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 第二天醒来苏晚脑袋有些晕沉,干净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折射进来,麻雀在院墙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她把凌乱的长发别到耳后,起身还有点没回过神, 伸手去摸, 身侧的床铺已经没了余温。
睡她旁边的小孩去哪儿了?
已经起床了?她昨晚还想着早点起来带小孩儿去挂号,现在也有所谓的专家号,难抢的很, 没想到还是起晚了。
苏晚揉了下惺忪睡眼,因为表卖了,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不过生物钟在也不至于太晚,偏头左右看了看,人确实不在房间, 只是床头柜上叠放了她和傅望舒昨天换下的衣服, 晾了一夜衣服已经干了。
很规整,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叠的。
谁准他进来的呀?苏晚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指腹触了触小衣服, 是傅望舒前两天穿的那件帅气海军衫, 苏晚翻开了它,细细地端看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只是觉得这小衣服让她感受到了久违地温情, 虽然习惯了孤独, 可谁又能真的不渴望亲近自己的血脉, 软软糯糯的就这么靠着你睡觉。
衣服上有个不起眼的破洞,苏晚翻身下床, 拿了书桌上的针线,坐在床沿上捏线穿针,她手工做得非常快,不一会儿一条完美的针脚出现在衣服上,她用蓝白色的线绣了只小海豚上去遮住了小洞,配着海军衫也不突兀。
苏晚叠好被子又把自己的衣服放进柜子,余光看见那几件苏母带来的衣服,差点忘了把它们收起来。
衣服很漂亮,有浅绿色的束腰荷叶边连衣裙、清新的碎花裙、藏青长款百褶裙、白色的灯笼袖上衣……可她不是那个哄两下就好的小孩了。
苏晚三下五除二的拿了个布袋装好,和昨晚整理出来的那些多出来的东西放在了一起,准备找时间交给苏聪,随后穿戴整齐趿着拖鞋出门,转了一圈,院里和隔壁房间都没人,但傅白榆的东西还在,应该不是走了,也不知道他们父子俩跑哪里去了。
摇了摇头准备去洗漱,在卫生间简单泼了些凉水洗把脸,她对着镜子发了许久的呆,虽然不想他们闯进自己的生活,可现在都没有傅望舒的病重要。
她带给他的,她狠不下心……
听到院里有敲门声,苏晚从手上取下皮筋三两下将头发利落扎在脑后,走出卫生间,清晨带着草木气息的清新空气随风吹入鼻息,扎起的黑发被风吹起。
开门后入眼是肌理线条明晰的上半身,偏白的皮肤紧致,几条结痂的疤痕,在阳光中蓬勃的荷尔蒙扑面而来,清晰的腹肌, 紧窄腰身,傅白榆身后还背着一捆柴,手上提着什么东西……
苏晚微抿着唇,桃花眼微上挑,随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睫毛安静垂着。
这人也不怕被人当流氓抓起来。
视线对上一旁的傅望舒,她可算是知道傅白榆消失的上衣跑哪儿去了,他穿着拖地的黑衬衣,手上抱着自己的衣服,脸上还有肉粉色的新鲜伤口,头发也湿漉漉的,苏晚心头微颤,忙问道:“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不小心摔跤了……”傅望舒声音显得有些低,可怜眼巴巴的盯着她。
傅白榆对上苏晚责备的眼神,对她轻声解释道:“刚刚和我出去逛了逛,因为不熟悉路况,不小心让小望掉小沟里了。”
苏晚无语地瞥了两人一眼,“先回去洗洗,把衣服换了。”
带着小孩快步回到房间,见傅白榆也跟着进来了,苏晚忙把人支走,“你进来干嘛,先去给他烧水呀。”
莹白肌肤晃得她眼花,也好看的要命。
“好,你先吃点东西。” 傅白榆放下手里那袋东西后,背好身上的柴准备离开,他进来的目的也只是想把早饭交给苏晚吃,没穿上衣他也有些不自在。
苏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傅白榆下意识打断她,带着些许无措,“我先出去了。”
生怕晚一步就听到苏晚拒绝的话。
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一旁的傅望舒开口了,“妈妈,这是爸爸给你买的早饭,芝麻馅的包子,我们已经吃过啦。”
苏晚哦了一声,“好吃吗?”
傅望舒点头,生怕妈妈不相信,语速奇快的回道:“好吃的。”
不过苏晚没打算现在吃,她要先找到之前装修时受伤买的药水把他伤口处理一下,看着不然她看着老是觉得不得劲。
不过傅望舒不知道,小心翼翼的问正在找东西的苏晚,“不吃吗?”
“等会吃,你先到我面前坐好。” 她让傅望舒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上前一步,靠在桌子上拿毛巾替他擦干净湿漉漉的头发,又用清水给他伤口周围擦干净,擦了消毒水,药等他洗完澡再涂。
傅望舒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直到一侧的脸庞被伸出的一根手指,轻轻碰了下,“疼吗?”
她语气里下意识地就带着安抚的意思。
语气太过温柔,傅望舒回过神来,唇角的笑意转瞬扬起,抬起头糯声糯气对妈妈道:“不疼。”
小孩脸上的皮肤太嫩了,随着时间流逝看上去愈发严重了,一小块擦伤周围已经红肿。苏晚挑了挑眉,怎么可能不疼?不过伤口处理好后,房间变得安静下来。
闲来无事苏晚便出了门,用院子里的水龙头洗毛巾,视线一瞥,无意间注意到那零星几个红了的草莓,走了过去。
妈妈出门后,傅望舒脸上温柔的指腹触感仍旧明显,不自觉的用小手碰了碰那里,有些不自在的蜷缩了下手指,那种温暖感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想他会记好久好久。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傅望舒不小心按在伤口处,轻微的“嘶”了一声,快速地收回了手指。
“手不要摸伤口,也不能碰水,知道吗?”苏晚拿着手里洗干净的草莓进门,自然是看到了他刚刚的举动,立马叮嘱道。
这句话让小孩白玉似的脸庞泛起了薄红。“嗯。”
苏晚注意到他的脸红,笑了笑,原来和其他小孩儿一样好动啊,自尊心还强,会脸红,她把几颗草莓垫着干净的手帕放在书桌上,自己小口咬着一个,另外一个递给了傅望舒。“喏,给你吃。”
纤长玉指拿着红艳艳的草莓,煞是好看,傅望舒愣怔,看着那颜色好看的草莓, 好奇地低声问道:“妈妈,这是什么?”
苏晚看到他睁圆眼睛,迟疑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解释道:“这是草莓,吃的水果,我尝过了,很甜。”
见他迟迟不拿,只好抬手把草莓放到他嘴边。
傅望舒小口咬住草莓尖,从苏晚手里接过自己拿着吃了。
“好吃吗?”这个季节草莓早就下市了,现在能长出几颗也算是幸运,草莓苗还是她买菜种的时候菜农送了几颗,个头小味道甜甜的蛮好吃的,她这也是第一次吃自己种的草莓。
“嗯,很甜。”
傅望舒吃得眼睛亮晶晶的,单纯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他,再对他好点。苏晚吃完嘴里那个没再吃了,忍不住频频打量他,脸颊有点婴儿肥,一颗小小的草莓也要分几口才能吃掉,吃东西时跟个可爱的小仓鼠一样,吃到好吃的会一脸满足。
由于她的视线过于专注,小孩儿察觉到了,但当他抬眼对视时,苏晚已不自然地转移视线,漫无目的地整理着书桌上的东西。
桌上堆着些高考书,她有好些天没看了,好在她志不在今年,最近也没精力搞这个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赚钱给孩子治病,苏晚想了想就把书收进了柜子。
见傅望舒望向放在角落的小提琴盒子,他应当对这个还蛮好奇的吧。这么一想,苏晚把盒子打开放在桌上中央,拿出琴熟练的调音,双眸微抬,“这是小提琴,一种乐器。”
她前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拉小提琴在国外讨生活,教学生,去餐厅表演……直到手术后伤到了神经,再也拉不了,也失去了生活来源。重生后也不是没想过靠这个技能挣钱,可现在很多家庭温饱问题都没解决,哪有闲钱学艺术,谁找她学啊,又不是什么大师。
调完音后苏晚简单拉了几个音,便听到傅望舒抬手鼓掌的声音,他鸦羽般的睫毛下眼底盛满星光,“妈妈,很好听。”
苏晚垂眸,嘴角微弯,拍什么马屁啊!
不过来着于眼前小孩的夸赞终究和别人是不同的,这种感觉很是新奇。苏晚轻轻一笑,她重新缓缓将手搭在琴弦之上,紧接着,修长干净的指尖轻轻拨动琴弦,琴音如流水,一首轻快的乐曲倾泻而出。
悠扬婉转缠绵,轻快灵动,苏晚站在窗前的阳光下,仿佛站在聚光灯的正中,纤弱高挑,微低的侧脸精致又好看,皮肤柔白,黑发绾起,露出白皙的天鹅颈,她的桃花眼含笑漂亮清澈,与优雅的音乐融为一体,令人心驰神往。
她的样子,与初见时几乎没什么变化。琴声落到傅白榆耳边,细腻婉转,拨乱心弦。
他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精致的眼眸看着窗前的倩影,目光幽静专注。
………
琴声落,周围安静极了,眼前的傅望舒眼里满是专注,似乎还在音乐中。
很久没练了,苏晚她对自己的表现不算太满意。察觉到门外有人,她微微侧过头,门外重新穿了一身衣服的傅白榆在看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晚微怔,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下。
傅望舒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直白地问道:“爸爸,好听吗?”
傅白榆微抿了唇,迅速收敛心神,将心底的情感压抑下去,随即眸色认真地轻轻“嗯”了声。“很好听”
“水热好了?”苏晚打断道,虽然对自己儿子的夸赞很新奇,可她并不想听他爸的。
“嗯。”
“快带他去洗澡吧。”苏晚偏了偏头开口催促道,随手还把床边那套海军衫递给了傅望舒。
说完后苏晚十分不自然的别过了脸,也没管父子俩走没走,自顾自地把琴放回盒子,她现在才发觉傅白榆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很炙热,好似暧昧的快拉丝了。
她轻轻晃晃脑袋,好像这样就能避开那扰人心绪的眼神,避开她无法正视的内心波动一样
等傅白榆帮傅望舒洗好澡,穿上那套海军衫后,眼尖的傅望舒一下就看到了那多出来的小海豚,他辨认片刻,欣喜道:“爸爸,你看!”
傅白榆垂着头,他眼眸仔细的端详一遍,“很漂亮。”
傅望舒兴奋地小心扑通扑通跳,“这肯定是妈妈给我缝的,之前这里有个小洞,可是爸爸这是什么啊?”
没等爸爸说话,傅望舒又急匆匆唤了声,“爸爸。”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和妈妈离婚了,那妈妈是不是会嫁给别人,生别的小孩儿,那天那个叔叔……”
小奶音里带着几分很明显的困惑和不情愿。
他一点都不乖,他其实很霸道,他不想别人分走妈妈,不想妈妈给别人缝衣服。
傅白榆微怔,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一颤,当然听懂了他想说的话,想到昨天的画面,他手指不由自主的捏紧,他又何尝不在意。
良久,傅白榆缓缓抬眼,喉咙干涩,清冷的眼角盛开一丝醒目的薄红。
“不会的。”
话一出口,傅望舒看着他,有些疑惑爸爸的嗓音为什么会有些嘶哑难听。
第42章 第 42 章
傅望舒被带去洗澡后, 房间里的苏晚目光掠过桌上的包子时微微停顿了一下,慢悠悠地拿起来吃掉了,已经冷掉了, 可味道确实不错,吃完早饭, 傅望舒也洗好了。
他身穿着海军衫, 小短腿慢慢地挪着从院子里走过来,最后在门口拘谨地站定,仿佛没有妈妈的指令, 他不会进来。苏晚一阵无力,教的可真好,也那么生疏,冲他招了招手,“进来吧,我给你涂药。”
傅望舒这才噔噔噔地跑了进来, 苏晚轻轻给他涂好药, 洗好小孩衣服的傅白榆也过来了, 站定在门口, 和刚刚的傅望舒一样的姿势, 苏晚有些无语。
装模作样,也不知道早上是谁趁她睡着了, 进门把衣服放进她床边的。
收拾好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苏晚起身对他道:“你收拾好了?那走吧。”
“去哪儿?”傅白榆轻声问道。
“医院啊。”早点看病早点把他们甩掉。
傅白榆默默看着她, 苏晚见他还一直望着她, 眼里露出疑惑, “有事要说?”
傅白榆视线转向傅望舒,“我听说看心脏病最好的是军区医院。”
不是昨天他们去的那里。
苏晚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确实对这些不了解,“是吗?你都打听好了?”
“嗯。”
“好,那就走吧。”军区医院她知道,也在那附近。
听到这话,傅白榆唇角抿着笑意,看来是不会再和那天那个男人见面了。
不过她一句话又把傅白榆笑意压了下去。
“你行李拿上啊!”人都要走了,行李不拿是准备赖上她了不成?
三人在路口坐上公交车,路过一家学校门口,正好是上学时间,苏晚专门看了车外面,已经有零星几个小贩在买东西了,有一家还推着板车,东西买的齐全,有吃的喝的当然还有她之前买的头绳,款式她没有看清。
看来要另外想挣钱的办法了,头疼。
一直关注着苏晚的傅白榆以为她不舒服,“怎么了?”
苏晚回神,自然而然的抬头去看身侧的人,摇摇头。
见她不肯说,傅白榆也只能垂下眉眼,目光落在她慢慢敲打着另一只手背的手指上,他知道这是她有烦心事的小动作。
很快到了医院,果然是看心脏最好的医院,病人确实是多,都排到门口了,苏晚从人群的交谈声中听了几耳朵,他们都是从全国各地来的,目标很一致,那就是不仅要挂上号,还要挂上王医生的专家号,抱着这个目的已经排了几天半个月的都有。
苏晚跟在队伍后陪着等了一会儿,队伍也没见怎么前进,看来今天上午拿号没戏了。
苏晚想去六院一趟,她原本也是打算反正来了趟医院,她顺道去看看心理科或者是精神科,可也不想当着他们的面看病,淡淡的说道:“我有点事离开一会儿,你先带着小孩排着吧。”
这话自然是对着傅白榆说的。
傅白榆张了张口却还是没作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妈妈……”
苏晚闻言低头扫了眼,傅望舒拉着她衣服,紧咬着唇委屈往上看,好似要被抛弃了一样。
看得她心头一跳,小表情还挺可爱的,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了?”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找我啊?”
苏晚叹了口气,把头别在一边,傲娇又别扭道:“要看我什么时候忙完,中午吧,到时候我再过来带你去吃饭。”
小孩儿就是粘人,怎么跟她之前遇到的那个小姑娘一样,她该不会是重生后开始受小孩儿欢迎了吧?
“好,妈妈你快去忙吧。”傅望舒懂事地说道。
他也只是想要个妈妈会回来的准确答复。
傅白榆也温声附和道:“去吧。”
苏晚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两眼,波光流转的眼眸深思起来,最后快步离开了。
她想等会儿回来给小可怜买把椅子过来。
……
“你好,挂号。”苏晚到了六院,倒是没排多久就到她了。
“哪里不舒服?”
苏晚想到自己时不时心跳不正常和闪现画面的症状,嘴角微抿,“心脏和脑子。”
“头痛是吧?”
“不是,心理疾病之类的,或者说是精……,这有神经科吗?”苏晚把到嘴边的精神病收了回去,就她那些症状,她不确定万一真给她确诊了什么精神病,会不会拉她去强制医疗。
想到这苏晚在打退堂鼓了。
苏晚刚说完,护士就对她露出同情的眼神,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啊,可惜了。
不好意思长时间盯着她看,护士笑着望向苏晚,声音温和又真诚,“心理科没有,我们这倒是有精神科,还有位刚回国的精神疾病专家,听说以前是学心理专业的,你可以去问问看。”
苏晚微微颔首,“好,谢谢。”
挂号交完钱,苏晚准备离开。
“苏晚?”蒋明航也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苏晚,可即便只远远看见了背影,也一眼认了出来。
苏晚听见这一句,回头,是她之前见过的已经当老师的那位高中同学,看到她,他的面上都是笑意。
只是……他旁边还跟着个臭脸的苏聪,手上绑了绷带,瞥了眼苏晚后垂低了眼,双肩耷拉着,像只受伤又倔强的小兽。
本打算装作不认识他,但苏晚却对他受伤的手腕处看得好生难受,就跟之前看傅白榆一样,这让苏晚感到很困惑,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看来看病的退堂鼓是打不得了。
等心脏那股难受劲儿褪去,苏晚才回过神跟蒋明航打了个招呼,“这么巧啊。”
刚刚苏晚面对苏聪的反应,蒋明航看在眼里,再结合他俩的名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的关系,就是不知道两人有什么别扭,既然都不理对方,他也就没多嘴说什么,“我带学生来医院包扎一下,他体育课伤到了,你来医院是怎么了吗?”
苏晚微偏头,轻声道:“没什么事,就有些头痛,过来拿点药。”
一听这话,苏聪眼眸微闪,呆站片刻,猛地拉起她检查了一番,带着鼻音:“你撒谎,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从小就知道,她的坏脾气一大堆,心眼小、爱撒谎……他当然也知道她撒谎时的样子,会微微偏头躲开别人的视线,刚刚她也有这个动作。
“松手,我没事。”苏晚拨开苏聪拉着她的手,退后两步,站稳身形咬牙道。
“我……”都受伤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刚刚看都不看他一眼不说,好心关心她又被这样对待,他苏聪也是有脾气的!
苏聪轻哼了声。
苏晚没管他,冲着蒋明航轻笑了下,“我这还要去拿药,就先过去啦,有空再聊。”
“好。”
没等苏晚走两步,蒋明航忽地想起什么,又道,“我下个月初六结婚,你有时间可以来坐坐。”
苏晚笑着应他,“好,恭喜啊,有空会去。”
当然这也只是双方口头上客气一下,她也根本就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说完后,苏晚大步离开了,好似身后有人在追她。
苏聪被气笑了,躲他?他非要追上去看看,“老师,你先回去上课吧,刚刚那是我姐,而且我家就在附近,等会儿我自己可以回家。”
“行,那你自己小心点,别瞎跑去玩。”蒋明航没多问,叮嘱了几句后离开了。
等蒋老师走后,苏聪倒是没急着去追苏晚,留在原地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径直走向挂号处,“阿姨,你记不记得刚刚有个这么高的,漂亮女孩挂的什么科啊?去几楼了啊?她是我姐。”
苏聪比划了一下苏晚的身高,外貌,还怕护士不告诉他,特地说了两人的关系。
因为才离开一会儿,护士当然还记得那个气质样貌令人惊艳的女孩,“唉,可怜啊,你姐姐她说怀疑自己得了精神病,在三楼。”
什么病?
苏聪压住内心的震撼和不可思议,点点头跟她道了声谢,立马往楼梯走去,脚步有些着急。
第43章 第 43 章
苏晚到了诊室门口, 里面是一位中年女医生,她礼貌地先敲了敲门,然后才走进去。
里面的人看了过来, 温和地冲着她一笑,“来看病的吧, 先把门带上。”
医生的温和, 让苏晚偷偷地松了口气,“医生,我……”
……
在诊室呆了长达四个多小时, 苏晚才走出了这门。
门口旁的墙角斜靠着一道身影,见她出来,苏聪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苏晚也回看了过去。
深度催眠后她想起了一些记忆,还好最后他们都没放弃她, 也送了她最后一程, 她真的是很怕孤独。
苏晚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 苏晚的心又忍不住一酸, 她的双肩忍不住抖动起来, 很想强忍住眼眶的眼泪,可重生后她的眼泪一向是说掉就掉的, 眼泪就这么突然毫无预兆掉了下来,忍不住抽泣起来。
一切又是这样的荒谬。
居然是她失忆了, 忘了他们对她的好, 甚至重生后还带着怨和恨继续生活。刚刚的诊疗过程她仅仅只是回忆起了一部分, 也足够让她这些年的痛苦与思念,在此时显得格外可笑, 好似从来都不该发生。
可……
她也不知道失忆是不是也是一个好的结果?
对她周围的人都好,这样按她的脾气就不会再去打扰他们原本正常的生活。
就算以后她倒霉地再患癌,也不至于像前世一样,需要他们照顾手术失败的她,吃喝拉撒,这其中的痛苦与折磨,常人是难以想象的。
还有那默默守护了她很多年的傅白榆,在无人理解的孤独中眼看就要守得云开,最后又迎来绝望的一击,原本已经逐渐恢复的她又再一次复发很快死亡,一切努力都功亏一篑。
忘了也好,对吗?
苏晚忍不住蹲着哭。
也许远离,才是她对他们最大的回报。
“唉!你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快,我们进去看医生。”原本见苏晚笑着出来,苏聪清咳两声正要开口,没成想苏晚忽然蹲着哭了起来,他一下慌了神,连忙上前想扶着她。
慌乱中,只听见他痛苦哀嚎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扯到手上的伤了。
苏晚抬头看去,见他脸上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她又想起一件事,也难怪她刚刚看到他手受伤会心疼,因为这个大傻逼为她割过腕。
那时她在一次恢复手术中因为失血过多,医院没备那么多血,护士出急救室让家属捐血或是去其他医院找血,可还没来得及解释直系亲属不能捐,苏聪就急得直接割腕了,还让护士别墨迹,直接就着他的手往苏晚嘴里输,这没常识的话让护士听得直翻白眼,又好气又好笑。
想到这,苏晚话里带出鼻音,“你个大傻子……”
她想骂又不忍骂,只是气的直掉眼泪。
面前的苏聪被骂得一滞,要不是听清楚了他姐嘴里的话,就她骂人时轻轻柔柔的语气,脸上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神色,他都以为是在心疼他手。
真的是反差太大了。
苏聪沉默了一瞬,开口道,“你怎么骂人啊爱哭鬼”
苏晚没回答他,他便接着说:“到底怎么了?病的很严重嘛?有病就快去治呗,精神病也没多严重,你还记不记得街口的傻子叔,人每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傻呵呵地还长寿地很呢……”
絮絮叨叨好一顿说,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一个,那就是安慰苏晚就算她真得了什么精神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晚黛眉蹙起,胡乱地抹着眼泪,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想听这憨憨的话。
这边苏聪说完瞅了眼苏晚,“怎么了?耳朵也不舒服。”
苏晚:“你很吵,还有我没得精神病。”
他很吵吗?平时他都不理别人的,好吗?“哦,那你哭什么?”苏聪有些不明白。
在弟弟面前哭本来就很不好意思,此时苏晚更不想搭理他,“要你管。”
见她回怼,绷着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苏聪倒是狠狠松了口气,“没病最好不过了,走吧,请你吃饭。”
现在都快一点了,也不知道国营饭店还有没有饭。
苏晚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看样子是不想和他去吃饭,苏聪自己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苏晚拉了起来,推着她往前走,“走走走,我请你吃饭,又不是让你去帮忙炸学校,有什么好考虑的。”
半大的小子力气大得很,苏晚没办法只能被推着走了,而且刚刚那一会儿不少路人经过哭的惨兮兮的苏晚旁边时,都会不禁放慢了速度,然后投以目光,留下奇奇怪怪的眼神,或同情或好奇,她确实也待不下去。
再者,她也没想好用什么心情面对傅白榆父子俩,不想去军区医院,也不想回家,“我自己走。”
“那你自己走吧,看着点楼梯,别到时候摔了我可背不动你,对了,你喜欢吃什么啊,要是有甜的红烧肉就好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嘛?”苏聪别别扭扭地看了她一眼。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苏晚心里多少有些意外,居然还记得她喜欢吃什么,“嗯。”
等到了医院门口,下午的阳光太刺眼了,哭了许久的眼睛有些受不了,苏晚下意识的偏了头,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伸出手掌来遮挡。
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下来了,刚跨出大门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距离有些远带着几分朦胧,苏晚还是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去,一道高大人影牵着小孩此刻站在树下,一眼望去格外引人注目,他们正定定望着她。
“又跟踪我……”苏晚水眸含着浅浅笑意和惊讶,声音极淡。
苏聪不解地抬眸,“你在说什么?”
他竟看出了苏晚眼中染上些许不明显的笑意,不过苏晚却并不为他解惑。
第44章 第 44 章
也许是对面的苏晚沉默时间太久。
傅望舒忍不住抬头问爸爸, “爸爸,我们来找妈妈,她是不是生气了?”
傅白榆安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他也不知道,心下有些忐忑地看向对面。
可苏晚眉眼未抬, 她面色有些苍白, 眼圈和鼻尖都红了,似乎哭过,这让傅白榆暗自揣测不已。
很快苏晚抬起头, 微仰着脸,没有哭但眼眸里有些湿润,盯着他们,她其实现在很想上前,想上前说些什么,想说一句谢谢, 又有些不敢, 她很久很久没有过类似纠结期待的情绪了。
一旁的苏聪倒是忍不住先开口了, “姐, 你愣着干什么, 吃饭去啊,要不要带那小孩儿去啊?不是我拍马屁, 你这小屁孩生的也太俊了吧!”
当然也是因为他姐漂亮,那男人长得也不错, 面容清隽, 孩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苏晚抬眉望向一脸紧张小表情的傅望舒, 回想了一下,从出生开始但凡看到他的, 没有一个不说好看的。
有点小骄傲,那可是她的儿子诶,不再犹豫对着小孩招了招手。
这时,傅白榆霁月清风的身姿抢先抬步前去,傅望舒愣了下,连忙跟上了。
两人很快到了苏晚面前站定,今天太阳晒,傅望舒虽然穿着短袖短裤,小脸还是热的通红。
苏晚什么都没说,嘴唇紧抿,额发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垂下来几缕,显出一股温柔来,从衣服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一脸认真道,“很热吗?我帮你把脸上的汗擦擦。”
“好。”傅望舒有一丝不自在,紧绷着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等妈妈擦好后最后忍不住道:“妈妈,你别生气,是我要爸爸跟着你的。”
苏晚轻笑一声,“我没生气,偷偷跟着我是怕我把你们丢下?”
被戳中心思的傅望舒垂着头,掩盖不住的不安写在了脸上,微鼓双腮的模样,有点可爱,唔,前世长大后黑化了也可爱,看得苏晚心底一片发软,他现在倒是比他爸胆子大点,有事会直接告诉她。
为了不让小孩继续瞎想,苏晚回答道:“不会的,我只是有点事耽搁了,没有想不去找你们。”
傅望舒得到肯定答案一愣,抬起头忍不住一笑。
苏晚回笑着直起腰,把手帕递给了身旁的傅白榆,“你也擦擦吧。”
瞥向安静待着的傅白榆,苏晚无奈极了,修长的身姿就这么站着,双眸静静看着她,他是她见过最安静纯粹的男人。
像个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谪仙似的。
待在他身边空气都要凉几度,看的她头疼,又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生经历养成了他这样的性格,要不是那些冒出来的几段记忆,很难相信这个人会在多年后帮她照顾她。
傅白榆轻抿薄唇,似乎对于苏晚的举动感到意外,白皙骨感的手接了过去,手收紧得泛白,眸色却是淡淡的。
所以苏晚根本没发现异样,与他对视一眼后,低头问傅望舒道,“饿了没有?爸爸带你去吃午饭了吗?”
傅望舒犹豫地说道:“我之前不是很饿。”
“所以现在很饿了是不是?”苏晚侧头说道:“苏聪,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带路吧。”
终于等到苏晚赏脸开口要吃饭了,苏聪连连答应,“成,我带你们去吃大餐。”
说完后还从自己背着的军绿色斜挎包里翻了几下,发现里面还有一颗热得软趴趴的巧克力,拿出递给苏晚,“饿了就先吃这个吧,我同学给的。”
苏晚没客气地接了过来,苏聪眸底笑意一晃而过,终于要和他和好了,小时候两人时不时有争吵,可也养成了默契,接了对方的糖就代表和好。
撕开糖纸,苏晚把巧克力塞到了傅望舒嘴里,这是他出来没吃过的口感,入口即化,还有浓郁的甜味,很奇妙。
虽然小孩脸上洋溢着喜欢,苏晚桃花眼笑的温柔,还是问道:“好吃吗?”
傅望舒没有犹豫认真地点点头,“嗯。”
等下买点……,不对,苏晚突然想到,这东西现在好像不好买,只有用外汇的友谊商店才能买到,要不等下买点布,给他做衣服和包?看小孩儿刚刚望向苏聪斜跨包的样子,应该也是喜欢的。
苏晚一颗想补偿他的心,立马活络了起来。
临走前苏聪目光在傅白榆脸上环顾一圈后,最后把眼神留在了他姐身上,看了看她眉眼自然,识趣地也没多说,在前面带路走了。
因为时间有点晚了,过了中午的饭点,国营饭店已经歇业休息了,苏聪带他们去的是一家西式餐厅。
开了很多年了,中间停了十年,今年形势好点了又重新开的,也是以前苏爷爷苏奶奶带苏晚常去光临的一家餐厅,苏奶奶还会给她换上漂亮的礼服,化精致的妆容,与现在灰扑扑的生活截然不同。
这个点很是清静,也没什么人,店里装饰没变,就是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而且这价格……苏聪有没有这么多钱请他们吃一顿?
当苏晚怀疑目光刚看向苏聪,人家倒是很自然地拉开门进去了。
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入座后苏聪还帮忙点好了牛排,意面和小孩喜欢吃的奶油蛋糕,苏晚虽心头存疑, 但看他底气十足的样子,也安安心心地坐在他对面切起了牛排,不要让她掏钱就好。
傅白榆学着苏晚放慢的姿势切牛排,举止矜贵高雅,很难想象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可就算不会也没什么,反正苏晚就让傅望舒想怎么吃就这么吃,这个年代很多人都没这么吃过这玩意,谁还能笑话谁不成。
很快傅白榆盘里的牛排都被切成精致小块,整整齐齐的,然后把切好的牛排递给了苏晚,“是这样切?我帮你切,先吃这个吧。”
苏聪看到这一幕,他在庆幸还好刚刚没赶这男人走,所以他们到底离没离婚啊,怎么两人还有感情的样子,好奇心驱使下,苏聪就差没把耳朵竖起来听听苏晚什么反应。
苏晚没太好意思对上他的目光。
看着面前的精致盘子,一瞬间苏晚心跳都加快了几分,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说真的,她从来没真正的喜欢过别人,就算现在记起了部分傅白榆对她做的事,于她而言也只是一段记忆,根本就没有真切的感受,那些心跳加速的感觉,她也分辨不出来是感动还是其他什么。
接下来两人要怎么相处,她不知道。
吃饭的时候苏晚有点心不在焉,只是时不时照顾一下身旁的傅望舒,就闷头吃东西。
两小孩饭量都不大,很快就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苏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内心有了些打算,顿了下对苏聪说道:“吃好了?你带小望去那边玩会儿,记得把账结了。”
大厅边上弄了个波波球池子,有几个小孩儿在里边玩,这新奇的玩意儿对小孩儿的吸引力挺大的,小望应该也会喜欢。
“不用你说我也会付的,才吃完也不让人歇会儿……”
“小望,跟我去玩吧。”
虽然不知道她支开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但苏聪还是带傅望舒起身准备走了。
傅白榆也起身了,苏晚明白过来,立马说道:“你去哪儿?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傅白榆点头应了,虽然有些疑惑也坐了下来。
苏聪以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苏晚。
小气鬼,他说好会请客的就不会食言,就算那男人跟他去结账了,也不会让他付钱的,好吗?
电灯泡走了后,苏晚有一下没一下吃着牛排,心不在焉的把牛排吃完后,又时不时观察傅白榆,斟酌着要怎么开口才更好。
见他也吃好了,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对上傅白榆的眼神,苏晚内心的打算一滞,她擦拭着唇开口,“过段时间申市会开始严查户口和暂住证,没有的话你和小望会被强制遣送回去的,就算有介绍信也没什么用,待不了几天……”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她复婚拿不到户口也可以拿到暂住证,她现在知道他以后会对她好或许也有点喜欢她,她缺爱,虽然是希望明目张胆毫无掩饰甜言蜜语的那种,但人是可以调.教的吧?
苏晚抬头望向傅白榆,心底猜测着他应该会答应。
没成想,傅白榆闻言只是微顿了一下后没了反应,因为他一直沉默,这让苏晚陷入了某种自我怀疑。
沉默的发毛,苏晚又道,“我说的是真的,没有要耍你。”
傅白榆一言未发,目光落在了苏晚的面容上,他视力很好,能瞧见了对方微颤的睫毛,浓密又纤长,看起来乖巧极了,他也喜欢极了,捏紧了手指,竭力平复着胸腔里翻涌的情绪,不过片刻,他又恢复原状,“暂住证是怎么办?”
苏晚下意识的轻蹙了眉道:“在申市有工作或者是配偶一方是本地人,所以你不愿意和我复婚?”
他的意思确实很明显了,这让她胸口微涩十分不舒服,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眸光幽幽的望着他,傅白榆迟疑了一瞬,“晚晚,婚姻不是儿戏,我不希望……”
不希望她勉强自己,她是鲜活灵动的而他死气沉沉;她很容易心软,估计是为了治好小望的病,才会想到这样做,她自己应该是不愿的
傅白榆想了很多说服自己不要答应的理由。
苏晚一时间忘记了说话,原本还算缓和的面色瞬间冷了不少,良久她才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道:“好了,我明白了。”
她在想前世他救她、照顾她,会不会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感谢她生了他的孩子……
这样的话,复婚的想法确实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或许她要换种方式报答他。
两人没再说话,吃饭时松缓下来的气氛,瞬间又怪异起来,窗边清风拂过苏晚脸庞的碎发,脸颊痒痒的,她有些烦躁地捋了捋头发,不小心把发带弄散了,干脆解开了发带,一袭浓密乌黑长发柔顺散落在肩上,从发丝里露出半边白皙的脸颊,神色间染上一丝落寞。
略显疲惫地撑着脸颊,等着苏聪两人玩好回来,可目光还是不自觉落到对面,暂时不想看到傅白榆的脸,她的目光很快向下,垂落在他握着玻璃水杯的手上,尽管看上去很平静,但是那细微颤抖的手臂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见此,苏晚露出狐疑之色,柳眉蹙了蹙,犹豫了一瞬,试探着开口了,“其实不瞒你说,我回来后遇到了不错的结婚对象,也打算过段时间结婚了,之后你可以住在我那房子里继续带小望治病,就是……我出嫁那天你可能要回避一下。”
她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每说一句,苏晚都能感觉到他握住水杯的指腹在轻轻颤抖,以至于最后玻璃水杯里的水都有些晃动。
苏晚匆匆移开视线,心底泛起丝丝涟漪,噘了噘嘴,心里嘀咕了句:“真是个呆子!”,起身准备离开打算给他独立的考虑时间。
傅白榆真的慌了,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她起身,脸色忽然慢慢变得苍白,额头也露出一层薄汗,他无法想象,也更加没法接受她和别人在一起。
不知所措地见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傅白榆低头胸膛起伏了几下,手指用力捂住胸口的位置,此刻脑海里有个疯狂的念头在滋生,让他去拉住苏晚,说他愿意复婚……
可他不能这么自私。
没成想苏晚去而复返,声音在他一旁响起,轻轻柔柔地带着蛊惑,邀他沉沦,“所以你要和我复婚吗?”
第45章 第 45 章
傅白榆在苏晚期待的目光下, 薄唇微动, “我……”
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苏阿姨?!”
二人抬头看去,卫莹穿着粉格子小裙子被她爸爸卫廷增牵着从门口走了过来。
傅白榆原本要说的话也没机会说了。
没说也好, 毕竟苏晚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感觉他要是继续说下去也不一定会是她要听的。
苏晚还记得小姑娘的名字,及时和来人打了招呼,扬起一抹浅笑, “小莹。”
卫莹见苏晚还记得自己,小姑娘立刻高兴的从爸爸身边挣脱,上前一把将苏晚腰抱住,她头上还带着让苏晚格外眼熟的发圈。
卫莹自从上次在墓地见过苏晚,就萌生了让她当自己妈妈的想法,这么久没见也没打消这个念头, 因此现在因为傅白榆的存在, 卫莹产生了危机感, 眯眼上下打量着他。
卫廷增他也可以感觉到, 苏晚和身边的男人关系不一般, 刚刚他们走过来时,那男人不明显地起身上前一步挨着苏晚, 像是宣布自己的主权,尤其是见到对方出色的五官不由得一愣, 他总有种熟悉感, 两人也确实很般配。
出于他这种家庭的习惯, 在发现自己对苏晚感兴趣后,就找人去调查了她, 回城知青虽然离异有孩子,但是学历家世外貌各方面还不错,最主要的是女儿喜欢,她成长过程需要母亲的角色,以后也能平衡家庭,缓和女儿和他的关系。
只是现在……卫廷增眼中有点黯然,抬起头,不经意跟那人对视,对方似乎一直在蹙眉打量他,等他仔细看去,还礼貌地冲他点点头。
卫莹软软黏黏又亲热的对着苏晚说道:“阿姨,你跟我过来一下,去我们订的位置那里,我想和你聊会儿天,好不好嘛?”
苏晚答应得爽快,“可以。”
正好她也想离开一会儿,要不是刚刚回头见傅白榆听了她的话一脸难受的样子,她才不回去问第二遍呢!再加上她卖头绳的主意还是从这个女孩儿那里得到的灵感,帮她缓解了不少经济压力,于是她也没扭捏纠结就答应了。
也不管傅白榆什么表情,直接就跟着卫莹走了,卫莹还很自然的牵着苏晚的手,就像一对感情很好的母女俩一样,卫廷增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愉悦心情,和傅白榆点点头就带着她们去了前面角落的位置。
“阿姨,你看我头绳好看吗?”
“你猜我这是哪里买的?”
应该是她卖出去的,难怪苏晚看着眼熟,“我这里?”
卫莹噘着嘴说道:“对啊,那天我在小学门口有看到阿姨你在卖这个,但是奶奶不准我过去找你,怕影响你做生意,我就只好让她帮我买了几个头绳,就没跟阿姨你打招呼,后面你又没来过我们学校了。”
卫廷增笑着说道:“这几个头绳,小莹很宝贝的,每天都带着。”
年轻男女面对面坐着说着话,身旁的小女孩不知道在说什么,苏晚抬头冲他们轻笑,男人脸上也满是温和的笑容。
傅白榆想上前去,可双脚跟灌了铅似的,深吸一口气,头也开始疼了起来,他真的慌了,他发现不管做了多少心理建设,也没法真的接受她和别人在一起。
突然卫莹伸手挽住苏晚的腰,面露难过,“阿姨,我好可怜啊……”
苏晚被抱着多少有点不自然,“怎么了?”
“阿姨,我奶奶生病了,爸爸又要上班,没人给我梳头发,每天自己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睡觉,都没人陪我……”
“所以阿姨,你能做我的妈妈吗?我想你和我一起玩,照顾我。”卫莹抓着苏晚的手轻轻的摇着,用期望的眼神看着苏晚,泪眼朦胧又可怜兮兮的说道。
一旁的卫廷增脸瞬间红了起来,听到她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小莹!你乱说什么。”
苏晚先是一愣,接着多少觉的有点尴尬,“不行哦,我不能做你的妈妈,因为……”
苏晚正想找借口离开了,哒哒哒地脚步声响起,有个小人儿轻轻握住她的手掌,试探着喊了一声她,有点小心翼翼,“妈妈,我玩好了。”
在两人错愕的眼神中,苏晚暗自松口气,苏聪跟在后面没过来,站起身往傅望舒面前迎过来,用纸巾给他擦了擦汗水,“不玩了吗?”
“嗯。”傅望舒抿了抿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从傅望舒脸上看出了些许不悦?也不知道过来时听到了什么,还是苏聪惹他生气了?“渴了没有,要喝水吗?”
傅望舒原本还抿紧薄唇,听到声音看向妈妈,抬眼时已恢复以往的羞涩,“想喝。”
“好,我们过去喝点水哦,那我们先走了。”苏晚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父女俩说的。
面前的小孩和那个男人如此的相像,又叫苏晚妈妈,几人的关系不言而喻,卫廷增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就算是,也不会现在表现出来,“那下次再见,我会继续帮你打听工作的事。”
“嗯,再见。”苏晚冲他笑了笑,挥了挥手就准备离开,只听到卫莹不舍地喊道:“爸爸,你让阿姨先别走……”
回应她的是傅望舒牵着苏晚更快地走了,卫廷增无奈的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卫莹的头。
刚刚一直没上前的苏聪,见苏晚过来了,远远又瞧了一眼那父女俩,目光落在卫廷增身上,心底有些奇怪,立马挨在苏晚身边,挤眉弄眼地小声问道:“那谁啊?”
“你管得着吗?账结了没?” 苏晚挑眉问道,小小年纪八卦什么呀,她说完还看了一眼傅望舒,不知道是不是在悄咪咪竖起耳朵偷听,话说这小孩儿走这么快该不会是听到了卫莹说让她做她妈妈,不高兴了吧?
很明显这种担心多余了,她就说当后妈不好吧,卫莹这是想找妈妈还是找保姆啊?她自己儿子都管不过来呢。
“还用你说。”提到这个,苏聪就肉疼,攒的零花钱一下就没了。
“那你快回吧,我带小望喝好水也走了。”
很快到了他们桌前,苏晚略微偏过头坐下,避开傅白榆眼神。
虽然苏聪还有些好奇那父女俩,但目光缓慢的转向傅白榆身上,识趣的地没再提了,这男人刚刚一直沉默地站着看向苏晚的方向,跟个望夫石一样,那双眼睛也只有在看向苏晚时,才变得有些不一样。
啧啧啧,感情的事太复杂了他看不懂。
“哦,不过等会儿你也别去医院了,你们今天肯定排不上号了,我听隔壁的王阿姨聊天说过她们这医院每天都限号,排不到前几个号再排多久都没用,晚上医院还赶人,只能第二天重新排。”
苏聪刚刚带傅望舒玩的时候,从小孩的口中套了些话,知道他们来这边是为了什么,没想到他还生了这么严重的病。
苏晚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不过片刻脸上又露出了然的神色,猜到是刚刚两人玩的时候聊了些什么,随后应了一声,“我知道。”
“那你明天还来医院嘛?”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行吧。”来的话,苏聪打算早点过来帮着排队,他也要回家跟爸妈说一下这事,看能帮上什么忙。
……
回到家,苏晚很自然地指挥傅白榆帮着一起收拾家里,喂鸡,除院子里杂草,做晚饭,她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相处异常和谐,只是一下午的时间下来,她没有给傅白榆单独开口说话的机会,况且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傅白榆嘴唇动了动,很明显他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不过目光总是会若有若无地落到她的身上,时间久了,苏晚自然而然的也就习惯了,可有时看到傅白榆沉闷落寞的模样,心底依旧会闪过密密麻麻的异样,甚至下意识地会往前一步,想要向他说话,还是忍住了没说。
她准备再晾他段时间,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继续这么不温不火地相处着也行。
夜晚吃过饭,傅白榆带傅望舒去洗澡了,苏晚一个人守在灶台前继续添柴烧洗澡水,房子里寂静, 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响起。
一个黑影从她脚边跑过,苏晚瞳孔猛地一缩,冷静下来没叫出声,一脚踢了过去,没踢到老鼠,身子反而有些不控制,坐在小板凳上向后倾,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股清冽的味道包围着,傅白榆手牢牢地扶住了她,撞上了他的胸腔,下巴正好抵在她的发顶。
等苏晚回过神来,傅白榆已经松手,从柴火堆里捡了根木棍,四处翻找着想把藏起来的老鼠赶出去,只是弯腰时有东西从衬衫口袋里滑落。
傅白榆注意到后,有点不知所措,迅速俯身捡起,准备重新将滑落的几张证件装好,也是在这时候,苏晚眼底闪了闪,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东西?”
她眼神不差,隐约看到了户口登记卡片和离婚证之类的。
傅白榆薄唇抿得不能再抿,眼神看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声音微颤,“结婚要用到的证件。”
苏晚心弦被不断扯紧,身子僵硬定在凳子上,什么?
怎么现在又这么直接了,不是不要儿戏吗?
他走到了苏晚的身旁,“你说的我们复婚,还算数吗?”
总算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傅白榆轻扫了她一眼,脸上带了些不自在的神色,掩盖不住的不安写在了脸上。
闻言,苏晚低垂着眉眼,无意识地继续给已经烧开了的洗澡水加柴,要吗?会不会是重蹈覆辙?那什么样的人适合她呢?
她也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得出答案,婚姻里轰轰烈烈的爱情好像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长久陪伴相互扶持,人不能既要又要。
可人穷其一生总是会对没有得到的东西耿耿于怀,她自己也清楚没有热烈的,明显的爱,她过不下去,早晚还会退缩逃跑。
相敬如宾?她潜意识觉得他们不该是那样的,也不想那样。
她也知道傅白榆是个很简单的人,安静真挚清冷,适合在烟火人间里细水长流的人,对她没有太多太复杂的心思,最后去照顾病入膏肓的她,像是单纯的想对她好。
无所图……
苏晚最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的话,她来走近他,她来表达自己的需求。
她有所图。
苏晚不说话,傅白榆心就悬着,手心里都是汗。
倏然,苏晚轻轻笑了,抬眸直视傅白榆,“结婚的话,我想要有爱情,懂我的意思吗?就是要热烈地表现出来,要非我不可,要牵手亲吻上床……我不喜欢太冷淡的人,这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可有可无,随时会被替代,被抛弃。”
明显的爱,她想让别人,让自己知道自己是有人爱的,她不再是那个被父母抛弃的可怜虫,她要从明目张胆的爱中获得安全感。
目光略微往下,落在他的嘴唇上,苏晚表情顿了下,“所以要复婚的话,那你先亲我一下,如果亲都不敢不愿意亲,还结什么婚。”
话刚说完,苏晚还没看到傅白榆的反应,自己反而能够明显感受到心跳加速,眼神都变得不敢看他,低头时正好错过了傅白榆直接一秒爆红的耳根和脖子。
第46章 第 46 章
傅白榆深呼吸了一口气, 清冷的眼尾带着一丝薄红,抬头看着苏晚,她也勉强控制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看向他, “怎么?不愿意?”
傅白榆看了一眼苏晚白皙面容,目光最后落在她粉润的嘴唇上, 喉节不由自主的滚动, 犹豫了一下,神色认真,像是要做虔诚的事情, 靠近,彼此之间挨得极近,不过没等苏晚反应过来,傅白榆就低头蹭了下她脸颊,一触而过。
随即傅白榆拉开了些许距离,睫毛微微颤动着。
苏晚差点气笑了, 亲小孩吗?
稚嫩的嗓音在门口缓缓响起, “爸爸妈妈。”
苏晚微惊讶, 转头便看到傅望舒,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揉了揉眼睛,懵懂地眨着大眼睛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苏晚脸上露出略显丢脸的表情, 偏过脸轻咳了声,并未说话。
只听见傅白榆立刻站了起来, 过去十分温柔的说了句, “怎么还没睡着?”
他出来的时候, 洗好澡的傅望舒听完收音机,已经闭上眼睛睡觉了, 现在应该睡着了才是。
傅望舒害怕似的蜷缩了手指,“我看到有老鼠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的。”
苏晚走了过去,蹲下,“害怕嘛?”
“有点怕,我怕它咬我耳朵。”其实他从小在村里长大,鼠虫蛇蚁见的不少,能徒手捉虫子,也不是特别害怕老鼠,就是想出来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
“没事别怕,先让爸爸带你去睡觉,我去洗澡了,一会儿妈妈过来陪你。” 苏晚摊开掌心揉了揉他那一头柔顺的短头发,小孩儿跟苏晚现在亲近了很多,歪着头贴近她的手掌,“好。”
苏晚说完后身后一点动静没有,最后木着一张脸,“别愣着了,带小望去睡觉吧,他都困得揉眼睛了。”
“我帮你把水提过去再带他去睡觉,可以吗?”傅白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轻声问道。
毕竟曾经一心想要疏远他的苏晚很讨厌他帮她做事,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婚后不久就崩了,苏晚也从一开始的不再怎么理他,到拒绝交流,拒绝他给她做任何事,甚至是搬出去躲着他,他是不知所措和难过的,晚上下工后时常跑到学校在她房门前徘徊想见她,又舍不得吵醒她。
因为他的不够成熟,不知道怎么处理亲密关系,两人就这么渐行渐远。
“谢谢。”苏晚轻声道了句。
傅白榆偷偷松了口气,快速地从锅里舀了几瓢热水到桶里,装了满满一桶,她要洗头洗澡用的水比较多,等下需要苏晚自己在浴室用另外一只桶兑凉水洗,平时这一大桶水她自己提要两只手一起提才行,很是费力。
洗澡水提到了浴室,这才转身带着傅望舒走了。
苏晚洗了个热水澡,将擦得半干的长发披在肩后,这才走出浴室。
刚出门,便被吓了一跳,院子台阶上坐着人,青年侧颜极为俊美,月光仿佛给他周身渡了仙气。
不过冷不丁看到吓死个人了,不知道是在吹风纳凉还是等她?苏晚没犹豫地坐了过去,她平时也是坐在那个位置吹头发,干了才进去睡觉,“小望睡着了?”
傅白榆低低回应了声,“嗯。”
四目相对之际,许是想到了之前的脸颊吻,傅白榆耳垂染上了薄红,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苏晚看到他面红耳热的样子顿了几秒后,才回过神来,也慢慢移开了视线。
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夏夜的风有点大,舒服得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苏晚胡乱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吹干的发丝柔软垂顺地披在身后。
单纯吹风也挺无聊的,莫名地产生了些许恶趣味,她微微抬着头盯着傅白榆侧脸。
傅白榆抬手摸了摸脸,目光小心地看她,而后试探着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苏晚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傅白榆,你知道成年人的接吻是什么样的吗?”
这话说的像是要教坏纯情小孩一样,说真的他们结婚的时候傅白榆也才十八九岁,后世高中生的年纪,再加上所处的年代也很单纯,苏晚怀疑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亲密行为什么是接吻什么是前戏,能了解的也只是结婚时民政局发的单纯的造人小册子,哦,还是她看的她主动的。
傅白榆微睁着眸,像是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什么?”
苏晚并没有说话,逐渐靠近了,两人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近,双手攀扶他的脖子,她闭上眼睛,轻柔的主动亲吻了上去。
唇上温软的触感让傅白榆身体一瞬间就绷紧了。
这种程度的亲近哪儿够?要教就教到底,舌齿交织身子微颤,傅白榆伸手扶住她的细腰,闻到了她身上淡香,细碎的喘息声从口中溢出来。
直到两人唇舌分开,傅白榆没什么表情,眸中却带着暗欲,静静看她。
苏晚抬起带着迷离水意的眉眼,撇开视线不再看他,起身,“我去睡觉了。”
傅白榆看着她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声音极度沙哑,“好。”
良久后抬手用指腹轻抚唇。
第47章 第 47 章
等苏晚回到房间, 傅望舒已经自己在床上睡着了,应该是白天累着了,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抛开杂念躺好睡下了。
没成想入睡后就开始做梦,苏晚梦到了更多自己脑部手术后忘记的细节, 有关于她爸妈弟弟的, 也有很多关于傅白榆父子俩的,知道的越多,心里的歉意和内疚也愈多, 他们错过了好多时间,如果自己一直记不得了,是不是这一辈子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到了半夜,苏晚梦中留下的泪水几乎浸湿了枕头,身上也不舒服极了,半梦半醒中很想让自己醒过来, 却意识模糊根本睁不开眼, 只觉得自己一会儿像在天寒地冻中, 一会儿又置身火炉里, 皱着眉头在床上翻动, 迷迷糊糊中似乎还听到傅望舒小声的询问声, “妈妈, 你身上好烫啊,很难受吗!?”
意识稍微清醒过来, 苏晚努力半睁着眼睛, 里面还有些水雾, 自然知道了自己身体的异常是在发烧,想开口却发现她的喉咙难受得紧, “咳咳咳。”
傅望舒见状立马翻身下床,准备开门向外面跑去。
苏晚知道他是想去找他爸爸过来,可她不想惊扰他,而且刚从梦中醒过来她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思绪,那些事情让她胸口难受,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喘不上气。
抽屉就里有感冒药,她自己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想拦下小孩,可还是慢半拍,人已经哒哒哒地跑出门了,没法子苏晚只能叹了口气探出手抚在自己的额头上,心里惊了下。
怎么会这么烫?明明白天还好好的啊。
苏晚猜想也许是白天在医院感染了病毒,也许是思绪太多身体承受不住?
清醒后现在更觉得眼睛和头都开始疼了,苏晚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双大手在她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苏晚耳畔似乎还听见了他紊乱的呼吸。
傅白榆怕晃到苏晚,就没开灯,借着月光也能看清苏晚白皙的面颊带着些红晕,显然是发高烧了,还好小望发现的及时。
傅望舒担心道:“爸爸,妈妈是不是生病了?是发烧吗?”
“嗯,别慌,没事的,爸爸包里有药,而且我马上带妈妈去医院。”傅白榆开口低声安抚,声音温柔稳定带着磁性,充满了安全感。
因为小望经常生病的原因,傅白榆包里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药。
苏晚睁开眼,忍着嗓子的不适,沙哑着声音开口道,“我没事的,吃药就好了,不去医院。”
傅白榆立刻轻声出声道:“吵醒你了?”
苏晚半睁着眼睛,甚至还咳嗽了几声,“没有,小望去叫你时已经醒了,你先带小望去隔壁睡觉吧,我怕传染给他,我抽屉里有药,吃了就好了,不去医院。”苏晚又强调了一次。
傅望舒站在床边轻轻拉住了她的手,他第一次有了勇气这样做,“妈妈,不去睡觉不去隔壁,我想在这里陪着你。”
他的掌心下苏晚的手腕也是滚烫的,小孩更是担心不已。
窗外的月光很亮,苏晚能看见他额间渗出的薄汗,吓到了吧,她心里觉得愧疚极了,大半夜还让他担惊受怕。
傅白榆见她面色苍白,还在逞强想着孩子,微微蹙眉安慰似的哄着,“好,等会儿我带他去睡觉,我去倒热水,你先吃点药。” 他其实很想带苏晚去医院,可他也知道苏晚不会去的。“你先闭上眼睛躺一会儿,我去倒水拿药过来。”
“嗯,我吃完药很快就会退烧的。”
没一会儿,傅白榆端着水杯回来了,苏晚直起身来,有几分昏昏沉沉的眩晕,一旁的傅望舒急忙帮扶着苏晚,傅白榆给她把枕头垫好,修长的手指把药拆出一片递给她。
苏晚接过药和水杯,水温正好合适,她习惯了吞药后再喝水,微皱着眉头抬手把药片服下,后一口气喝光玻璃杯的热水。
药也喝了,苏晚准备让傅白榆带小孩去睡觉时,低头看清安静待着的傅望舒眼中盈着的泪光,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紧紧盯着妈妈,她又努力让自己更清醒几分,终是妥协了,“好啦,小望你快上来睡觉吧。傅白榆你也快回去睡觉吧,我应该睡一觉就好了。”
妈妈这样说,傅望舒便立刻爬上床,也把眼睛温顺地闭上,傅白榆帮他抚平被角后,接过苏晚水杯,点点头沉默着出了卧室。
苏晚以为他真去睡了,没成想,不一会儿人又回来了,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苏晚只觉得额前一片温热,像是热毛巾敷在上面,他还时不时在温柔地擦拭着她后颈和四肢。
黑暗中,苏晚终是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
再一次睁眼,苏晚无奈道:“不是让你去睡觉了嘛,又回来干什么?”
傅白榆重复着手中的动作,他的眼神温和干净,眼光清澈如水,不带一丝杂念,轻声道:“这样退烧快一点。”
时间已经是深夜,黑暗的房间里月光照进来,散发着微晕的冷光, 身边的傅望舒早已熟睡,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了他在耳边清浅的呼吸声。
苏晚她的头虽然晕沉沉,可却不再困了,心里清明极了,想放空心绪,却越发觉得心中思绪反复无常。
她曾经多希望有一个人,或者是在等一个人带她回家,温柔待她,告诉她不要害怕,没想到兜兜转转费尽心思,人早已出现在身边,也跟她想象的不一样,是个只会沉默做事的闷葫芦。
苏晚嘴唇抿了抿,她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你觉得你爱我吗?”真矫情啊,对于感情白痴一样的傅白榆,苏晚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什么是爱。
等了好久,才听到一声轻语,微不可闻的,“爱。”
苏晚眼泪突然毫无预兆掉了下来,“可你爱的好懦弱。”
她一直觉得克制的,沉默的不是爱,是权衡利弊,是精打细算后的放弃,可对于傅白榆她看不懂,他不主动,退缩,畏惧,毫不犹豫地离婚放弃了她,却最后又默默守护在她身边……
苏晚的话,让傅白榆身体微微僵硬,“对不起。”
苏晚轻轻掀开了眼睛后又闭上了,这样沉默内敛的人,她应该是不喜欢这样的才对,可又很心疼他。
以后他们又在一起了后,现实真的能如想象一般和谐美满,白头到老吗?答案肯定是不确定的,不过她会改变的,她也希望他可以改变一点。她前半生受了太多的挫折痛苦了,她都不敢去回忆那几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她真的太需要很多的爱来治愈。
高烧退去后的冷意,像是从骨髓里钻出来的,苏晚全身都在颤栗。
她真的,再提不起什么力气说什么了。
突然,她只感觉腰身一紧,便被人抱住了,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估计是察觉到了她的冷噤,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她后背,亲密地不留一丝缝隙,想给她温暖。
苏晚感受着男人身上传来的暖意,这举动着实惊到了她,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些话对他冲击这么大。
他变主动了?
第48章 第 48 章
第二天一早, 苏晚被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吵醒了,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退烧了,只是有点头晕, 轻轻掀开了眼睛,天已经亮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 房间里的光线却还有些昏暗,注意到不远处窗前男人守着她看书的身影。
苏晚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直到他微微抬眸, “醒了?”
“嗯,小望已经起来了吗?”不见人影,她的嗓子微微暗哑,轻咳了几声。
“嗯,在外面玩呢。”傅白榆一边说着一边探身去摸她的额头,触手已是正常体温。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烧已经退了, 不过等吃完早饭, 还要吃点药才行。我做了点吃的, 在锅里温着, 我给你端过来吃点。”
苏晚摇摇头,坐起身, “不用了,我马上起来了, 你们吃过了吗?”
“嗯。”
看来时间应该不早了, 她不想再耽搁时间, 等会儿如果雨停了,还要带小望去看病呢, 苏晚让傅白榆先出去准备,只是他其实希望苏晚多休息一会儿的,不过他也知道,晚晚的性格一直都是固执的,她要做的事情,阻止不了。
只能先出门准备早饭了。
苏晚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梳好头发才出去。
厨房门外有一块淋不到雨的空地,傅望舒正拿着木棍,沾着雨水在屋檐下写写画画什么。
苏晚唇边含笑悄悄走过去瞧了瞧,人家哪里是在玩啊?傅白榆乱讲,小孩儿正乖乖地学写字呢。
简单的“大、小、人、天、上,下”几个字,一笔一划地写的很工整。
傅望舒察觉到来人,惊喜地起身,随后又哭丧着脸道:“妈妈,你身体好了吗?”
他很想一直在房间陪着妈妈,可爸爸不让他进去,怕吵到妈妈,他只能在外面无聊地学起了写字。
苏晚笑着去捏傅望舒的脸,然后手指轻轻拉着他嘴角成一个笑脸,“我好了呀,你小小年纪别跟着操心了,开心点。”
傅望舒也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眼睛水润润的,很是明亮,睫毛又长又翘。
她跟傅望舒现在亲近了很多,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抱住他,“谢谢望舒小朋友昨晚上及时发现妈妈生病了,让爸爸给我吃了药,所以妈妈很快就好了。”
苏晚贴了贴他的脸,离开时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蹭了一下,嘴唇擦过,像是不小心一样,抱也是几秒钟就松开了。
太亲密了,她还是不太习惯的,连亲吻都只是悄悄的,稍显疏离的。
不过傅望舒还是感受到了,听到妈妈的话和脸上温热的触感,耳朵悄悄红了,既害羞又高兴。
傅白榆站在厨房透过窗户正看着他们,他似乎看到了苏晚眼里一抹释然。
正巧苏晚抬眸看向他,两人的目光相撞,苏晚自然地朝他莞尔一笑,只耳根有些发红。
这一刻的他们, 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走吧,陪我去吃饭,爸爸做了什么好吃的呀?”苏晚起身牵着傅望舒的手。
不过没等傅望舒回答,一直当背景板的傅白榆先开口了,“没什么吃的,先简单吃点,等会儿我再去买肉,你们都要好好补补。”
苏晚看了眼摆上桌的东西,几个白面馒头,稀饭,泡菜有她之前泡的白萝卜皮,卷心菜。
挺不错的,稀饭还是精细米,不是粗粮的,是傅白榆早上找前面村子里的人买的,馒头也是现做的,苏聪和苏母之前带过来的米面,他并没有动。
他把温热的稀饭放到苏晚面前,筷子也递到了她面前,此时傅白榆的脸,透着清冷感,只是看她的眼神却是温和踏实的,矛盾的两者搭配起来,苏晚现在感觉有些奇妙,她怎么以前没感觉出来。
苏晚视线从他脸上移至他修长的手指和白里透粉的指尖上,手指甲剪的很短也很干净, 她动作十分自然从他手中接过筷子。
在父子两人的目光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味道很不错,煮得火候适当,普通的白米粥也能尝出其中的软糯香甜。
“你们还吃吗?”
父子俩都摇摇头,好吧,等会儿也要吃午饭了。
苏晚低头慢慢吃着,眼角的余光看到傅白榆也没闲着,收拾好厨房,又去了卧室,傅望舒坐在板凳上趴在桌上望着窗外的大雨,屋外的蔬菜在雨水冲刷下更加嫩绿,屋檐下偶尔飞过几只躲雨的麻雀,它们在啄走廊上晾晒着的萝卜干,妈妈种下的草莓似乎又红了一颗……这些都在苏晚的引导下,他把自己看到的都一点点跟她分享。
小孩子其实更能感知到一些真实的情绪,父母关系的转变,母亲的亲近都让他现在很放松,话也多了起来,不再是以前紧绷的样子了。
傅白榆收拾好房间,出来后接了一桶水,毫不费力的往外提,很快安静祥和的小院里响起了洗衣服的声音。
苏晚起身看了眼,他是在洗刚刚她换下的衣服,不愧是洁癖患者,洗得很是认真。
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眼的清冷人儿,修长的手指像是美玉,此时与他手中具有烟火气的搓衣板格格不入。
苏晚怀着滋生的异样感觉,瞥了一眼,不敢再多看,想了很久,才想到了他此时最贴切的形容词。
——贤惠的、宜室宜家的人夫感。
她心里微晃出一道涟漪,啊这就是有另一半的感觉吗?
…
等她吃完,屋外的雨还是下个不停,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风也呼啸着,家里就一把不大的伞,现在出去,把小孩儿淋湿了可就不妙了,看病的事只能明天再说了。
傅白榆洗完衣服,又在修补着有些漏水的墙面,和不平有点摇晃的椅子,忙个不停,苏晚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带着傅望舒在一旁看着,打发时间,潮湿的冷空气吹过来了,苏晚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傅白榆赶忙把娘俩赶到了卧室。
现在还没到傅望舒睡午觉的时间,苏晚怕小孩儿无聊,拿了纸和笔给他写写画画。
她则拿过那把小提琴擦拭着,时不时调试着音准,她做事的时候,神情很专注,不会轻易被外界影响。
忙好等回过神来,才注意到了静静盯着她看的傅望舒。他不知道看了多久了,眼里尽是仰慕和骄傲,苏晚拿给他的纸上,一笔一划的只写了两个字——妈妈。
苏晚心里一软,放下小提琴,“想学吗?”
“嗯嗯。”傅白榆低垂着眉眼,能和妈妈多接触,他能不想吗?
既然要学,那以后会很辛苦,苏晚不希望他半途而废,她打算先从识谱,脖子怎么架琴,怎么拿琴弓,手指怎么摆开始教,等买到四五岁小孩用的八分之一琴,再教其他的。
只是苏晚教着教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乐理识谱这些东西,傅望舒记起来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万中无一的逆天记忆能力,加上他的音准很好,手指灵活,真的是太有天赋了。
只是记忆力太出众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情,物极必反,苏晚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是国外的一个小女孩得了什么超忆症,她就连刚出生不久的记忆都有,甚至成长中的一幕幕都忘不掉,仿佛天生不具有遗忘的能力。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苏晚跟傅望舒随意提起了他两岁的某一天。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发了工资,给他买了新衣服送去,而且那天的天气异常地很,三月份,上午热得都可以穿短袖了,下午又是狂风暴雨,甚至下起了石头大小的冰雹,把准备回学校的苏晚困住,在家呆了一下午。
傅望舒很快就回答了妈妈的话,跟她记起的一模一样。
接着苏晚又问的几件事,他都回答的很快也准确。
苏晚整个人情绪低落起来,忍住内心的涩意。
难怪,前世小孩儿关于她的记忆就那么点,还是很不美好的,如果那些记忆从未消失过,一帧一帧反反复复,谁会不疯。
年纪越大怕是越恨她。
第49章 第 49 章
苏晚张大眼睛, 注视着认真练习的傅望舒,时不时看向她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亮亮的, 她却越发觉得心中再难安宁。
亏欠,后悔, 痛苦……
她心里的钝痛达到了顶峰, 难受到麻木。
小孩儿,今生慢点长大,永远快乐。
背过身, 几滴泪砸在脸颊上,也直接砸到了门外傅白榆心上。
快步进门。
“小望,你惹妈妈生气了吗?”他说这话时,声线略带些沙哑,语气温柔。
傅望舒抬头瞧了一眼苏晚,这才注意到她眼圈红红的, 纤长浓密的眼睫动了动, 懊恼地低下头, “我不知道, 对不起, 妈妈……”
是他太笨了吗?还是他太麻烦了,他不应该粘着妈妈的, 可是妈妈不是开始喜欢他了嘛……
苏晚轻轻摇了摇头,手指轻柔抹去脸颊上的几滴泪珠, 眼底润润的, “不是你的问题, 是妈妈眼睛进沙子了。”
怕吓到了傅望舒,苏晚寻了个理由简单蒙混过去, 还轻轻揉了揉小孩头发。她甚至有些不满傅白榆的话,嘟囔道:“你凶他干什么?”小朋友低头软软的声音听着就惹人心疼。
“嗯,怪我。”
傅白榆停顿了下,似在蹙眉,最终什么也没再说,他手里还拎着好些东西回来,一只鸡,两斤猪肉、还有西瓜、白糖等等家里但凡缺的他都买齐了。
这是他刚刚忙完后去买的,是早上找村民买米时塞钱问的地方。
村民大致描述了一下地方,傅白榆很快就能理解,脑中形成大致的路线图,地方不远,一个人就摸到了地方,快步去买了回来。
“你继续玩吧,我和爸爸去做饭了。”苏晚收拾好心情,把头发重新扎了起来,露出了精致小脸。
她现在也需要换个地方,缓解下有些沉重的心情,不想影响到傅望舒。
她也不可能让傅白榆也一个人忙,自己什么也不帮忙吃白食,而且闲着也很无聊。
“好。”傅望舒乖乖点头。
他一定会好好练的,让妈妈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傅白榆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只是一起进厨房后,才对她说:“你刚退烧,坐着烤火就好,我一个人能搞定,很快的,还有……这个给你。”
苏晚有些讶然的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手帕包裹着的小小几朵白兰花,散发着香味,风拂过时淡淡香气四溢,傅白榆如同精细雕琢的五官虽然没什么表情,眸色却很认真的看着她,耳垂泛起一丝薄红。
是他在村民家摘的,他们很热情,还用他听不太懂的方言让他多摘点。
苏晚静默了一瞬,然后微笑着向前走了一步,一双温热的手掌拖住他的手背,低头闻香。
丝丝缕缕的淡香如鼻,苏晚嘴角弯了弯,抬头一双含情桃花眼,眼底皆是欢喜,“谢谢,我很喜欢。”
听到苏晚话语里流露出的愉悦,那绯红柔软的嘴唇一开一合,傅白榆心底生出了某种隐秘的情感,这让他指尖倏地有些发热。
他眼睫轻颤了下,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脸。
她喜欢就好。
原本对她的担忧又放下不少。
苏晚把手帕接了过去,去房间拿针线把几朵花穿了起来,挂在了衣服扣子上,回来后就看见傅白榆挽着袖子,不急不躁地生着火。
她准备帮忙把米淘洗出来,傅白榆察觉到她的意图,跟上来阻止,“放着我来洗就好,你别碰冷水了。”
“行。”苏晚也没勉强,柔声答应了。
她坐在灶台前,看着傅白榆熟练的切菜,利索的起锅烧油,这一刻,莫名有种踏实感。
中午三人简单吃了点,熬的母鸡汤在锅里小火炖煮着,准备晚饭时喝。
饭后,傅白榆负责洗碗,苏晚擦桌子收拾。
休息一会儿,苏晚喝了药带着傅白榆睡午觉休息,没有午休习惯的傅白榆就在书桌前看书守着他们。
此时全世界的声音都静谧下来,显得宁静而美好。
傅白榆没忍住一遍一遍地看着苏晚,幽暗深邃,她就这样神情恬静躺在他的跟前,他们还在一起,她就在他的身边。
最终傅白榆还是没忍住,躺在床上,修长如玉的手伸了一根手指戳了戳娘俩的脸颊,仿佛人生的一切追求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傅白榆。”
苏晚突然迷迷糊糊地开口叫了他一声,声音很轻,随后她的脸贴在傅白榆胸前,轻轻搂着他的腰身,肌肤相抵亲密无比。
傅白榆手微颤了一下,温柔地轻唤了她一声,“晚晚…”
……
等苏晚醒来,身侧的床铺已经没了余温,傅白榆躺下的时候她在半梦半醒中是有感觉的。
外面的雨已经不下了,走廊处有父子俩小声说话的声音,苏晚起身把被子叠好出了卧室。
刚出门,傅白榆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她,“醒了?”
父子俩正坐在走廊台阶上,苏晚也走了过去坐下,“嗯,你们聊什么呢。”
苏晚的问话让傅望舒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完全没有刚刚一脸傲娇的神气,傅白榆选择帮他隐瞒,“没什么,就是小馋猫,想吃西瓜了。”
其实刚刚两人也没说怎么,无外乎就是小孩一直在跟他炫耀妈妈早上亲他了,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之类的话,就连傅白榆教他认字都静不下心。
傅望舒小小地松了口气后,立马气鼓鼓地望着爸爸,仿佛在说:我!哪!有!
苏晚被他的表情逗笑,唇角都在止不住上扬,虽然知道两人聊的不可能是这个,不过也没细问,“想吃就吃吧,等我干什么?”
她刚退烧也吃不了什么。
傅白榆去厨房切了西瓜,端出来,把中间最甜的部分分给苏晚和已经气消的傅望舒。
西瓜味道很清香,据说是前面村子里种的,苏晚没忍住接了下来,准备少吃一点,“谢谢。”
她尝了口西瓜,甘甜多汁,特别甜,“很甜。”
傅望舒嘴里都塞满了,只能点点头附和妈妈,“嗯嗯。”
傅白榆举止优雅吃着西瓜,垂下眼笑了一下,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西瓜籽。
“小馋猫。”
这时敲门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苏晚也不知道是谁来了,傅白榆起身开门。
外边是在医院等了大半天都不见他们人影的苏聪,听着门里面传来的笑声,更迷了,他们到底离没离婚啊?
第50章 第 50 章
“你来干什么?”见苏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跟打了胜仗似的,苏晚挑眉。
傅白榆递给他一份西瓜,苏聪也不客气, 他骑了半天自行车正好渴了,先吃了几口, 才说话, “当然是有好消息告诉你,我跟你说一声,我给小孩挂上王专家的号了, 下个星期一上午的,这几天你们就不用去医院了,在家等着吧。”
“你怎么挂上的?”苏晚有些惊讶,抬头问道。
他清了清嗓子,“当然是我今天排队排上的,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那不自然的表情, 让苏晚心里有答案了, 顿了顿, “苏聪, 你挺厉害的呀。”
苏聪这会儿被夸的有点害羞了, 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也还好。”
苏晚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柔声开口,“吹牛厉害。”
苏聪顿时笑容凝滞了一秒, 僵住, 耸耸肩:“切, 不信算了。”
傅望舒跟爸爸偷偷对视一眼,抿嘴偷笑起来, 他觉得妈妈说话好搞笑啊。
傅白榆微微低头,试图用西瓜遮住唇角一抹极淡的笑意。
被几人取笑的苏聪有些没面子,但也没再解释,闷头吃西瓜,说多错多,爸妈说不要把他们找了很多关系去王医生家送礼的事告诉姐姐。
不过他心也真悬了起来,生怕她猜到了,脾气上来就不去了,那他和爸妈不就白费功夫了嘛。
苏聪立马转移阵地,招呼着傅望舒一起把吃剩的西瓜皮扔给圈起来的小鸡小鸭吃。
苏晚确实也猜到了,这多半是苏父苏母帮的忙,当然也不会像苏聪想的一样不去,毕竟这是有关孩子性命的事。
不过人情还是要还的,对,还人情。
毕竟没有人不求回报,亲人也一样,没有人会无条件对你好,她也一样自私,至于上辈子她到死没问出口的为什么不喜欢她,为什么把她抛下,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去求陈家……这些没解开的问题和疙瘩,未来也许也不会解开,他们的隔阂带着误解和怨恨只会随时间拉得越来越远。
虽然有时候有误会说开就好,可身临其境,唯有沉默能应对,糊涂的相处对大家都好,什么回答重要吗。
具体怎么相处,她不知道,也许就当个亲戚来相处,世间百态,各家总有各自的不如意。
苏晚想着,可总觉得心里压抑地喘不过气来,酸涩地成了难以言说的伤痛。
那是什么原因让她想起这就难受的呢,苏晚迷茫了一会儿,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理由,那大概就是因为还有所期待。至于究竟期待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苏晚只能告诉自己,他们舍得,你也要舍得。
她的拳头握起,最后又缓缓松开,眼神空洞阴郁,身侧的傅白榆立刻发现了她情绪似乎不大高,苏晚藏得再好,眼睛总会露出端倪,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心脏似乎有感应跟着抽痛。
下一秒,苏晚低头看向被他牵着的手,不由得微微愣住,眼睫微敛,目光落在他清晰的下颌,不敢看他的眼眸,是看出来了她的低落在安慰她吗?
不过黏糊糊地。
是指两人吃完西瓜还没来得及洗的手,也是指此时的心情。
只是她也没拒绝,心也无限柔软下来,她现在需要安慰与陪伴,逃避不能根治创伤应激,爱与陪伴可以。
不一会儿,傅望舒一路小跑着穿过菜地,呼吸有些急促的模样。“妈妈,你看有鸡蛋,是咱们家的小鸡下蛋了。”
手里还紧紧护住鸡蛋,生怕掉了。
苏晚赶紧起身,手上的力道也是一松,回头看了眼傅白榆,他耳根肉眼可见地红,偏偏还顶着张清冷脸,有些违和。她微笑着径直将小孩拉到屋檐下,一脸温柔地用手帕给他擦汗,“天这么热,干嘛跑这么快。”
她的侧脸此时格外柔和,雨后的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打在小平房上,潮湿的空中形成了一抹小彩虹,显得那样美好,竟叫人生出几分不真实的错觉来。
傅白榆耳根的红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望向母子俩的温柔。
跟在后面的苏聪不紧不慢地闲散走来,看到这一幕,眸底带着不明显的羡慕,心底却又真真实实叹了一声。
苏晚什么时候能带着小侄子回家看看啊,爸妈都盼好久了,现在回家也有地方住的了,虽然还有几家人赖着不走,不过爸妈给了赖在二楼苏晚房间的那家无赖一笔钱,把苏晚的房间收了回来。
苏母也早就把房间收拾出来了,每天都会去打扫。
哎,他们一家几个都是脾气很倔的人,苏父倔,苏晚更倔,谁也不肯低头,如果他们俩有一个人软和一点,像他一样厚脸皮一点,关系会好很多吧。
苏聪捏了捏拳头,在心里下定决心:姐姐现在看来并不讨厌他,之后缓和家里的关系,看来只能靠他当中间人了,他后面要更厚脸皮频繁地骚扰苏晚他们才行。
不过他的心理活动没人知道。
傅白榆打了水过来,苏晚带着傅望舒去洗手,苏聪走了过去站在他们身边,睁大眼睛小心翼翼问道;“星期一,你们会去医院吧?”
苏晚回神,那闪烁的星星眼,可怜巴巴望着她跟个小狗一样,苏晚迟疑了两秒,还是点了下头。
“那就好,对了——”
苏聪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摆。
苏晚毫不客气地吐槽,“有什么事直说吧,还有你的手也洗洗好吧?衣服弄脏了你洗?”
“行,弄脏了我给你洗,不过我现在想要带小望出去玩。”不等她回答,苏聪伸出手指了指外面,“就去门口竹林那里捉点竹笋虫喂鸡,让它们下跟多的蛋。”
苏晚在傅望舒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不要带着他跑跳,不要走远了,不要去河边玩,还有不要带他晒太阳。”
傅望舒在这里没有朋友,也没有同龄人跟他玩,也是挺无聊的,虽然她也一样从小没什么朋友,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可对于傅望舒,她私心里是希望他能多跟别的小伙伴一起玩,希望他是快乐的,别当个他爸一样的安静小老头。
苏聪小声吐槽,“哦,知道了,要求真多。”
搞得他像是多不靠谱一样,他不要面子的吗?
傅望舒望向爸爸,傅白榆也点了点头,“去吧。”
得到同意后,苏聪快步出门了,但也没跑起来,傅望舒跟在他后面,跟屁虫似的。
两人那兴奋的样子,苏晚轻笑一声,回了房间,她准备把简单的一些小提琴曲目的谱给写出来以后方便教给傅望舒,他有天赋又有兴趣,后续可以好好地练练。
苏晚忙着的时候,傅白榆也没闲着,端坐在桌子前拆一块坏掉的怀表,表盘又老又旧,拆出来后,苏晚分神看了眼那一堆精密的零件,只觉得密密麻麻地眼睛都开始疼了,可傅白榆耐心把它拆开又一一组装起来,那认真的神情更添了几分清隽。
苏晚安静坐在一旁看了会儿,看得出来他很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之前他看的书也都是关于机械的,如果她和家里关系不是那么糟糕,他应该跟苏父能聊得来,苏父是工业自动化研究所里面的教授级高工,有很多藏书,只是特殊时期弄丢了,以后也没有机会给傅白榆看了。
不过等有机会她想带他去个好地方——
申市最大的回收站。
那里应该有不少书和旧东西,也许买些旧机械回来让他试着修修可以挣点小望的手术钱,她恢复的记忆里关于他未来挣的第一桶金就是靠回收旧机械翻新。
申市的旧货更多,市场也更大。
她的话。
国际机场快到招工时间了,售票员每个月工资应该不少,平时休息的时候她也可以继续卖点小东西,至于她一直准备考的高考也要等小望以后手术做好了再说吧。
收回视线,她准备继续做发绳,这东西不管现在还好不好卖,苏晚准备先把手里剩下的材料处理掉再说。
苏晚忙了起来,傅白榆眸光转向她,静静看着她的动作并仔细记下,随后清瘦骨感的手拿起布条,苏晚轻扫过去,见他似乎是要帮忙,被她制止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忙你的吧。”
傅白榆漂亮的手微顿,目光划过她露出的如软玉般白皙的纤细手腕,抿紧薄唇,“我已经修好了,你先拿着这个旧怀表看时间,等后面我再给你买一个手表。而且这些发绳我已经记住了,可以试着做,不会弄坏的。”
虽然孩子的病棘手,但也一样要给老婆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钱他都可以自己去挣,他不想她辛苦,他发过誓的。
这旧怀表是他从小带着的,外婆传给他的,时间也停在了她离开那天,傅白榆后来一直不愿意再修。
苏晚很多年不戴手表了,不习惯不说,也不想花这个钱。
“不用了,就用这怀表就行,能看个时间就挺好的了。”见傅白榆发绳做的挺好挺细致的,苏晚没再拒绝他的帮忙,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我现在给你画个东西,你等会儿用家里的硬铁丝试着做一下。”
她记得家里还有前几个月装晾衣绳剩下的铁丝。
后天就是小望四岁的生日了,她突发奇想地想做个他上次在西餐厅很喜欢的奶油蛋糕给他,所以就想着让傅白榆做个打蛋器,剩下的材料等明天去城里买,正好院里有装修时,杨梅姐弟几个帮忙用剩下砖砌的窑,可以当个烤箱。
明天顺便带傅望舒去动物园逛逛,小孩应该都挺喜欢的。
说做就做,苏晚在纸上飞快画好图形,跟傅白榆大致讲解了一下,他目色专注地听着。
苏晚抬眸,与他对视,“听明白了吗?”
“嗯。”
她点点头,放心了,明白就好,她小时候学过国画,画的还不错,讲的也算明白。
等苏晚找出铁丝,傅白榆就一个人在门外敲敲打打,完工速度很快,拿着成品进屋,“好了,晚晚,你看是这样的吗?”
苏晚回眸,看了眼傅白榆又看了眼他手中的成品,瞪大眼睛,满是惊喜,“对,是这样的。”
傅白榆还挺厉害的,她只觉得自己内心的喜欢更深了。
傅白榆抬眼,视线落在苏晚脸颊上,那里红了一个小印子,她肌肤白皙,被蚊子叮了,就比较明显。
他走了过来微微弯腰,指腹轻摸在那一块,他的眼睛离她很近,神色专注道:“你这里好像是被蚊子咬了,家里有药酒吗?”
苏晚踮起脚来,对准他的嘴唇,把脸颊发痒的地方贴了上去,傅白榆那眸子带着一点惊诧。
苏晚贴了几秒就松开了,眼神飘忽,缓慢往下移,“奖励你的,好了,不痒了。”
其实苏晚被蚊子咬过的地方突然有些止不住的痒,痒痒的,麻麻的,脸颊那处变得更红了透着浮想联翩的暧昧旎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