百姓投人到水中了,说是要压住水中恶蛟,令他不再发怒,好叫来年风调雨顺。”

    “什么人啊?是童男童女……而且专找那些穷人的儿女,其余富户里交得起钱的,都被放过了。只剩下穷苦人家,没有办法,只能被迫交出孩子……在家哭得死去活来的,吵闹得很。”

    “难道这河中真的有恶蛟?那我们怎么没看到?”

    “哪里没有!只不过他现下还睡着,你刚出生没多久,没见着罢了……”

    “那他吃了童男童女,真的会保佑案上的百姓吗?”

    “你太小了,不知道,这发水是河道、大雨、地势的事,非人力可及也!”

    “便是发了大洪水,那蛟也同我们一般在这水中浮沉,能不能活全靠命,童男童女不过是那太守用来压制百姓、收敛钱财的手段罢了!”

    ……

    两个小家伙听得都是义愤填膺,开眼一看,水下皆是幼童的骸骨森森,死不瞑目,叫人见了背后一凉。

    这一回,四福晋和宋氏人都还在后头,只得甜甜一人。

    她立刻问清四儿爹的所在,赶了过去。

    沿途,她照例走在街上,不少百姓都对这么一个玉雪玲珑的娃娃侧目。

    更有一卖包子的妇人直接拉住她,塞给了她一个包子道:“好娃娃,你生得这般好,怎地你家里的人没将你藏着,叫你出来这般瞎跑,可是要没的。”

    “快回家吧!啊!听话!”

    甜甜接过那包子,鱼儿们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难怪街上只见大人,连在街角嬉闹的童子都十分少见。

    更别提路过的学堂,里头满是破败。

    一路赶至外围人群熙熙攘攘,里头全是重兵把守的所在。

    当地知州尹泰正跟在皇帝身后,为他介绍着新建成的防堤大桥。

    希望皇帝采取他的治水方案,如此他才能掌握新工程的材料,也就能有更多的进账。

    眼见大桥风貌甚佳,康熙面带微笑,瞧见孙女,冲着她招手:“福瑞,你来得正巧……”

    甜甜一见那知州身上浓得骇人的颜色,行礼后,继续定住了身子。

    小鱼儿们不知案上官职改动,只是仍以太守旧称,但来到这座大桥,甜甜心中的骇然更甚。

    她气得心声都在发抖。

    【好一座大桥!】

    【当时筑基时填了好几副幼童的尸身,才叫柱子立住了,往下建。】

    【那些幼童的怨气仍在,不知何时就要夺了这岸上人的命……】

    【皇玛法紫气滔滔,更叫他们垂涎……】

    闻言,桥上桥上的百官,都忍不住变色。

    康熙立刻从桥上下来,着人拿下了知州尹泰。

    尹泰尚要开口狡辩,康熙根本不问他。

    雍郡王抓住一位他观察良久的副官,问道:“说!此事都有谁参与其中!为何没有一人上报?”

    那副官跪地:“皇上饶命!”

    “下官们的身家性命、家中老小都在知州手中,他只手遮天,甚至还罗织罪名将总兵潘育龙下了狱……”

    “下官胆小!下官罪该万死!”

    康熙开口:“潘育龙,可是先前曾跟过于成龙的那位?”

    “正是!”

    “他操练官兵颇有成效,朕正想着,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好啊!原来还有这一层所在!你们天津,可是好样的!”

    当日,天津知州以下,官员查抄,好大的阵仗,胤禛带头忙得脚不沾地。

    皇帝命人不许传出消息,若是这查抄之风传到这次江南等地,打草惊蛇,一路可就抓不到这些贪官污吏了。

    胤禛就更忙了,等他回到下榻的行宫处,见女儿乖乖睡在榻上,想来是白天时候玩得太累了。

    老父亲松了一口气,回去稍微休整,次日继续在公衙办案。

    苏培盛脚步匆匆冲了进来:“爷,您快去看看……外头……”

    胤禛皱眉。

    苏培盛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这些年早也修炼得十分老成,还能有什么事叫他如此惊慌失措!

    “话都说不清楚……”

    苏培盛定了定神:“实在是小的无能,还请爷亲自到外头看上一看。”

    胤禛起身,还没到衙门外,就听得门外喧嚣震天。

    只见百姓们,手中端着装骸骨的器具,跪在衙门前高呼:“青天大老爷!”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前那杀千刀的尹泰抢走吾儿,叫我们上告无门,求骨无路。”

    “如今苍天显灵,叫小儿尸骨得以入土为安,好好安葬!”

    “今后也叫我们有地方去拜祭……”

    ……

    哭声和谢恩声音震天,远处还有源源不断来的百姓。

    能从水下挖出骸骨,分辨尸身,叫他们一一还家。

    还不叫那已建成的大桥、堤坝改制,除了他的女儿,怕是再也没有。

    百姓们不读书,未开智,暂时还想不到这一层,可胤禛一下就明白了。

    难怪福瑞昨儿睡得那样沉,半点没有叨扰他,原来是她比父亲还要忙碌。

    她是如何下水,又是如何辨识尸首的……胤禛不想知道,只想知道,这件事,对女儿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皇帝人在大桥边,同样接受到了来自百姓的“高呼万岁”,正笑着接纳了万民伞……

    又思考要不要同意建庙立祠……

    雍郡王跑回了行宫屋子里,女儿果然还睡得沉沉。

    额间隐约有金光闪烁,但一恍惚,又似乎是他看错了。

    胤禛喊来太医,诊断女儿身子无恙后,便只是陪着她。

    甜甜睡得很沉。

    路遇不平,她安抚亡灵,引导他们魂归正处,还了尸骨于他们人间的父母。

    同时,她还散尽一周灵力,改善河道,清除淤泥,加固堤坝……

    这些一夜间成事,她也累得够呛。

    幸而功德也随之附上,缓解了她丹田灵力虚耗的痛苦,在梦中修行。

    一声声的“青天大老爷”,抚平了她过度运用灵力的伤痕……

    曹家照见原型

    第174章 照见原型

    皇帝一行从天津出发,往清口而行。

    渡河后,康熙换乘小船,沿途到高家堰、归仁堤、烂泥浅等地巡查。

    每到一个地方,甜甜都要耗神,她随行的宝石已经都被吸干了。

    小凤凰看不下去,也不再搜寻灵珠给她。

    [逆天施行,其中牵涉因果甚重,你可考虑清楚了?]

    如果说,在天津大桥的骸骨,引发了小家伙的怒气,让她一夜之间肃清河道。

    往下,这大半个河域,若要全清,非得花费一年半载不可。

    更何况,水利非一人一时之功,这样简单的道理,甜甜当然明白。

    只是灵力疏通河道的事,甜甜会做,但不会教。

    那些图图画画,她还没学!

    看着小公主埋头不听,只是闭目养神。

    虞有桐回到身体,很快带着一堆的图画,在街上吆喝。

    若有人能看出他图画中的门道,便能赏银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虞有桐就这么沿途招揽治河之才。

    把人带给福瑞,甜甜再把人连同图纸一道扔给四儿爹。

    他们就可以真的去“无忧无虑”玩耍了。

    胤禛惩治了贪官,汇报的同时再提交治水人才,又是一通忙碌。

    第一趟抵达苏州转到江宁之时,甜甜终于得空能休息了,也来到了最初想一探的曹家。

    具体的并不是真正的曹家,而是曹家花费大量金银建造的行宫。

    甜甜只花费了一个晚上,就从曹家派来的小丫头嘴里套出了七七八八的消息。

    “回小公主的话,家里暂时没有名或者小名为雪芹的小公子。”

    “不过家主兄嫂的确留下了一遗腹子,尚在胎中。”

    “家中主母的独女不日便要出嫁,选的也正是那扬州的探花郎。据说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我们姑娘的嫁妆也是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甜甜一拍板:“我要去观礼!”

    由是福瑞小公主要参加曹家独女出阁宴的消息一传来,上下更是激动,为其女更是添了一份尊贵。

    当日,甜甜换上一袭轻裳,跟着小丫头进了曹家。

    作为当地织造,且多次接驾设典,曹家自个的府邸也是修得富丽堂皇,光华耀人,亭台楼阁,交相辉映。

    或许在初入金陵的林妹妹眼中,要处处陪着小心,但甜甜已经见惯了皇城里的派头,抱着“游客”的心态甚是放松。

    倒也一路感慨,曹公文字的造化和功底,能从家人的叙述和儿时的回忆中,写下不古文章。

    一路大大小小的婆子、丫鬟护送着小公主过垂花门,过穿堂,转回廊,走过两条长长的南北通道,才抵达了后头一座小院。

    一座叫人觉得熟悉的凿花粉油大影壁,后头一半大门,小小的居室。

    【我这是来到了凤辣子王熙凤的地方?】

    甜甜的心声照例还有地域限制,曹家的人暂时都还听不见。

    她顿时起了更大的兴致。

    婆子喊道:“小千金来了!”

    只见屋内一披着孔雀翎纹香色披风的妇人走了出来,头上簪着晃眼的点翠凤钗,眉目如画,清秀之余还有几分严整,她笑着道:“不及远迎,还望小千金恕罪!”

    院中还有两排的婆子管事正在等着回话,各个敛神垂目,恭敬严肃。

    便是京中治下恭谨的府邸,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前儿正在迎亲,长辈们少不得应酬,怠慢了小千金。”

    “想着,那些繁缛礼节并非小千金之所好,才叫人请您过来,叫我做个陪。”

    ……

    甜甜听着,回头还见有婆子急着找到一个大丫头模样的人回话,那大丫头压着声音道:“没见夫人有贵客在,慌什么?”

    “姑娘,是急事!前头……”

    后头的话,甜甜被妇人的招呼一时遮了没再听见。

    等坐下后,甜甜才发现原来妇人小腹微隆,难道她就是丫头口中那有遗腹子的兄嫂?

    那这肚子里的不就是……大文豪曹公?

    妇人马氏还在询问介绍小公主要去看、去耍的东西,外头又起了喧嚣。

    “夫人尽可先处理,我先坐着便是。”

    “实在怠慢了。”

    “原本就是我临时过来,给你们添了麻烦。”

    “哪儿的话,小千金要来,自是蓬荜生辉之事……”

    甜甜感受到了曹家此时的大家气度,皇帝尚且接待得体,一个好奇心盛的小公主,自也当寻常亲家闺女般招待,既不失礼亦不过分殷勤,叫小孩子失去了兴致,反而扫了小公主的兴。

    这处居室不大,隔着屏风,甜甜能听见堂上婆子们的回话。

    “大夫人,谭家相迎之人今日交上的礼单,不少东西同箱子里的一对,都不对劲。老太太叫回了您,过去一叙。”

    马氏皱眉:“都有哪些不对?”

    “东西都是齐整的,只是工艺、斤数、纹路有许多不对的地方,倒像是……被换了的。”

    “谭家探花郎双亲皆无,只有一年长义兄,不想他那位义嫂竟是个如此货色。”

    “她这是想搅和了这一门婚事不成?”

    马氏又到屋子里,请了小公主一同前往老太太的院子。

    姑娘们也都在此处,在次间围着新娘子说说笑笑。

    甜甜被安置在了同龄的小丫头里。

    想来这些便都是马氏那遗腹子长大后,在这园中的玩伴了。

    也不怪马氏全然不防备她听了去,毕竟小公主满打满算五岁的年纪,这样大的事,五岁的小丫头哪儿就能懂了?

    没见这些同龄人开口问她:“你就是今儿家里要迎的小贵人?”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和我们一起玩双陆,可好?”

    “晚些时候还能一齐去看那探花郎……嘻嘻。”

    ……

    甜甜胡乱应着,先看向新娘子——书中林黛玉的母亲贾敏的原型。

    能生出黛玉妹妹的大家闺秀,自有一番风流气度。

    她被姐妹们围着正中,多少也听见了前头老太太和嫂嫂的对话,却能平静回着姐妹、闺友们的问话。

    “往后你可就到那扬州去了,我们就不好再见了。”

    “扬州不过一船来回的路程,等我收拾习惯了,定还要再回来看你们的。”

    “你这娇滴滴的身子,能叫那船折腾几回,还是有机会我们到扬州去看你吧。”

    “怎么?你也想找一个探花郎嫁过去了?天底下哪儿就来那么多的探花郎?”

    姑娘们笑成了一团。

    ……

    老太太喊曹大姑娘过去,她才面露忧色,应召到老太太的身旁坐下。

    大概府邸里的老太君们形象都是一致的。

    甜甜看着曹老太君孙氏,这位康熙的乳母,也同皇太后娘娘一般模样,不过衣着、气度更减一层罢了。

    孙氏握着女儿的手:“过了今日,你便也是别人家的大夫人了。”

    “这事,便叫你一同知道,参谋参谋。”

    “你的聘礼单子,谭家多有不实诚,你觉得,该如何?”

    二更红楼梦没了怎么办?

    第175章 红楼梦没了怎么办?

    曹大姑娘闻言,面上是超乎少女的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她接过聘礼单子,另从马氏的手中接过了一份誊抄本,低着头认真对照了起来,露出颀长而白皙的脖颈。

    马氏站在自家婆母的身后,位置上却又更加靠近二夫人。

    她的目光还在次间的小丫头们身上,时刻准备着照应任何突发情况。

    一袭褚衣,只在脑袋上簪了红花的大夫人皱着眉不满道:“谭家这也太过分了!这没有父母高堂在的人家,就是上不得台面些。”

    “咱们小姑花一般的人儿,才貌双全,名满江宁,外头多的是捧着山一样高的聘礼单子要娶的才俊,怎么能受这般委屈?”

    对比续弦硬要扮得成熟老气的大夫人,二夫人身着镶红边外罩衫,脑袋上是时新的绢花和攒心珠钗,温婉庄重。

    她见老太太不说话,笑意浅浅:“可叹谭家探花郎那般人物,家中竟无得力人手为他操持。”

    “幸得老太太对他多加赏识,才叫今日有了这桩好姻缘。”

    “好”字的重音落下,未有人应和。

    孙氏听着两位儿媳的话,仍是默不作声,只是定定看着女儿。

    曹大姑娘抬起头:“娘,此事还有不少疑点,一时无法下结论。”

    孙氏面色沉稳,目光中有赞赏,问道:“仔细说说。”

    二夫人看向大夫人,后者撇了撇嘴,做儿媳的向来是比不得女儿受宠的。

    反正幸好,这在府中样样得意的姑娘也快出阁了,往后她们也能少了一桩事。

    曹大姑娘缓缓道:“依*着诸位长辈来看,这里头被动了手脚的事,谭公子他可知情?”

    马氏身边有管事回了话,她这才上前道:“要不说是老太太亲自调教出来的姑娘,这脑子就是比旁的要灵些。”

    “有婆子、丫鬟到前头去看了,瞧着探花郎的模样,端正雅派,不像是参与其中的样子。”

    “再者,那帮着接应聘礼的小厮有说,搬运的人都不像是探花郎身边的,大抵还真是他家里人背着他的安排。”

    曹大姑娘答:“马姐姐向来最有识人之明,若再有旁的证据,一应收拢就再好不过了。”

    “眼下各项东西保持原样便是。”

    孙氏和女儿对视了一眼,那谭家的义嫂是只看得到眼前的人,本来去了扬州,站稳脚跟后,也是要想法子将人收服了的。

    她自己露出了这么大的马脚,反而省了曹大姑娘另外寻事的功夫。

    只不过这些事得排在曹大姑娘和丈夫探花郎达成一致的前提之后。

    在这期间,义嫂若还有旁的行为,叫探花郎也心生不满,才是真的把事情挑明的时机。

    当然,曹大姑娘议定的前提,还是她相信母亲的眼光,为她选中的探花郎,会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否则婚前的过程中,除了这样偷梁换柱,叫人恶心的事,任谁都会不舒服。

    孙氏连连点头,马氏立刻道:“明白了,我这就吩咐下头的人重新封好了,做好印记,不叫人再有旁的说法。”

    话落,外头又有人进来传话:“老太太,二老爷这会儿过来了,说是有话要急着回您。”

    明间又是一番布置,隔开了男女分席。

    二老爷身后跟着斯文俊秀的探花郎,走了进来。

    探花郎开口,暗示他刚发现聘礼单子疏漏的事,大为致歉,只希望不要因为他的轻信和疏忽,叫两家生了嫌隙。

    他定会重新将单子上的东西补齐,也会同家里人讲清楚,另外再多添置一二,以表他诚心诚意求娶曹家姑娘的态度。

    探花郎言辞恳切,姿态端方,叫隔壁分席的姑娘们见了,实则听不太懂他那些隐晦的表达,但一个劲对着曹大姑娘夸赞,二人真真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不枉曹老太太左挑右选,最终才定了下来。

    曹大姑娘低着头,在花一般的女眷中,姿容艳绝,娇羞可人,夺目得很。

    一场可能导致婚变的错乱,就在新婚小两口的默契和成算间,消亡。

    婚礼顺利进行,宴席上热闹非凡,又是今日江宁城上的一段佳话。

    甜甜又跟着马氏,到了前头的私席,见着了曹家的年轻才俊。

    以皇帝的颜控,当年曹寅能得选伴读,其后成为御前侍卫,又当上銮仪卫治仪正,负责接待和应试工作,其貌自然查不到哪里去。

    曹家这些年来的基因强强结合,一代更比一代生得出众,家中又是锦绣堆,养出了愈发娇贵的公子和千金。

    也难怪曹公,从中汲取了大量的文学养分,照着家族的原型,写成了千古流传,至今无人超越的红楼绝唱。

    甜甜越看,越是遗憾,为何曹公如今还没有出生,多少人的遗憾便是未能一赏红楼完稿。

    马氏处理好了婚宴上的其余事宜,之后便专心陪着小公主。

    原本甜甜以为马氏是凤辣子的原型,可她的身份却是“李纨”,现在看来,是被曹公一分为二了。

    既有凤姐处事的凌厉果断,又有李纨的冷静自持,如此难得的脂粉女英雄,也难怪曹公多多写就。

    甜甜没忍住,留下了一个锦囊,交给了马氏:“他日若有不解时,望夫人打开一观。或许能得一出路。”

    马氏不明所以,但面上仍是十分客气接下。

    【若能从现在开始,调转方向,韬光养晦,开源节流,培养好下一代,或许能挽救大厦将倾。】

    马氏一愣,她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这时,雍郡王亲自过来接女儿。

    马氏无法再多问什么,行礼跪安。

    马车上,胤禛问道:“你赏了曹家人什么,叫她们那般惊讶?”

    “可是宝珠都玩没了,给的东西太小气了?”

    一句话将甜甜胸中的惆怅全数清除,她抬头抗议:“才没有玩。”

    “珠子还会有的……”

    但河道不修,一旦决堤,便是生灵涂炭。

    胤禛其实听见了女儿的那句话。

    这次南巡,随扈皇帝,雍郡王目睹了在江宁的奢华行宫。

    虽每次出行前,都强调费用出自内帑,沿途不许扰民,无需民间供应。

    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凡过一地,官员耆旧纷纷献礼,时鲜与古董,种类繁多,价值连城。

    又何尝不是对百姓的搜刮?

    此外,不只是建造一座行宫的事,沿途的道路、凉亭、装饰、店铺,大都也来自官府的强征硬派。

    只不过面上看不到罢了。

    修河自是要紧,可沿途花费实则有许多不应之事。

    然则曹家顺应皇帝之心意,极致奢靡,这些都一一落在了胤禛的眼中。

    他不言语,只在心间记着。

    所以,女儿对曹家的提醒,代表的是,他以后真的对曹家出手了吗?

    若他们能填补亏空,而非对百姓大肆掠夺,想来自己当不会下死手才是。

    那么女儿为何对曹家如此关注?

    曹家人相貌出众,世人皆知。

    胤禛的眼神看向天空那只眼熟的红鸟,难不成是曹家又有什么漂亮的小哥儿?

    雍郡王在忙于河务的同时,细细观察。

    直到离开江宁的时候,见女儿身边没有再添新人,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大着肚子的马氏,仍是到码头送行,她专门等到小公主有空的时候,过来送礼。

    甜甜直摆手,不肯收。

    她那个阿玛,对贪污零容忍,在以后当皇帝之后更是死宅一个,就连围猎等国务都只派常务副皇帝十三爷前往。

    他自己吸取了康熙南巡的教训,在位十三年,不曾出巡,别说京城,就是他自己的养心殿,都很少没在里头睡觉。

    她今年五岁了,已经不能瞎收礼物了。

    马氏打开了匣子,只见里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道折子。

    甜甜打开,看了开头,写着曹家如何置办学堂,延请名师等……

    马氏行礼:“多谢小千金提醒!”

    “只要民妇在一日,定遵从小千金之教诲!”

    “望小千金身体康健,民妇定常在家中为您祈福。”

    甜甜笑了,伸手在她的小腹上放置了一会儿,二人告别。

    马氏回去后,顿觉身子轻盈了不少,说不出的舒适。

    小凤凰在马车顶上。

    [若是曹雪芹家中没有遭了难,反而写不出红楼这样的绝唱,该如何是好?]

    甜甜:“………”

    想了想,她笑了。

    【不会的,是真名士,就算没写出红楼梦,也会有蓝楼梦,粉楼梦……】

    【再说,没了一部一模一样的四大名著,国家却添了许多有用之才,少了百姓受到戕害,一门上百余人得以流传,亦是功德。】

    病危八阿哥他晕倒了……

    第176章 八阿哥他晕倒了……

    南巡回京时候,已是盛夏,莲叶翻飞。

    闰七月的时节,这日五福晋他塔喇氏送来了邀贴。

    四福晋带着甜甜前去探望。

    “小阿哥病了,叫我不好过去登门,反而让你们跑了一趟。”他塔喇氏脸上又是歉意又带着一丝愤怒。

    面对小公主的时候,又是将她放置在摆满了玩具、礼物、首饰的榻上,供她玩乐。

    选的还都是她喜欢的花样。

    方桐看了一眼玩得习惯的田田,看着小阿哥睡得香甜,没有大碍,才问道:“可是染了暑热?”

    “多半是的。大概是那日去八弟府邸赴宴的路上没看顾好……”他塔喇氏说着又急道,“哎呀,我差点说偏了。”

    偏厅已经散尽了不重要的奴仆,五福晋才压低声音说道:“那日你没去,你不知道,八福晋这次设宴的由头压根不是什么赏荷赏莲的。”

    “而是说什么,万幸南方没有发洪水,百姓今夏安康,能得一太平丰年。”

    “这叫个什么由头,八阿哥领的作物又不在江南地界,八福晋跟着瞎操的什么心?”

    “我听着觉得不对劲,这就赶紧喊你们过来了。”

    方桐脸色有一瞬的茫然,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具体哪一年哪一个地方的天灾。

    同一时间,胤禛也收到了消息,幕僚道:“爷,八贝子这是巴不得早朝上的事泄露出去。好叫人不再相信福瑞预兆之事。”

    胤禛手中的扳指转得缓慢,最后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叫戴铎的后背有些发凉。

    “还要感谢八福晋这好出风头的性子,若不是她亲自操办,外头的人怕还不知道来源。”

    戴铎深以为然:“爷高明。”

    若是照八贝子那闷声搞事情的性子,只怕是事情传到街头巷尾的官宦人家时,他们才刚听见风声,就是要查,且还得好一会儿。

    胤禩想冲着福瑞小公主在背地里使劲,得罪的头号目标,其实不是雍郡王府。

    而是当朝天子。

    是康熙从一开始就大为信任福瑞小公主的预言,是他一次次的默认,将福瑞拱上的神坛。

    胤禩想冲击福瑞的预言真实性,实则是在对皇帝的信任提出质疑。

    方桐从五贝勒府出来,还没跟自家丈夫通个气。

    宫里头就传出了消息。

    皇帝去了延禧宫,见了良嫔,不久就将良嫔禁足于宫内。

    八贝子前去求情,跪在乾清宫半天了,也见不到皇帝。

    惠妃不肯出面。

    大阿哥不解,在家同妻子表示困惑。

    大福晋并不言语。

    而张佳氏一边心里在嘀咕,前世也没听说良嫔遭训斥的消息,不过她面上还是和缓回答了丈夫的问题。

    “良嫔娘娘貌美而温顺,任哪个女人见了心里不犯嘀咕。”

    “便是王爷这会儿纳了个美娇娘,妾身且得焦虑难安。”

    “更何况惠额涅已经看着良嫔多少年,只是禁足而已,又没碍着王爷的事,她自是不会去违拗皇意。”

    胤褆听了只是笑着点了点张佳氏的鼻子:“你个小东西。”

    “放心!旁人再美,却也没有你的天分。你好好跟着我,爷不会亏待你的。”

    张佳氏窝在丈夫怀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是这个意思吗?

    直郡王抓重点的能力真的,从来就没个长进。

    ……

    乾清宫前,胤禩跪地不起,过路宫人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更有大胆宫人上前为他送上点心果腹,他露出欣喜、怯怯的笑意,道谢之后,身子一歪,忍不住往一旁倒下。

    宫人立刻惊呼:“不好了!来人啊!八爷他、晕过去了……”

    只是另一声急报压住了他:“皇上,敏嫔娘娘病危!太医说,已在弥留之际。”

    暖阁里的皇帝一听,立刻起身,匆匆路过八阿哥的身边,直往永寿宫而去。

    躺得板正的胤禩,就这么听见声音向他靠近,又渐渐远去。

    连一丝停留都不曾。

    久久,乾清宫外安静了下来。

    胤禩睁开了眼睛,眼底无波,身侧冰凉,却不及他心心尖上的寒意。

    ……

    永寿宫。

    主殿之外,宫人身影繁忙,烧水、煎药,焚香、煮茶的,交叉往返。

    殿内,却是一片寂静。

    敏嫔章佳氏脸色苍白,全无一丝血色,眼睛微阖,似醒非醒。

    王庶妃在外屋无声流着泪,一旁德妃亦是满脸哀伤,照看着两位恐惧得无以复加,还有些茫然不敢相信的小公主们。

    皇帝来了,众人行礼。

    太医跪在皇帝身前,说着“已经太迟了……”的告罪话语。

    外庭,十三爷清秀的脸上痕迹未干,他呆呆坐着,双眼空洞。

    等看见四哥和他身后的小侄女,才突然站起了身:“我、我该去神龟殿,为额涅多多祈福……”

    【不应该啊,我不是留下了提醒。】

    【永寿宫、永和宫都留了的……敏嫔娘娘不是还答应得好好的。】

    【怎么可能一场小小的风寒就夺了她的性命……】

    十三爷听见了,再顾不得心声的忌讳,掩面放声哭泣:“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看好额涅,没有让她好好吃药……”

    一旁的贴身太监拦住小主子:“爷,您可不能再哭了,两位小公主还在等着你,你且得支棱起来!”

    廊下煮药的奶嬷嬷也在抹泪:“是啊,十三爷,这事要怪只能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没能劝住娘娘。”

    “她看着外表柔弱,可素来内里最是好强。先前贵妃娘娘殡天之后,她就强撑着继续料理宫务,从不喊一声苦,叫一声累。”

    “打小她就是这个性子,好忍执拗,做什么都想同自己的身子搏上一搏,不到极限她就不肯撒手。”

    “也怪奴才们无能,否则她一位金尊玉贵的娘娘,哪里就能累着她。”

    “这次八公主和十公主先后染了病,娘娘贴身照看了数十日,两个小的好了,她自个儿就倒下了。”

    “偏偏也是硬扛着,不肯传太医,怕叫人认为永寿宫的风水有碍,一屋子的病人,不免晦气。”

    “要不是真的撑不住了,娘娘定然不会叫十三爷你为她操心的……”

    胤禛听了,若有所思。

    甜甜却是一下明白了。

    【原来是皇帝不在皇城里的缘故……】

    【往常若是有天子在,敏嫔也不必怕什么晦气的说法。】

    【只是这大半年的,宫里无人主事,若敏嫔一宫的人出事,闹到外头还不定谁能保得住,可不是得强撑!】

    若是风寒传染性强,一屋子的人都病了,其实是常事。

    可皇城里向来忌讳,若是有人盯着永寿宫不放,硬说成是旁的也是有的。

    敏嫔诞育三位孩子,在后妃中都是少有,更何况她还能将两位公主养在身边。

    这在寂寥深宫,是何等的福分!便是她向来安分守己,也难免有人眼红的。

    她要是病了,无疑是给了旁人将公主们领走的机会。

    之前大家更加看重皇子,可在福瑞小公主出生之后,又有草原上三公主、四公主掌了蒙古政权的消息传来,后妃们想着,有一位公主在膝下都是极好的。

    敏嫔只是没想到,她忍过了这几个月,却是把自己的身子直接熬到了头。

    否则皇城里太医传召而来,几碗药汤下去,又何至于此?

    甜甜纵然留下了数道提醒,把该点的人都点了,可也拦不住章佳氏她轻视自己的病体。

    【难怪后来的常务副皇帝十三爷……同样的病躯强撑,为新朝殚精竭虑,直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个儿身患鹤膝风,还没好全,就去南边亲自勘验河道,上水利绘图,又查验亏空、开了海禁……】

    【敢情,这都是遗传自母亲敬敏皇贵妃的责任心和使命感,真正的一代贤王!】

    雍郡王抚扳指的动作停了。

    敬敏皇贵妃的封号,开海禁,便是鹤膝风的病,他都还听得懂。

    ……常务副皇帝,这又是个啥?

    一更剃发降爵

    第177章 剃发降爵

    十三爷何等聪慧,自也是一下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他双拳紧握在身侧。

    人生也总有哪怕早知道,却无法避免要面对的结局。

    至于关于他自己的命运,后头那些预示,胤祥压根没往脑子里走。

    “爷,娘娘唤您……”宫女凄声传唤。

    胤禛父女俩知道,大抵是敏嫔回光返照之时。

    胤祥飞身入内,扑在床前,听着额涅断断续续的嘱托:“你向来懂事,一直很好……”

    “是额涅、无能,今后便要劳烦你照看好两位妹妹了……”

    十三岁的孩子只能在床前,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忍着眼泪不敢落下。

    在场众人无不默默落泪。

    康熙红着眼,敏嫔一连为他诞育一儿两女,自也是十分宠爱过的。

    章佳氏薨逝。

    皇帝追封其为敏妃,丧仪照妃制大办。

    守灵之时,十三爷和两位妹妹跪在一起,眼泪都哭干了……默默无言。

    礼毕,太子特意到他的身边安慰:“十三弟,节哀。”

    “往后若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到毓庆宫找孤。”

    兄弟之中,谁也比不得他自出生便丧母。

    胤祥这些年已然成长,看得出又是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好苗子。

    多了这一个“丧母”的共同条件,不愁不能将他笼络在自己的身边。

    况且,看看十阿哥就知道,康熙对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总是难免多加爱护一些的,他提前过来宽慰弟弟,自然会叫皇帝满意。

    比起太子在人前的高调,同样丧母的十阿哥,则是悄悄私底下给弟弟送了不少东西。

    钮祜禄氏的家底,自然是比父亲只是二等侍卫的章佳氏来得厚些。

    胤珴主要送女孩子的用度,话没有多说,意思就是从此以后你的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

    还引来了胤禟的好奇:“十弟,你最近怎么老喜欢拍那些女儿家的物件?”

    “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千金小姐?”

    胤珴没搭理他,还瞪了大咧咧的九哥一眼。

    九阿哥难得被弟弟这么怒视,不明所以,但只是帮着多多搜罗了小东西,反正平日里他就会找这些物什送给可爱的福瑞小侄女。

    至于胤禛更是别提,自从那日听见了女儿的心声,已经开始在民间搜寻会治疗鹤膝风的专业大夫。

    最好把这个病提前预防上,开始不叫胤祥海鲜鱼类和酒一道吃,将他的贴身太监和嬷嬷拉来,耳提面命。

    叫宫人们面面相觑,但也不敢不记。

    伤心崩溃的胤祥,在照顾妹妹们的同时,仍是细细将哥哥们的关心一一记着。

    只是不到百日,皇帝训斥了忍不住剃发的诚郡王,将其降为贝勒,府里自长史以下皆被惩处。

    降了罪,骂了儿子的皇帝,之后自己出发去巡幸塞外。

    胤祉自觉没脸,他一个受命祭祀过曲阜孔庙的皇子,又在礼部任职,历来最为守礼,谁知却做出了最为无礼之事,叫全城知晓,还因此被降了位分。

    事发后,他一直称病在家,直到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才上朝进宫办事。

    只是人在上书房的胤祥,一听说三贝勒终于出现了,顾不得其他,当下来到礼部把人堵住了。

    六部官员见了,无不围观,更有人立刻去给雍郡王通风报信。

    胤禛连忙撇下在议事的官员,赶了过来,看到胤祥只是抓着三哥,坐下来“喝茶”,心下不免松了一口气。

    幸好,十三弟不是十四弟,没打起来!

    另一边,人正好在慈宁宫,也收到消息的甜甜,立刻也飞奔过来。

    她早就想知道,诚郡王到底是发什么疯,这个头发是一定非要在这个时候剃不可吗?

    胤祉若是没在敏妃丧礼百日内剃头,便不会得罪十三爷,从此兄弟反目。

    要知道未来的雍正,是无论何时何地永远站在十三爷这一边的,哪怕只是为了亲亲胤祥,也不可能对三哥慈眉善目。

    更何况,他是三哥,比雍正年长。

    在废太子、直郡王相继被圈禁后,是雍正唯一还能在外头活动的哥,占了一个法理的位置。

    在雍正“得位不正”的谣言声中,这次的剃发,便成了三阿哥身上最好的处罚由头,从此他在雍正朝便无法分明了。

    自己的母亲不受兄弟敬重,身后还要“受辱”,任是再乖巧懂事的胤祥也忍不下这一口气。

    他今日过来,也是想看看,三哥到底是怎么个事。

    只见他铁青着脸,短短数月就瘦削得见骨的身子,泡好了茶,端在三贝勒的面前:“三哥,好久不见,叫弟弟甚是想!念!”

    胤祉自知理亏,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可能拉不下这个脸来示弱。

    他已经挨了这样大的罚,难道这件事就不能让它过去了吗?

    胤祥作为弟弟,敏嫔也不过是后来的一个庶妃,在荣妃的面前且还得恭恭敬敬,还想要他如何?

    胤祉不语,也不接茶,只是起身打算直接离去。

    十三爷如何能应:“三哥,这是没有什么话想对弟弟说了吗?”

    胤禛深吸一口气,上前想带走十三:“胤祥,你来得正好,四哥有一事,正想找你帮忙。”

    胤祥乖乖任四哥将他拽起,只是仍不甘心:“三哥得闲许久,四哥不想也找三哥帮忙吗?”

    胤祉尴尬看了胤禛一眼,自己现在成了贝勒,还比四弟的郡王爷短上一截,胸口还在发堵呐。

    只是雍郡王幽幽回了三贝勒一眼,森冷逼人。

    三贝勒也不想再被官员属下围观,默默跟上了。

    胤祉为人随和,心思简单,其他人还敢看他的“戏”,但换成清冷严峻的四大爷,官员们就呼啦呼啦散了。

    胤禛拽着十三弟的手,一直往前走,四周恢复了清净。

    等他找到安静的偏厅,正要入内,却见女儿先她一步,踏入值室,自个寻了个好位置坐下。

    四儿爹眨眼,想说她一个小娃娃,实在不好来看长辈的笑话。

    可甜甜低着头,装作没看到。

    开玩笑!关于三阿哥到底为什么要剃发,还有他的有关内容,就是被四儿爹删改了不少的,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解惑历史”,她才不走。

    胤禛想着要如何让女儿离开的时候,外头又冲进了一个萝卜头。

    十四阿哥张望着:“十三,怎么我练完两百只箭,一转头你就不见了?”

    “你跑这来干嘛?四哥找你有事吗?”

    胤禵很是闷闷,嘟囔着:“怎么哥哥又喊你不喊我……”

    转头才顺嘴道:“三哥你也在啊……”

    胤祉:“………”

    我谢谢你,还看得见我!

    二更兄弟离心

    第178章 兄弟离心

    胤禛于是放弃了将女儿哄走的想法。

    连忙让人把门关紧,省得等下又跑来别的不省心的主。

    兄弟们分散落座,苏培盛上了茶。

    两位事主,都是面沉如铁,气压低沉。

    三阿哥面对十三弟弟虎视眈眈的眼神,避而不见。

    反而是练箭完正口干的胤禵喝了一大口茶后,皱眉抱怨:“哥哥你喝的茶,还是这么淡……”

    “不是,咱们怎么突然跑这来喝茶了?”

    然后他的脑子不知怎地突然搭上了筋,目光在三阿哥和十三阿哥之间来回转:“噢噢噢,我知道十三你今天过来干嘛了!”

    “三哥,我也想问,你干嘛突然想不开剃发?”

    原本打定主意,根本不想开口的胤祉被这么一激,一下怒道:“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

    他看着所有人盯着的目光,顿了顿,咽了咽口水。

    “可是同之前那位下毒的嬷嬷有关?”胤禛淡淡提了一句。

    十四阿哥睁大双眼:“下毒?什么下毒?下什么毒?”

    “我怎么不知道?”

    “十三你知道吗?”

    胤祉:“………”

    他就知道,四弟不可能这么简单放过他。

    今日怕是他不说清楚,关于他府邸里的那些事,还不知会被做成什么文章。

    “不是下毒,就是一场……闹剧罢了。”胤祉嘴硬,然后缓缓打开了话匣子,“说起来,当日就不该饶了那个奴才!”

    “要不是她!我又岂会……”

    十四阿哥的眼珠子瞪得比侄女福瑞的还要大,满脸写着“仔细说说,爱听,多说!”

    “简单说,就是三福晋同侧福晋起了龃龉,我这居中不好处理,她们两人居然心有埋怨,弄得我最近起居都不甚利索。”

    董鄂氏和田氏都对他有怨,自是没有好好照顾好他的衣食住行,没了贴心人的照料,胤祉在丧期前疏于理发、剃须。

    这敏妃章佳氏的丧礼正在闰七月的大热时节,之后的百日内更是酷热难当,胤祉实在是忍不住了。

    正好有小妾争宠,怂恿着他,偷偷剃一些,不妨碍的。

    耳根软的胤祉同意了,谁知不日就收到了皇帝下旨:“敏妃丧未满百日,诚郡王胤祉,并不请上旨,即行剃头,殊属无礼,坐降贝勒。”

    “办理王府事务官、王府长史等不行规谏,甚属可恶。将伊等锁拿,从重治罪。”

    胤祉一惊,领旨认罚后,当即查处是何人所告。

    对方根本就不难查,竟就是后来得了“痔疮”的孔嬷嬷,甚至那小妾都是受她所迫……

    说到此,胤祉气愤不已:“我心存善念,留她一命。可她离开王府后,却对主家心怀怨怼,不惜同我们鱼死网破!叫我获罪受罚,好一个刁仆!”

    原诚郡王府邸里的长史被治了罪,自然也不可能放过那孔嬷嬷。

    三福晋事后请罪,可这个时候,胤祉又能拿她怎么办?

    已经被降为贝勒了,若再和妻子有争吵,指定惹得汗阿玛更加不快,胤祉也只能忍了。

    三贝勒忿忿说完,目光正好落在对面的十三阿哥身上。

    胤祥忍不住冷笑:“看来,剃发之事在三哥看来,不过是不小心被恶仆告发而已?”

    他就知道,从始至终三哥的心里都没有对母妃的愧疚,他压根不觉得自己行事不敬有错,只是懊悔于被人告发了。

    若真心存愧疚,事情都过去这么一段时日了,他想找机会道歉,岂会没有……可见他是根本就不在意。

    事已至此,多问无益。

    确认后,十三阿哥起身,仍记得行礼后,准备离去。

    胤禛低着头,脸色淡淡。

    对于胤祉来说,他同样是弟弟。

    今日着急出面,不过是害怕十三在人前动手,再被人弹劾,就糟了。

    出于护住胤祥的目的,而非真的想要指责胤祉什么,法理之上,他没有这个权责。

    十四阿哥听明白了,他对着胤祉重重“哼”了一声,跟随胤祥离去:“十三,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干嘛……”

    甜甜也从圆凳上跳了下来,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稀奇的。

    胤祉是真的没有这个意识,这里面甚至没有多么高深的阴谋,诚郡王当时真的就是脑子一热,就做了蠢事。

    事后更是只想着遮羞,装作不知,不曾对敏妃、十三弟弟和两位公主妹妹有任何悔意。

    才叫未来的常务副皇帝记恨在心,没有为他说好话,更叫雍正为其亲弟弟鸣不平。

    【欸……未来的诚亲王在十三爷丧礼之际,同样面无忧伤,且迟迟未到。】

    【雍正一下就接收了底下人的弹劾,将其下宗人府议罪。】

    【堂堂亲王被夺爵幽禁,很快就没了性命,祸及妻儿。】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胤禛听了,面无表情,同样淡淡行礼后离开。

    留下胤祉一脸懵,呆在原地。

    他这个贝勒……还成了亲王?

    他活得比十三弟还要久?

    可,雍正是谁?是现在的太子哥哥吗?

    为什么会为了十三弟要将他幽禁至死?

    能为十三做到这个程度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可他怎么会是……假的吧?!

    ……

    胤祉越想越是心惊,回去之后,很快大病了一场。

    十四阿哥在宫里听了,气得不行:“他还有脸生病?”

    反观一旁在写字的胤祥神色淡淡。

    既然这个人完全不在意他的亲人,那从此也不必再把他当成亲哥来看。

    就当成是三贝勒罢了。

    “你都瘦成这样了,还强撑着上课,好生照顾妹妹。”

    “他倒好,事不做,歉也不道,在家装什么柔弱!”

    十四阿哥气得,踢了一下旁边的雕莲大冰炉。

    胤祥吩咐太监道:“你去寻药,送去三哥府上,聊表心意。”

    “你、你可真是好脾气!”胤禵赞叹道。

    胤祥继续道:“连同十四弟的药一同送了。”

    “礼不可失。”

    十四阿哥举起大拇指:“你可真是这个!”

    “我、我就不向你学习了,我可做不到!”

    胤祥心想,你有四妃之一的生母,又有人中龙凤的亲哥,自是不必像他,战战兢兢。

    为了答应母妃的承诺,为了护住两个亲妹妹,他得好好在皇宫里,存活下去。

    汗阿玛虽罚了三哥,以三哥的才华、能耐和排序,想再复宠是极其简单的事。

    否则明明三阿哥和七阿哥一样,天生有残缺,可偏偏整个皇城的人,都记得七阿哥是天残,却很少提及三阿哥有口吃、结巴的毛病。

    这是为何?

    除了皇帝亲自护着,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收到好药材的胤祉,躺在床上反复确认:“……十三阿哥送来的?”

    “确定没有听错?传错?”

    一更他爱听不听

    第179章 他爱听不听

    “回爷的话,没错的,还有十四阿哥的礼也一起送来了。”下人反复强调。

    十四阿哥有的是人为他做这样顺手的事,可十三……他不是记恨哥哥了吗?

    胤祉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管怎么样,也无论未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究竟是谁,照预言的说法,十三弟都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他现在还是一位弟弟,且历来谨守本分。

    自己不在他递上台阶的时候顺势和他交好,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去,给十三爷送帖子!”

    “啊?”下人一愣。

    “去啊!”

    下人*连忙去了。

    ……

    收到帖子的胤祥,只是又送了更好的药材过去,人并未应帖前往。

    胤祉急得一下病情更重了,田氏劝道:“爷你身患重病,十三弟前头服丧许久,身子骨也虚弱得很。岂有这时候叫人过来登门的道理?”

    “若是过了病气,不是更不好了……”

    三福晋在一旁总是持相反论调的:“侧福晋这叫什么话?”

    “十三阿哥是弟弟,兄长有召,他便是再忙,岂有不来见面的道理?”

    胤祉却只是摆手:“算了,这些话以后都别再乱说。”

    “等我好了,再去找他说事就是了。”

    可让三贝勒爷没想到的事,想要挽回一个弟弟的心,竟比哄自家后院的诸多女人还要困难。

    表面上,胤祥一直对他十分客气,可再迟钝的胤祉也能感受到,弟弟越是客气,才越是不正常。

    可见,他还是没有完全接纳。

    不行!

    尤记得当日预言的胤祉,终于是鼓起勇气来到了神龟殿,他想求个签。

    可巧,碰见了正在廊下逗鸟的福瑞小公主。

    胤祉想了想,犹犹豫豫,终还是上前,假装也在逗鸟。

    嘴上问道:“鸟儿鸟儿,你说若是有一个人做错了事,可不管他怎么做,对方就是不肯原谅。”

    “他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叫时光重回……”

    如果再来一次,他就是热死、浑身都是痱子,也不可能挑那个时候剃发了!

    可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他真的不想最后落一个惨死!

    甜甜也直接跟鸟儿对话:“这个人,是真心道歉的吗?”

    “或许只是想通过道歉,获得一些什么呢?心不正的话,当然不会被接受啦。”

    “当然是真……”胤祉张口,很快又顿住了。

    是啊,他不过是怕十三弟记恨他,将来落个不好的下场。

    不然他怎么可能一根筋,要跟一个隔了老远的弟弟重修旧好。

    这么一个劲凑上去,还得不到回应……他不要面子的吗?

    想了想,他到底是拉不下脸去问四弟,是怎么和十三弟玩得那么好的……

    还是先问问小侄女好了。

    “你说,明明人跟人都是兄弟,怎么有些就能玩得很好,有些就怎么都说不到一起去呢?”

    甜甜答非所问:“说起来,这宫里头,跟大家处得最好的,可不就那一个吗?”

    八弟!

    对啊!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妙人儿!

    胤禩可是被所有人都追着夸他人好的,去叫他帮个忙,不比跟一只鸟、一个小娃娃说话来得有用?

    胤祉走了。

    甜甜对着小凤凰道:“你觉得,他听进去了吗?”

    [他爱听不听。]

    小凤凰不在乎。

    甜甜若有所思。

    四儿爹将来是累死在案桌上的,若他能再多活一些时候,也不至于选了个反复无常的政治家当下一任君主,将他拼命保下的江山嚯嚯了去。

    康熙晚期九子夺嫡、朋党倾轧最后的下场,让雍正初期费尽心思收拾了许久。

    但凡他这些各个能干的兄弟省点心,也不至于叫雍正殚精竭虑。

    太子和大阿哥目前是没啥希望,三阿哥这位憨傻的“诚”亲王还能先捞一捞。

    ……

    胤祥很快感受到了来自八哥的异样关怀。

    叫人看不出,先前他去求情时候,被皇帝因敏妃逝世消息撇下的一丝怨怼。

    先前丧礼之后,胤禩还是多有表示的,不过显然现下被三哥一拜托,整个人就更加热情了。

    众所周知,三阿哥一直是坚定的保皇派,皇帝在的时候就听皇帝的,皇帝以下就只听太子的。

    其他人,他便很少在意,以他的性子也在意不过来。

    若是经由三阿哥“剃发”一事,能叫他欠了自己一个人情,亦是好的。

    胤禩笼络人心的手段,自是没的说。

    十三爷很快便常常听见两位亲妹妹在他面前,提起了八哥。

    “八哥会叫人给我们送草原上的消息。”

    “听说三姐姐在喀喇沁部生下儿子之后,选中了色棱继承爵位,但她自己并不急着寻夫婿。”

    “色棱倒是有意要收了兄嫂,只是施展了好多法子,三姐姐都不点头,他也不敢硬来。”

    “哥,你说她是怎么做到的?”

    谁不知道,蒙古草原上至今还有继承女人的恶俗,便是前朝的几位固伦公主都无法避免。

    这也是大清公主前往抚蒙时,让人最为害怕的命运之一。

    胤祥近来的经历,也叫他存了教导妹妹的心:“人与人之间,左右不过是利益罢了。”

    “三姐姐想来是抓住了色棱郡王的把柄,叫他只得臣服。”

    “不过形势向来都是你强他弱来回运转的,还得时时跟着变化才是。”

    八公主立刻答:“我明白,所以三姐姐经常去科尔沁部,到牢里去探望前姐夫,还同端敏姑姑互通有无。”

    “这就是为了多方了解形势,不被对方抓住机会!”

    胤祥赞赏点头。

    十公主也想通了什么:“我也明白了,就像三哥现在一直想跟哥你说软话一样……”

    “可他根本没有诚意!”八公主可还记着,“哥,你可不能对不起额涅!”

    “我不会忘记的。”胤祥点头保证。

    “八哥还跟你们说了什么……”

    胤禩待人虽不敢说有多少诚意,但他给出的东西、关心,都是实打实的。

    他擅长收集消息、运用消息,现在这对他们兄妹来说,没有坏处。

    十三阿哥还是记住了这一层的好。

    胤祉似乎也悟到了。

    他开始给自家姐姐写信,问她以前在宫里头的时候,最想要的礼物都有些什么。

    给荣宪吓了好大一跳,反复写信问荣妃,胤祉是不是转性了?

    荣妃也没看明白:“不知道,剃了发之后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直跟十三阿哥厮混。”

    “你说你弟弟他会不会……被换了?”

    荣宪回信叫母妃千万别瞎说!

    欸,她人在草原,还得一直担心额涅和弟弟……

    但胤祉却是实打实开始关心起了两位公主,就连胤禵都说:“三哥有点不一样了。”

    胤祥附和:“三哥一直都挺好的。”

    十四阿哥:“………”

    忍不住背后一冷。

    为什么十三现在说话跟四哥越来越像了……

    二更崽会出手!

    第180章 崽会出手!

    朝阳门。

    太子停在一处不算起眼的院落,很快被人恭迎入内,到前厅落座。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行礼。

    胤礽随手让他们平身,落了座后,低声问离他最近的索额图:“为何邀孤深夜到此?”

    显然是看不上这里的派头。

    索额图敬酒道:“太子今日肯赏脸过来一趟即可,往后便无需再亲自出面了。”

    胤礽面色稍缓。

    “太子可知,为何定在今日?”

    胤礽不答。

    “太子可记得,大学士阿兰泰入秋后病逝,皇上派了何人前往代为探视?”

    “自然是大阿哥了。”胤礽不以为然,这些活向来都是皇长子在干的,“天底下,也只有索相一臣,才能叫孤亲往探视了。”

    索额图嘴角微勾,又皱眉道:“之后另一个大学士李天馥去世了,又是派了谁去的?”

    “三弟和四弟一同前往。”太子随口答,已经猜到了索额图的意思,他仍不以为意道,“这不是前头汗阿玛不是南巡,就在塞外,再不然又去看永定河了。他人不在京中,孤得代为理政。”

    才叫几位兄弟得了这些“闲活”派遣,有甚值得在意?

    有大臣问道:“敢问太子,这之后大学士的认命,皇上可同您商议了?”

    “放肆!”胤礽起身,“你敢背着汗阿玛,妄议人事变动?”

    说话的正是这座寒酸府邸的家主,万琉哈托合齐,十二阿哥胤祹的亲舅舅。

    太子一怒,其余人连忙跟着跪拜。

    胤礽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又不免一惊,继而坐下。

    索额图代太子叫他们起来。

    又有人带着笑道:“我就说,这大学士中有索相的女婿伊桑阿在,我们何须忧虑?”

    “可是,耿额大人,你今日可见伊桑阿大学士本人到场?”

    胤礽看向索额图,面色带着不满。

    索额图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也正是,今日老臣召集诸位前来的原因了……”

    ……

    饮酒散毕,太子和那位席上的熟人先后回了宫。

    乾清宫暖阁,康熙的声音低沉带着寒意:“……回来了?”

    那人跪下:“奴才万死!”

    皇帝不语。

    ***

    雍郡王府。

    今日童乐园下了课,甜甜冲向彩虹桥时,被人拦下,带到了前厅。

    胤禛在里头正襟危坐:“福瑞,过来,见过张先生。”

    甜甜看向一旁规矩行礼的年轻男子。

    只见其丰神俊朗,文质彬彬。

    “李先生说你已认得了些许文字,往后的课便要由张先生多费些心思了。”

    “你学得好了,也刚好给几位弟弟做个榜样。”

    “廷玉先生,往后就要劳烦你了。田田顽劣,若她有不听训的地方,你尽管来告诉我。”

    “草民定当尽力!”张廷玉诚惶诚恐。

    【哇!】

    【这就是整个清朝唯一配享太庙的文臣,也是唯一配享太庙的汉臣,大名鼎鼎的张廷玉?】

    男子愣在了当场,他听到了什么?

    谁?

    配、享、太、庙???!!!

    不提张廷玉本人,便是雍郡王也微微一愣,这个,他倒是真的没想到。

    他不过欣赏张英之子的学问、人品,才在他会试之前,将人引进到府里。

    本来他前两年就要参加,可当时任总裁官的张英叫他回避,这才又耽误了时日。

    正巧,得空过来教育福瑞小公主。

    【可惜!】

    【他自己本人却不知道这件事!】

    【都怪乾隆那个老登,不满他老子的国策,非得生生折磨这个可怜的职场老实人。】

    【叫他不得安享晚年,非得等人家老死了,才又说自己是个大孝子,把人抬进了太庙。】

    【杀千刀的黑心老板!!!】

    胤禛眉眼一挑,乾隆又是谁?

    他在不满哪个能定国策的老子?

    【没事,现在我会出手!】

    已然石化的张廷玉愣着,接受了学生的朝拜礼。

    等一盏茶喝完了,张廷玉回到家中,连忙去拜见父亲。

    怎么朝中有了这样一件大事,父亲半点也不跟他透个口风?

    书房里,一向严肃端方的老父亲,这时见儿子神色慌张,回过神来,眸中也添了一丝好奇:“吾儿,你也、听见了?”

    “父亲,您早就知道?”

    张英回了个沉默。

    张廷玉悟了,于是也回了个沉默。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最终只是沉默着,一前一后前去用膳。

    十一月,天空飘起濛濛细雪。

    皇帝谒陵而归,当即下令,以马齐、佛伦、熊赐履、张英四人为大学士填补了位置。

    另填补了数位六部尚书的位置。

    张英授命回家后,同儿子坐在一起,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当日你是不是事先听到了这个消息?

    爹已经知道了。

    张廷玉:“………”

    不,爹,你是真的不知道!

    ***

    年末,岁宴。

    官眷席面上,太子妃的视线朝外,心神不宁。

    大学士和六部尚书的位置一摆,压根没有几个是太子的人。

    可这些时日胤礽十分沉稳,便是索额图,也很少见他登门。

    宴会上,倒也不见二人产生了龃龉,如今他们已经不在毓庆宫行动了吗?

    那又是去了哪里?

    “太子妃、太子妃……”

    瓜尔佳氏回神,是一脸纳闷的五福晋。

    他塔喇氏好奇:“你在看什么呢?”

    “我先前给你送的送子雕塑,你摆上了没有?”

    “真的很灵的!你看我……就知道了!”

    太子妃微微一笑:“五弟妹的好意,本宫自是领了的。”

    只是……她同太子,已经不是先前的同心夫妻了。

    五福晋没看清太子妃眼中的冷意,只是十分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太子妃,这可是你,我才巴巴的送。”

    “你没见八福晋那,她可急得很,就是求不着。”

    眼下三福晋又怀上了,正是肚子最大的时候,不好进宫来赴宴了。

    五福晋这是寻上了另外一个“目标”了。

    大福晋不需要,三福晋、八福晋她不肯给,七福晋今儿个秋季刚得了嫡女。

    算来算去,太子妃只是笑着:“怎么你也没给四福晋送去吗?”

    他塔喇氏不过脑子道:“她,哪里需要我呀……”

    然后才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太子妃,您肯定是没仔细瞧那雕塑。”

    那就是仿着福瑞小公主来的,四福晋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哪里还用得着她的“次品”!

    瓜尔佳氏还是在笑,其实有时候她实在很是羡慕五福晋的没心没肺。

    如果她也是这般无忧无虑的性子,定然会少很多烦恼吧。

    再不然,还有乌拉那拉氏,那也是个豁达的女子。

    转头看,四福晋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桐这阵子,被敏妃“按时”去世的事,有了一些冲击。

    她一直深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尤其穿到这个小世界后,许多事情不停被改变。

    但章佳氏,她也是亲自看着的,却还是去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那她还能留住儿子弘晖的命吗?

    校长从后世回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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