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第031章 成功结丹

    阿翎调息结束时, 天光将将破晓,晨曦微露,清新的空气中还有股淡淡的花香漫进屋里。

    阿翎收了打坐调息的姿势,轻快地睁开了眼, 眼白分明的眼里全是笑意, 亮晶晶的, 比早上的晨露还要清透。

    一晚上的凝气聚神, 阿翎非但不觉得累, 还觉得身体内的浊气好似一扫而空,整个人轻盈地像片流云。

    感受体内那已经在丹田凝聚一团的真气, 阿翎喜出望外。

    昨晚上, 她按着惯例的想在睡前引气入体, 调息静气,结果意外的发现呼吸变得特别的轻松肆意, 引气的时候完全不费劲,就像是江河入海般顺应自然, 引入的气体也不再乱窜,全部凝聚在丹田处。

    这是要结丹前的征兆啊, 发现这一点后, 阿翎完全不舍得睡了, 不知不觉一晚上时间转瞬即逝。

    腹部丹田聚集的真气也验证了阿翎的感受不是错觉,她竟然真的能御使体内之气,从前的困顿感一扫而空。

    阿翎不知道怎么忽然她就跟开了窍一样,她甚至都怀疑顾景阳卖她的屋子里头是不是充满了灵气。

    不过很快她就否决了这个猜测,这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宅子。

    阿翎心想或许变得不是环境, 而是她的心境。

    或许是放下许多东西后,她反而能专心修炼了, 真好啊,阿翎决定要抓住现在的这股轻盈之感,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成功结丹。

    她先给顾景阳凰翮传信告诉她,她要闭关修炼,让顾景阳别担心,顺带帮她给鸿渐学府告个假。

    阿翎先是出了趟门,去尔尔无悔府把同霍家断绝关系的事给处理了,在府内签了无悔书,阿翎同霍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以后阿翎的生死同霍家两不相干!

    签完公示,阿翎的心情当真是畅快极了,上一世在魔域听到霍振在尔尔无悔府公示同她再无关系,她要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如今,她亲自斩断她同霍家的关系,好像也没有什么难过的,或许是感受到霍振真的想杀她的那一刻,‘父亲’这个身份在阿翎心里就完全不存在了。

    至于‘母亲’,阿翎冷笑,林念郦可从来不想做她的母亲。

    无所谓了,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如今没有什么比她结丹来的重要。

    阿翎心情愉悦,不自觉哼起了昨晚上顾景阳哼的那不着调的调子,脚步轻快的往家里去。

    一到家,就锁了门,上了结界,诚心静气地闭门进行修炼。

    等霍家车马出发往宁阴药庐去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街上行人纷纷,路边的街铺,街角的浮铺都已经开门做起了生意。

    临街的茶馆里头聚满了听龙吟小镇新发生的大八卦的人。

    今日要说镇上最大的八卦,莫过于尔尔无悔府一大早挂在无悔墙上的告示:霍家阿翎同霍家断绝关系。

    “昨夜里,霍家可请了好些医修上门,听说是那霍老爷又在家打孩子了。”

    “啊,那霍家阿翎可还好?上回她被打的那惨样,我可在街上都看见了。”

    “错了,我可有内部消息,昨夜去的城东医馆的馆长的贴身药童那是我拜把子的兄弟,这一回伤得重的是霍家老爷。”

    “这怎么可能,那霍振可是结丹了的修士,她那女儿听说刚筑基,她怎么打得过霍振。”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霍振大意了,或是他就是个废物,那谁说得好,反正他是老鹰被雀儿啄了眼,亲爹被闺女揍了,哈哈哈,这老脸往哪儿放。”

    “要我说,他也是活该,怨不得那霍家阿翎要同他断绝关系,霍家那腌臜人眼里哪有这个女儿。”……

    四处的议论声,说什么的都有,虽然也有说阿翎这事做的不对,亲爹哪能说不要就不要。

    但更多的都是在说父不慈子不孝,指责霍振做的太过分,才会叫一个小姑娘单方面脱离霍家,一个人孤苦无依。

    他们的论据都是,霍家那家大业大的,要不是真待不下去,阿翎又怎么会走,还什么都没要,听说还给了霍家五万灵石,那数都够养她十个了。

    霍振在马车里听得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红的,最后绷不住,一口鲜血直直喷了出来,溅到了扶着他坐的林念郦身上。

    林念郦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也听到了很多嘲讽挖苦她的话。

    像什么‘只爱儿子,对女儿苛责’,‘没有做母亲的样’,‘孩子被换了都不知道的蠢货’

    这些人懂什么,当初她父亲病危,她赶着回去见最后一面,却在中途发动要生产。

    医修们都说了她离临盆之日还有一月她才放心赶路,这孩子还没出生就在给她添乱,野外生产条件本就惊心,而女子生产之时,不论是神是魔还是凡人修士,都是最为脆弱的时候。

    她自顾都不暇,哪里有精力紧盯着孩子,她还因着奔波中生产伤了身子,从父亲家回来后元气大伤一直在调养身子。

    林念郦想到了师清浅,那时候她不知道被换了孩子,她也从未见过如此那般能哭的孩子,一路哭一路哭,哭到她父亲家,又从她父亲家哭到霍家,哭得她心烦意乱,无法休息。

    后来霍振请了批命师测出孩子的命格刑克双亲,要把孩子关起来,林念郦反而松了一口气,没了孩子哭声,她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调养了几年后,她终于又有了长生。

    清浅后来测出精粹仙体她其实动过心思废了她,她担心她刑克双亲的命格再加上高深修为会来报复她,还不如在她不成气候的时候先把她灭了。

    但几次动手都没成功,后来阿翎就找上了门。

    师清浅并不是他们的孩子,刑克双亲的命格也不是她的,她比阿翎早出生几个时辰,命格不同。

    但阿翎那丫头,她瞧了好久,怎么看都是个废物,她倒也没再想着动手出掉,如今看来还是错了,那讨债鬼果然克他们。

    林念郦一边抚着霍振的后背顺着他的气,一边想着要不要再想想法子废了那讨债鬼,求个心安。

    “去,让马车掉头,去尔尔无悔府。”霍振一口气顺了下去后,黑着脸要马车掉头。

    “这小畜生,还真敢!她以为她攀上了顾家就能同我作对了?!我迟早把他们全收拾了!”

    霍振愤怒地喊车夫掉头去尔尔无悔府,他也要去发个公示,是他要将阿翎逐出了霍家!

    林念郦不是很赞同:“夫君,如今治伤要紧。”她说着就给霍振输了些真气。

    霍振一脸阴沉:“那小畜生忤逆不孝,连父亲都敢伤,要断绝关系也轮不到她!”

    林念郦拗不过霍振,只好多输了一些真气,先往尔尔无悔府去。

    宁阴药庐内,随着第一缕阳光从特制的琉璃窗透进密室轻轻落在师清浅脸上,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终于在睫毛轻颤了几下后缓缓睁开了眼。

    师清浅刚睁了眼,就看见了近在眼前的一张大脸,近到那眼里都能瞧见她的身影。

    “醒了?可算是醒了,你看看这是几?”阳夏药师弯着腰伸出了一个手指头在师清浅鼻子跟前晃了晃。

    师清浅本就有些晕,这么一晃更晕了,她费劲地抬手拨开了眼前作怪的手,撑着身子缓缓起了身。

    等瞧清了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是在阳夏药师的密室里,有些困顿的记忆一股脑涌来,师清浅一手捂住了冰凉的额头,蹙紧了眉头。陷注负

    她这是怎么了?

    师清浅用力地梳理脑中的记忆,她记得在晕过去之前,她耗尽最后一丝真气使用了空间转移,如今看来是成功了,她成功给自己送回了阳夏药师这儿。

    对了,信纸。

    师清浅抬起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瞧见手心里头握着的东西还在。

    阳夏药师立刻瞧出了她的动作是在干什么,积攒了一晚上的疑惑,也顾不得先检查师清浅的身子了,好奇地问道:“你手里攥着的纸条是谁给你的,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搞成这幅模样?”

    师清浅缓缓抬头瞧了她一眼:“你看了?”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了却有些肯定。

    阳夏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诚实说道:“昨晚上我给你治疗,看你手上一直攥着这东西,还以为是你留下的什么线索,我当然是要查看下的。”

    师清浅捂着额头垂眸,不叫阳夏药师看到她眼里的复杂神色:“那你该是知道上头写了什么。”

    阳夏药师点头:“知道,所以这东西你哪里来的,这上头的内容跟你这次受伤有关系吗?”

    师清浅想摇头说没有,但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闪过,这两件事有联系吗?她有些不确定,怔怔地抬头看向阳夏药师,倒像是在求助:“有关系吗?”

    阳夏药师一脸茫然:“你问我?你不知道,你问我?我应该知道吗?”

    师清浅暗嘲自己脑子晕了,她都不知道,阳夏药师怎么知道,她打开了手里头捏了一晚上,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信纸,小心地铺排开来,望着上头的内容。

    阿翎这次同霍振对上,和这纸上的内容会有一点关系吗?

    阳夏药师一头雾水,也凑过了头看了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看漏了,她指着那几句短小的回复问道:“这回信的是那霍家阿翎吧?”

    师清浅点点头。

    阳夏药师指着那大段大段的内容问:“那这是谁?”

    师清浅眉心狠狠一跳:“是顾景阳。”

    阳夏药师一脸吃惊,但又觉得合理:“那这是谁用译音鸟记录下的对话?”

    师清浅抚过纸张右下角的那一点不平整:“是阿翎。”

    阳夏药师挑了挑眉:“阿翎把她同顾景阳的对话给记录了下来?”

    师清浅沉默地点头。

    阳夏药师追问:“是只有这一段,还是有其他的?”

    师清浅想到了那一日在阿翎窗外见到的景象,声音低落:“很多。”

    很多很多,多得阿翎的房内摞起了好几摞,多得一阵风就吹出来厚厚一沓,多得她捡了好一会儿才捡全。

    只是当时她并没有细看上头的东西,没想到阿翎记录的是她同顾景阳的凰翮传信。

    阳夏药师听完后,久不动的脑筋灵光一闪,像发现了个秘密一般骄傲地说给师清浅听。

    “我明白了,那霍家小阿翎喜欢上顾景阳了啊,怪不得上次你们斗术比试的时候她那么全心全意地支持顾景阳。”

    阳夏药师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十分的合理:“你不知道吧,上回你们比试,我听说啊那小阿翎给顾景阳压了一万灵石赌她赢。”

    “啧啧啧,在明知道顾景阳不如你的情况下,她竟然压上了一万灵石啊,那得是多喜欢。”

    “结果最后你给赢了,她这可算是损失惨重了。”

    师清浅猛地看向阳夏药师,眼里的黑瞳似有暗沉的刀光。鲜住傅

    阳夏药师低头瞧着信纸并未注意到,无知无觉,兀自继续说道:“她本来就不喜欢你,想是因着这事更厌恶你了。”

    阳夏药师感叹完抬头去瞧师清浅,这一瞧给自己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她说着就要上手去替师清浅探脉息,被师清浅伸手挥开了。

    师清浅紧紧握着信纸的手,骨节凸起,比这白纸还白:“她因着这事厌恶我?”

    阳夏药师见师清浅不愿意配合治疗有些不悦,指了指她手里头的信纸:“你自己看,阿翎回的这些几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堪称敷衍,她喜欢顾景阳怎么会这么回,一定是顾景阳提到你了,她不想听,才这么冷淡。”

    师清浅咽下嘴里莫名而起的苦涩,怔怔然重复道:“不想听这些?”

    阳夏药师虽然几百年来没有过一个心动之人,也没有过恋爱经历,但这几百年来,爱情故事她可听过不老少了,还有上她这儿瞧相思病的呢,这方面的经验她丰富得很。

    “当然了,他们这些小情侣不说些卿卿我我的,说旁人做什么,还是这种听了就叫人心酸的事。”

    “小情侣。”师清浅嘴边轻轻溢出三个字,很是含糊,就像她眼里的茫然,好似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得含糊又轻,阳夏药师没听见,她说到信上内容就是一阵叹气:“你是没同旁人说过你幼时的事,不然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得哭。”

    阳夏药师忍住心里的酸涩,她知道的版本也都是外界打听到的,具体如何,同样的事情经历的人不同,心境也是不同的,清浅从来没同他们说过她幼时的心情。

    师清浅听了阳夏药师说的,反问道:“阿翎也会哭吗?”

    阳夏药师停下心酸,思考了下这个问题,她对霍家那姑娘不大熟:“这个不好说,毕竟阿翎那姑娘的经历也很特别。”她在心里补充,特别的惨。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至少应该不会觉得你是在霍家享福了,对霍家也能有不一样的认识。”阳夏药师补充了一句。

    师清浅神色并没有因此轻松:“那她为什么,还是那般讨厌我?”

    阳夏药师目光一顿,倒是第一次看到清浅脸上有这种神色,好似个委屈的孩童,到嘴的实话咽了回去,其实她若不是因着主人的情谊,也不会喜欢这般清冷变扭的孩子。

    像顾景阳那样的多好,大大方方,开开心心,脸上永远有笑容,像三月里的桃花。

    阳夏药师委婉地岔开了这个话题:“这个就不好说了,不说这个了,你这次受伤是怎么回事?”

    师清浅摩挲着手里头的信纸,昨夜看到的时候,她的心震动不已,原来阿翎已经知道了霍家这些事,可是,她知道了这些事也还是厌恶她。

    她甚至在走的时候还说‘祝你们一家人相亲相爱’。

    师清浅眼神茫然而散乱,面容惨白毫无血色,眼睫低低垂下,痛苦地轻微喘息着。

    她是觉得她同霍振是一样的人?

    阳夏看着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师清浅,见她又沉默上了,以为她不会回的时候,忽地听到了一句,“霍振找阿翎麻烦,阿翎打伤了霍振。”

    阳夏药师吃惊:“啊?什么时候,你受伤就是被他们给波及的?”

    师清浅微微喘息着:“阿翎差点堕魔。”

    阳夏瞬间明白了,但还有点不确定:“你身上的那特殊魔气是从阿翎身上吸收过来的?”

    师清浅没否认,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空气:“那魔气取出来了吗?”

    阳夏药师摇头:“没有,那魔气太特殊了,我取不出来。”

    师清浅猜到了这个结果,她体内如今还有残留的痛意,一阵阵绞着她的肺腑。

    阳夏药师想问问为何霍家那丫头的魔气会如此特殊,不等她问出口,药庐外头传来了叫门声。

    叫门声用上了传音术法,叫密室里的两人也听了个清晰。

    “阳夏药师您在吗,我是霍家林念郦,冒昧来访,您可在家?”

    阳夏药师放出灵识往门口而去,看清了门口的情况,她诧异地回头看向师清浅:“你说霍家那丫头伤了霍振,是砍了他一条胳膊?!”她刚才看到了门口的霍振少了一条胳膊。

    师清浅点头。

    阳夏药师蹙了蹙眉头,有些奇怪:“一条胳膊也不是非要来我这里接的。”

    师清浅解释:“是被紫金鞭伤的。”

    “什么?紫金鞭?你炼制的那根?你不是说是阿翎打伤的霍振?”阳夏吃惊。

    师清浅面沉如水:“鞭子在她手上。”

    阳夏更吃惊了:“那是宗师级法器,可认主,你把鞭子送给她了?”

    师清浅没说什么,点点头。

    阳夏药师这回是直白地表达了震惊,上上下下打量着师清浅:“那么难找的材料,你废了这么些功夫,是替她炼的?”

    师清浅低着头不置一词。

    阳夏药师却是眼中锐利的精光一闪,她好似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外头的叫门声再次传来。

    阳夏药师眯着眼望着身侧的师清浅问道:“所以,我要不要给霍振接回胳膊呢?”

    师清浅低头瞧着手里头的信纸,只说了一句‘你是医修’。

    阳夏药师点点头,懂了。

    “你呆着别动,我去看看。”

    阳夏药师往前头去了,她是个医修,能不能救,怎么救,那不是她说了算的么。

    没想到啊没想到,昨夜想的那些折磨人的法子,竟然这么快就能用上了。

    一个时辰后,阳夏药师拎着一只乾坤袋回了密室。

    “这里三十万块灵石,我给他胳膊接回去了,但以后吃饭大约只能用勺子了,使筷子会有点费劲。”而且她给接回去后,再想找其他医修接也是不能够了,拆了就真的接不回去了。

    至于开的那些药,她把【泻腹散】、【五毒清热剂】、【挠不得】都给加进去了,作为副作用。

    她好心的提前讲了,对方表示能接受,阳夏心情大好,把手里头装着三十万灵石的乾坤袋递给师清浅。

    “加上这两年我们在人界卖延年益寿丹赚的七十万块灵石,刚好凑够了你要的一百万块灵石。”

    阳夏药师顿觉轻松,要说这赚钱真是太难了,别看她在龙吟小镇有些地位,但也只是医术好,并没有多少经商头脑。

    而且她这级别,轻易也不会有人来求,求上门的都是些棘手的病情。

    最后这赚钱的法子还是清浅想的,清浅采的思卿草,清浅练得丹药,清浅去人界谈成了合作。

    两年,他们赚了七十万,阳夏有些得意,同霍振要钱她心安理得,有了这三十万,清浅要的一百万就齐了。

    师清浅只看了一眼乾坤袋,也没有什么开心模样,继续低头瞧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信纸。

    阳夏药师重重叹了口气,这孩子,一个人坐在这里把这纸瞧出个花来也没用啊!

    *****

    时间一晃而逝,阿翎再次走出房门已经是三个月后。

    阿翎望着院子上空那碧蓝碧蓝的天空,走进被阳光倾洒得院子,笑着张开了环抱拥抱这片温暖。

    体内的气息稳定而舒畅,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腹部那颗玉白色珠子在将气息转换成真气。

    太好了,她结丹了!

    阿翎露出一口银牙笑得肆意猖狂:“哈哈哈,没想到,三个月时间,我真就结丹了!”

    日丽风和,洋洋洒洒的日光,墙头的风铃开得比从前还要绚烂。

    阿翎笑着从腰封里掏出顾景阳的凰翮,想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话到嘴边又将凰翮收了起来,这种好消息,还是要当面分享才更快乐。

    阿翎开心地往顾家去,果然,顾景阳听了后激动地直接抱起阿翎转圈圈,最后转得两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太好了阿翎,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内门了。”

    顾景阳不错眼地瞧着阿翎,这三个月她好几次想给阿翎传信问问情况,又怕打扰到了阿翎的修炼。

    对于阿翎能否结丹,其实她也不完全肯定,眼见着距离内门开启的时间越来越近,如今就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她都想上门去瞧瞧阿翎如何了。

    万万没想到,今日还在盘算着要去瞧瞧阿翎,她就自己来了。

    带了个大大的惊喜。

    两人笑作一团,顾景阳让厨房上了好些吃食,让阿翎边吃边同她说说,这三个月来她的感悟。

    阿翎只觉得这三个月过得就像睡了一觉这般快,要不然怎么说修士百年弹指一挥间。

    顾景阳也有积累了三个月的话题要同阿翎说,这三个月不论是学府里头,还是小镇上,可都发生了不少事。

    头一件顾景阳说的事就是师清浅同霍家的事。

    “清浅给了霍家一百万块灵石,宣布同霍家断绝了关系。”

    阿翎的好心情瞬间冻结了:“这白眼狼,搁这学我呢啊,我们的情况能一样么。”

    她在霍家从没感受到过亲情,师清浅又不一样,霍家的人对她又不差,从前还听说霍振为了她,亲自外出寻天材地宝。

    真是个白眼狼!养不熟的那种!

    “不说这些了。”阿翎阻止了顾景阳还想开口的心。

    顾景阳见阿翎实在不高兴,咽回要替清浅解释的话语,扬起个笑容:“好,不说这些。”

    “阿翎,我真替你开心,等一个月后内门开启,咱们一起去进行测验吧。”

    阿翎听到这,笑着点点头,她如今已经结丹,已经有了去鹤门接受测验的资格。

    只要再通过冰鹤仙人的善念值测试,她就能去内门继续修炼了。

    上辈子她都能通过那测试,想来这一世也不会有问题。

    阿翎瞧着顾景阳如阳光般明媚的笑脸,这一世她还能同顾景阳一道进内门。

    真好啊,未来一片光明!

    第032章 告白现场

    翌日清晨, 阿翎在家门口看到四匹雪琮马拉着的华盖马车,还有车边那俏丽的妃色身影,跨出大门的一只脚迅速就往回撤,想从后门走。

    可惜, 顾景阳在门开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从屋里要出来的人。

    “阿翎, 早呀。”顾景阳笑得一脸灿烂, 几步跃上台阶, 拉着阿翎走到大门的左侧, “你瞧,你这墙角竟然有紫花地丁, 开得这般好。”

    阿翎笑得很勉强:“嗯, 挺好, 你怎么这么早?”

    顾景阳笑着摘了一朵紫色的小花簪到了阿翎的发髻上,欣赏了一番, 才开口回道:“来接你一道去学府。”

    阿翎伸手摸上发髻上的花朵,她看不见她此刻的模样, 但看顾景阳赞叹的目光,想来不是恶搞。

    她昨天被顾景阳拉着说了一天一夜的话, 整个小镇或正经或离奇的故事她一个接一个地同她说, 一直说到了后半夜。

    她都不知道顾景阳平日里要修炼, 上哪儿听得那么多的八卦,到后来她都怀疑,搞不好小镇上的八卦都是经了顾景阳这一道儿给传出去的了。

    初始阿翎也被一些个离奇故事吸引了,听到后面,那基本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尽管这样不走心,一天一夜下来还是觉得脑袋嗡嗡的。

    在阿翎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顾景阳一道去学府的邀请前, 顾景阳拉着阿翎就上了顾家的华盖马车。

    车厢内十分的宽敞,但顾景阳却紧挨着阿翎坐下:“昨晚上我有个东西忘了给你了。”

    她见到阿翎太开心了,说了一天的话倒是把正经事给忘了。

    阿翎听到她不是来同她说还有什么故事没讲完的,狠狠松了一口气:“什么东西?”

    她在心中腹诽,可别是个乌龟蛋之类的,顾景阳昨日里说到家里乌龟下蛋可激动了,详细同她讲了乌龟下蛋前的异样,下蛋时的突然,和下完蛋后的骄傲。

    顾景阳不知道她在阿翎心里已经如此不着调了,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两件东西,一起递给了阿翎。

    阿翎低头眯了眯眼,看到不是乌龟蛋,心里一阵轻松,又有点羞愧,其实顾景阳也没有很不靠谱的。

    只是爱絮叨了些,倒是她欠了顾景阳好些人情,是该再耐心些,有时候听听故事也是个消遣不是。

    阿翎接过顾景阳手里的东西,一左一右一手拿起一个:“炼器袋?”

    她想起来了,顾景阳是有问过她需不需要炼器袋,她原本还想着自己去寻一个,这玩意倒也不是寻常就买得到的。

    买到的也不一定合适。

    阿翎瞧着手里头的一左一右都是炼器袋,左手上一个紫阳炼器袋,右手一个青阳炼器袋,挑了挑眉:“做什么给我两个?”

    炼器袋有一个就够了,又不是人的衣服还讲究个替换的。

    顾景阳微微一笑:“不知道你想要哪一个,你自己挑。”

    阿翎眉毛高挑,眼里有些狐疑:“二选一?”

    顾景阳点点头:“大户人家也不能一气送两吧。”

    两个炼器袋都是上阳级,都是极品炼器袋,唯一的不同是紫阳炼器袋分属火属性,青阳炼器袋分属木属性。

    一般法器同炼器袋属性相生或是相同则为上佳。

    她的小流离,她从前测过,属性为火,紫金光所到之处如暗火过境。

    紫阳炼器袋同小流离属性相同,青阳炼器袋属性则更有助于小流离。

    阿翎想了想,拿起紫阳炼器袋挥了挥:“我选这个。”

    相同就好,长长久久,相生总有一方有损。

    顾景阳眼里微不可见闪过一丝失望,但脸上笑容不减:“好,那青阳炼器袋我就收回了。”

    那天她同清浅闲聊说起她给阿翎找了个青阳炼器袋,清浅说不合适,给了她一个紫阳炼器袋,说那合适。

    她的相生,清浅的相同,她怎么想也是她的比较合适,不过合不合适,总得阿翎自己喜欢,所以她选择让阿翎自己选。

    不因着东西后头的人,只选她想要的。

    没想到,她到真的挑的是紫阳炼器袋。

    顾景阳一闪而过的失落很快揭过,她收好了青阳炼器袋,笑着说起了炼器袋需要注意的事情。

    阿翎认真地听完:“谢谢,你真的帮了我好多。”

    她这忽然认真的模样,真诚的眼神,倒是叫顾景阳微微有些不自在,她笑了笑眨眨眼。

    “那你以身相许吧。”

    阿翎轻抿了下唇,蓦地笑开:“行啊,来吧,拿去吧。”说话间还夸张地打开了双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两人笑作一团。

    到鸿渐学府后,顾景阳陪着阿翎一道去测级,结丹后就是丙等,丙等只有一个班,也就是顾景阳在的班级,她干脆等着阿翎测完后一道去教室。

    两人来到测级教舍,遇到了同样带人来测级的齐乐山。

    “呦,我当是谁,你终于舍得来上课了啊?要我说你也别费劲了,就你这种又没资质又不勤奋的人,猴年马月都结不了丹。”

    齐乐山瞧见阿翎就是一通嘲讽,脸上也全是嫌弃,这样的人在他的乙六班,他都觉得晦气。

    顾景阳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在他开口的第一句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正想驳斥对方,却见身侧的阿翎上前一步,手在身后朝她挥了挥。

    这意思很明显了,让她别管。

    顾景阳心领神会,安静站一边。

    阿翎也不恼,冲着齐乐山笑了笑:“我听说齐修师是在筑基后三年才结的丹,对吗?”

    齐了山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这么问,这话的语气也叫他十分的不喜。

    “寻常人筑基后五年十年结丹都属于快的,更有那些愚钝的,蹉跎数十年都不一定结得了丹,我只用了三年就成功结丹已属于是天资卓越的了,无知就少开口!”

    齐乐山冷哼一声,鄙夷地瞧着阿翎,似是觉得她愚蠢无知到有些碍眼。

    阿翎听完眉毛高挑,一副惊讶的模样:“原来三年都算天资卓越了啊,那要是筑基后三个月就结丹了,那是什么呀?”

    齐乐山只当阿翎是在嘲讽他:“那是天赋异禀之人,世上又能有几人?!”言外之意他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了。

    阿翎笑笑:“这么稀有吗,你面前就有一个。”

    齐乐山偏头看向一侧的顾景阳,她好似很快就结丹了,但那还不是因着顾家有钱有势,他的心里十分的不屑,但也不好明着同顾家过不去。

    他挤出个笑容,言不由衷说道:“顾景阳那自是天赋异禀之人,顾家也是外门第一修仙世家,一脉相承的实力,自然于修炼上比旁人多些门道。”

    顾景阳见齐乐山显然是误会了阿翎话里的人是她,笑着摇摇头:“齐修师说笑了,我当初筑基后结丹用了小半年。”

    齐乐山跟着笑笑:“那也很是不错了,三个月能成功的,那是凤毛麟角。”

    顾景阳似是很赞同她的话,顺着点点头:“不错,确实稀有,齐修师今天应该能长见识了。”

    她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阿翎:“喏,这就是那三个月结丹的凤毛麟角,你好好瞧瞧。”

    齐乐山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旁可就只有一个阿翎:“你这开得什么玩笑。”

    阿翎笑得十分含蓄:“怎么,你不信?”

    齐乐山只当两人是在编排自己:“哼,绝不可能。”

    阿翎笑得更委婉了:“那我要真是结丹了呢?”

    “那除非太阳西升东落了!”齐乐山想也不想地说道:“要真是那样,我倒着走!”

    他后头跟着一起来的学修想拽住齐乐山也来不及,这儿是测级教舍前,顾景阳已经是丙等了用不着来测,那定是一旁的阿翎要来测。

    她本来就是筑基乙等,要再往上,就不就是结丹丙等了吗。

    果然,阿翎听完这话径直绕过了他们进到测级教舍,让测级修师测一测她是否结丹。

    测级修师一番探测,在丙等名录上添上了阿翎的名字。

    又因着丙等只有一个班,倒也不用选择班级了,只让阿翎直接去往丙等教舍就行。

    齐乐山在门口听得真真切切的,这怎么可能啊!阿翎明明三个月前才刚筑基来到他的乙六班啊,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结丹了。

    “不可能,你,你一定是抢夺了他人的内丹!”齐乐山不愿意相信阿翎真的靠自己就结丹了。

    阿翎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说我抢了你的内丹呢。”

    顾景阳在一旁笑道:“齐修师记得以后倒着走,言而有信可是鸿渐学府的府训,犯了府训叫曾老知道是要被驱逐出学府的。”

    混沌岩钟在这时响起,阿翎本还想在嘲讽两句,但听到钟声响了,不想耽误修炼,丢下一句‘倒着走当心摔着’同顾景阳一道离开了测级教舍往丙等教舍去。

    丙等都是结丹了的学修,师清浅也在里头,阿翎一进教舍就瞧见了那吊死鬼。

    师清浅见着阿翎同顾景阳一道进来,立刻就发现她结丹了,嘴角轻轻抿了抿,她倒也不是真蠢。

    但这么快就结丹了,也有些蹊跷,师清浅立刻就想到了她身上的那股奇特的魔气。

    是从前魔气影响了她,她本就是个修仙奇才?还是因着这魔气的一些刺激,有益于她修炼的进阶?

    若是阿翎能同意她仔细检查,或许能得出答案,但这怕是不能够,阿翎不会同意。

    阿翎在刚刚瞧见师清浅的那一瞬头皮就麻了,她竟然第一时间想起的是那夜在霍家小宅子一睁眼看见师清浅在吮吸她手指的事。

    这事她还没同师清浅算账呢,多恶心的人啊,当自己是条狗啊。

    “阿翎,怎么了?”顾景阳已经在桌案后坐好了,见阿翎还直愣愣站着,轻轻拉了拉她的手。

    阿翎猛地收回了手。

    动作之大,叫两人都惊了一下。

    阿翎歉意地拧了拧眉:“走神了。”

    她赶紧地在顾景阳身旁的空位上坐下,强摁住心里那段拼命往外冒的记忆,她竟然想起了同师清浅双修那一日的细节。

    她好像在失了神志后也这般,一个劲往她身上凑,还一个劲舔她,好像中间也有这样一般,含着她的手指不放,吮吸的湿漉漉的。

    当时她还骂她像狗,就像她从前那离她而去的坐骑一般,都不是好狗!

    阿翎坐定后,猛地吸了一口气,叫自己忘掉这些糟心的事。

    好在丙等的修师进来后就先领着众人进行了调息静气,一套心法后,阿翎入定了,这些杂念全都抛诸脑后,全身心投入了修炼中。

    等混沌岩钟再次响起,阿翎意识渐渐回笼,感觉体内的气息涌动地十分厉害,她兀自又加了一套调息。

    又一刻钟后,阿翎感觉到体内的气息全数平稳汇入内丹中,这才结束了调息睁开了眼。

    整个教舍已经只剩下她和顾景阳了。

    顾景阳见她睁开了眼,眼神清明锐利,开心地笑了:“阿翎,我有一种预感,你将来会很强!”

    阿翎:???

    怎么就忽然说道这了,阿翎一脸懵:“从哪儿看出来的?”

    虽然她也相信这一世她总能强过上一世,她也在往很强的道路上努力,但如今,顾景阳是怎么瞧出来的?

    顾景阳笑得两眼弯弯:“直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阿翎半挑了眉毛,忍着笑:“好,谢谢你的直觉,我不用直觉也知道你将来也很强。”

    顾景阳眨眨眼:“多强?”

    阿翎伸出一只手,像路边街头的批命师一样,几个手指头之间来回的掐算。

    “你将来会登顶十二洞府,术修境界突破化神境,成为一穹之下的三峰之一春水峰峰主。”

    她说完后一双黝黑的眼睛直直望向顾景阳:“你超强的。”

    顾景阳猛地往前一扑抱住了阿翎。

    “啊啊啊啊啊,说得我热血沸腾,我怎么这么强,哈哈哈哈,阿翎你说的就像亲眼见到了似得。”

    她真是差点就信了,主要阿翎的眼神不像是在说个直觉,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有的放矢掷地有声,让人一下子就陷了进去,顾景阳好似看到了她在穹顶之下呼风唤雨的惊奇画面。

    阿翎双眉高挑,她可不就是亲眼见到的么。

    顾景阳笑够了后,拉着阿翎起身,盛情邀请阿翎去顾家吃饭,顺便把刚才的话再同顾鸿决说一遍,让她爹也开心开心。

    阿翎:……

    后悔了,她不该说的。

    果然顾景阳又一脸希冀地希望阿翎在她娘亲降妖归来后再去同她娘亲也说一遍。

    阿翎:第一次感受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边一下的感觉。

    她坚决表示她至多只能再说一次,顾景阳一番思索,她娘已经来信快回来了,顾景阳决定等她娘亲回来了,再让阿翎当着他们的面再说一次。

    让他们全家一起乐呵乐呵。

    两人约定了下回一起吃饭,抄了近路往学府外头走,刚走到澄心阁拐角就见到了那玉兰花树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师清浅同赵笛青。

    阿翎停住了脚步,望着玉兰花树一张脸泛着粉意的赵笛青,倒是好久不见了,她这一副期期艾艾纠结踌躇的模样要干嘛?

    她刚要迈腿走出拐角,就被顾景阳一把拽回了角落里,还被捂住了嘴。

    “嘘。”顾景阳一脸兴致勃勃冲着阿翎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

    阿翎见她这幅明显是要偷听的模样,一阵无语,怎么就有这么爱管闲事的人。

    她都怀疑顾景阳上一世变得那么强是为了更好的听八卦,她瞧她好像也没有别的爱好了。

    阿翎并不想听,她对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一点也不想知道。

    “还有一个月,奇鹤山的鹤门就要开启了,我,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那边玉兰花树传来了赵笛青的声音,阿翎抬眸望去,只见她今日像是盛装打扮过。

    一身月牙白上襦搭了烟水色半臂,挽了个随云髻,发髻上没有朱钗只有几朵清新雅致的粉色小绒花,垫着脚拽着披帛一角,一脸羞怯地望着师清浅。

    师清浅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甚至还有些忽然被拦住去路的不悦,她低头看着眼前的人不置一言,似是等她的后续。

    赵笛青本就是鼓足了勇气来同师清浅表白的,见人虽然不说话,但好似鼓励着她继续往下说,心里头忽地就起了一丝希望。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不试一试,她总是不甘心。

    “师清浅,我,我喜欢你,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顾景阳扒着墙角的手兴奋地压着劲轻轻一拍,竟然遇到了告白现场,她偏头看向一旁的阿翎,眼里还有一点点的探究,想瞧瞧阿翎是什么反应。

    阿翎撇撇嘴,毫不意外也不在意,她早就知道了赵笛青对师清浅的心思。

    顾景阳见她没反应,又继续往前看,那玉兰花树下,师清浅的反应也有点奇怪。

    师清浅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们认识吗?

    “为什么?”师清浅清冷低沉的声音传到了在场另外三个人的耳朵里。

    三人齐齐抬了抬眉。

    赵笛青不解:“什么为什么?”

    师清浅垂眸:“为什么喜欢我?”

    赵笛青这回脸上的神情有些绷不住了:“就是喜欢,第一眼就喜欢。”这她怎么说的出是为什么,硬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大约是一见钟情吧。

    第一次见到师清浅,她就被她身上那独特的气质给吸引住了。

    师清浅似是不大能接受:“没有理由?”

    赵笛青见师清浅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脸上的红晕如晚霞般渐渐烧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小了些。

    “因为你很好。”什么都好,长得好,天赋好,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她在鸿渐学府就是最好的。

    师清浅蹙了蹙眉:“我很好,你就喜欢我?”

    赵笛青一时语塞,有些跟不上师清浅这个思路。

    师清浅又问了个问题:“什么是喜欢?”

    赵笛青:“啊?”

    师清浅问的更详细了些:“你怎么确定你喜欢我?”

    这个问题问得,赵笛青都不敢再去瞧师清浅的眼睛,低着头诉说着她对师清浅的特别。

    “我一见到你,我的心脏就跳得特别厉害,无论月试时灵力场又多少人,无论你身边站着谁,我总第一眼就能看见你,见着你我就开心。”

    不光如此,见着师清浅后,她的目光就会牢牢锁定在她身上,再也瞧不见旁的人,只期盼师清浅能注意到她,也能瞧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为此她蓄意接近阿翎,忍着她的臭脾气,就希望阿翎挑衅师清浅时,师清浅看向阿翎的时候能注意到阿翎身旁的她。

    “这就是喜欢?”师清浅眉头浅皱。

    赵笛青被她问的一愣:“这难道不是吗?”

    师清浅退开一步,又恢复了寻常那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知道,如果这是喜欢的话,那我应该不喜欢你。”

    她说完提脚径直绕过了赵笛青,兀自往前头走了。

    赵笛青愣在了原处,从巨大的打击中回神后,眼眶蓦地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落下。

    顾景阳摇头感叹:“多狠心的人呐,拒绝人也不知道委婉一些。”

    她用气音轻声说着,一边说一边侧头往身后看去,忽然,眼前一道黑影掠过。

    阿翎直接走出了角落。

    赵笛青听到了脚步声,一阵慌张,慌忙收了泪,看到是阿翎后,脸上的神色立刻狰狞了起来。

    “你?跟踪我?”赵笛青望了一眼师清浅离开的方向,空空如也,人已经走了,“怎么,你都看到了,来笑话我?”

    阿翎低头快速扫了她一眼:“想象力挺丰富的,挡路了,一个个的,好好的人不做,就想做狗,好狗还不挡路,借过。”

    赵笛青一阵羞恼,想说什么,瞧见了后头又出来了一个顾景阳,慌乱地往后急退了两步。

    阿翎点点头:“不错,好狗。”说着抬腿就走。

    这话不论语气还是内容都实在讥讽,赵笛青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转身冲着阿翎的背影梗着脖子喊道。

    “我知道你心里笑话我,你还不是一样,又有谁喜欢你,连你父母都不喜欢你,你才是个可怜虫,就你这种烂脾气刀子嘴,说话做事从不考虑别人感受,你这种人,一辈子也不会有人喜欢的!”

    阿翎脚步一顿。

    顾景阳快一步追了上去,同阿翎并肩,转身冲着背后的赵笛青扯了个笑。

    “谁说的,我就很喜欢啊。”顾景阳说着也不管脸色骤然白了的赵笛青,勾了勾阿翎的袖子,“走,送你回去。”

    阿翎神色一怔,回头看了眼,已经跟受了莫大打击一样的赵笛青,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正要抬脚继续往外走,又听到顾景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就喜欢她的烂脾气刀子嘴,但师清浅应该是不喜欢你这种,啧啧,棉花的嘴蜂窝煤的心。”

    得,完胜!

    阿翎都不需要回头去看赵笛青的脸色,就知道一定很精彩。

    她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冲顾景阳比了个赞。

    顾景阳点点头,抿着唇冲着阿翎眨眨眼,收下了这无声的赞叹。

    两人默契的不再搭理身后的人,径直往前走出了鸿渐学府。

    回家路上,顾景阳还想着要阿翎同她回家吃饭,结果阿翎却在路上看到了拎着个竹篮沿街叫卖的孙菊好。

    阿翎把人带回了家一问才知道,好姨被霍家给赶出来了。

    因着她同师清浅都不在霍家小宅子住了,那屋子就封了起来,孙菊好也回到了霍家大宅子。

    最近这段日子,霍振在家里各种发脾气,动不动就斥责打骂,他那胳膊虽然接回去了,却有各种毛病。

    最近更是皮肤溃烂痒得不行,每日里在家里痛苦的哀嚎。

    连林念郦和霍长生都被他给打了好几回。

    对此,阿翎只想说,该!

    前几日吃了饭后,霍振腹痛不止,一趟趟跑茅房,明知道是吃药的副作用,还是把这个气撒在了厨司上。

    孙菊好回了大宅,就被分配回了厨房。

    正好这一回就被推出来背锅了,被霍家赶了出来。

    阿翎一边吃着好姨做的饭菜一边听着霍振的惨事,心情大好,喊好姨坐下一起吃,边吃边说。

    孙菊好赶忙推辞,在霍家可没这规矩。

    “好姨,这是我家,以后听我的,日后你就留在我这里吧。”正好去了内门,阿翎也需要一个看屋子的。

    孙菊好老泪纵横,千恩万谢,保证给阿翎看好宅子。

    阿翎吃饱了后跑了趟城北,反正房间空着多,金丝柳要是愿意也可以住下,多个人看房子也保险点,还能给好姨做个伴。

    到地方一瞧,金丝柳那间破破烂烂像是随意搭起的破屋子都已经坍塌了,问了四周的人都说很久没见到她了。

    阿翎回家后思来想去,觉得金丝柳失踪的事一定很师清浅有关。

    不行,她要去找师清浅问个明白。

    第033章 中计了

    夜风潇潇, 明月昭昭。

    大晚上的阿翎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师清浅那吊死鬼,她其实也不想深更半夜的见到那张讨厌的脸,想想这事也没急到非要这大晚上的去寻人。

    话是这么说,但想到金丝柳那一根筋的脑子, 还有时不时犯糊涂的性子, 阿翎有些辗转反侧。

    她倒不是担心金丝柳过不好, 她就怕她听了师清浅的吩咐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翌日一大早, 阿翎起床后才想起来, 今日是鸿渐学府的旬休日,学府并不开门, 师清浅不会去学府。

    阿翎又不知道师清浅离开霍家后去了哪儿, 上哪儿找她?

    用早膳的时候, 阿翎瞧了眼面前一个劲给她夹菜的孙菊好,试探着问了句:“好姨, 你知道师清浅离开霍家后如今的住址吗?”

    “知道啊。”孙菊好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到阿翎面前的醋碟里,笑着说道:“清浅走的时候给的, 让我有事可以去找她。”

    说到这,孙菊好满脸欣慰, 清浅也是个好孩子。

    但很快她就紧张了起来, 瞧着阿翎一脸的警惕:“阿翎, 清浅已经离开霍家了,你别去找她麻烦了好不好?”

    说到后面孙菊好的语气都带上了哀求。

    把阿翎给气笑了,她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吗,还追上门去找人麻烦。

    “不是,我找她有事, 正经事。”阿翎最后几个字加了重音。

    这使得孙菊好脊背一挺,脑袋顿住, 瞪大了眼珠子瞧着阿翎,她这话听起来,这一回不是小打小闹,是要搞个大的了。

    孙菊好放下了筷子,拽紧了身上的灰色围裙,做着心里建设,她想着如今她已经不是霍家下人了,有些事就算说了应该也没事。

    只是多年在霍家养成的习惯,对于主子的事不敢多评价,她想了想,只说自己知道的事。

    “阿翎,你回霍家的时间晚,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她说着颤颤着抬眸去看阿翎,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吸了口气继续往下说,“清浅小时候在霍家过得并不好。”

    阿翎翻了个白眼,又来,她夹起一个卷切糕重重咬了一口,行,她倒要听听她怎么个不容易。

    见阿翎默许,孙菊好继续说道:“我在霍家二十多年了,你们出生那年我还在大厨房做些打杂的活计,对于宅子里头的事知道的不多,但就算是我这样一个厨房里的小杂役,都知道老爷夫人不喜欢刚出生的小姐。”

    “后来据说是老爷请了批命师,测出小姐命格不好,后来老爷就把刚出生才满一个月的孩子给关进了绣楼里。”

    “对外说的是,孩子命格易被魇住,不见生人才能健康长大。造孽哦,这么小的孩子。这一关,就给关了五年。”

    “咳咳。”阿翎嘴里的豆面饽饽忽地卡主了,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赶紧喝了一碗鸽子蛋花汤顺了下去。

    “你说什么,霍振关了师清浅五年?一直关着?”阿翎十分的震惊。

    她从顾景阳那儿听说过她小时候见到师清浅的事,好像是从被关着的绣楼跳了下来遇到了顾景阳。

    她以为是师清浅做了什么事,或是惹恼了霍振,这才被关了一阵,怎么会是五年呢,从满月关到了五岁?!

    “嗯,绣楼只一个婆子在照看,一应吃食日用都由下人送进去,那婆子也不得随意外出。怕就是因着这,所以心中有怨气,那时候咱们下人住的偏院就在绣楼旁,白天夜里的,经常听见那婆子的咒骂声,还有孩子的哭声,两三年后那绣楼的哭声才渐渐消失。”

    阿翎一时哑口,愣了半晌:“这,怎么会”

    孙菊好擦了擦眼角的泪:“我同你说谎做什么,从前是在霍家不能说,清浅那孩子又是个锯嘴葫芦。”

    “后来是小少爷出生,也不知怎么的,老爷忽然就开了绣楼的门把清浅放了出来。”

    阿翎眉心一跳,同顾景阳说的时间点对上了。

    “从绣楼出来的清浅,我远远的见过一回,瘦得就像个皮猴子,实在不像个五岁的孩子,也不会说话。”

    阿翎愣了一愣:“可我明明见霍振他们对她,总是和颜悦色,亲近有加”阿翎说到后面隐隐的有了猜测。

    而好姨的话直接验证了她的猜测。

    “那都是清浅十岁以后的事了,清浅那时候测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体质,说是百年不遇的奇才,老爷他们忽然变了一副面孔,还不是觉得清浅有用了。”

    孙菊好说着警惕地瞧了眼四周,虽然不在霍家了,但她还总怕被霍家人听到,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是为了小公子,清浅好像能替他延长寿命。”

    阿翎蹙眉,这是要师清浅将自己的内力渡给霍长生那草包。

    她想起来了,上一世也有这事,霍振要送她去内门去找师清浅,其中要说的一件事,就是给霍长生续寿命,说是师清浅应该的。

    她当时没传那些话,霍长生那欺男霸女的地皮流氓早点死,对人对己都是一件好事,只是那时候她也觉得师清浅该的。

    拿了霍家那么多好处,到了内门就杳无音讯,不思回报,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事,当初竟没一个人同她说过这事。

    也是,当初她一直在霍家小宅子,知情人都在霍家大宅,好姨要还想在霍家继续做,也不会说。

    不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霍振那猪脑子里是装了什么屎,自己的孩子,又不是什么杀父仇人,不对,就算是杀父仇人一刀给个痛快不好么,他竟然能干出把刚出生的孩子关在个小小绣楼里五年!

    霍振同林念郦,他们真的还是人么?!他们怎么敢的啊?!

    还有霍长生,见到师清浅就亲亲热热的,还为了师清浅多次找她麻烦,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自己不愿意吃修炼的苦,就要旁的人给内力帮他筑基续寿命,真是一丁点的脸都不要了。

    这一家人,难以用言语形容,一堆垃圾凑成了堆,比腐尸林还恶臭。

    想到霍振同林念郦是她的亲生父母,阿翎就一阵恶心,那还不如在腐尸林里随意找一团臭气当父母来的干净。

    阿翎忽地想起了她回霍家后的种种,她以为他们因着师清浅才不喜欢她,才对师清浅各种针对,现在看看,她也是个笑话。

    她还以为师清浅在霍家生活优越、父慈子孝,觉得那生活本该是自己的。

    若是当初没有被换,那被关绣楼的就是她了。

    她会疯的

    阿翎想象了下自己若是被关上五年,忽然觉得金丝柳虽然开始想着要她替师清浅去死,但逃亡的时候都是拼了命护着她的,虽然带着她很艰难,但也没想着将她关起来。

    虽然怕她哭给她吃了不知道什么破玩意导致现在她再也哭不了,但只怕要是霍振的话,想来会干脆毒哑了她。

    阿翎心口一悸,喉头似堵了一团砂砾,顿时说不出话,连吞咽都有些困难。

    孙菊好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师清浅多不容易,这样长大,还能长成如今的模样,多好的孩子,还苦口婆心劝着阿翎别再去找师清浅的麻烦。

    “阿翎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这些不是清浅造成的,你就放过她吧。”

    阿翎刚才闷闷的心现下更心塞了,她是什么灭绝人性的大魔头么,知道了这些她还去找师清浅的麻烦,她现在恨不能从此以后两不相见。

    万一师清浅哪天忽然想报仇了,想到了她是霍振的女儿,要报仇屠霍家满门把她算上了怎么办?!

    等等,不对,屠满门

    上一世霍家被人放话要屠满门会去同师清浅求救,她当时就同霍家撇清了关系,想来是乐见其成的。

    最后霍家满门都死了,就剩下一个她。

    最后她也死了,因着师清浅的缘故,所以,师清浅是故意的?

    阿翎从前只是猜测,如今倒是有些能肯定了,师清浅是故意的。

    她有些不寒而栗,爆体的疼痛记忆再次袭来,眉头紧紧拧成了一团。

    不行,她得躲着师清浅一些,不能再在她眼前蹦跶了,万一她再起杀心,如今的她可敌不过师清浅啊,那这条好不容易再来一次的小命还不就玩完了。

    但是金丝柳的事,她又实在不能当不知道。

    而且可能是因着霍振同林念郦太过离谱,她如今觉得金丝柳反而算是个不错的人了,还有那师清浅,经历了这些她怎么还能同霍振相安无事的。

    别是憋着个大吧,她可是听过卧薪尝胆的故事,说来也是,这种不吭声的狗咬人最疯了。

    阿翎在拿到了地址出门的时候,心情还十分的忐忑,如今她心里,师清浅的模样是完全换了个样。

    从小人得志猖狂狷介的白眼狼,直接进阶成了咽下凄苦过往,只为一朝反咬断对方脖颈的阴鸷疯狗。

    小人能教训,疯狗可不得行,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眼睛一红,把她咬了。

    好姨在给了地址后,还语重心长叮嘱了她别跟清浅过不去,现在可不是她过不过得去的事了。

    阿翎仔细盘算了一番,觉得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做什么真正伤到师清浅的事,毕竟她现在实力也不允许。

    上一世她真得折腾出些事,那都是在入了内门后,这一世只要她不再揪着师清浅不放,想来她也不是非要杀她的。

    日后离得远了,见不着了,搞不好师清浅就忘了她这个人了。

    对,就是这样,阿翎觉得这样想来也没什么,从前的事就让它留在从前,日后别见就好了。

    思索间,忽地,一阵呼喊声传进了车厢内。

    “金丝柳你往哪里跑?!”

    阿翎脸色一变,猛地一把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往外探出头去,就看到两道身影一闪而过。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前面那人看身形打扮,还有后脑勺那一头银发盘成的低髻,瞧着像是金丝柳,她后面跟着一男人,带着斗笠看不清样貌,穿一身黑,紧跟在她的身后追着她。

    那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大砍刀,阿翎这一张望,眼见着他挥着砍刀朝前头砍去,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好在那一下落了空。

    阿翎一个跃起从车厢里跳了出去,一边往前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喊道:“陈七娘,你先回去,我有事。”

    陈七娘看到阿翎跳车吓了一跳,赶忙勒停了马车,想问问阿翎需不需要帮忙人,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前头更是混乱一片,行人四散着乱跑开,马车也根本进不去了。

    闹市里头有人拿刀砍人,街上立刻就炸了开来,人群慌乱得如没头的苍蝇,不少路边的摊子都叫这些慌乱逃跑的人给撞的七零八落的。

    因着这些东倒西歪的摊子阻碍慌张的人群逃跑,就有更多的人或摊子被撞到,只瞬息,街上就完全乱成了一团。

    人影憧憧,阿翎已经看不清金丝柳怎么样了,她奋力推开逆行而来的人,朝着最后瞧见金丝柳身影方向跑去,一直追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外,也没瞧见刚才金丝柳的身影。

    阿翎四处一打量,她竟然跑到了开妖山的山脚。

    倏忽间,开妖山上传来了一阵暴喝声。

    “去死吧。”

    粗狂的男声在山间萦绕,阿翎眸中燃起怒火,是谁要杀金丝柳,她拼了命往山上跑去,跑到刚刚声音传来的地方。

    四处不见金丝柳的身影,也没有刚才的男人,阿翎不知道金丝柳是不是已经遇害了,还是说两人又跑到了别的地方。

    她想四处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转身,脚下平实的地面忽然坍塌了下去。

    不好!

    阿翎一个猛地下坠后,祭出一张符咒,催动术法,符咒燃烧后的气体猛地将阿翎往上一抬,下坠的趋势变成了猛地往上蹿。

    看着眼前的洞顶,阿翎借着最后一丝符气一个踮脚往上跃。

    就在接近洞口时,兜头盖下来一张九转莲台网,阿翎护着脑洞的手碰到了那网,狠狠一烫。

    “嘶——”

    阿翎一声痛呼猛地收回了手,没受伤的手抠住洞口边缘的石头稳住身子后,低头看了眼刚刚被烫伤的手,上头已经黑红一片,像被活生生烫焦了。

    好啊,那这个洞想来是不简单的,连九品莲台网都用上了。

    这九转莲台网是内门里头专门用来惩戒犯错修士的,刀割不断火烧不化,除非有元婴以上修为,否则是无法挣脱,越是想挣脱,就会被灼烧得得厉害。

    阿翎脸色铁青,抬头往上头这张盖住洞口的网看去,要只是个坑,还能说是意外,如今这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了。

    她中埋伏了。

    “有事出来说,这阴恻恻地挖洞有什么意思,你们骗我来这里要干什么?”

    阿翎朝着洞口高声喊道,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

    他们总不可能跟她一样,挖个洞就单纯只是挖个洞,阿翎望着上头的网,心想像她这么蠢的人世上也没几个了,她当初挖坑想困住师清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加这么一张网。

    不过想来这网也不一定能困得住师清浅。

    阿翎低头往下瞧,上头既然铺了网,下头总不会没东西。

    她一脚踹了块泥壁上的石头,随着碎裂的石头往下簌簌掉,下头猛地传来了一声声低沉浑厚的呼啸。

    阿翎的毛发瞬间如同狂风掠过的草地,纷纷惊慌地竖立了起来。

    是什么东西?

    阿翎忍着手上的疼痛掏出一张符咒祭出,术法点燃后,往下一丢。

    橙色的微光像是个开关,点亮了下头一盏盏的‘灯’。

    一盏又一盏的灯逐渐亮起,泛着绿光,阿翎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一,二,三,四,一共四头,八只眼睛,像灯一样浑圆的瞳孔直直盯着上头将他们从睡梦中吵醒的人。

    阿翎瞬间屏住了呼吸,极度的恐慌使她完全无感于手被烧伤的疼痛,伸手死死抓住了另一块稍稍凸起的石头,稳住止不住打颤的身子后,那呼吸才浅浅吐了一口。

    也只是这么一下,下头的蒙甲兽就像是感受到了活物的气息,渐渐骚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阿翎起先攥着的石头承受不住阿翎的力量,‘咔嚓’一声,石头脱离了坑壁同周边几块碎石一道簌簌往下掉。

    阿翎及时收手,换了一块石头才没叫她同那些石头一样下坠。

    她的目光随着那些石头往下,眼见着那些碎石砸落在匍匐在地的蒙甲兽头上。

    ‘咣当’‘咣当’。

    完了,阿翎低头看去,果然,那四头蒙甲兽就跟同灯一样的瞳孔里竖起了根根红线。

    生气了。

    蒙甲兽是一种异常暴戾凶狠的猛兽,身形同猛虎一般大小,身上全是如精钢玄铁般的铠甲,但也有一点好,除了必要的进食,不会主动攻击其他动物。

    只除了一种情况,就是在熟睡中被吵醒。

    蒙甲兽喜阴不喜光,睡觉也喜欢自己挖个洞,轻易也不会有人能吵着它们睡觉。

    除了阿翎这个被人坑了的倒霉蛋。

    阿翎赶忙掏出了顾景阳给她的凰翮,急忙传信过去。

    “顾景阳救命啊,我在开妖山,快来救救我。”

    要是只有一头还好些,这可是成年的四头蒙甲兽,她如今的水平可对付不了啊,小流离是抽不伤它们那坚硬的盔甲的。

    那伙人可真是处心积虑地想置她于死地。

    “倒是难为你们这些阴暗里的臭虫能找到这么个好地方,你们等着,等我出去后,一定找个更大的坑,让你们也来感受感受这刺激。”

    蒙甲兽是个按家族群居的动物,要让她知道是谁要害她,她必要找一个子嗣昌盛的蒙甲兽家庭,把那些王八蛋全给丢下去,感受下什么叫深洞染血,白骨为径。

    阿翎怎么喊话都没有人回答,就在阿翎以为上头没有人,那些害她的人已经跑了时,九转莲台网中掉落了好些东西下来。

    阿翎来不及看清,那一个个石头大小的东西已经掉到了坑底。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在洞里突兀地响起,是炮仗!

    那动静之大,震得洞壁的石头纷纷往下掉,阿翎所在的位置泥土簌簌往下掉,那些凸起的石头全给震了下去。

    不好,阿翎大喊一声:“小流离。”

    一道紫金光从手腕处闪现,阿翎忙握住鞭鞘往上一挥。

    九转莲台网没有任何变化,阿翎当然知道流离紫金鞭伤不到九转莲台网,她只是想让小流离绕住上头的网,拽住她不往下掉。

    她是止住了下落的趋势,下头惊着的蒙甲兽却纷纷往上冲。

    阿翎掏出一沓符咒把能用上的术法都用了,一次次打退要蹿上来的蒙甲兽,这也使得它们更为暴怒。

    不止于此,坑底那些燃尽的炮仗炸开后竟然形成了一簇簇的火花,渐渐连成一片火势。

    这回蒙甲兽就算之前被阿翎打退了几回有些忌惮,也不能阻止他们求生的本能。

    为了避免被火烧着,蒙甲兽争先抢后地一个接一个猛地往上蹿。

    阿翎的符咒耗尽后,那坑底的火也已经铺满了坑底。

    受不了火烧的蒙甲兽齐齐往上冲。

    “啊——”

    阿翎一阵痛呼,刚才她躲避不急,被一只蒙甲兽咬住了小腿肚。

    只一下,阿翎就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她忍着钻心的疼痛想将腿从蒙甲兽的嘴里拽出来,那发了狂的蒙甲兽一点不松口,完全甩不脱。

    阿翎带着着蒙甲兽在空中胡乱地晃荡。

    加了一只蒙甲兽的重量,阿翎就要拽不住小流离了。

    小流离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无力,自己颤上了阿翎的手,牢牢地将她拉扯住。

    “啊——”

    阿翎忍不住又是一阵痛呼,这一次的疼痛直接叫她眼前一片白光,腿上的蒙甲兽深深撕咬掉了她小腿上的一块肉。

    她低头看去,原本圆润的小腿肚,缺了一大块,鲜血淋漓,白骨森森。

    鲜血刺激得坑底的猛兽都红了眼。

    很快,阿翎另一条腿也被咬伤了。

    阿翎额角青筋跳动得越发厉害,只能借着小流离在空中四处躲避。

    “顾景阳,顾景阳,你可得快点。”这么下去她怕是撑不了多久。

    那些猛犼兽发现出不去后已经发疯了一样朝着阿翎扑过来。

    又被咬中了刚才就被撕了一块肉的腿,剧烈的疼痛叫她眼前一黑,在疼厥过去前,阿翎竟然还有闲心吐槽一番自己。

    她这吊在半空中,好像马戏团里用来斗猛兽争逐的一只鸡,她要是就这么死了,今日搞了这一套的人想来会很得意。

    到底是谁这么恨她,要杀她也不给个痛快。

    想到这,她又觉得师清浅这一点就很好,她要杀她就很快,快得她来不及反应。

    疼得快抽过去前,阿翎模糊的眼前忽地闪起一道金光,哪哪都疼的身子落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师清浅看清了眼前的场景,眉梢眼角氤氲起一股狰狞而阴森,令人不寒而栗的狠劲。

    她原本在药庐调息静气,忽地体内魔气汹涌蹿动,她只当是寻常气涌,想要压制的时候,发现涌动的那股气息是从阿翎身上引渡过来的魔气。

    魔的魔气是很特殊的,所以魔签订魔主万世约用的也是魔气,主人能感应到仆从在哪儿,若是有异心,千里之外都能通过魔气杀了对方。

    她同阿翎没有契约,但体内有阿翎的魔气却能感知到她的位置。

    当放出魔气一番查探发现阿翎在开妖山时,师清浅就知道出事了。

    她赶紧吞了一颗扶摇抑魔丹,压制住了体内的魔气,催动了空间转移术法。

    没想到阿翎竟然被困于蒙甲兽洞里,坑底火光一层层往上蔓延。

    师清浅眼底卷涌着狂怒,祭出百气寒霜剑催动术法,将向着她们猛冲上来的蒙甲兽碎成了千万快。

    她低头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阿翎,闭上眼睛强行把狂躁起的魔气压了回去,一道道真气从两人相贴的肌肤处汇入阿翎体内。

    师清浅抬头瞧了眼头顶上的九转莲台网,伸手攥住了那网绳,手心一片赤红燃起,她就像是感受不到那炽热,徒手生生撕开了一个洞。

    清醒过来的阿翎正好瞧见了这一幕,眼里的惊吓不比刚刚发现有蒙甲兽少。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师清浅,她不烫吗,为什么她能撕开那九品莲台网。

    她怎么来了,顾景阳呢?

    很快阿翎没办法继续思考,太痛了,师清浅带着她一动,风就像利刃刮进了她缺了肉的腿里,刮得骨头一阵阵钻心的疼。

    等眼前这因疼产生的黑光散去,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挡住了她的视线。

    看不见但能感受的到,阿翎受伤的腿被师清浅抱在了怀里。

    阿翎眼见着她俯低了身子,刹那间阿翎脑海中电光乱闪,全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你在干什么?!”

    第034章 更大的坑

    城东一向寂静的洒金街, 今日格外的热闹。

    从街头到街尾每隔两米就有一身着顾府仆役衣衫的婆子在清扫街上的青砖石板。

    路过的百姓一瞧这架势就明白了,顾府的主人回来了。

    那常年在外降妖伏魔的降妖师顾江雪,这一次出门的时间可比往常都久,不少受过她恩惠的人都替她担心的紧, 这回听见她即将安全回来的消息, 个个都很开心。

    很快清扫干净的洒金街两旁就聚满了想来见一见顾江雪的百姓。

    顾府日常里紧闭着的黑漆八扇大门此刻全部大大敞开着, 八级如意大理石踏跺上, 顾鸿决同一旁百姓如出一辙地抻着脖子瞧着街口。

    从前因着每每顾江雪回家他都命人清扫洒金街, 所以如今百姓们一见顾家有此动作都心里有数了。

    望着这一次比从前都要多的人数,顾鸿决都由衷地为妻子骄傲。

    他何其有幸能遇着一位这般心有抱负, 热血果敢的女子, 多年来她东奔西走替天行道, 不知收了多少妖兽同恶魔,是个不折不扣的侠义之士。

    虽然因着这抱负多年来, 陪伴他同景阳的时间不多,但他同景阳都为有这样的妻子/母亲而骄傲。

    只是这一回一别也有近一年了, 他同景阳的思念确实与日俱增,一天比一天想的紧。

    他是一个时辰前收着妻子今晨会到的信, 那时候天都没亮, 他赶忙起身安排, 只希望妻子到家的时候一片舒心。

    又因着成婚数十载,十分清楚妻子的性子,不到真见着人,这说好的时间一切皆有变数。

    他只一个人在门口等着,并没有将江雪提前回来的消息告诉景阳。

    不多时, 一辆十分不起眼的简朴马车转入了人声鼎沸的洒金街,片刻后在众多伸长脖子等着的目光中, 马车在顾家正门处停了下来。

    头戴灰色头巾,外罩一件斜扣的披风,腰间挂着两个一大一小的金银葫芦,一副降妖师最普遍常见装扮的顾江雪下了车。

    顾鸿决一面激动的派人去喊顾景阳,一边兴奋地上前搀扶住了顾江雪的手。

    “江雪你可回来了。”

    顾鸿决望着妻子数十年如一日的英气面庞,见她眼里的风霜比从前更甚,就知这一次的行动必定艰险万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回家好好修整一番,我已经命厨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

    顾江雪望着已有一年未见的夫君,见他眼底泛着青黑,但眼里的关心一如往昔,心头微暖,一路紧绷的神经也在此刻骤然一松。

    她先感谢了前来欢迎她回家的百姓,又报了平安让大家快些回家,然后才伸手握住了许久不见的丈夫。

    “辛苦你了。”顾江雪笑着挽上了顾鸿决的手,一脸感谢地说道。

    顾家这么大一摊子事,她全给交到了顾鸿渐手上,她也知道这其中的辛劳,只是她有她的梦想,她并不想放弃。

    两人相携着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往里走。

    顾府后院,顾景阳在屋里研究了一夜的术法,正在实践她独创的雪中开花之术,一小丫头匆匆来禀说夫人回来了。

    “娘回来了?”

    顾景阳惊喜万分,明明日前的家书里头娘亲说路上被耽搁了些,原定的到家日子有些推迟。

    她开心地放下手里头的东西,等不及梳洗换衣,穿着内衫就往翠语堂飞奔而去。

    翠语堂是顾家后宅正院,屋顶上铺满了蔚蓝如天色的琉璃瓦。

    几个身穿蓝灰色劲服的女子静立在两边的抄手游廊下。

    顾景阳笑着一一打了招呼,这些都是她娘亲的弟子,瞧着又多了几个生面孔。

    既然弟子们都回来了,想来娘亲是真的回来了。

    顾景阳笑着跑了进去,就见正厅的罗汉床上,她的娘亲正笑着望着她。

    “娘亲,欢迎回家,这一次可有给景阳带什么新奇玩意?”

    顾景阳同从前一样,不说有多想念,只还像个孩子一样去同娘亲要礼物。

    顾江雪哪里不知道女儿是特意这般,好叫她少些愧疚,她总是这么体贴身边的人。

    “少不了你的,喏,你的礼物。”

    顾江雪笑着将一个祥云纹锦袋递给了顾景阳。

    顾景阳就像个得着礼物的孩子,当着顾江雪的面就给打开了往里头瞧。

    “我要吃味了,每每景阳都有礼物,我却没有,这回不光景阳有,连她的小友都有,我还是没有。”

    顾鸿决这时候正好从里间浴室走了进来,他刚刚不放心,亲自去确认了热水温度合适与否,出来就见到了妻子给女儿送礼物。

    他早知道了那礼物是什么,故意说着吃醋的话。

    顾景阳听顾鸿决这么说,更加好奇她娘给她带了什么了,还有她爹说的好友也有是什么意思。

    她打开了锦袋把里头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七寸的长柄连接着一个巴掌大圆面,材质像是什么石头,硬邦邦冷冰冰,手柄上还嵌有一颗胭脂色的圆珠子。

    瞧着怎么像是两面灰纹石头做的镜子。

    只是模样是镜子,却照不清任何人面。

    “这是什么?”顾景阳疑惑地看向她娘。

    顾江雪笑着拿过其中一柄石头镜子,拨了一圈手柄上头的胭脂色圆珠子,与此同时顾景阳手上的那柄石镜上的圆珠子一下一下闪起了绯色的光。

    顾景阳疑惑地伸手指给了娘亲瞧,像是问这是怎么了。

    顾江雪修长的手指头越过两人间的空隙,直接贴上了那一闪闪的光亮,也拨了一圈上头的珠子。

    只这一下,二人手里的东西齐齐氲起一层银色的雾光,等顾景阳再看时,两人手里的石头玩意已经变成了真的‘镜子’一般。

    但也不一样,顾景阳发现她的手上的镜子里出现的是她娘的笑脸。

    “以后你可用这石镜传影同你的小友夜聊,比你那凰翮方便的多。”

    娘亲的声音不光在身边响起,更是从‘镜子’里头清晰地传来,顾景阳双眼放光,竟是这么个神奇的东西,那这以后她不光能听见阿翎的声音,还能看见阿翎的模样了。

    这可真是个神器啊。

    顾景阳摩挲着上头的胭脂色珠子,立马就想将东西给阿翎送去。

    顾江雪虽然常年在外,但一有空就会同顾景阳通信,对顾景阳的心思哪能不解。

    “去吧,邀请你的小友来家吃饭,正好我也见见。”顾江雪慈爱地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顾景阳。

    这么些年了,景阳身边从不缺朋友,包括那可以同景阳算得上对手的师清浅,景阳都相处的挺好,但这么多年了,能叫景阳特意写信说自己认识了一特别的人的,还只有那霍家阿翎一个。

    她也好奇了,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得了景阳的青睐。

    顾景阳听她娘这般说了,心里更高兴了,她本来就想着在娘亲回来后,邀着阿翎来家里,阿翎之前也答应了的。

    见娘亲风尘仆仆也需梳洗,她也披头散发的外衣都未穿,赶紧先行告辞了。

    她想立刻凰翮传书给阿翎,刚才发现未穿外衣,她的凰翮也在床头没带着。

    *******

    开妖山上,阿翎整个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等见着身前的人回过头,瞧清眼前的情形,这紧绷的肌肉才算是松泛了一分。

    刚刚腿上那湿漉漉的酥麻触感,惊得她以为,师清浅发疯了在舔她。

    不能怪她,刚刚的感觉确实有点像,再说师清浅又有莫名吮吸了她手指头的前科,谁知道是不是在练什么变态的功法。

    看见师清浅一手拿着个绿色凝胶状药膏,一手拿着个生骨软刷,阿翎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但看到那绿色药膏,阿翎有了另一种恐慌。

    “你要干嘛,你对我的腿要做什么,你这阴险小人,该不是要趁我腿伤给我下药吧?!”

    阿翎越说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用力想将双腿从师清浅膝头上拉扯回来。

    师清浅箍着她的腿一动不动,只把手里头的药膏递给了阿翎:“这是碧骨凝肌膏。”言下之意你自己检查。仙逐夫

    见阿翎接了过去,师清浅继续往阿翎的腿骨里注入真气。

    师清浅低着头看着眼前白骨森森的腿,眼里的阴沉比暴雨前的天空还来的晦暗,这是她的‘噩梦’。

    除了幼时她甚少做梦,在阿翎那次被霍振伤了后,她却不止一次梦到了那张倔强的脸,她像是要哭,眼里却没有泪。

    她断了双腿,却在鲜血里独自爬行。

    那双无力的腿,和那拖出一道路的血迹,那画面再一次出现在了师清浅的脑海里。

    她的心狠狠被攫取住了,呼吸低沉急促,她几次在这种画面下眼睛发涩。

    她很久不曾哭了,但刚刚在瞧见这双缺了肉断了骨的腿时,她的眼眶又有些发涩,氲氲的。

    上一次的错误已叫她难以弥补,这一次她倒要瞧瞧是谁敢这般伤着阿翎。

    阿翎那头细细查验了师清浅给的药膏,发现是上好的碧骨凝肌膏,对于骨伤有奇效,她也查验了里头没有加什么毒药,这才略略放心。

    但也不敢完全放心,她刚才可是亲眼见着师清浅徒手撕断了九转莲台网的,那等强悍的实力,要下什么探不出的毒也不是什么难事。

    再者就是,阿翎前世虽然是个医修,但实力实在缺缺,探毒的能力更是一般,她对自己的查验结果并不完全自信。

    “放开我的腿,我不用你救。”阿翎瞧见师清浅在给她的腿伤处输真气,有些震惊又有些不自在。

    刚才那场景,师清浅突然出现救了她,她没得拒绝已经叫她心里堵得慌了,如今见师清浅还要替她治伤的模样,实在令她懊恼。

    “别动。”师清浅输完真气后,又不知道捣鼓出一件什么东西,看着像个纱布,却比纱布厚实许多许多,豆腐一样,却又有韧性。

    随着师清浅的动作缓缓地包裹上了阿翎的腿,清清凉凉的。

    阿翎前世好歹做过医修,怎么忽然这么没见识了,对于师清浅拿出的东西都认不出来。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要师清浅来处理她的伤口。

    可不论阿翎怎么挣扎拒绝乃至于痛骂一通,师清浅就像没听见一样,强势果决地自顾自箍着阿翎,完成了手上的事。

    等她处理完后,阿翎一瞧,她的腿好似被包裹上了厚厚一层防护罩,瞧不见那凄惨伤口,她试着挪了挪腿,虽然还是断着动不了,但一点也不疼了。

    阿翎忽然语塞了,要是在知道师清浅那些遭遇前,她现在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都当师清浅欠她的,但知道那些过往后,阿翎忽地就有些心虚了。

    但想想也不是她求着师清浅救的,也不是她要师清浅治疗的,阿翎心里的别扭导致她有些说不出口那句谢谢。

    “你怎么来了,顾景阳呢?”

    阿翎忽地想起了,她明明凰翮传信给的是顾景阳,怎么来的是师清浅。

    师清浅处理完阿翎的伤口,那汹涌如潮水奔涌的心终于平静了些,等听见阿翎这问题,那心思又起了些些波澜。

    她拧着眉望向阿翎,沉默不语。

    阿翎挑眉,什么意思,师清浅这幅模样瞧着她是做什么。

    “她让你来的?”阿翎猜测到顾景阳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所以就托了师清浅。

    师清浅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阿翎的疑惑也更深了。

    两人竟然默契的谁也没再开口。

    在两人僵持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两人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有个结界发生了一丝波动。

    结界里的男人死死拉住了结界里的女人,虽然知道结界外头的人听不见里头的声音,还是有些做贼心虚地压低了声音。

    “别动,你要做什么?现在出去那不就是自爆身份了!”

    虽然两人做了易容处理,但修为高些的修士怕是一眼就能瞧得出来,刚才他可瞧见了师清浅带着人突破了九转莲台网,出了蒙甲兽的坑洞,那修为高得可怕。

    在学府里师清浅怕是刻意藏着了些,他当她只是优秀些的结丹学修呢,想不到人已经这么厉害了。

    望着身旁激动的女人他撇撇嘴。

    怪不得她也参与了这事,原来是有着这一层的关系,他还只当她同他一样,单纯是看不惯阿翎那嚣张样。

    女人死死盯着外头不远处的两人,看着师清浅替阿翎处理完了伤势才放下了她的腿。

    她见她起了身,蹲在了阿翎面前,瞧着像是要抱起她!

    女人的手死死握紧了起来,她恨不能冲出去直接剐了地上的阿翎。

    *******

    顾家,顾景阳回到屋里头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枕边的凰翮,却发现凰翮在闪。

    没想到她同阿翎这般心有灵犀,她想找阿翎,阿翎就先来信了。

    顾景阳笑着放下手里头的东西,一边穿外衣,一边触点了凰翮传信,阿翎急切又慌张的声音顷刻间在屋里响起。

    【顾景阳救命啊,我在开妖山,快来救救我。】

    顾景阳一手刚穿进了衣袖,听见传信内容,脸上笑容瞬间凝滞消失,只一秒,顾景阳迅速套了衣服,取出了月移剑。

    甚至来不及同娘亲说一声,顾景阳紧绷着一张脸,御剑而起直接撞开了房门往开妖山去。

    开妖山上,阿翎瞧见师清浅伸开的双手,立刻双手抱胸紧紧摁住了胳膊上争前恐后跳出来的鸡皮疙瘩。

    心里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

    “你是存心来恶心我的吧,知道我不想被你救,你非要救我,现在要干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要抱着我下山。”

    阿翎光想想都一阵恶心。

    一直沉默不语浑身低气压笼罩的师清浅,终于开了口。

    “你腿伤了。”言下之意是阿翎走不了。

    阿翎挑眉:“不用你管!”

    “怎么,你要自己爬么?”

    阿翎蹙眉,这话她好似之前说过,师清浅这么问怎么听着那么叫人不舒服,虽然她瞧着师清浅的脸上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但这话实在变扭。

    再说了,她宁可选择爬。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师清浅指了指下山的路:“有点远。”

    阿翎不自觉顺着那手往山下看,嘴角抽搐,确实,这爬起来要费点功夫。

    但大不了她就慢慢——

    “啊——”

    师清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抓住了阿翎一只沁了汗珠的手,掌心相贴,紧接着一个往上的趋势,直接将阿翎打横抱了起来。

    阿翎原本还在思索着大不了慢慢爬,没想到师清浅的动作那么快,快得她都来不及拒绝。

    但肌肤相贴瞬息的温热叫她难受地打算挠花师清浅的脸也要逼着人放下她。

    但还不等她伸出手,身子忽地又被放了下了。

    一切都发生在了一个眨眼间,快得阿翎连一句咒骂都没来得及发出第一个音就结束了。

    一个眨眼,她从躺在了地上,变成了躺在半空中。

    是的,她躺在了离地一米的半空中。

    她平躺着,抬头望着师清浅锋利无缓冲的下颌线,一阵惊诧。

    什么鬼?

    阿翎侧过头,用力拧着脑袋往屁股底下瞧了眼。

    屁股底下都是剑

    阿翎僵僵地抬眸看了眼师清浅垂在身侧的手,那两指并起的手势,不是在御剑又是在干什么。

    阿翎:险竹府

    像话吗?!

    她直挺挺被放在了一堆剑上。

    她僵硬着脖子一顿一顿的,似是犹不可信地往身下看了眼,下头的剑倒也不是胡乱摆放的。

    一柄长剑托着她的脊柱,剩下的长剑横着托底。

    所有的剑呈现一个【丰】字形,跟个担架一样抬着她

    她好像一具尸体一样,直挺挺地躺着

    故意的,师清浅绝对是故意的,原来是在这等着羞辱她呢!

    “放我下来,你这个吊死鬼狗东西,阴险毒辣心思变态的神经病!你是不是脑子里全是心眼,没给你剩下点正常人的脑花,你御的哪门子剑,运尸吗,赶紧放我下来!”

    阿翎撑着身子想起来,但那被师清浅强制着包裹严实的手,虽然感觉不到被烫伤的疼,但也完全地使不上劲了。

    这狗东西绝对是故意的。

    阿翎闭着眼,不敢去想,她这幅模样被人这样运送下了山。

    那跟那些被打死了的野猪被猎户当战利品抗下山有什么差别。

    啊啊啊啊啊,她又不是真是死猪不要脸。

    “你放我下来!”阿翎恼羞成怒,一双眼瞪得滚圆滚圆的。

    但一旁的师清浅却是一眼也不瞧她,正视着前方,只留给阿翎一个硬朗冷漠的侧脸。

    师清浅还从没试过同时御所有的剑,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刚才她临时想到的法子,她担心因着她的分神导致阿翎摔了下来,那会伤上加伤。

    她得尽快将人送往阳夏药师那里,阿翎断的骨头是上一回刚接好的,这么短的时间断两回总是不好的。

    日后也得小心了,师清浅想到这,心头微微发涩,她的错。

    这错误好似怎么也补救不了,还往越来越糟的方向在发展。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长耳朵是拿来拉屎的吗,你回我一声,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阿翎骂骂咧咧的话音还没说完,人就猛地往下掉落。

    她第一反应是师清浅果然是想摔死她。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往下掉的同时,她看见师清浅也同她一样往下掉,脸上还有难得的惊诧和慌张。

    师清浅脚下一空的时候,就知道不好。

    她想御剑将阿翎重新托起,却发现体内真气完全凝滞了,所有的术法也施展不出。

    她们一直在往下掉,越往下越黑,这底下的洞好似深不见底。

    师清浅在第一时间往阿翎身边扑了过去。

    阿翎没想到短短这么点时间,她竟然两次中了埋伏,还两次都是掉坑里。

    已经往下坠落了不知道几息了,还没到底,这坑得多深啊,这要是掉地上,还不得摔得稀巴烂。

    她已经发现了身体的真气运用不了,连她的小流离都是被催眠了一般唤不醒。

    不行啊,这样掉下去,她可真的要粉身碎骨了。

    风呼呼在耳边呼啸往上,阿翎却像不受控的落石直直往下掉,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感觉手腕一热,有人抓住了她。

    太好了,阿翎迅速反手握住了来人的手臂,一个翻转将人按在了下头。

    抓到个肉盾。

    师清浅这阴险小人,竟然趁黑拉扯住了她,想来也是想拿她当肉盾。

    幸好,阿翎庆幸,幸好她脑子转的快。

    可惜师清浅这身板实在是没有多少肉,这么深的坑,也不知道这肉盾能不能护住她。

    她紧紧闭上了眼,提着心等待那落地时的巨大冲击。

    第035章 诡异妖洞

    随着阵阵惊呼, 一阵山风平地而起,惊得四周的鸟从树梢上跃起,呼啦啦成群结队地往天际飞去。

    齐乐山一把拽起跪地哭喊不止的赵笛青:“轻点,别再把旁的东西招来。”他一脸警惕地望着四周。

    刚才他同赵笛青两个人四只眼, 亲眼瞧着师清浅同阿翎在这一处陷了下去。

    他震惊之余一个不察, 被赵笛青跑出了结界。

    齐乐山担心赵笛青暴露, 万一这是师清浅她们设的障眼法, 或只是掉进一个新坑, 那赵笛青这么冒失不就暴露了,他赶紧追了出来。

    等跑到师清浅他们消失的这一处才发现了事情不简单。

    这哪里有坑。

    他用力踩了踩地下夯实的泥土, 这就是个普通的地面, 没有机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师清浅同阿翎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师清浅,你在吗, 听到回答我一声。”

    赵笛青挣脱开了齐乐山的手又跪在了两人消失的地方,锤着地面朝着地下呼喊道。

    回应她的只有山间呼呼的风。

    “好了, 别喊了。”齐乐山嫌弃地看了眼哭花了脸的人,一把抹掉了脸上的伪装, 露出本来的面目, “这也算是事情办妥了, 损失了一张九转莲台网,咱们还得回去同人交代一声。”

    赵笛青完全听不进齐乐山的话,他们要对付的是阿翎,又不是师清浅。

    如今师清浅也不见了,那算什么办妥了。

    “我不走, 要走你走,我要救师清浅出来。”赵笛青说着就开始掘了根树枝开始刨这块地方。

    齐乐山上前一把抽掉了她手里头的树枝:“你不要命了啊, 这地有问题,再待下去说不定连我们都一道吞了。”

    赵笛青看也不看她,被撤走了手里头的东西,就从一旁的枯树上又掰了一根,一副不找到师清浅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齐乐山才不想陪着她在此处发疯,但折损了一张九转莲台网,阿翎还凭空消失了,他一人回去同那人说道,他担心不足以让对方相信。

    飞鸟四蹿的仓惶,林间好似还多了些奇怪的声音,齐乐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头皮都开始发麻,他一刻钟都不想多呆了。

    看了眼在地上还白费着劲在挖土的赵笛青,他蓄上了内力上前一个反剪将人的胳膊就卸了力,随后拎着人的衣领就把人拽了起来。

    他还顺便给赵笛青也恢复了原本的面容,那一头银丝也渐渐恢复成了乌黑的模样。

    “闭嘴,不想死就跟我走。”齐乐山狠狠瞪了眼满眼是泪的赵笛青,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笛青看着一脸阴鸷的齐乐山,忽地一顿,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杀气。

    她不敢再哭了,眼泪悬挂在了眼睫上,颤颤巍巍。

    *******

    顾景阳用最快速度逆风而行,御剑赶到开妖山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了下头的山脚似乎有人。

    她御剑一个俯冲,飞到了那两人的面前,发现是齐乐山同赵笛青。

    两人打扮怪异,齐乐山带着个斗笠,而赵笛青穿着的是一身十分破旧的衣裳,完全不是她素来喜欢的娇艳打扮。

    “你们怎么在这?”顾景阳绷着脸,一落地后就出声问道。

    齐乐山刚才听着一阵动静从天空传来,正要抬头看呢,人就已经飞到了面前,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他想躲都来不及,等看清来人是顾景阳后,那祈祷不是熟人的侥幸想法也给破灭了。

    齐乐山尽可能地稳住心思,扯了个笑容:“顾景阳好巧啊,你在练习御剑吗?”

    顾景阳狐疑地望着笑得诡异的齐乐山,还有一旁明显刚哭过的赵笛青:“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齐乐山一时语塞,紧张的背后起了一层冷汗,他一时间竟然编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倒是一旁的赵笛青,在看清是顾景阳后眼里一闪而过一阵羞愤。

    “怎么,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同你有关系吗?”赵笛青冷笑一声,“还是说这地方只有你顾景阳能来,我们来不得?!”

    顾景阳蹙眉,沉着脸望着赵笛青,昨日她们才见过,还发生了不愉快,顾景阳对她自是有印象的。

    “你们可有见过阿翎?”顾景阳问这问题时,眼睛一错不错地望向了齐乐山。

    这两人中,明显齐乐山是那个心思浅显些的,容易露出破绽的人。

    赵笛青却是上前一步挡住了齐乐山:“你不是时时刻刻都同阿翎在一处么,连听人墙角都一道,阿翎的去向你该是比谁都清楚,何故来问我们。”

    赵笛青说着回身拽住了齐乐山:“我们走。”

    经过顾景阳时赵笛青嗤笑一声:“你喜欢的人,旁人可讨厌的很,你可得看好了。”

    顾景阳眉心狠狠一跳,不再同赵笛青两人纠缠,立刻御剑往上,去开妖山上寻找阿翎。

    *****

    阿翎不知道他们是掉到哪里了,怎么这半天还没到底,开妖山总共才多高,这可别是从山顶掉到山地了,那真是死定了。

    在阿翎心里懊恼不该拉着师清浅做肉盾,这个高度师清浅这瘦得膈人的身板压根没用,她们还会因为摔在一块,分不出哪堆碎肉哪些碎骨是哪个人的。

    跟师清浅搅和在一块,她变成鬼都有些膈应得慌。

    “咚”的一声,心脏猛地一跳,下坠的心脏失重感陡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额头上的一阵钝痛。

    她的脑袋磕着师清浅的下巴了,好大一声响,搞不好要起个大包了。

    阿翎痛得龇牙咧嘴,摸着额头上真的凸起了一块,阿翎紧闭着的眼睛猛地睁了开来。

    没死!她没死!

    她一睁眼就瞧见了身底下的师清浅,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她的眼里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她们都没死。

    阿翎的眼睛亮了亮,但脸上拂过近在咫尺的不属于自己的滚烫呼吸后,阿翎浑身起了一阵战栗,挣扎着就要从师清浅身上下去。

    这一动,她们本就在抖动的身子晃得更厉害了。

    阿翎努力抬起脑袋往四周看去,她们真的掉到了一个洞里,但却还没落地。

    她们如今身处一张巨大的蛛网上,四周同样的蛛网还有好多好多张,这些蛛网分布在洞里的半空中,有的离地数十米高,有的接近于地面。

    她们所在的蛛网离地不算高,也不算低,大约有个十来米。

    不远处的一张网上,还横躺着一堆剑。

    那应该就是师清浅拿来运送她的剑,但事出突然,她还来不及收回就掉下来了。

    思索间,忽地身子一个反转,她被师清浅从身上推翻到了蛛网上,她赶紧拽住了一根同手指般粗细的蛛丝,抬头往师清浅瞧去。

    师清浅从阿翎身下起来后,动了动手脚,发现除了灵力无法施展后,其他并无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抬头往上瞧,明明她们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但看那洞顶却像是就在顶上不远,上头还有日头光亮透下来。

    看样子只是个障眼法。

    就在师清浅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洞时,阿翎也歪了身子往下看。

    下头瞧着并无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泥地,没有妖兽也没有什么凶猛的食人花之类的。

    这洞应当不是谁特意挖出来针对她的,就这么大个洞,人要挖的话没个数十年怕是不能成。

    忽地,阿翎瞧见了那岩石洞壁上一些很是眼熟的东西。

    竟是鬼魔灵。

    上一世就是一次试炼活动,阿翎带了这东西想叫师清浅功力无法施展,却不想引得上古火龙鸟精神错乱,最后害的自己被逐出了内门。

    这洞的坑壁岩石里,竟然密密麻麻镶嵌满了鬼魔灵。

    那黑漆漆的一颗颗珠子镶嵌在错乱纹路的岩壁里,好似一双双的眼睛在盯着她。

    阿翎不自觉地望向师清浅,怪不得这一处任何内力都使不出,这儿竟是有那么多数也数不清的鬼魔灵。

    可这东西并不常见,得是大妖经历十分的痛苦死亡后,灵魂不甘愿轮回,一心想要复仇,被道行高深的的降妖师炼化才能成就一颗。

    大约是心中的怨恨不甘深入了灵魂,降妖师们发现这等大妖的灵魂就算净化后炼化成的东西,竟然能克制修士的能力修为。

    师清浅感觉到了身上有道目光,回身望去,发现阿翎怔怔地瞧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刚才瞧了一圈,也没有个头绪,但也发现了墙上的鬼魔灵,知道了内力施展不了的原因。

    如今想要出去的话,必得是找着这洞的主人设置的出口才行。

    她看了眼还在思考的阿翎,轻轻踩了踩脚底的蛛网,感受了下这蛛丝的韧性。

    还好,能支撑得住两人的重量,这蛛丝十分得牢固。

    师清浅往后几步,一个助跑,往一旁的另一张蛛网跳了过去。

    她的动静也叫阿翎从沉思中回过了神,她瞧见师清浅一个接一个,动作利索地跳到了她剑掉落的那张网上,把那些多余剑都给收了起来。

    随后又原路返回跳回了阿翎这张网上。

    阿翎说不出来此刻的心情有多五味杂陈。

    她刚才以为师清浅要弃她而去了,又觉得本应如此,又懊恼她怎么就那么不凑巧伤的是腿,要不然她也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蹦跶。

    师清浅最后一跳直接蹦到了阿翎的面前,惹得阿翎身下的蛛网一个剧烈晃动。

    “怎么,不做吊死鬼改做僵尸了?”阿翎没好气地脱口而出一句嘲讽。

    她也知道如今的场面,适当低头比较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但有时候嘴就是比脑子快。

    师清浅在阿翎面前蹲下了身,同坐起的阿翎平视着。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师清浅轻声问道。

    阿翎挑眉,她怎么可能知道,这话刚要脱口而出她忽地脑中一根线‘滋’的一声闪起了光亮。

    “这个么,我做什么告诉你。”阿翎挑了挑眉,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抠挖起了手下的蛛丝。

    师清浅浅浅地抿了抿唇,眉梢不动,抬手指了指阿翎的腿。

    “你知道了方法也出不去,不如我们合作。”

    阿翎等的就是这一句!

    ******

    开妖山上,顾景阳快将整座山翻遍了,到处都找不着阿翎的身影。

    山上唯一瞧着不对劲的地方,是一个蒙甲兽的山洞,里头蒙甲兽的尸体碎块血气冲天。

    但并没有阿翎,那伤势瞧着也不是阿翎所能造成的。

    难道阿翎是被人救了吗?

    但很快,顾景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阿翎得救了,一定会凰翮传信给她的。

    如今不光没有,她那么多的传信阿翎一条没回,一定是出事了。

    顾景阳望了眼空邈的开妖山,山风越来越大,树叶簌簌,飞鸟拉拉杂杂好似没有头绪般四处乱蹿。

    一阵寒风卷着树叶飘过,顾景阳的心紧紧提了起来,入了夜可就危险了。

    顾景阳催动月移剑一刻不敢耽搁地往顾家去。

    顾江雪听说人是在开妖山不见的,心道不好,景阳都找不到的地方,大约只有一个可能性:“怕是掉进某个大妖的献祭洞里了。”

    “什么?”

    “啊?”

    顾景阳同顾鸿决齐齐出了声一脸不解,顾江雪一边快速拿上她的降妖装备,一边给父女两解释。

    “大妖出于某种原因献祭妖丹,那妖丹没被取走的话,修士是找不到大妖的洞穴所在。”

    “不光如此,就算偶然经过,非是大妖自愿献祭妖丹那人或是那人骨血,那就算站在了入口也是进不去的。”

    顾江雪话音刚落,顾景阳顿时惊诧:“那阿翎不是霍家骨血?”她觉着霍振那夫妻俩,怕是不会有大妖愿意献祭妖丹的。

    顾鸿决立马否定了顾景阳这个猜测:“不大可能,阿翎那张脸瞧着就是霍振夫妻俩亲生的。”

    顾景阳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人有相似也说不定。”

    顾江雪拿上了降妖需要的东西,穿戴整齐看了父女俩一眼,率先往外走:“说不定她身边还有旁的人。”

    顾景阳大步跟上,听到这十分惊讶:“还有谁?”

    “还有师清浅。”齐乐山一脸拧巴,心有余悸地同面前的女人说着今日发生的事。

    林念郦还未开口说什么,一旁的霍长生抢着开了口:“太好了娘,那两白眼狼一道死了,真是老天开眼了,哈哈哈哈。”

    阿翎那野丫头敢伤了他爹,害得他如今那副惨样,天天在家里同他和母亲发脾气。

    还有师清浅那日常里鼻孔朝天的死人脸,从前他对她好言相待真是给她脸了,她竟然丢下些钱就无情无义地同霍家断了关系,亏得他喊了她那么多年的姐姐。

    还好,如今两人都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就是可惜了她娘那张九转莲台网,那可是个好东西。

    林念郦却没有像霍长生那般开心,她给了齐乐山同赵笛青一人一份报酬,让两人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就让人走了。

    等两人离开后,霍长生眯了眯眼:“娘,这两人靠得住吗,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不会。”

    林念郦不是担心这个,这两人都同阿翎那野丫头有过节,且这事说出去两人也逃不了干系。

    她担心的是师清浅。

    没想到她竟然能知道阿翎遇险了,还能及时赶到救了她,至于后面的两人掉进地底下不见了,林念郦没见着尸首并不敢确定两人就此死了。

    要是没死,叫师清浅知道今天的事是他们做的,怕是难以善了。

    那是个心狠的。

    她从来不信师清浅五岁时从绣楼掉下正好掉在顾家那丫头面前是凑巧,她同霍振说过,霍振却说五岁的孩子知道什么。

    正是五岁,才可怕。

    那么高的绣楼,小小年纪对自己就能那般心狠。

    这一次的失踪,是凑巧,还是师清浅故意为之?

    被各方念叨的阿翎同师清浅,此刻正在研究着如何自救。

    阿翎指挥着身下的师清浅往西边去,刚刚东边同南边的洞壁两人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像是出口的地方。

    师清浅背着人,沿着洞壁,往西边去。

    她们已经粗粗地全部先瞧了一遍,基本能确定这是一个灵山虎头蛛的妖洞,洞里头有它进化突破时卸下的虎纹废肢,还有顶上这些手指粗的蛛丝可见她起码有数百年的修为。

    师清浅一手往后护着阿翎,一手在洞壁上摸索,阿翎则负责摸索她顶上的部分。

    阿翎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同师清浅这般和谐的相处,她只能说都是为了生存。

    关系到能不能出去,两人都十分的认真。

    忽然,阿翎手下触及到了一块温热异常的石头,她疑惑地轻轻一按。

    霎那间,她们正面着的岩石洞壁,原本与墙体严丝合缝的岩壁竟然齐齐舒展了开来,跟个开了的花一样,露出了‘花心’。

    阿翎忙不迭收回手,该不会这洞里没有食人花但有食人墙吧?

    她刚要去拍身下的师清浅,还不等她提示呢,师清浅已经带着她往后急急退了几步。

    阿翎心道满意,这倒是比她上一世的坐骑灵光的多。

    阿翎不自觉地就跟从前拍狗头一样拍了拍师清浅的脑袋。

    这一下拍的两人都有些惊讶

    师清浅半扭过了头往上瞧,但阿翎往后躲了躲,师清浅瞧不清她的脸。

    “怎么了?”

    阿翎一阵心虚,想说误拍了,话刚到嘴边,阿翎瞳孔一震,刚才缩回的手猛地往前一指:“快看!”

    师清浅迅速回过了头,往阿翎指方向看去。

    刚刚那盛开了的岩壁中间露出的部分竟然‘突突突’地动了起来。

    一块半米宽的台子泛着幽幽的暖橙光缓缓而出。

    阿翎一下子勒住了师清浅的脖子,做好了要逃命的准备。

    师清浅浑身戒备,一脚往后做好了有情况随时后退的准备,就是脖子被勒得有些难受,她微微往后仰了仰。

    在两人提着心屏息等待中,那块台子突出了一米左右的长度就停止了。

    阿翎挺直了脊背,抻着脖子往上头瞧,上头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她们四周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跟着动,这诡异的场面倒叫阿翎更不放心了。

    她警惕地望着周围,生怕从哪儿射出个冷箭,或是放出毒针来。

    但等了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不由得十分疑惑,俯下身子凑到师清浅耳边压低声音用气音问道:“那是什么?”

    师清浅的耳朵猝然抖了抖,好痒,阿翎说话那气体贴着她的阿廓,好痒好痒。

    她不由得偏了偏头,拉开了些距离,原本脑海里分析的思路瞬间搅作了一团,感觉被这股痒意给搅得乱糟糟的。

    阿翎见她不回声,想来是她也不知道,心里啧啧,感叹师清浅也没比她聪明多少,出这诡异妖洞的重担指不定还得落到她肩上。

    她刚要拍拍师清浅的脑袋,忽地意识到这不是她从前那愚蠢的坐骑,手势一转,改为拍了拍师清浅的肩膀。

    “走近瞧瞧。”

    等了这么一会儿没动静想来不是什么暗器的开关。

    师清浅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背着人往前走。

    那石台的高度正好在师清浅眼睛的高度,两人都能将上头的情况看得清楚,除了石板上有一道横着的凹槽有些特别,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就在阿翎失望这是哪个无聊的妖兽搞出来的愚蠢机关时,这石台的上方传来了‘滋啦滋啦’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被割断一样。

    阿翎同师清浅齐齐抬头看去,之间石台上方的那张蛛网不知怎么的,自己一点点裂了开来。

    “快快快,往后退!”阿翎慌忙拍着师清浅的脑袋,双脚还着急得蹬了几下催促师清浅动作快点。

    就在师清浅退开到一个瞧着比较安全的位置,那蛛网从中断裂开来,上头凭空地掉下来一块瞧着相同材质的石板,将将好嵌在了刚才伸出来的石板上头的那横着的凹槽里。

    那竖着插入的石板上头瞧着好似有图案,还有字。

    离得远,阿翎看不清。

    就在阿翎思索着要不要凑近一些瞧瞧时,那伸出里的石板中间竟然同刚刚岩壁上的石面一样开了花。

    一道浅浅的碧色光亮自那‘石花’的中心处亮起。

    阿翎定睛一瞧,那是一颗碧色的珠子,看样式瞧着也很是眼熟。

    “走近些看看。”阿翎慌忙催促道,她的心跳猛地如同要出栏的斗兽,身体里也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是一颗妖丹。

    妖兽刚有灵识结丹时只有浅浅的青色,修为越高妖丹就越绿。

    眼前这纯净如翡翠的碧绿色妖丹,想来她的主人开灵识至少也有上千年了。

    等着师清浅一靠近,阿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石台上的妖丹给抢先拿了。

    第036章 大妖妖丹

    等顾景阳带着她爹娘, 还有她娘的众多弟子赶到开妖山时,山上已没了日头,气温也低了好些。

    没了日光的开妖山,四处稀疏的枝丫, 光景苍凉, 风紧云厚。

    顾景阳俯瞰着这偌大一座山, 心里焦急, 阿翎究竟在哪。

    山风凛冽如刀, 刮得顾江雪的降妖师挂袍簌簌作响,山脚已经被顾江雪的弟子十步一岗, 燃起了困妖灯。

    顾景阳同顾鸿决一脸肃然地御剑立于顾江雪身后不远处, 眼见一道金光自顾江雪手心腾跃升空, 如同焰火般在空中炸裂四散。

    星火般的金光,似雪花般飘落, 纷纷扬扬覆盖笼罩住了整个的开妖山,放眼望去, 四下里都是金灿灿的一片。

    顾景阳同顾鸿决齐齐深吸了一口气,随着顾江雪的下一动作, 这口气用力屏在了胸口处, 他们还是第一回这般近距离瞧过顾江雪施展她的功力。

    就瞧着底下的开妖山, 像是被阳光照耀住了各处,一个边边角角都没放过,整个山都闪着耀眼的光。

    随着金光的慢慢散去,顾景阳瞧见开妖山上有几处地方开始冒气了白烟。

    “走。”

    顾江雪带着顾景阳还有顾鸿渐,往其中一处白烟最为浓密的地方飞去。

    到了地方, 顾景阳发现,那就是她早先来过的蒙甲兽洞, 里头白烟还在不断往外冒,她跳下月移剑往里头看去,那白烟下头还是只有那些蒙甲兽的尸块,并无其他的。

    顾江雪来到蒙甲兽洞的洞口边上,解下腰间的银色葫芦,上下摇晃了两下,轻声念了一句术语,等拔了银色葫芦的盖子后,那刚才听起来空空的葫芦里头竟然倒出了一种银色的液体。

    那些液体在落地的瞬间就跟被狂风扫过一样,迅速铺散了开来。

    顾景阳同顾鸿决不自觉的就想给这些银色液体给让个位置,但却发现这些瞧着像液体的东西,实际确实聚气的雾气,能渗进他们的鞋底,没有什么能阻碍得住他们。

    不一会儿以蒙甲兽洞为中心,那些液体铺开了巨大的一个圆形,然后齐齐如同烈日下蒸发了的水汽一样,无影无踪。

    等他们消失后,蒙甲兽的洞口,就只剩下了一片红色的脚印。

    顾景阳瞪大了眼珠子,仔细瞧着地上那些脚印,发现了其中的关窍,这瞧着一片红的脚印,细细看还是有所不同的。

    颜色大致有五种,是红色的不同程度。

    红褐色,深红色,火红色,赤色,浅红色。

    顾江雪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今日此处一共来过五个人。”

    她的话音刚说完,顾景阳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她的鞋,低头一看,她的鞋底一圈竟然像箍上了一圈浅红色的细线。

    顾江雪指了指洞口浅红色的脚印:“这应该就是景阳你的脚印。”

    顾景阳点点头,她来过此处:“为什么我是最浅的颜色,是因着我最后一个来?”

    顾江雪眼神赞许地点点头:“根据时间的不同,颜色不同,从地上的颜色看来,有两人应是结伴而来前后脚到的,然后这两人躲到了那块巨石后头。”

    顾江雪说着指了指地上的脚印,顾景阳才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已经顺着道路显现出了一排的脚印。

    顾景阳望着地上还有两种火红色和赤色的脚印,一路蜿蜒往下去的脚印是赤色的,那火红色的脚印只有往上来的步子,没有往下走的痕迹。

    怎么回事?

    顾江雪已经从巨石后头观察完毕又走回了蒙甲兽洞口,往里头看了眼,细细思索一番,觉着差不多了,才同顾景阳同顾鸿决说她的推论。

    “一共五个人,最早的两人应就是安排这个洞的人,第三人应是你的小友,到了此处误入了蒙甲兽洞里,吵醒了沉睡的蒙甲兽,估计还叠加了一些其他的危险导致她出不去这个洞,景阳你收到的求救传信,应就是你那小友在此处发出。”

    顾景阳听到她娘说的最早是两人,立刻就想到了她之前在山脚遇到的齐乐山同赵笛青,想来就是这两人诱骗的阿翎来了此处。

    “后又来了第四人,看洞里探查内力的雾气之厚,还有突兀的脚印,那救了你的小友的人,应是空间传送来的此处,救下人后就带着她往下走了。”

    空间传送?顾景阳吃惊,还刚好就传送到了这个洞里。

    会是谁呢,谁这么及时,还正好空间传送到了准确位置。

    阿翎难道不止同她一个人求救?

    可空间传送的术法难度很高,且得是元婴期以上修为才可修炼,这等高阶术法她都还不会,

    能有这个能耐的人,顾景阳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师清浅。

    顾江雪沿着赤色脚印一直往下走,顾景阳亦步亦趋,随即发现了问题。

    “既然那人救下了阿翎,怎么地上就一种脚印,阿翎的呢?

    这地上的脚印显然不是阿翎的的,阿翎的脚同她差不多大,这地上的脚印明显比她俩的都大。

    顾景阳话音刚落,顾江雪正好站定,她踩了踩脚下夯实的泥土说道:“她们应就是在此处掉了进去。”

    顾景阳点头,脚印到此处就凭空消失了。

    “你那小友应是受伤了,被人背着走的,所以没有脚印。”顾江雪一脸肃色望着脚底的青黄色泥土。

    顾景阳眼里的紧张多了一层:“阿翎受伤了,还掉到了这里头,娘,她会不会有危险?”

    顾江雪半跪在了地上,在地上画了一个惯常开启妖洞的符箓,单手成决捏了个咒语,地上的符咒亮着一闪一闪的微光,但却像是费了半天劲也打不开门般熄了火。

    顾江雪眼中闪过了然,见顾景阳担心的紧,温声说道:“放心,这却是大妖献祭洞,她们既然能进去,一般都无事。”

    “一般?”顾景阳立刻就发现了这话里的不确定性。

    顾江雪点点头,主要进去的有两人,若是一人进去那必定无事,那就是大妖选中的人。

    两人的话

    “只要那大妖献祭的妖丹,叫正确的人拿着了就无事。”顾江雪神色肃然地说道。

    这言下之意,错误的人拿着了,那就要出事!

    顾景阳这回是更不能放心了,阿翎她可别见着什么都想要啊!

    “我先拿到的,就是我的了。”

    阿翎望着手里头纯净如翡翠的碧绿色妖丹,眼里都闪起了奇异的绿光,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妖丹就相当于修士的金丹,拿到了妖兽的妖丹,就等于拿到了它这些年所有的经营。

    好像一个无修为的妖兽,有了千年妖兽的妖丹,吞噬后,它就有了千年修为。

    当然这只能在妖兽之间成立,旁的人,例如修士是不可吞噬妖丹的,吞了后就跟同了颗石头没两样。

    但修士一般都有灵兽,有了旁的妖兽的妖丹,等于直接给自己的灵兽加修为。

    上一世,阿翎也想过给她的坐骑弄颗百年修为的妖丹,好叫那废物有点用,不叫它还有阿翎,被旁人嘲笑废物配废狗。

    只可惜这玩意实在难得。

    妖兽会在知道自己要死时,直接自爆体内妖丹,不叫仇人拿了去。

    要想拿到妖丹,那只能是乘其不备一击致命,但修为越高的妖兽,警惕性越高,轻易不可能得手。

    反正阿翎上一世是没有成功过。

    阿翎见身下的脑袋往她这处偏,赶紧把手里的妖丹收紧了乾坤袋里,顺手把师清浅的脑袋也拍回了前面。

    “别想了,我先拿到的,就是我的,你要是硬强,那可就是吊死鬼不要脸,做鬼都丢人。”

    不等师清浅说什么,阿翎赶紧转移话题,伸手指着两人面前从天而降的石板问道:“你看上头写了什么字?”

    师清浅从进了这个洞,就觉得处处奇怪,刚才那妖丹她也瞧见了,但他们如今身处于大妖的妖洞,轻易不动东西的好,尤其是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妖丹。

    可不等她说什么呢,阿翎已经把妖丹拿了走,她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警惕的戒备,四处检查了是否有异常。

    但见周围好似没有任何变化,她担心是不是危机本身就是那妖丹,正要转头劝阿翎放下,就见她已经把东西收了起来。

    瞧着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她心头疑惑,听到阿翎说的,她暂且收起心思往前看去,刚刚同妖丹一道出现的,那竖着插入的石板上有图案,还有字。

    图案非常的好认,是简笔画的一只蜘蛛。

    上头的字,就有些奇怪了,瞧着并不是如今通用的文字,并没有一些该有的转折撇捺,就像是一笔画到了底,要说是图形也行,但又比图形复杂。

    “不认识。”师清浅看完后同阿翎说道,上头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

    阿翎原本蹙着眉很费劲看着这些字,听到这,失笑出声。

    “不是,哈哈,笑死我了,外人夸得你多博学广识,搞了半天不识字啊。”

    师清浅神色不变,只眼里有些微不确定闪过,听阿翎这么说,难道

    “你认识上头的字?”师清浅疑惑出声。

    阿翎收了笑,斩钉截铁回道:“不认识。”

    说完十分地理直气壮补充道:“我不认识多正常,我本来也没认识多少字,也没人夸我博学聪明,不像有的人浪得虚名。”

    说完补了一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阿翎把人界学的一些文绉绉词句都用上了来讽刺师清浅,这心里的舒畅的呀,好似三月的风拂过潋滟波光的湖面,整一个怡然了得。

    她眼里含着笑,伸手就扒拉石台上那奇怪的板子,既然她们都不认识,那就找个认识的人瞧瞧。

    阿翎心想顾景阳一定认识,她瞧着就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可不像眼前这个,装模作样假的很。

    师清浅正在心头思索那些文字会是什么意思,阿翎这完全没有预兆地拔起了石台上的石板,她再一次阻止不及。

    阿翎本来就是在她背后,她的双手又得护在阿翎的膝窝处,导致她每一次都慢了一步。

    “阿翎,放回去。”师清浅提高了些些音量,仔细听的话,声音里还有丝惊慌。

    阿翎已经把东西都收紧乾坤袋里了,师清浅这突然一开口吓了她一跳。

    但还不等她说什么呢,这突出的石台边上竟然忽地从外头开了进来,一片光亮透了进来,正好打在了他们身上。

    阿翎瞬间瞪大了的眼睛,在看清眼前情形后,骤然亮了起来。

    “果然,我就说吧,要想出去还得是靠我!原来这块奇怪的石板就是机关!”

    阿翎看着眼前的出口兴奋地说道,还情不自禁地勒着师清浅前后一个晃动:“快,我们赶紧出去!”

    太好了,得救了!阿翎催促师清浅赶紧往前走,师清浅却是踌躇不前。

    洞的外头,开妖山上,顾江雪确定了地方后,半跪在地上,取下了一直悬挂于腰间的金色葫芦。

    她盘腿在她早先画下的符箓上坐下,一手顶开金色葫芦的扣盖,一手食指轻轻一转,催动口诀后,转动的食指指尖竟然冒出了一缕细烟气。

    很快那缕烟气就凝成了一个头上带尖角的水母形状的‘小怪物’,发出‘咯咯’的笑声。

    “进。”顾江雪手指一挥,晃动了下另一只手里的金色葫芦。

    那模样奇怪的小怪物就跟得了指令的哨兵,立刻就往金色葫芦里去,不多会儿,那金色葫芦脱离了顾江雪的控制,在空中猛烈颤抖了起来。

    顾景阳从未见过这些,不知道她娘亲在做什么,但想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她在一旁屏息不敢打扰。

    顾鸿决也一样,他守在母女两的身后,精神高度紧绷,眼睛一眨不眨地注意着四周,生怕妻子在施法时有人中途打扰,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片刻后,那震颤得发出尖鸣的金色葫芦渐渐止歇。

    顾江雪一伸手,它就乖顺地回到了她的手上,仔细听的话葫芦里头还有闹哄哄的说话声。

    “要出去了,要出去了,好久没有出去放风了。”

    “别光想着玩,江雪一定是需要我们的帮忙,待会儿可都得听我的。”

    “太好了,我最喜欢帮江雪的忙了。”……

    顾景阳本就全神贯注屏息瞧着顾江雪的一举一动,听到金色葫芦里的这些话,不由得大为震惊。

    虽然不知道里头是些什么东西,但对于她娘的能耐,这一回她是清晰直观地有了感受,她为她娘感到无比的骄傲自豪。

    顾江雪也感受到了女儿那炽热得有些灼人的目光,一向淡定的脸上也些许的不自在,在面前的地面上画了个圈,轻轻咳嗽了两声,对着葫芦里头的东西说道:“去里头瞧瞧是什么情况。”

    “好哒好哒,我来啦。”

    “我先我先,让我先走。”

    “走开走开,你别挡着我。”……

    一阵不大不小的哄闹声自金色葫芦口传出,下一瞬,同刚才那小怪物模样相似的一群东西,你追我赶地从金色葫芦里头飞了出来,使劲往顾江雪画的那个圈的地面下钻了进去。

    顾景阳瞧着它们头上那一个个的尖角就跟个木钻一样,不多会儿就突破了泥地的阻碍往里头去了。

    但它们一进去,这被破开的地面就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娘,这是什么?”顾景阳好奇的问道。

    顾江雪收好了金色葫芦从地上站起身,给女儿答疑解惑:“是妖的精魂。”

    她们降妖师解决了作恶的妖后,一般会将他们的灵魂净化再送他们去往生。

    但也有不愿意再经轮回的妖想留在这世上的,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栖身之所,就跟人需要一个房子一样,降妖师的葫芦就是他们的庇护所。

    但也只有道行高深的降妖师才炼化的出能庇护妖魂的‘葫芦’。

    那些死后的妖住在顾江雪的葫芦里,自然就要听顾将雪的驱使。

    这献祭大妖洞除了大妖本身,只有被大妖献祭的人以及它的骨血才能入内,但这只针对活着的生物,已经死了的妖魂并不受这个限制。

    顾景阳望着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地面,祈祷这些妖魂能找到阿翎。

    就在顾景阳想问问顾江雪一般这些妖魂多久能回来时,身后顾鸿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谁在哪里?!”

    顾鸿决说着飞身而去,一个闪现就到了那棵不对劲的句句树后头。

    他本就担心妻女的安危,用上了灵识在护卫,所以当内力有波动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附近有结界。

    来人想来修为并不高,但却大胆得很,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心机。

    他猛地破开了结界,将里头的人一把揪了出来。

    顾景阳看着张开双手挡在她面前的娘亲,还有一脸肃然抓着人不放的父亲,心头微暖,她真是有世上最棒的爹娘。

    压下心里的感动,顾景阳从顾江雪身后探出一个头,一眼就瞧见了在地上惊慌失措的赵笛青。

    “是你?”顾景阳紧紧敛着眉目,从顾江雪身后走了出去,走到了赵笛青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

    赵笛青刚才被人从树后扯了出来,心悸还没散去,抬头看到面前忽然出现的欣长身影,不由得一个颤抖,说出的话也带着颤音:“你要做什么?”

    顾景阳沉着脸望着她:“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顾景阳似是认识地上的人,瞧着地上的人也不是个修为高的,顾江雪同顾鸿决只站在一旁,像两个守护神一样防止地上的人伤到顾景阳,但旁的却不多干涉。

    赵笛青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三个人,满心的懊恼,她回去后怎么也放心不下师清浅。

    当时她可是亲眼见着两人在这处地面上突然陷进去,消失不见的,她担心师清浅从此就出不来了。

    虽然师清浅拒绝了她的告白,但她心里却还是喜欢着她。

    甚至比从前更喜欢了,她觉得像师清浅那般优秀的人如今还不喜欢自己也很正常,她现在的实力实在太弱了,但她已经在努力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站在同师清浅一样的高度,让她能瞧得见自己。

    这次的事情,她们要对付的是阿翎啊,她并不想害死师清浅,摆脱了齐乐山后她就想返回山上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救出师清浅。

    结果在山脚就发现了好些个人,赵笛青想到了顾景阳,猜测都是顾景阳带人来找阿翎的,她不确定要是实在危险,顾景阳会不会只救阿翎,毕竟顾景阳在学府里头一直被师清浅压了一头。

    说不得就在心里嫉恨上了师清浅。

    她说什么都不放心,怎么也得来亲眼瞧一瞧。

    好不容易偷偷上了山,结果才刚靠近,就被逮了个正着。

    但刚刚被揪出来的时候,她也没做什么,赵笛青想到这,稍稍镇定了一些。

    “我闲着没事爬山玩,这山又不是你家的,我不能来吗?”

    赵笛青撑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只微微颤抖的手指尖暴露了她慌乱的内心。

    顾景阳从她乱动的眼里看出了她的心虚,而且她既然来了此处,想来是知道了些什么的。

    就在这时,顾景阳余光瞧见了一丝红色光亮,她低头看去,赵笛青的鞋底一圈箍上了同她一样的红色细线。

    不同的是,赵笛青的是红褐色的细线。

    顾景阳回头瞧了眼,疑惑地望了眼她娘。

    顾江雪冲她点点头。

    顾景阳怒从心起:“竟然是你!”

    她本就对齐乐山同赵笛青这么巧出现在开妖山有所怀疑,但她更多猜测是齐乐山搞得鬼,动机也齐全,昨日里阿翎刚刚给了他难堪。

    但赵笛青,之前不是阿翎的朋友吗,昨日里嘲讽她许多的明明是她顾景阳,她做什么要这么对阿翎。

    赵笛青被这么近距离地打了一掌,感觉五脏六腑都出现了裂痕一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景阳居高临下冷冷地瞧着地上的人。

    赵笛青好不容易咽下了喉管里还往上涌的血气,望向顾景阳的眼里充满了恨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顾家是看我一个孤女好欺负是吗,说打就打,那你们今天有本事就打死我,不然我一定叫整个龙吟小镇的人知道,你们顾家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顾景阳倒是头一回见这种倒打一耙的人,真够叫人恶心的,她正要将鞋底红线的证据同赵笛青说清楚,看她还如何狡辩,却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给拦住了。

    顾江雪见女儿脸上气愤的神色,心道,孩子虽然大了,但还是缺了些历练,对人心还缺了些经验。

    别看地上的人好似在哭,他们三个往这一杵,真跟仗势欺人一样。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以退为进,这要是真有旁人在了,少不得就要费些心力解释。

    对付这样的人,要快准狠,别给她们发挥演技的机会,不然就算最后掰扯清楚了,这中间的糟心却是实打实感受了,日后想起来都跟吞了个苍蝇似的。

    “我来。”

    顾江雪跨了一步走到了赵笛青面前,在她长嘴要说什么的时候,快速把一颗【忌妄言吐真丹】塞进了她的喉咙口,又快速地合上了她的嘴,把下巴往上一抬。

    就跟给一些不听话的生病灵兽喂药一样,快准狠。

    赵笛青压根来不及吐出来就给咽了下去。

    “你们干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呕呕。”她抠着喉咙想把东西给吐出来,一阵干呕,呕出了眼泪也没能把东西吐出来。

    顾江雪起身后,一根擦手的帕子晃到了眼前,她回头一看,顾鸿决笑得殷勤:“擦擦。”

    顾江雪笑着接过,细细擦起了手。

    顾景阳给她爹比了个大拇指,她刚才也想到了帕子,但发现身上没有,还得是她爹。

    还有她娘,不知道给赵笛青吃了什么。

    而地上的赵笛青完全吐不出东西,又看着顾家三人浑不在意她生死的模样,心沉到了底,是对她下毒了吗?

    顾江雪擦完手后,顾鸿决立刻伸手收回了帕子,两个退步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像个尽职的守卫。

    他这一番动作惹得顾江雪肃冷的面庞上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狠狠用力才勉强压下嘴角的弧度。

    顾景阳也看的发笑。

    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用力收起了笑容。

    顾江雪冲着顾景阳点点头:“时间差不多了,可以问了。”

    顾景阳挑眉:“嗯?”

    她往地上的人看去,发现赵笛青木着脸不哭不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眼睛瞧着也十分的空洞。

    “她怎么了?”顾景阳问道。

    顾江雪解释:“给她喂了颗【忌妄言吐真丹】,接下来一炷香时间你问的问题,她都会如实说。”

    顾景阳眼睛一亮,她娘的好东西可真不少。

    时间紧张,她一边掏出了乾坤珠记录,一边赶紧把心中疑惑都问了遍。

    顾景阳:“齐乐山是不是你的同谋?”

    赵笛青:“是啊。”

    顾景阳:“你们是如何把阿翎骗到此处的,要做什么?”

    赵笛青:“阿翎多蠢呐,骗她多容易,我假扮成阿翎那养母模样,装作被追杀,这蠢货可不就跟来了,只要她一来,掉进我们设好的陷阱里,那四只蒙甲兽必定把她踩成一堆肉泥。”

    顾景阳颈侧的头皮一阵发麻,她没想到赵笛青竟然是要将阿翎置于死地!

    顾景阳:“后来呢,阿翎人在哪儿,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赵笛青:“后来,师清浅不知怎么就冒了出来,她救了阿翎,阿翎这蠢货怎么就那么命好,哦,不对,她是扫把星,才没有命好,谁靠近她都会被害死,师清浅也被害死了。”

    顾景阳心道,果然是师清浅救了阿翎。

    顾景阳:“师清浅同阿翎发生什么事了,你又为什么来此处,要做什么?”

    赵笛青:“师清浅被害死了,她跟阿翎一道在此处陷进泥地里不见了,我来救她啊,我要救师清浅,她怎么能跟阿翎一道死呢,都是阿翎害的,阿翎害死了师清浅。”

    顾景阳不想再问什么了,赵笛青说的同她猜的并无出入。

    知道是清浅救了阿翎后,顾景阳微微松了口气,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也归了位置。

    想来有清浅在,阿翎不会有事的。

    阿翎要是知道顾景阳有这想法,想来会骂一句:只有脑花全换成了脚皮,才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她觉得她遇到的这些麻烦,都是因着师清浅这倒霉催的吊死鬼。

    今晨要不是因着要去找师清浅问金丝柳的事,她压根不会受伤,不会莫名其妙掉两次坑。

    都说一二不过三,阿翎心想,可别再来第三次了。

    看着前头又出现了三选一的岔道,阿翎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刚才还是待着那大妖洞里别动算了,这突然出现的出口就跟那天上掉的馅饼一样,果然没好事。

    当时她们进了那突然开启的门,就看见了一条狭长的通道,本以为走到底就能出去了,结果这一走就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了。

    阿翎在三选一的岔路前,随意在心里骂了一句,‘师清浅吃米线没有筷子没有醋’,从左往右,说一个字就点一下对应的那一条路,最后一个字在心里说完,手指点到了最左边的一条路。

    “走这儿。”阿翎伸手指了指最左边的路,有气无力说道。

    师清浅应了声好,将背上的人往上提了些,继续往前走。

    这脾气好得阿翎都没脾气了。

    望着前头又是看不见尽头的一条路,阿翎已经没力气暴躁了,前头那七八回,见着这样的情况,阿翎还能暴躁地臭骂一顿师清浅,顺便扬言出去后要把这整个洞都给炸了!

    但现在,七八十回了,是个人都该心如止水了。

    想到这儿,阿翎看着身前这黑漆漆的脑袋,那被她弄得很乱的头发,还有皱巴巴的衣领。

    阿翎如今真是悔不当初啊,早上没出门就好了,她做什么想不开要去找师清浅。

    阿翎实在忍得很辛苦,才能忍着不敲一敲眼前这颗脑袋!

    主要她人都在人家背上,万一一个敲坏了,她临时还找不到坐骑。

    如今也不是讲个骨气的时候了,阿翎心想反正她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有骨气的,一两次没骨气也不算什么。

    阿翎看了眼没尽头的路,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这时问了想问的问题,也省的以后再跑一趟,她可对于去找师清浅有阴影了。

    “那个,金丝柳不见了你知道吗?”

    师清浅脚步一顿,偏过头,眼里有一丝丝疑惑。

    不是对于这个问题本身,而是没想到阿翎会突然同她说话。

    也只是微微片刻失神,回过神,师清浅继续往前走。

    “放心,她没事。”

    阿翎一听,心道果然如此,她猜测的没错!

    金丝柳不见的事一定和师清浅有关!

    她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她如今在哪儿?”

    师清浅倒也没有瞒她:“魔域。”

    阿翎一听有些急了:“是你赶她去魔域的?你知不知道,她这种低等魔物在魔域生活有多艰难?!”

    师清浅神色一顿:“你知道她是魔?”

    阿翎不想她岔开话题:“是不是你赶她走的?”

    “不是。”师清浅想了想,她只是提醒了金丝柳,她的存在会影响到阿翎,并没有赶走金丝柳,但她现在另有问题,“你知道她是魔?”

    明明金丝柳身上的魔气才刚刚开始克制不住,之前一直克制的很好。

    阿翎眉心一跳,竟然不是师清浅赶她走的,那她为什么忽然要走,还走的那么远,直接回了魔域。

    师清浅看不清背上人的神色,见她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魔的?”

    阿翎还在思索金丝柳为何要回魔域,听到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回道:“很小就知道了。”

    师清浅诧异,金丝柳同她说的可是阿翎不知道她是魔。

    她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阿翎挑了挑眉,既然都说到这儿了,干脆一次性说个明白。

    “她自己说的,不过她可能又不记得了。”

    师清浅想到金丝柳的请求,金丝柳说过希望她不要对阿翎说她的身份:“她以为你不知道她是魔。”

    阿翎抿了抿唇:“她情绪失控的时候说的话,在清晰后总是不大记得。很小的时候,我问她我们为什么要逃命,在躲谁?那时候她同我说她是个魔,而我的爹是个正道修士,因为她是魔,所以要杀了她。”

    “当时的我虽然不理解什么是修士,什么是魔,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就要杀人,虽然不理解,但我给记下了。”

    师清浅一脸震惊,双脚也像是上了千斤重的锁链,无法再往前一步。

    “你知道?”

    她没想到阿翎竟然知道这事,可是这不合常理,金丝柳是这样同她说的话,她又为什么会同意回来。

    她哑着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回来,你不怕他杀了你们?”

    阿翎明白师清浅问的‘他’是谁,是她那时候以为的父亲。

    “我以为他不会。”阿翎心头一阵阵抽痛,满嘴苦涩,说着上一世十几岁的她那时候的天真想法,“那时候我以为他看到我不是坏人,就不会想杀我。”

    当时的她还天真地告诉金丝柳,就算‘父亲’要杀她,她也会阻止他的。

    她当初是因着金丝柳同她都没死,总抱着一丝侥幸,觉得或许父亲并不真的想杀她们,是有什么误会,等见着她后,发现她的好,就不想杀她了。

    天真,愚蠢!

    哪有那么多‘我以为’,她算什么东西,人家做什么要看她的面子放过一个想杀的人。

    上一世后来回了霍家金丝柳说的又是另一套说辞,那套说辞里,师清浅父母双双遇难,她为了护住主子最后一点骨血,不得已换了孩子。

    那时候的她对于金丝柳所有的信任全然崩塌,她恨不能杀了金丝柳,后来又因着所有人都更喜欢师清浅,拿她同师清浅比,她心里憋着气一直同师清浅过不去,和霍家关系也不好。

    上一世她倒是完全没再去想过金丝柳情绪失控时候说的故事。

    “现在想想,她说的那些事,该不会是你的父母之间的事吧?”

    阿翎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师清浅的事情同她有什么关系,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但说出的话已然是收不回了。

    师清浅明知道阿翎瞧不见她的神色,还是微微垂了眼眸,不叫阿翎看清里头汹涌着的复杂情绪。

    阿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不回,赶忙拍拍她的肩:“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管,这些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但不管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害了金丝柳。”

    她总觉得金丝柳的态度也很奇怪,每次见到师清浅都眼底都有一种期盼在,阿翎心想金丝柳心心念念都是她的主子,那么对于害死她主子的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

    但那师清浅那位父亲显然不是个普通人,一定很难对付,她不知道两人在预谋什么,只是希望金丝柳不要傻得替师清浅去卖命。

    该说的都说了,旁的事情她不想去管,见师清浅低着个头不知道想什么,她刚要开口催促师清浅继续往前走,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你快看前面!”

    阿翎着急地拽了拽师清浅耳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往前看。

    师清浅黑沉沉的眼睛目无聚焦地顺着阿翎指的地方看去,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三个方向的岔路。

    “你看那墙上的东西。”

    阿翎催促师清浅走快点,到了近处一看,果然。

    她当时想着可别在绕圈,就多了个心眼,给路过选中的岔口都做了记号,那洞壁上画着的小人,还有旁边画着的叉,这可不就是她们第一次做选择的那个岔路口吗?!

    天呐,走了这半天,竟然真的回到了原点,阿翎猛地一个低头,捶在了师清浅的背上。

    “完了,出不去了,咱们这是绕了个大圈又回来了。”

    不光如此,回来后之前那个大妖洞还不见了。

    想回到最开始的那个大洞都不行了,她们被困在了这狭窄的隧道里。

    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走下去,用不了多久,阿翎可能就要疯了。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啊,为什么又走回了原地,这到底是什么鬼啊,要怎么样才能出去啊啊啊啊啊——”

    阿翎对着顶上的黑漆漆的岩壁绝望地怒吼着,要不是腿伤着了,她宁可自己往这洞壁上挖个洞,一直往一个方向挖,她就不信没有挖通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顾景阳刚拿出了绳索给赵笛青一手绕上了束缚,就听见了她的脚底下传来了呼喊声。

    她猛地停了动作,震惊地往脚下看去:“我怎么好像听到阿翎的声音了?”

    顾江雪也听见了那从地下传来的声音,刚要蹲下身查看,忽地一阵失重感传来。

    顾鸿决原本在一旁戒备,听到景阳的话正要屏息听一听,忽地,妻子同女儿就齐齐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地下的阿翎,刚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那碧色的大妖妖丹,正在对着妖丹无能狂怒。

    “是不是你搞的鬼,快送我出去啊——”

    那一声‘啊——’还在隧道里回响呢,忽地‘砰砰砰’的一声,眼前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堆人。

    同面前突然出现的三人面面相觑时,阿翎眉心一跳,她刚刚对着妖丹说的是送她出去吧?

    她难道说的是再送点人进来?

    不是,这妖丹整这么多人进来是要做什么啊?

    一锅乱炖?

    第037章 拔萝卜

    入了夜, 山上气温急剧下降,鸟兽不见一只,连人都骤然少了一大半,愈发显得山中寂寥。

    顾鸿决以剑当铲, 奋力挖着地上的土, 不多会儿脚边就形成了一个高高的土包, 但不管他怎么挖, 下头就只是土, 不见顾景阳同顾江雪的身影。

    他伤心地跪倒在地,扔了剑, 徒手在挖, 边挖边喊:“江雪, 景阳,你们在不在?”

    他想不明白, 不是说大妖献祭洞,只有对方献祭的人才能进的吗, 为什么江雪同景阳也会掉进去?

    顾景阳在掉落的瞬间想的也是这个问题,她娘说的那些进入条件她们都不符合啊。

    好在这个坑不深, 顾景阳从地上起来后, 看见她娘无事后松了口气, 她手上还握着捆赵笛青的绳子,绳子另一头赵笛青呆呆愣愣的好似不在状况内。

    顾景阳不知道是不是她给人拽下来的,她拽了拽绳子,想将人拉扯起来,忽地, 感觉余光瞟见了前头有人影。

    她浑身戒备,警惕地往前头看去, 猝不及防的,和同样震惊的阿翎来了个四目相对。

    “阿翎?清浅?”

    顾景阳用力眨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真的是阿翎。

    阿翎也看见了掉下来的人里头有顾景阳,开心地回应道:“顾景阳,是我,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她急切地拍了拍师清浅,示意她往前走。

    师清浅压下心头的愁绪,带着阿翎往前走,顾景阳也朝着两人跑了过去,冲到师清浅面前,顾景阳伸手牢牢握住了阿翎的手。

    “阿翎你没事这是太好了。”

    阿翎也是感慨万千,反握住了顾景阳的手:“你怎么在这儿,你是不是收着我的信了?”

    听到‘信’,夹在两人中的师清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阿翎之前问她顾景阳呢,原来是因为她已经传信给了顾景阳。

    瞧着两人相握的手,师清浅心想,倒是她多余了。

    顾景阳没注意到师清浅的异常,她把阿翎细细看了遍,看到阿翎的腿,心中一痛,果然是受伤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顾景阳十分的自责,今日是她没有及时看见阿翎的凰翮传信。

    阿翎晃晃两人还握着的手:“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你害得我受伤,害得我掉这洞里的,还有,你怎么也掉下来了?”

    顾景阳还在瞧阿翎腿上的情况,包扎的太严实,她不知道阿翎具体伤成什么样了,很是忧心:“你这腿严重吗?”

    “问题不大。”阿翎也不知道师清浅给她用了什么,她是一点痛感也没有,只要不疼,她都当没事。

    现在问题不是她的脚了,是她们怎么出去呢?

    顾景阳看阿翎神色自然,瞧着面色还好,心里略略放松了些,这才回答了阿翎的问题。

    “我同我娘来寻你,忽然听到了一阵你的声音,然后我们就掉下来了。”

    阿翎轻轻‘啊’了声,正要细问下,听见她什么声音了,被顾景阳打断了。

    “对了,还没跟你介绍我娘呢。”

    顾景阳说着就拉着阿翎上前,介绍她娘给阿翎认识,随后又发现阿翎如今行动不便,在师清浅背上。

    “清浅一道吧。”

    师清浅没说什么,带着阿翎随着顾景阳去同远处的女子打招呼。

    阿翎刚才就注意到了同顾景阳一道掉下来的女子,只是远远瞧着那女子年岁并不大,她没想到竟然是顾景阳的娘亲。

    走近后,阿翎眼里的惊讶更多了。

    眼前的女子一身降妖师挂袍,头发全数束在头顶,清爽利落、英姿飒爽,有一种很独特的气度。

    她的五官虽然同顾景阳十分的相似,是个叫人瞧着都会感到亲近的和气面容,但身上的气场却同这种和气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杀气,只一个敛目,一个蹙眉,都叫人轻易不得玩笑,心中敬畏恨不能退避三尺,怕被杀气波及。

    阿翎如今就有些想逃,她总觉得顾景阳的娘亲瞧她的眼神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

    “伯母好。”阿翎乖巧地打了招呼,随即就噤了声,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师清浅同她一样,不过她本来就话少,顾景阳不觉得奇怪,只是疑惑阿翎今日怎么这么文气。

    “我同我娘到开妖山的时候你们已经不见了,是我娘查到你们掉进了这处的大妖献祭洞里。”

    师清浅微垂着的眼眸轻轻一颤,大妖献祭洞?

    阿翎听到后倒是十分的内疚和尴尬:“是我连累你们了。”

    顾江雪收起了打量的目光,刚才她已经四处瞧了瞧,并且发现了在此处用不了内力真气,术法也施展不开,确实是个厉害的大妖。

    “不说这些,先想法子出去。”顾江雪面容沉毅,说话也透着力量,叫阿翎无端的有些安心。

    她听顾景阳说过她娘是个厉害的降妖师,刚才她好像也说了这是个妖洞,既然是妖,那顾景阳的娘亲想来有办法。

    顾景阳四处望了眼:“娘,你的那些妖魂呢?”她进来后就没瞧见那一群小家伙,可别是出事了。

    顾江雪早就发现了:“这里头怕是有很多层,并且在移动,一个空间叠着一个空间,它们去的怕是不同的空间。”

    阿翎听到这立马点头:“对,我们也是从一个洞里出来的,现在那个洞就不见了,我们在这里绕了好久发现回到了原处。”

    阿翎心有余悸,这鬼地方也太搞人心态了,要怎么才能出去呢。

    “你手里头的东西,似有异动。”

    阿翎思索间,听到了顾江雪好似在同她说话,顺着她的目光一瞧,她刚刚捏着的妖丹竟然一闪一闪亮了起来。

    她忙张开了手掌。

    手心里的妖丹一阵颤鸣后竟然渐渐升起,悬浮在了掌心之上两寸处,幽幽散着绿光。

    “它这是怎么了?”阿翎不解地看向顾江雪。

    顾江雪肃着面庞,瞧着在闪烁不止的妖丹,刚刚阿翎既然能握着它,那说明她就是它想要找的人,既然已经将妖丹送到了正确的人手上,又为什么要将她们也弄了进来。

    在众人都对着这妖丹各自思索时,绿色的光忽地消失了。

    一只手覆盖在了上头,紧紧握住了它,盖住了它的光。

    顾江雪眉心狠狠一跳,糟了。

    阿翎顺着这手往一旁看去,赵笛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边上,伸手就要拿妖丹。

    “啊——”

    阿翎刚要拍开她的手,手还在半空中呢,赵笛青一声惨叫就倒了地。

    阿翎:?

    不是,这碰瓷碰的有点没卡住节奏啊,她还没打呢。

    不过很快,阿翎就发现了不对,赵笛青的惨叫声实在凄厉,不像是装的。

    “啊,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赵笛青的眼里疼出了眼泪,刚才还茫然的眼神此刻也恢复了清明。

    顾江雪一把拽起赵笛青的胳膊,众人一看,她捂着的那只手绿的瘆人。

    “中毒了。”顾江雪说完,将她手上那绑了一半的绳子绕着她的手臂狠狠勒紧了防止毒性扩散太快。

    顾景阳在一旁看着她娘绑绳子,心想她娘说的果然没错,不该拿的人拿了,果然完蛋。

    但刚刚这妖丹是阿翎拿着的,她一点事没有,所以阿翎就是她要献祭的人,或者那人的骨血?

    顾景阳刚回头想问问阿翎有没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她总觉得这事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

    话刚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声惊呼。

    “啊——”

    一时间‘啊’声此起彼伏。

    阿翎尖叫着往下掉时,心里哀叹,有一有二果然就有三,第三回了,她这一天感受了三回这种突如其来的往下掉的失重感了!

    她死死抱住了身下的师清浅,紧紧闭上了眼,这一回又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东西。

    这一次的失重感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一阵光亮,众人都停了下来。

    阿翎也缓缓睁开双眼,随即眼睛越睁越大,好么,这一次他们直接飘在了半空中。

    往上看去,刚刚掉下来的地方竟然成了个封闭的弧形的洞顶。

    他们距离下头的地面瞧着有个七八十米,阿翎紧紧提起了心,这要是再来一次往下掉,不死也得粉身碎骨疼抽过去。

    “阿翎你没事吧?”顾景阳确认过她娘没事后,往着阿翎这边‘游’了过来。

    阿翎也才发现,她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在师清浅背上了,她是整个人都贴在了师清浅身上,她赶忙往旁边一滚,从师清浅身上下去。

    师清浅刚刚被阿翎压着无法直起身,现下得了自由,尽量让自己头朝上,她往四处看了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全部都停留在了这一处。

    事出反常必得小心,她朝着阿翎伸出手:“牵着手,别——”走散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阿翎已经往一旁的顾景阳处递过了手。

    师清浅眼眸一暗,看着远处双手交叠的两人,缓缓收回了手。

    “咱们互相牵着,可别走丢了。”阿翎握住顾景阳的手担忧地说道,万一再来一次突如其来掉落,掉到不同的地方可就麻烦了。

    顾景阳是来救她的,她一定得带着她出去,不然她会内疚一辈子。

    还好,这一处倒是不用脚了。

    阿翎整个人悬浮在空中,倒真像是漂浮在了水里,靠着手在前进转弯。

    等随着顾景阳到了顾江雪身边,阿翎忽地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眼。

    师清浅沉着脸,就在身后不远处。

    知道跟着还不算太蠢。

    阿翎放心地回头看向赵笛青,她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痛呼咒骂,像是受了不少的惊吓。

    “她怎么跟你们在一处?”阿翎疑惑地问顾景阳。

    顾景阳抿了抿唇,想了想,这时候说赵笛青那事并不合适,还是解决眼前的危机比较重要。

    “出去了同你说,咱们先看看,这处可有出口。”

    阿翎挑了挑眉,看样子这里头有事,还有她怎么忽然就中毒了她也很好奇,不过顾景阳说的对,还是得先出去。

    那边,顾江雪将赵笛青稳住毒素后,见人十分不配合,一掌将人劈晕了过去,牵着绳子,在空中四处地观察了一圈,回到了阿翎的面前。

    “妖丹可有异常?”顾江雪问道。

    阿翎瞳孔骤然放大,糟了,妖丹呢?

    她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回忆刚刚发生了什么。

    赵笛青碰了妖丹然后跌倒,后来她们忽然掉落,慌乱中,她忘了拿妖丹了!

    就在她心慌意乱地要同顾江雪说这个疏忽时,一道绿光在眼前亮起。

    师清浅张开了手心,把妖丹递到了阿翎的眼前。

    “妖丹!”阿翎一把夺过,警惕地瞧着师清浅,“怎么在你那儿?!”

    阿翎看了眼手里的东西,确定是妖丹,这才松了口气,刚刚真的吓死她了。

    她没好气地看向师清浅:“妖丹怎么在你手上,是不是你偷的?”

    顾景阳轻轻皱眉:“阿翎,清浅要是要偷,干嘛还要拿出来给你。”

    阿翎想了想:“怕被发现?”

    顾景阳嘴角抽搐,看向师清浅的神色也多了一份同情。

    师清浅依然是那一副有五官但没表情的脸,望向阿翎的目光里倒是有些情绪在,但阿翎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对!”顾景阳忽然发现了问题,她一把拽过师清浅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你的手没事?”

    师清浅不冷不淡地瞧了她一眼,收回了手。

    顾景阳一脸惊诧,既然阿翎拿着没事,那说明妖丹要找的人是阿翎啊,怎么会清浅拿着也没事,这妖总不能一颗妖丹想给两个人吧?

    她疑惑地看向对面同样像在思考的顾江雪,就见她娘微不可见地冲着她摇了摇头。

    顾景阳压下心头的疑惑,没有再问。

    就在妖丹回到阿翎手上时,她们头顶上的弧形洞顶被绿光一照,渐渐显现出了上头的东西。

    “往上看。”顾江雪出声提醒大家。

    阿翎抬头一看,洞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些字,还有图。

    一看那字,阿翎就头大,这不就是刚刚在大妖洞里,她和师清浅都不认识的那种字吗。

    她偏头看了眼师清浅,见她仰着头往上看,撇了撇嘴:“别看了,睁眼瞎,是你不认识的字。”

    师清浅一侧耳朵动了动,仰着头没有动作。

    等阿翎转过了头去,才收回了目光,眼眸晦涩。

    阿翎望向看得认真的顾景阳,心里燃起一丝丝希望:“顾景阳,你认识这种字吗?”

    顾景阳点点头:“认识——”

    后面那个‘一点’还没说出口,就被阿翎给抱住了。

    “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好孩子!”阿翎激动地都要落泪了,她现在知道了,为什么妖丹不给她送出去,反而给她送来了人。

    这是给她送翻译来了啊。

    阿翎马上要顾景阳同她讲讲洞顶上的字写了什么。

    出去的关键怕就是在这。

    顾景阳摇头,将刚刚的话补全:“我只认识一些,这是妖的‘文字’,我娘从前教了我一些,但顶上那些有些复杂的,我不是很确定,还是问我娘吧。”

    她说着转头看向顾江雪。

    “娘,这上头写了什么,可是和这洞有关系?”

    阿翎在听到顾景阳也不大认识的时候差点就哭了,但又听到她说她娘认识,这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顾江雪身上。

    好在,顾江雪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全部看完后冲着顾景阳同阿翎说道:“有关系,是这洞的主人的生平。”

    阿翎一听顿时激动地往前凑了些,太好了,顾景阳她娘果然比顾景阳还靠谱,她在边上安静飘着,等着听故事。

    师清浅也默默往阿翎方向靠近了些,在一旁安静听着。

    顾江雪指着众人面前最近的一幅画说道:“这洞的主人就是画上这只灵山虎头蛛。”

    阿翎点了点头,还偏头看了眼师清浅,这同她们在洞里的发现一致,那儿还有灵山虎头蛛的卸肢。

    顾江雪继续:“下头的文字讲了她的由来。”

    “这只灵山虎头蛛原本在灵山生活的好好的,有一日被抓到了这开妖山,在开妖山的斗兽场里被迫参与斗兽比试。”

    顾江雪指了指上头几副画着蜘蛛被虐打的图:“这应该就是当时的情况,文字里说斗兽场里如同地狱一般,每日里都在地狱里求生。”先祝福

    “身边的伙伴一个个的死去,有死在斗兽比试里的,有输了被虐杀的,还有年老体弱被集中处理的,每日里除了艰难求生,还要目睹一场场残暴的欺凌。”

    说道这,顾江雪顿了顿。

    她是知道很久以前开妖山有斗兽场的事的,刑家祖上就是靠这发家的。

    当初也是因着杀虐太重被制止的,想来这洞的主人就是这一事件里的受害者。

    阿翎听完气愤不已,唾骂了一句:“真不是人!”

    随后又有些急切地想知道后面的事情:“那灵山虎头蛛后来怎么样了?”

    顾江雪指了指下一副画,继续说道:“它反抗了。她不愿意坐以待毙,所以她组织策划了一场逃跑。”

    阿翎眼睛一亮,她就知道,这大妖必定不会是个就知道等死的妖。

    “可惜,失败了。”顾江雪微微叹息。

    阿翎惊讶出声:“啊?”

    顾景阳也是,没想到这大妖竟然失败了。

    “它被抓了回去,四对步足都被截了去。”

    听到这,阿翎竟然觉得双腿隐隐疼了起来,她好像感受到了当初虎头蛛被截肢的痛感。

    同时她想到了在大妖洞里见到的那些卸肢,那原来不是蜕化脱落,原来是被人活生生截了的!

    “还是不是人啊!”阿翎气愤不已。

    顾景阳一声叹息,人有善恶,人要坏起来,比妖可怕。

    师清浅静静在一旁听着,不置一言。

    顾江雪对这个结局只能说是同情,但不意外。

    她继续说道:“原本斗兽场的人要直接焚毁了她,但它没有了腿也要往外冲的样子,让他们瞧见了新的商机。”

    “他们没有立马杀了它,反而是将其他的妖蛛也去了肢干,只叫它们用头比试。”

    阿翎头皮发麻,心脏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有些难以呼吸。

    一直没开口的师清浅忽然开了口:“它很痛苦。”

    顾江雪点点头,指了下一副画下的字:“它觉着是因着它,旁的妖蛛才会被截去肢干参与斗兽,它想死在斗兽场上。”

    阿翎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后来呢?”

    顾江雪指向了最后一幅画:“后来它被人救了。”

    听到这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那人不光救了它,还处死了所有参与斗兽场虐杀的修士,更是将所有惨死妖兽的冤魂都做了净化。”

    阿翎眼睛一亮,怪不得那大妖洞里那么多鬼魔灵,原来都是它的伙伴。

    “那人做完一切,没有留下姓名,这只灵山虎头蛛想跟他走,但他说还有许多责任在身上,让它在此好好修炼,并约定每百年就会来此地看它。”

    “但之后它在此处等了千年也没等到那人赴约,后来它听说,穹顶山下了命令禁止斗兽,猜测那就是它的恩人,寿命将尽,它生剖了妖丹,自愿献祭。”

    顾江雪将弧顶上的文字都翻译完了,阿翎猛地想起了什么,忙从乾坤袋里掏出了她从大妖洞里带出来的石板。

    “伯母你看,这上头写了什么?”阿翎递过石板,指了指上头的‘字’。

    顾江雪偏头瞧了眼说道:“供奉穹顶山,道融圣尊。”

    阿翎等了会儿,情不自禁抬了眉目:“没了?”

    顾江雪点点头:“这应是灵山虎头蛛给道融圣尊的供奉牌。”

    不是,这虎头蛛就不知道给自己留个名字么,妖丹都献祭给人家了,连个名字都不留,那道融圣尊能知道她是谁吗?!

    顾景阳凑过头看了眼,刚刚听完虎头蛛的故事,她对这只虎头蛛充满了怜爱,对于这经历感慨良多。

    “人有善恶,妖有好坏,这只虎头蛛倒是比很多人更有人性。”

    顾江雪对此也是深有其感,所以她不光降坏妖,也帮助好妖。

    这事要是发生在如今的龙吟小镇,叫她知道了,她定叫他们好看。

    “倒是不知道那位老祖怎么会知道这么一个小地方。”顾江雪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或许是上天怜见这只虎头蛛,“怕是当初老祖出关历练遇上了,那到真是个悲天悯人的。”

    阿翎猛地点点头,上一世她没见过那位道融圣尊,但也听过不少他的事迹。

    其中最叫人震撼的就是,那圣尊早就可以得道成仙了,却怜悯世间不愿就此飞升。

    听说他不是在穹顶之上修炼,就是出关去各处行善除恶,宣扬道义。

    顾景阳也听说过不少这位圣尊的事迹,就同阿翎说起了一些她没听过的。

    师清浅在一旁默不作声,目光沉沉望着阿翎手上的石牌,若有所思。

    阿翎同顾景阳好一番感叹,她看着手里头的供奉牌,既然人家妖丹是指名道姓要给这位道融圣尊的,那她还是不要了。

    可是刚刚的大洞她找不到了,要怎么还回去呢。

    她问顾江雪怎么办。

    顾江雪看着在阿翎手里熠熠生辉的妖丹,心中虽然很不解,但还是说出了她的想法:“你既然能拿起它,就收着吧。”

    阿翎惊讶:“啊?我能吗?”这不好吧,要是没说给谁,那谁先拿到就归谁。

    这都指名道姓了,她这样拿了算不上偷啊?

    顾景阳也十分的惊讶,不解地看了眼她娘,她记得她娘说这献祭妖丹,除了大妖自己,那就只有被献祭的人或是她的骨血才行。

    阿翎是哪一种?

    她是虎头蛛转世?还是道融圣尊?或是他的孩子?

    还有刚刚清浅也拿了这珠子,她怎么没有事?明明赵笛青碰了碰就中毒了。

    顾景阳心潮汹涌,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关窍。

    就在这时,阿翎手里头的妖丹再一次开始闪起了绿色幽光。

    阿翎心道不好,旋即就要去拽身边的顾景阳。

    但,来不及了!

    就在她要碰着顾景阳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拉扯了开来。

    弧顶中间亮起一道白光,四周的岩石纷纷坍塌,顶上的碎石也在顷刻间往下掉落。

    “啊——”

    阿翎听见顾景阳的惊呼,偏头看去,除了她在往上,所有的人像没了刚才的浮力纷纷如落石般往下掉。

    “不!”

    阿翎眼见着顾景阳从她的眼前下坠,错开了身。

    巨大的吸力带着她在往上走!

    不行!决对不行!

    顾景阳,还有顾景阳的娘亲,她们是来救她的,她若是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了,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怎么办,这怎么办?

    为什么,为什么就她在往上,就她没事?

    电光火石间,阿翎看见手里冒着绿光的妖丹,心思一转狠狠一闭眼,将妖丹往手腕上一拍!

    “小流离,圈住她们!”

    绿光渗进腕间紫色手镯里的瞬间,紫金光亮起,在绿色的雾气中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炸裂成一根气势凛然的神鞭,如闪电般在碎石间穿梭。

    眼见着小流离动作如残影,圈起一个又一个掉落的人,阿翎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得就像要跳出胸口般。

    阿翎死死握着鞭鞘,随着一阵巨大的吸力,阿翎觉着她就要触及到那洞顶了,在触及的一瞬间阿翎慌乱地闭上了眼。

    她屏住了呼出,等待那决定生死的一瞬间的到来。

    万幸!顶上软软的!

    并不是坚硬的壁垒,更像是水面般的触感。

    阿翎就像一条鱼一样猛地一个挺跃,探出了‘水面’。

    “呸呸呸。”

    阿翎苦着脸把嘴里的沙土给吐了,又用力晃了晃头,抖掉脸上的土,试探着一睁眼,就看见了满脸泥渍的顾鸿决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望着她。

    阿翎低头看了眼她自己,除了一个脑袋半个肩膀在外头,剩下的部分还在泥地里。

    她不是跟鱼一样游出了水面吗,怎么变成了跟个萝卜一样破了土。

    顾鸿决手里还握着刚挖起的一抔土,震惊地看着眼前从土里长出来的人。

    不等他看清面前灰头土脸冒出来的人是谁,他就听见了一声声的‘噗嗤’破土声。

    阿翎扭着头数着,一,二,三,四,一个萝卜一个坑,很好,齐了。

    她成功把人都带出来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扭过头看着还在发呆的顾鸿决,咧嘴一笑:“惊不惊喜?”

    顾鸿决瞧见后头那冒出来的两个熟悉身影,猛地一个回神,扔了手上的土就朝着人冲了过去。

    “江雪,景阳,你们没事吧,担心死我了,等着,我这就拉你们出来。”

    “别动别动,担心泥土进眼。”

    “我来我来,眼上这还有土,别动。”

    阿翎闭着眼听着顾鸿决的絮絮叨叨,用力晃起了脑袋,把刚刚顾鸿决惊讶之下洒她头上的泥土给抖落。

    唉,虽然她原没指望他能先拔她这颗萝卜,但也别给她头上再添一把土了。

    阿翎低着头抿住上唇,往鼻子上吹气,想把鼻子上那点引得她鼻子酸酸的灰给吹掉,就好像这样就能吹掉心里的那一点点失落。

    她试着想把手给掏出来,却使不上劲,算了,阿翎心想,等顾鸿决拔完他自家的萝卜,就能轮到她了。

    垂头等待时,她的身子却忽地一轻,她看见了自己的腿。

    她被人给拔出来了。

    顾鸿决动作这么快的么,阿翎心头微微一热,倒是错怪他了。

    阿翎忙眨巴着眼睛,使劲眨掉眼里的砂砾,睁眼看去,那眼里闪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虽然满头灰土,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师清浅心狠狠一跳。

    第038章 妖魔鬼怪

    阿翎第一次想用‘绚丽’来形容月光。

    山间掠过的山风吹起她身上粘着的枯草砂砾, 将她的发丝吹得四散开来,一轮皎月悬挂于天际,光芒亮堂得叫人能看见面前之人颤动的羽睫上的一粒小沙子。

    阿翎头一次觉得师清浅的脸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恶心

    这素来苍白没血气的脸,黑一块黄一块的, 瘦削锋利的下颌线上还沾着一根小杂草, 也不知是不是被刚刚的惊险给吓得, 皎洁月光下, 师清浅的唇竟然不是如寻常一般的淡淡樱色, 反而艳丽了起来。

    就同她那被砂砾迷过的眼角一样泛着红。

    月光下她的眸中闪烁着隐约的波光,阿翎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

    阿翎从被从土里掘出来开始, 一直到被抱起放置在一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石头上后, 这脑子都有点糊糊的, 好像叫这绚烂的月光给晃了眼,叫这山风给吹迷糊了心思。

    后知后觉的, 阿翎在心里想,不是顾鸿决来捞了她。

    耳边除了风声, 就是风里传来的他那絮絮叨叨个没停的言语。

    阿翎坐定后往不远处看去,顾鸿决已经将顾景阳同顾江雪都从土里救出来了。

    但他好像忘了在土里的不止顾江雪还有顾景阳。

    阿翎瞧见就在他的脚边, 昏迷的赵笛青也还在土里埋着呢, 他好像完全看不见。

    就在忙着给顾景阳还有他的妻子在收拾身上的尘土, 关心她们有没有哪里不好。

    阿翎收回了目光,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唇边一抹极浅极浅的叹息消散在夜风里,她要是安静的等着,也不知道顾鸿决多久能想起她也需要帮助。

    顾景阳完全出来后, 帮着她爹将顾江雪从土里拉了出来,刚想去看看阿翎, 就发现师清浅已经将人给救了出来了。

    看着阿翎没事,她收回目光,去看她娘亲,刚刚她娘亲为了去拽住赵笛青的绳子,差点就没赶上那弧顶关闭。

    “江雪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这气息怎么这么不稳。”

    “娘你是不是哪里伤着了?”

    阿翎低头听着顾家人互相关心的话语,她其实习惯了她永远不是第一个被想到的人。

    从前同金丝柳相依为命的时候还好些,她的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人,她就算不被第一时间想起,但至少是第一个被想起的人。

    她只要耐心等着就行,等金丝柳甩脱了敌人,等金丝柳放工,等金丝柳忙完手上的事,再想起被她塞在各种角落里的她。

    可回了霍家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初始她也一样的等,等他们能想起被塞在小宅子里的自己,她安静听话努力讨好,耐心的等。

    后来发现,没有用。

    不论她怎么等,他们也没有想起过她。

    回来两年,只有她去霍家大宅子的时候,没有他们想起了她,来小宅子找她的时候。

    她去霍家大宅子除了逢年过节,就只有那几人的生辰庆典。

    她给霍长生过过生辰,给霍振过过,给林念郦过过,她甚至给师清浅过过生辰。

    尽管师清浅拒绝,霍振同林念郦还有霍长生依然给她送来生辰礼。

    阿翎耐心地等过,等他们想起来,师清浅的生辰日也是她的生辰。

    从天亮等到天黑,又等到天亮。

    她知道她等不到了。

    那一次后,她再也不蠢得只会等了。

    她抢了师清浅的所有生辰礼,还抢了她的主屋,那天她翻过了宅子之间的围墙跑到隔壁去痛骂霍振,痛骂林念郦,骂他们不配为人父母,骂他们给别人养孩子的愚蠢。

    那是霍振第一次打了她,也是第一次眼里有了她。

    林念郦在一旁冷眼瞧着,但也第一次正眼瞧了她。

    他们好像才发现了阿翎是个不省心的。

    那以后,霍振在两个宅子之间给相通的小门上了结界。

    也是在那之后,阿翎发现想要的东西就要靠自己去争去抢。

    光靠等是没有用的。

    刚才她怎么就又犯蠢了,她竟然又想着安静的等。

    等他们想到自己,在土里多埋一会儿也没事,她的心像被一颗长满锯齿的小草轻轻割了一道,倒也不很痛,就是有些难受。

    其实顾鸿决又不是她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阿翎喉间有些发紧,忽地,眼前出现了一抹白。

    “快擦擦,脸上这块还有一道印子。”

    顾鸿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语气温柔如水。

    阿翎偏头看去,他正给了顾景阳一块帕子要她擦一块脸上的污渍,而他自己拿了根帕子在给顾江雪擦手。

    阿翎收回目光,看向她面前的帕子,还有递帕子给她的师清浅。

    刚刚顾鸿决就在她的面前,但他知道她要是让顾鸿决先救她出去是痴心妄想,她都做好了在土里埋一阵的准备了,没想到师清浅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不光自己出来了,还来将她解救了出来。

    阿翎低头看着面前的帕子,心跳一顿,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在风里更像含糊不成字的感觉,但师清浅听清了。

    她收回已经空了的手,垂在身侧,清冽的声音随着风传到了阿翎的耳朵里。

    “是我要谢谢你,你救了我。”

    师清浅的语气肯定中带着一阵后怕,刚才在坍塌的洞里,她眼睁睁瞧着阿翎被巨大吸力吸走,她就在她的身侧却阻挡不及。

    当她发现自己在往下坠的时候,心底的慌乱就跟那些碎裂的石头一般密密麻麻喘不过气。

    就在那好似跌进无尽黑暗里的绝望中,师清浅见着一道耀眼夺目的紫金光,阿翎在光中熠熠生辉,是黑暗里唯一的光。

    师清浅是离阿翎最近的人,也是第一个被阿翎的法器圈住的人,更是紧随着阿翎冲出地面的人。

    她的半个身子都在泥地外头,发现灵力能运转后立刻施了法术出了坑。

    等她出来后,瞧见眼前的阿翎还安安静静在土里,那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半个肩膀的身影好似一颗独孤的小草。

    脑袋上还有她努力破土而出的残留的尘土。

    山间开阔寂寥,她就这么安静地在风里,在夜色里特别的不起眼,也特别的倔强。

    倔强的就像一棵草。

    小杂草,不知名的那种。

    师清浅感觉她的心莫名地被这颗倔强的草给划了一道。

    裹着血雾的心在这一刻叫嚣着,将她带走,移进足够温暖安全的花房,悉心照顾,让这股倔强不要那么孤独。

    “阿翎没事吧?”

    顾景阳同顾江雪互相探查了无事,又把赵笛青救了出来,一家人往阿翎同师清浅这边过来。

    阿翎同师清浅各自从各自的思绪中回过神。

    阿翎冲着顾景阳笑笑,摇头倒:“我没事,你们呢,都没事吧?”

    顾景阳放下心来:“我们也没事,阿翎,这次多亏了你了,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原来是阿翎救了景阳和江雪,真是谢谢你了,你是我们顾家大恩人。”听到是阿翎救的大家,顾鸿决赶紧地上前感谢阿翎。

    阿翎被他这模样搞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刚要说不用谢,顾江雪忽地出了声:“阿翎你怎么知道妖丹可以融合进法器里?”

    她做降妖师多年,也不知道妖丹还能这么用。

    阿翎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试试。”

    当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她只是想着妖丹对灵兽有用,或许对有了灵识的法器也有用。

    她的小流离是有灵识的。

    顾江雪闻言,诧异地瞧了眼阿翎,见她面目真诚不似作伪,虽然觉得这个说法实在匪夷所思。

    “你不怕你的方法没用,你又毁了妖丹,自己也出不去么?”

    阿翎轻轻‘啊’了声:“我没想过这问题。”

    只一个不确定的想法,她就敢毁了千年大妖的妖丹,顾江雪有些震惊,但又觉得旁人或许不会,但这事发生在眼前这女孩子身上又好像就该如此。

    虽只是短短一次的接触,但也算是一道经历了生死,她对阿翎的认知多少有了一些。

    这是个做事凭心行事莽撞的小丫头。

    这么重要的问题,她竟然没想。

    顾江雪肃着的脸庞爬上一个笑容,这一笑,整个人的气场都像是有了变化。

    从生人勿进的冰冷雪山到冬雪消融的繁华盛开,就只用了一个笑容。

    阿翎心想,这就是高手的气场吧。

    顾江雪含着笑说道:“怪不得景阳如此喜欢你。”

    顾景阳在一旁跟着笑道:“那是,我早就说了,阿翎很好。”

    顾鸿决笑不出来,一脸紧张:“剩下的话咱们回去再说,我总担心你们又在我面前消失一次,我这心如今都还在嗓子眼没下去。”

    顾景阳点点头,她也担心再横生变故,况且阿翎身上还有伤。

    “阿翎同我们一道回去吧,让我娘给你瞧瞧你的伤。”

    顾鸿决忙不迭点头:“对,一道回顾家,我给你们煮甜汤压压惊。”

    阿翎并不想同顾景阳回家,他们一家三口想来有很多话要说,她担心自己去了,是那个多余的。

    她刚要拒绝,就看见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张符咒,看到金光亮起时才发现她已经身处于一个法阵中,她忙往捏诀起势的师清浅看去。

    师清浅目光是瞧着她的,话却是对顾景阳说的。

    “我带她去治伤。”

    阿翎都来不及拒绝,人已经一瞬间的意识模糊,再睁眼时,就看见了在歪躺在椅子上,正侧着半个身子,拿着炉上的小茶壶往杯子里倒水的阳夏药师。

    四目相对下,寂静的药庐里只听见淅沥沥的水声。

    “那个,水洒出来了。”阿翎出声提醒面前还在发呆的人。

    阳夏药师猛地回神,赶紧把手里头的茶壶搁置在高几上,拿起一块布随意擦了擦桌面,就继续看向突然出现的两人。

    “你们这是,盗墓去了?”

    阳夏药师上下一打量后,两人身上都是尘土,好像刚从哪个地里冒出来,头上还有些看起来是碎草屑的东西,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阿翎双眉一抬,她们去的大妖洞说起来也确实是大妖的坟墓,而她拿了里头的妖丹,好像也确实算是盗墓。

    她尴尬地点点头。

    这下轮到阳夏药师不由自主地挑高了眉毛,她随便猜猜的想法,竟然还一次就中了。

    想到两人不知道去了哪个墓地,带了这一身泥土,说不好可能还沾上了什么尸毒回来,她赶紧捏了个净身决将两人从头到尾清理了个干净。

    “你说你们,没事去挖坟,也不知道搞干净了再回来,你看这脏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有毒物质。”

    阿翎看着焕然一新的衣物,还有身上清爽的感觉,眼珠子瞪得溜圆:“对啊,我怎么把净身决给忘了!”好蠢啊,她还在山风里晃脑袋,想把头上的泥土晃掉。

    她抬头去看师清浅,眼里都是你怎么也这么蠢。

    师清浅低头看向怀里的阿翎:“我也忘了。”

    阿翎眉心一跳,偏开了头:“跟谁也呢,快放我下来。”

    师清浅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把阿翎放在了刚刚阳夏药师躺着的躺椅上,同阳夏药师说道:“看看她的伤。”

    阳夏药师在师清浅抱着人出现的时候,就看见了阿翎的腿上包裹着的巫罗骨筋绫。

    这巫罗骨筋绫形状似纱,却不是纱,质感如豆腐,镇痛止血的同时生筋续骨,是治疗严重骨伤的奇药。

    而且这东西甚为难得,属于是用一片少一片的东西。

    看到阿翎两条腿都包着,阳夏药师的心就提了起来,这该不会是遇着了化神境的高手,给碎了两条腿吧,那治疗起来可要费些功夫了。

    阳夏药师心想,那等加了内力的伤口处理最为麻烦,她怕是还得去取她的金针。

    先瞧一瞧伤势,她片刻不敢耽搁,绕过一脸严肃的师清浅,走到了她的对面,轻轻解开了阿翎一条腿上的巫罗骨筋绫。

    阳夏药师:?

    她犹豫地抬眸看了眼师清浅,只见她敛着眉目地在瞧着阿翎的腿,神色十分严肃。

    阳夏药师目光犹疑,把手上的巫罗骨筋绫裹了回去,可能是另一条腿情况堪忧。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另一条腿上的巫罗骨筋绫。

    阳夏药师:!

    她挺直了腰望向师清浅,眼里还有丝恼火:“你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

    阳夏药师指了指阿翎腿上的两片巫罗骨筋绫。

    阿翎顺着她指的看去,这东西有问题么,之前师清浅给她用上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她从前做医修竟没见过这东西 。

    师清浅避而不答,只沉声问道:“她的伤怎么样?”

    阳夏药师冷哼一声:“你再晚来几个时辰她就能走了!”

    阿翎刚才见阳夏药师的表情不大好,还以为她这回是遇着什么变异的蒙甲兽,被咬残了。

    听她这么说不由得一阵开心。

    “真的么,我这么快就能走了?太好了。”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一旁的师清浅,笑得开心。

    阳夏药师额角一阵抽搐,不是,她要说的重点是这个么,她刚要开口训斥师清浅暴殄天物,就看见师清浅笑了。

    那嘴角往上的弧度,是笑吧?

    阳夏药师摸了摸手臂上争先恐后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太可怕了,她还是赶紧去开点药吧,她好像出现幻觉了。

    顾家大宅后院,顾家一家三口各自梳洗完后凑在了一处喝顾鸿决特意煮的甜汤压惊。

    适才在山上,师清浅施展空间转移术法带走阿翎后,顾江雪那些放出去的妖魂也找了回来,这次的事情算是完满解决了。

    但却留下了许多的疑惑,顾景阳一边喝甜汤一边问顾江雪:“娘,那妖丹不是只有献祭的人才能拿么,赵笛青只是碰了碰就中毒了,怎么清浅在我们跌落的时候拿在手里这么久也没事?”

    “阿翎也是,拿了一路也无事,她们两难道都同穹顶山有关系?”

    顾鸿决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听了顾景阳说了在地底下的情形,对此他有他的想法:“阿翎肯定没有,她同霍振一定是亲生的,那模样骗不了人。师清浅倒是很有可能,她的亲生父母是谁,不是连霍家都没查出来么。”

    顾景阳也更倾向于师清浅同穹顶山有关系:“那阿翎是为什么呢?”

    顾江雪拿着勺子搅了搅碗里已经有些黏在一块的糯米小团子:“许是你那小友有旁的机缘。那倒是心善的孩子,千年妖丹也能说废就废。”

    修仙之人为了一点机缘抢得头破血流的多了去了,像阿翎这种为了几条人命把到手的机缘舍弃的才是少数。

    顾鸿决听懂了顾江雪的言外之意:“那哪有你们重要。”

    顾江雪微微一笑:“是个好孩子。”

    顾景阳十分开心她娘认可了阿翎,舀起一勺子软糯糯的丸子笑着说道:“当然了,她就是个炮仗嘴甜汤心。”

    顾鸿决被她的比喻给笑到了:“行,这次确实是多亏了阿翎我才能再见到你们,我欠她个人情,你问问阿翎有什么想要的,我给她备份谢礼。”

    顾景阳眨眨眼:“那可要给个大大大大礼才行,阿翎可是为了我们放弃了毁天灭地的力量。”

    顾鸿决笑得开怀:“你这是帮着你的小友在敲你爹竹杠呀,那千年妖丹说起来难得的很,但对修士本身说起来也没什么大用处。”

    顾景阳摆摆手:“爹,你忘了么,【妖魔鬼怪,毁天灭地】。”

    顾鸿决迟疑了片刻,旋即失笑道:“那只是个传说。”

    顾江雪这时候喝完了最后一口甜汤,拿帕子擦了擦嘴说道:“传说也不是空穴来风。”

    顾景阳赶忙帮腔:“就是,说得那有鼻子有眼的,怎么听都像是有些根据的。”

    传说中不论是何等境界的修士,只要有了这四样东西:千年大妖自愿献祭的妖丹,魔尊悔恨至极掉落的眼泪,经万次身死去魂留魄的十煞鬼魄,还有就是一件怪物。

    这要能凑齐这四样东西,她就能获得上古神力,那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叫天地从此混沌重开的力量。

    顾鸿决知道妻女是在打趣:“就算阿翎今日这妖丹不破,她上哪儿去找剩下的三样东西。”

    这传说如今都不大有人提了,实在是这四样东西,除了那千年大妖自愿献祭的妖丹有些可能外,其他的都绝无可能。

    “你怎么就能断定阿翎没有其他的机缘了呢?”顾景阳笑嘻嘻地同顾鸿决唱反调。

    顾鸿决也不恼:“行,我就当她有这机缘,让她拿到了魔尊的眼泪,十煞鬼魄,那最后的怪物呢?”

    传说里就只说了是怪物,旁的什么条件设定都没有,这不就跟没说一样么。

    顾江雪笑着打断了两人的话语:“打住,不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没多少日子内门就要开启了,这次我也要去内门一趟,人界出现了一种奇特的妖,我怀疑是从内门跑出来的。”

    听顾江雪说起来正事,顾景阳同顾鸿决赶忙收起了心思,认真听她说遇到的事。

    宁阴药庐药房内,阿翎喝了阳夏药师熬的药后本想告辞,阳夏药师却不收诊费,但要求阿翎帮着处理些药材,以劳动相抵。

    阿翎原本觉得阳夏药师是不是见她一个小姑娘,担心她出不起诊费,但当见到阳夏药师拿出的药材后,就知道她是真心地需要一个帮手。

    阳夏药师震惊地看着灯下一脸平静安和地处理药材的阿翎,她原本就是随口一提的要求,只是想帮着清浅把人留下,没真想让人替她处理这些她都头痛的药材。

    这四时流光藤,既可入药做药引,也可制成法器护心脉,但这处理过程实在繁琐的很。

    需在温水、热水、凉水、冰水中各过一道,每一道一刻钟,所以称四时。

    这水温全靠术法控制,分不得心,过了这四道后,就要将一根细藤撕扯出一千条的细丝,细到在灯光下晃一晃,就像是流光在动。

    少撕一条都不行,必得是一千根,那才能达到流光的细腻。

    等做完了这些,最后在把这细丝一根根穿进【点金挝】中,等金光照过,细丝融合,这样一根四时流光藤才算是做好了。

    阳夏药师望着橙黄灯光下那张认真的小脸,心头微微一动,这阿翎怎么同传说中的不一样的。

    她听到的形容这姑娘的词都是类似愚蠢、冲动、暴躁、轻浮,若不是她亲眼瞧见她制药的沉稳、耐心还有细致,她真不敢相信这说的是同一个人。

    忽地,药庐的门帘发出了一阵轻响,阳夏药师从震惊中回头看去,师清浅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阿翎也刚好做完了一根四时流光藤,抬头往来人看去。

    师清浅看了她一眼,端起托盘里的一只白瓷碗,递给了她身侧的阳夏药师。

    阳夏药师震惊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她还以为清浅是要给阿翎送什么,这什么东西,怎么送到她手上了。

    阿翎看了眼,以为师清浅是给阳夏药师送东西的,就想低头继续处理药材,结果就听到师清浅清冽的声音响起,一只纤细的手指捏着一只白瓷碗递到了她的面前。

    “吃点东西。”

    阿翎看了眼师清浅,又转头去看了眼阳夏药师,见她手里的东西同她的一样,想了想,说了声谢谢接了过去。

    师清浅点点头,没说什么,又退了出去。

    阿翎心里一阵轻松,她其实不想拿的,但看阳夏药师一直望着她,很希望她接受的模样,倒是叫她有点不好拒绝。

    阳夏药师见阿翎接过,重重呼了口气,再次低头看着碗里,疑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阿翎挑眉,用勺子舀了一勺白乎乎黏连在一起的丸子,尝了尝。

    “是甜汤。”

    第039章 有仇自己报

    阿翎想逃。

    她看着手上这月牙白透粉, 上头还有一朵杏黄小花的精致糕点,十分克制地在花朵造型的糕点上小小地咬了一口。

    杏仁的淡淡香气混着桃子的丝丝甜味在唇舌间悄然融化,就只这小小的一口,就叫阿翎刚刚起的克制心也如同冬雪入春后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阿翎忍着不舍得, 就着新沏的弄语禅茶, 将这如画般美好的茶点一口一口品味下肚。

    一个吃完后, 阿翎咂摸了几下嘴, 好吃, 真是太好吃了。

    好吃到她差点又放弃了原则,把早上才下的决心又给腐蚀了。

    阿翎叹息, 好吃也不能再吃了。

    在药庐养伤这几天, 从最开始的一日三餐, 到第二日的一天三顿加宵夜,再到一天五顿变本加厉到如今的一天七顿。

    早上刚用了早膳就加了一顿小甜点, 吃了午膳刚上了饭后茶水,就又来了这配茶的精致茶点。

    她都怀疑师清浅这一天天的也不用做什么了, 就泡在厨房里好了,做完上顿做下顿, 做完点心做茶点, 还有没有她不会的东西。

    阿翎看着吃的心满意足的阳夏药师, 感叹她这生活过得实在美滋滋。

    “阳夏药师,师清浅在你这做饭抵房租是不是?你还给开额外的工钱不?”

    阿翎觉着师清浅大约是同她一样,她也是用劳作在抵诊费,师清浅搬出来后,阳夏药师愿意收留她, 大约就是看师清浅厨艺好,留她下来做饭抵房租。

    阳夏药师吃得比阿翎还克制, 抿一口茶,品一口糕点,阿翎吃完了好久她才品完手上这一小块点心。

    她听到阿翎的话,心头一阵叹息,偏头瞧了眼看似挺羡慕她的阿翎,那眼神里有着一言难尽的复杂情绪。

    阿翎住进药庐后,她才知道清浅还会做饭,还会煮甜汤,还会做糕点!

    至于阿翎猜测的清浅做这些是为了抵房租,阳夏药师的心情就更复杂了,这药庐都是清浅她娘亲的,要付房租的是她还差不多,但她可做不来这些。

    阿翎见阳夏药师吃着点心并不回她,瞧了眼她手边托盘里剩下的最后一块点心,吃人嘴软呀,她不想吃的,但这么好看的糕点要是不吃,那她脑子多半是有病了。

    她拿起最后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细细品尝,心头疑惑师清浅到底怎么做的,怎么这糕点一点不干巴,还真有一种一口下去抿到了桃汁的水润感,真是太好吃了!

    阿翎情不自禁地望向同样陶醉的阳夏药师,感慨道:“我真是托了阳夏药师您的福了。”不然哪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阳夏药师听了这话额角跳动,这话说反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扯了个笑容:“那你就多住些日子。”这样她也好跟着多享受一阵子。

    阿翎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太打扰了。”她不能再住下去了,主要是不能再吃下去了。

    在这里住了快一周了,这不自在的感觉是一天强过一天。

    尤其是看见师清浅的时候,倒也不是一天到晚都能见到。

    基本上她也就出现下给阳夏药师送吃食,顺带着还有她的份,每次来也就同阳夏药师多说几句,同她没有太多交流。

    但就是这样,阿翎更不自在了,她就连出口拒绝的话都没机会说。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从那大妖洞里出来后,师清浅瞧她的眼神就有些怪。

    那眼神搞得她有些不自在,原本还能叱骂两句做什么总这么奇怪地瞧她,但现在吃了人家这么多顿饭,她这惯常里的同师清浅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有些不合适了。

    但要她心平气和、好言好语同师清浅交流,她又觉得那画面她实在接受不来。

    这么些日子下来,阿翎不自在的感觉就跟心里长虱子了一样,一下麻一阵一下麻一阵,她受不了这感觉了。

    阿翎吃完茶点就跑了,她的腿伤早两天就完全好了,她也将阳夏药师需要的四时流光藤全数编好了,跑得心安理得。

    一路下山跑回了自己的小屋,阿翎才感觉到了那熟悉的自在感。

    果然外头再好,都不如自己的窝好呀。

    孙菊好见着阿翎回来,开心得不得了,虽然师清浅给她报信说阿翎受伤了在她那里养伤叫她别担心,但她就是放心不下,得见着人,瞧见阿翎确实没事,这心才能安。

    如今看到活蹦乱跳瞧不出有什么毛病的阿翎,孙菊好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张罗着就要去给阿翎做好吃的。

    “养伤想来很辛苦,阿翎你看你有什么想吃的,好姨给你做。”

    阿翎连忙摆手,她这回养伤养的,除了因着师清浅有些不自在,旁的都算舒心,至于好吃的,她这几日吃的太多了。

    而且诚实的说,师清浅做饭的手艺比好姨还好上不少。

    “好姨别忙了,我刚吃过东西。”说到这,阿翎忽地问道:“好姨,你知道师清浅会做饭吗?”

    孙菊好点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阿翎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奇怪她怎么还会做饭。”明明家里都是好姨在做饭。

    孙菊好一声叹息:“那还不是因着从前在霍家,我是在清浅十岁后才被安排来给清浅做饭照顾她的,在那之前,清浅院子里的婆子时常怠慢,清浅五六岁那么小的孩子就被迫的要学会了生火做饭,自己照顾自己。”

    阿翎眉心狠狠一跳,心里不知怎么的更烦躁了,她不想听这些,连忙摆手说自己有事。

    真是糟心,阿翎心想罢了,以后少骂些师清浅了,这狗东西的过去写成书也是个悲剧。

    孙菊好本还想说当初阿翎被霍振打伤那回,她吓病了,那时候就是清浅给大家做的饭,但阿翎不让她继续说了。

    阿翎留下句‘还有事要忙’就匆匆出了门,孙菊好都来不及问一句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阿翎不是托词,她是真的有事要忙,这一忙就又是好几日的早出晚归脚不沾地。

    三天后,阿翎准备的差不多了,拿上了顾景阳给的地址找到了齐乐山。

    开妖山的事顾景阳已经都同她说了,赵笛青假扮金丝柳,齐乐山装杀手,一同给她演了一场大戏,将她骗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陷阱里。

    赵笛青返回现场去找师清浅被顾景阳逮了个正着,还同顾景阳一道掉进了虎头蛛的妖洞里,触碰了它留下的妖丹中了毒。

    阿翎听顾景阳说了那妖洞的特殊,是大妖献祭洞,那妖丹是那灵山虎头蛛自剖献祭给穹顶山的。

    旁人想拿的话就会跟赵笛青一样下场凄惨,那毒小镇上的医修略有些名气的都去瞧了,连阳夏药师也去瞧了,均表示无能为力。

    阿翎不知道为什么她拿了会没事,师清浅也碰了也没事,顾景阳也说不出具体原因,只说她娘说了,这应是一种机缘。

    阿翎对于这种想不出答案的事向来不纠结,这类问题一般要么到了成熟的时机她自然就知道,要么她一世不知道也不影响她活着。

    她在宁阴药庐养伤的时候,还收到了顾景阳转达的口信,赵笛青被逐出鸿渐学府又知道自己身中剧毒不知还有多少寿命的时候,托顾景阳转述,说她想见一见她。

    阿翎没去,不管赵笛青是后悔了想要她原谅,还是把这一切怪在她头上,不管她想说什么,阿翎都不感兴趣。

    她早就在心里放下了赵笛青,上一世她亲手帮她收尸埋了个好地方,也算是全了年少时的一点情谊,虽然那点情谊大约也是虚假的。

    但赵笛青曾经对于阿翎来说,确实是很长一段岁月里唯一的朋友。弦祝赋

    她同她说在霍家受到的忽视。

    她同她说她有多讨厌师清浅。

    她同她说她只是想要大家看到她而已。

    那时候的她确实拿赵笛青当唯一的倾诉对象,好的坏的难过的开心的,都会同她细细说道,也难为她了,不想听还能装的这么久。

    想到这,阿翎忽地想到了师清浅,也不知道赵笛青喜欢师清浅什么,在她看来,师清浅除了实力强悍些,其他的方面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哦,不是,厨艺还行。

    除了这个,就没有什么能让人瞧得上了啊。

    那张冷冰冰跟吊死鬼一样的脸,那一天说不了三句话的丧气样,竟还有人觉得这是高冷是气场。

    要喜欢这种气场,去森玉雪山上面找块石头不是更好,那更冷,气场更足。

    阿翎打住了思绪,赵笛青因着妖丹中毒,妖丹如今说起来也是她的东西了,跟赵笛青这,她就算扯平了。

    剩下个齐乐山,这帐还得再算算。

    顾景阳同曾老告发她被困开妖山的事后,齐乐山受了学府里五十下鸿渐法杖后被除去了修师职位,赶出了学府,如今赁住在城南楚华客舍里。

    阿翎给了客舍老板五十块灵石,让他听着什么声音都不要打扰,老板开心地给了开了门,还保证绝不会有人来打扰,听着什么声音他都当听不见。

    阿翎把门重新关上,缓步走到了东边窗下的拔步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齐乐山,开口打了招呼。

    “齐修师,别来无恙啊。”

    齐乐山刚就听着了动静,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了害得他成了如今这幅模样的罪魁祸首,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去拉扯阿翎。

    “是你,你这个小杂种,你还敢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齐乐山一脸狰狞,眼眶赤红,眼眸里的仇恨浓得化不开,像一层血雾笼罩了他的双眸,叫他看起来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阿翎微微后退一步,蹙了蹙眉,差点被齐乐山激动说话喷出的口水给溅着了。

    感觉对方的口水不在射程内了,阿翎缓缓开了口,不急不躁:“怎么,不想见到我啊,我有什么不敢来的,我又没做亏心事。”

    齐乐山被她这幅悠悠哉哉看戏的模样给气得胸腔一阵起伏,喉管里的血腥味也不住的往上涌。

    “我被你害成了这幅模样,你还敢说你没做亏心事?!”

    阿翎挑了挑眉:“你伤了脑子?你同赵笛青使计将我骗到开妖山,想让我被蒙甲兽给咬死,怎么成了我害你了?”

    齐乐山依然是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听到这些也没有半分惭愧,反而似是更激动了。

    “是你自己掉进洞里的,又不是我推的你,你叫人逐我出鸿渐学府就罢了,为什么又要人废去我全部修为,还废了我的腿?!”

    阿翎疑惑地挠了挠耳侧,驱逐出学府被曾老罚,这些她知道,顾景阳拿着乾坤珠去告发的两人,证据确着,这废去修为是怎么回事。

    “谁废了你的修为?”阿翎问道。

    齐乐山以为她这么问是故意再来羞辱一道,气愤地指着阿翎的鼻子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师清浅是听了你的唆摆才下手这么狠的!”

    一定是阿翎说了什么,师清浅才一点不听他的解释,上来就废了他的修为,他连辩解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他赤红着眼看向阿翎,那眼神恨不能将阿翎生吃吞腹。

    阿翎听明白了,师清浅教训了齐乐山,齐乐山把这事算到了她的头上。     起额蚝【尔误臼芜粑巫兒菱陕梧】

    笑话,她要教训人还需要借他人之手吗,何况是师清浅。

    “你会找人替你拉屎吗?”阿翎居高临下看着在床上拍着床板的齐乐山。

    他听着这话动作一顿,似是不解阿翎怎么说道这个,又有点鄙夷她的粗俗。

    阿翎继续:“别人替你拉屎你觉得爽吗?”

    齐乐山拧眉:“你要说什么?!”

    阿翎轻轻拍了拍手腕上的紫色镯子:“我没有这习惯,你说的人不是我找来的,她做什么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这人吧,有仇必得是自己亲手报了才行,不然,你就算死了我也不开心。”

    话音刚落,手腕上一道紫金光起,还泛着幽幽的绿色雾气,一条气势凌人的法器鞭子就出现在了阿翎的手心里,滋滋冒着电光,同她的主人一样盛气凌人。

    齐乐山眼眸中闪过惶恐:“你是来杀我的?”

    阿翎拇指虚虚掠过鞭子上头的绿色雾气,笑得灿烂又迫人:“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说话间,阿翎随意地朝着地面抽了一鞭子。

    ‘啪’得一声,地面一道鞭痕,随着一阵烧焦气味,以鞭子为中心一道紫金光往外扩散,整个屋子就像瞬间被雷劈了一样,一片焦黑。

    齐乐山目光错愕,神情悚然,这是什么宗师级法器,这威力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在微微打抖,只这一瞬功夫,背上就被冷汗浸湿了整个的内衫。

    “你,你要干什么?你,你不能杀我,我曾是你的修师!”齐乐山哆哆嗦嗦,黑色的瞳仁里闪着惊惧。

    阿翎笑着收回了鞭子,在手上绕了几圈:“我倒也能绕你一命,就看你表现了,说吧,幕后之人是谁?”

    阿翎事后想想这事不像是齐乐山同赵笛青能策划的,齐乐山不知道她同金丝柳的关系,赵笛青向来喜欢玩阴的,从不主动出手,必是做那个补刀的。

    还有就是那九转莲台网,这种稀有的东西,两人手上应当是没有的。

    齐乐山没想到阿翎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他眼神些些闪躲,他不能说出霍夫人,她已经答应自己,只要他不供出她是主使,日后会给他一大笔钱,保证他下辈子衣食无忧。

    他如今已经失了修为,还被逐出了鸿渐学府,旁的学府也不会再收他了,以后若是再没钱,那日子想来凄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齐乐山深吸一口气,怒着脸喊道“我已经承认是我做的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阿翎勾了勾嘴角,倒是嘴硬,她猛地往前抽了一鞭子。

    ‘噼里啪啦’一阵巨响,齐乐山睡着的拔步床轰然散了架,齐乐山猝不及防砸落倒地,脑袋被砸的嗡嗡的。

    阿翎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齐乐山笑了:“怎么还睡地上了呢,多冷啊,小流离,想想法子。”

    齐乐山捂着脑袋看向阿翎,很是不解她在同谁说话,他看见她说话间松开了手上握着的鞭子。

    那鞭子竟然灵活得像一条小蛇,等阿翎说完后,那冰凉的鞭身就缠绕上了他的脖子,吓得他用力去拉扯,却被鞭子上的电流给烫得嗷嗷直叫。

    阿翎笑着往一旁走了几步,拖过东边窗下的一张漆木绣凳,搬倒一旁离齐乐山远一些的位置,拎起裙摆施施然坐了上去,在一旁安静地瞧着。

    小流离鞭身一端绕紧了齐乐山的脖子后,另一头鞭鞘部分往横梁上飞去,几个缠绕,就把齐乐山从地上拽了起来挂在了横梁上。

    齐乐山的脚不沾地后,他顾不得鞭子烫人,慌张地要把脖子从鞭子套的圈子里抠出来,却越挣扎越紧。

    “救命,救,救命。”齐乐山哑着声喊着救命,双脚不停地蹬地。

    阿翎眨眨眼:“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小流离。”

    话音刚落,齐乐山的脖子忽地失了束缚,整个人就掉到了地上。

    他现在知道了,阿翎是在同这根闪着紫金光的鞭子说话。现驻赋

    阿翎笑着看向地上的人:“怎么样,想起什么没有,幕后之人是谁?”

    齐乐山捂着脖子,难受地想吐,却只能干咳,他低垂着脑袋,就跟没听见阿翎的话一样。

    阿翎也不恼,好声好气说道:“我要是你啊,现在都掘了头盖骨赶紧往里头吐口水了,好叫那些凑一块太久不用,现在生锈了动不了了的脑子润滑下,抓紧动起来赶紧想想我的问题。”

    这时候倒是来骨气了,想来是那人给了好处,但这蠢货也不想想能不能有命享。

    “小流离,咱们帮帮他,让他的脑子动一动。”

    阿翎的话一说完,小流离就在齐乐山的脚腕处几个穿梭,把人倒着拉扯了起来挂在了横梁上,转起了圈。

    阿翎一脸赞许,笑得十分的开心,她的小流离如今实在是聪明了,那千年大妖的妖丹,看来不光能叫灵兽长修为,这开了灵识的法器也一样能提升能力。

    她在宁阴草庐就发现了,小流离的威力增进了不少,还更通人性了,想来假以时日,等它完全能吸收了那妖丹的能力,会变得更强。

    她望着小流离身上笼罩着的绿色雾气,这应该就是还不能吸收的妖丹的能力。

    阿翎看见那齐乐山就要被转晕过去了,出声喊了停。

    齐乐山一被放下来就吐了个天昏地暗,胆汁都差点吐出来。

    “你,你杀了我吧。”齐乐山一副要把内胆都快吐出来的仓惶模样,他快撑不住了,太痛苦了。

    阿翎笑了:“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什么杀人为乐的恶魔,我是个讲道理的好人来着,看你这脑子还没清醒的样子,小流离你再想想法子。”

    小流离本就立在边上一副等着再显身手的模样,听到这话立马绕上了齐乐山的脖子。

    随着脖子上瞬间的威压,肺里的空气像被瞬间挤压了个干净,齐乐山难受地面如猪肝色,双手死死扒着紫金色鞭身。

    “我说,我说,是,是霍夫人。”

    阿翎的笑容僵在脸上,心底也微不可见的像被抽了一鞭子,虽然她提前已经有了猜测,但真的听到答案,还是做不到一点不难过。

    “有什么证据?”阿翎沉着脸问道,小流离也随即勒得更紧了一些。

    齐乐山慌忙喊道:“有,我有。”仙猪赋

    小流离没有再收紧,略略松了些,齐乐山赶紧将他偷藏好的霍夫人给的钱袋子递给了阿翎。

    阿翎看了眼,这钱袋子虽然是霍家惯用的式样,但作为证据还是单薄了些。

    “这说明不了什么。”

    阿翎的脸一沉,小流离就收紧了一份。

    齐乐山慌忙喊道:“里头有颗留声珠,记录下了我同霍家小公子的对话。”他担心阿翎不信,赶紧从钱袋里头掏出了珠子,念了口诀,那珠子里的霍长生同齐乐山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

    “你们只要想法子将那小杂种骗到设好的陷阱,报酬少不了你们的。”

    “阿翎那丫头如今修为精进不少,那样一个洞困不住她吧?”

    “放心,我娘特意给你们寻了一件好东西,喏,你们好好守着,等人掉下去后,就将这九转莲台网覆盖在上头,保管她出不来。”

    “这,阿翎会死吗?”

    “怎么,她不死,你是想着以后见到她都倒着走吗?!”

    “好,好吧。”

    “抓紧些,我娘同我是一天都不想叫那碍眼的小杂种多活,她早死一天你们也能早一天拿到报酬,那臭丫头果然克霍家,死了还得叫霍家破些财,我先走了,这霍家亏得钱还得靠我赢回来。”

    阿翎冷着脸听完,缓缓从绣凳上起了身,猛的一脚踹飞了出去,凳子砸在墙壁上碎裂了一地的木片。

    “霍长生!”

    齐乐山吓得一个哆嗦,想说他是一时鬼迷心窍,他开始也没想让阿翎去死的,但还不等他开口呢,他就被一掌拍晕了过去。

    阿翎揉了揉拍麻了的手,提溜着人就出了楚华客舍,临走前又给了五十块灵石给老板做损坏家具的赔偿。

    她带着人直奔刑家赌场,要找霍长生可太容易了,在刑家赌场门口等着就好。

    才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看见了好像乌云遮顶的霍长生黑着脸从里头出来,瞧着就是输了不少。

    阿翎从马车里探出了小半个身子,对着不远处的人呼唤了一声。

    等霍长生抬头瞧见她时,阿翎笑着挥挥手。

    “好巧啊。”

    第040章 在意

    宁阴药庐后院, 阳夏药师抿了口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想见她就去找她。”

    别整这幅模样在她面前,让人瞧见了就郁结得很,阿翎要走她又不好强留, 这人都走了这好几天了, 要真想见, 去找她不见行了, 又不是隔着天涯海角。

    师清浅茫然地抬起头望向阳夏药师, 她刚好像听到了她在同她说话,但又没听清。

    阳夏药师搁下手里头的茶盏, 点了点师清浅手上的东西:“你手里这条四时流光藤已经扯出两千根丝了。”

    说到这, 阳夏药师也一阵尴尬, 她也有够无聊的,还真就数到了两千。

    还是阿翎在的时候比较热闹, 这人一走,药庐就像空了一大半一样, 这叽叽喳喳的声音没了后,药庐安静的有点无聊的紧。

    明明从前也是这样的, 但过了几天好日子, 阳夏药师忽地就不习惯了。

    她这才享了几天福啊, 都怪阿翎跑得太快,她一走,清浅就成了这幅神游模样,饭也不做了,更别提点心了。

    话是同从前一样少, 但从前问她话,她还能回一回, 现在倒是好了,跟耳背了一样,还时常不知道因着在想什么,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阳夏药师觉得她毕竟多活几百年,关键时候还得是靠他们这些老人家来传授人生经验。

    “人跟人的感情那都是相处出来的,多见面,多聊天,多一起吃饭,这一起做的事越多,感情就越深,明白了吗?”

    师清浅已经放下扯成了一团雾的流光藤换了根新的,从头开始撕扯,听到这,有些不明所以,抬头看向一脸老神在在的阳夏药师:“感情?”

    什么感情?她刚刚倒是在分析,那灵山虎头蛛的感情,既然愿意献祭妖丹,怎么最后又选择了阿翎。

    阳夏药师见师清浅这困惑模样,自觉这话要是不说个明白,这孩子怕是永远想不明白:“你说说看,你如今对阿翎是个什么感情,怎么忽地对她这般在意了?”

    师清浅手上的撕扯一个停顿,疑惑不解地看向越说越离谱的阳夏药师:“在意?”她在意什么?阿翎?

    阳夏药师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干脆说个明白,关键她也好奇。

    “你炼法器给阿翎,偷拿人家和旁人的书信,她有危险了你去救,那珍贵救命的伤药你就给人家治个普通咬伤,你还给她煮甜汤,要不是阿翎说,我还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喝甜汤压惊的说法,你可别说那甜汤是煮给我的,还有这些日子的饭食,那一个比一个精美的点心,总不能说是你突然对我有了敬老的孝心吧。”

    阳夏药师一气都给说完了,没有掩饰目光里的探究,视线很直接地落在了师清浅的身上,静静等着她要如何解释这些事情。

    师清浅听了这些话后微微皱了皱眉,眼里还有些茫然。贤诸福

    她的神情向来寡淡,现下面对阳夏药师这些问题,倒是多了几分触动。

    师清浅首先想到了那甜汤,她其实也并不知道这说法,从没有人同她说过,且她们这些修士大多辟谷,也没有遇着了事情需要压惊的。

    那日在开妖山,当顾鸿决说起时,显然阿翎放在了心上,她看见阿翎听见顾鸿决说要回家煮甜汤给顾景阳她们压惊时,她眼里的希冀与期盼。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摁了一下,浅浅一下很快恢复了原样,却在上头留下了一个印子。

    带阿翎回药庐后,她还记得这事,但她并不会煮这压惊的甜汤,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能有压惊的效用。

    她一直压着修为在元婴期不突破,元婴期修为只要元婴不灭,肉身就算身死也可夺舍他人。

    但元婴期神魂并不具有探视能力,那夜她直接突破元婴期进入金丹元婴期,元神出窍去了顾家。

    看完了顾鸿决制作甜汤全过程,虽然不解这普普通通的甜汤是怎么有压惊功效的,但也还是按着顾鸿渐的步骤,完美复刻出了那甜汤。

    师清浅如今听了阳夏药师的质问,心底起了一丝波澜,这就是在意么?

    因着一个期盼的眼神,她就想给她想要的东西,这是在意?

    师清浅心底一阵慌乱,这难道不是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在意起了阿翎?

    明明从前她最是厌恶这人的愚蠢,看不清现状,霍家那一群蝇营狗苟的心思都瞧不出,搞针对都找不对人。

    她从前只希望这蠢货能离自己远一点,不要再来烦她,她已经够心烦的了。

    开妖山被围堵那次,是她厌烦的极限,那时的她到了元婴期灵魂却透出了魔气,为了压制魔气,她拼上所有内力要把魔气炼化。

    那时候她并不信阿翎是无辜的,并不信她是真要救她,她以为她只是怕被责罚的虚情假意。

    师清浅并不想为自己的错误辩解,那之后的事情已然叫她后悔到如今。

    之后的她一心想弥补,但阿翎不给她机会。

    而且在那之后,她觉着阿翎变了,她像是怕了她,再也没有主动来招惹过她。

    师清浅原本觉着这不就是她所求的么,可她也不知怎么的,反而觉得少了些什么。

    后来阿翎身边多了一个顾景阳,她同顾景阳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得那样开心,同师清浅印象里的嚣张乖戾完全不一样。

    当她开始注意到阿翎后,慢慢的发现,很多事情都跟她想得不一样。

    阿翎在刚回霍家时就要求霍振杀了金丝柳,师清浅并不觉得她做的不对,金丝柳确实曾经差点害死了她,但也同霍振他们的想法一样,阿翎是个心狠的人。

    现在她知道了,那不过是阿翎情感上被欺骗后的痛苦发泄,她从来只狠在了一张嘴上。

    她竟然会将自己治伤剩下的所有灵石给了她曾经口口声声说要杀了的人,还会注意到金丝柳的鞋子破旧,偷偷给人去送鞋。

    这样的人,就算当时霍振真要杀了金丝柳,她也是会拦下的。

    她同霍家那些人不一样。

    所以她才会掉入那样的陷阱里,那些人才会用她的心软设下这样的局,师清浅觉得她才是那个愚蠢的,她从前竟然完全没发现。

    最令她震惊的是阿翎竟然知道她的身世,那是师清浅心底最大的秘密和痛苦。

    金丝柳在找上她的时候,就一心要她替她的主人报仇,要她替‘母亲’复仇去杀了‘父亲’。

    她不知道她的‘母亲’‘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一眼也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她们姓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就是这样,她出生就背上了一条人命。

    金丝柳带回来的她主子留下的东西里,师清浅有能力开启后,听到了她主子留下的遗言。

    她让她别去奇鹤山,要好好活着。

    师清浅原本从金丝柳那儿知道的一些信息里,同阳夏药师他们分析出了那人应该就在内门,但符合条件的人数之多,一时间也难以确认。

    但这一次,因着阿翎的原因掉落的那虎头蛛的洞里,师清浅意识到是大妖献祭洞后,趁着阿翎他们不察,拿了那献祭妖丹,她果然没事。

    阿翎是霍家的孩子这一点她可以确定,所以,同穹顶山有关系的人是她。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着这事,四处搜寻关于穹顶山的一切,但得到的消息是少之又少。

    目前得到的资料看来,穹顶山那位是个心怀大义道济天下的圣人,这样的人,会因着一个魔的身份就要杀了对方吗?

    还有就以那一位的修为,什么样的魔能在他面前掩饰住身份。

    这里头实在有太多的不合理,师清浅想了几日也没有头绪,原本她也想过要不要听遗言的不去内门,不管这桩事。

    但在大妖洞里,阿翎说的那些给了她很大的触动,她才是那个勇敢的人,明知道自己可能被杀,还是要回来瞧一瞧,天真的相信自己能改变这一切。

    虽然这两年有些困于霍家那烂泥里,但在发现霍振却不是个东西后,又能果断同霍家断了关系。

    师清浅觉得她越是了解阿翎,就越是发现她的好很耀眼,对于自己曾经的过错就越发的后悔,就更想去弥补。

    她想要阿翎像对顾景阳那样对着她笑。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阳夏药师等了半晌,手边的茶都凉了,都没等到师清浅的回答,还眼见着她身上的情绪似是越来越低落,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想了想,防止师清浅再继续祸害她的四时流光藤,她掏出一件东西递到了师清浅眼皮子底下,唤回了她不知道游荡到哪儿去的神思。

    “你去替我把这东西给阿翎送去。”

    ******

    开妖山上,阿翎一鞭子抽了出去,把又一次想从洞里爬上来的林念郦给吓退了回去。

    “死丫头,你是不是疯了,快放我们出去!”

    林念郦内力就快耗尽了,洞底的蒙甲兽太多了,她根本应付不了,身上已经不同程度得挂了彩。

    霍长生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缩在林念郦的身后,全身颤抖得厉害,刚才他亲眼见着一头蒙甲兽发狂着把齐乐山给甩了出去。

    如今人躺在角落里不知生死,她娘的黛龙晴蝶尾也因着真气耗尽失去了威慑作用。

    这洞里可有九头蒙甲兽,如今全部苏醒,怒气哄哄朝着他们嘶吼,像是要将他们活生生碾碎一样。

    霍长生想哭都哭不出来,喉咙里像堵了粗粝的血块,连涌起的唾沫都泛着火热的血腥味。

    他没想到阿翎那小杂种真的敢对他们下手。

    他在赌场外被阿翎抓住后,她又用他把林念郦给诓了出来,等她们醒来后发现竟然在蒙甲兽洞里,还有吓尿了的齐乐山,就知道阿翎知道了开妖山的事是他们做的。

    霍长生那个懊悔,当初就该在那蒙甲兽洞里设下必杀阵,他们因着想要制造是阿翎意外掉进蒙甲兽洞里,被暴怒蒙甲兽弄死的假象,才让阿翎如今还有机会在他们面前蹦跶。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林念郦也在深深的懊悔中,她将霍长生护在了角落里,以身挡下了又一轮的蒙甲兽的攻击。

    等再一次击退进攻的蒙甲兽后,林念郦的状态实在不好,浑身已经没有一处好地了,各处伤口的鲜血汩汩往外流,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只那向来高贵的头颅依旧往上仰着,看着洞口那张同她十分相似的脸庞。

    她好恨,她就该在这丧门星找上门的时候就给解决了。

    阿翎清晰地瞧见了林念郦眼里的仇恨,她也看见了刚刚林念郦是如何为了霍长生拼命的。

    她从前只以为林念郦的冷淡,是她的天性,只当她是个不会做人母亲的。

    后来发现并不是,她只是不喜欢她这个孩子而已。

    林念郦对霍长生可是个十足的好母亲,要什么给什么,现下看来,还能为他豁出命去。

    阿翎抬头看了看日头偏西后有些灰暗的天空,虽然有些暗沉,但那墨蓝的天空却渐渐能瞧见星子了。

    阿翎今日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跟人之间的感情,不是有血缘就注定会相亲相爱的。

    只要是人,就有情感偏颇,不是每个父母都无条件会爱自己的孩子。

    既然如此,当自己是那个不被喜欢的,与其反省自己,不如也不要喜欢对方。

    阿翎钝钝的心好似暗沉褪去,迎来了星河耿耿,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洞里,那抱做一团的林念郦和霍长生。

    这两个心思恶毒的废物,如果不是她的血亲,她压根就不会多瞧一眼,这种垃圾怎么配得上她的在意和喜欢。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阿翎挖出埋在心底那最后一丝在意,狠狠丢弃后,顿觉天地如此宽广,风轻云淡。

    在林念郦同霍长生仓惶凄厉的哭喊声中,步履轻松地下了山。

    心情大好的阿翎,没想到临到家门口了,这好心情能戛然而止。

    看见师清浅一身白衣站在她家那朴素的门头下,阿翎心中一惊,脑中警铃大震,她这前脚刚收拾了林念郦同霍长生,这人后脚就出现了。

    该不会是替她们来找她麻烦的吧。

    “你怎么在这?”

    阿翎绕过师清浅走到台阶上,这才回头问道立于台阶下的师清浅。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阿翎忽地发现师清浅好似比从前更高了一些,她微微挑起了半边眉,连她身上的一些气质都好似有了微妙的变化。

    “你腿没事了?”

    师清浅猝然开口打断了阿翎的探究和猜测。

    阿翎心想这不是废话么,阳夏药师都说了她的腿恢复的很好。

    “你有事?”阿翎可不觉得师清浅是替阳夏药师来回访病人恢复情况的。

    她心中戒备更甚,挡在门前,也没有打算让师清浅进去聊。

    就在这时,门却突然从里头打开了,孙菊好一脸惊喜地走了出来。

    “果然是清浅呐,我刚刚听着动静,门口像是有人在说话,听声音就像是清浅你的。”孙菊好说着望向阿翎,“今日回来的到早,怎么都站在门口呢,有事进屋聊。”

    孙菊好说着就大大打开了门,热情地邀请师清浅进屋。

    师清浅冲着孙菊好点头打了招呼后并没有应声,反而是望向了阿翎,那模样像是征求意见。

    阿翎没瞧她,目光停在了孙菊好的身上。

    孙菊好立刻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她忘了,如今这屋子是阿翎的家,不是从前在霍家了。

    她满心懊恼,急得眼眶都有些红了,赶忙就要同阿翎道歉。

    阿翎却在这时移开了目光,看向台阶上的师清浅:“进来吧。”

    说着阿翎率先提步往里走。

    孙菊好眼里含着泪,心有余悸,听到阿翎让人进去了,这心里还有点慌张,她怎么就忘了阿翎从前就讨厌清浅。

    她也是太久没见清浅,一时高兴就给忘了。

    两人在一起准要吵起来,孙菊好如今心里是十分的后悔刚才邀请清浅进来。

    阿翎想来是不想她太难堪才让人进来的。

    想到这孙菊好又有些欣慰,阿翎这孩子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她也确实好久没见清浅了,等两人在西罩房改的会客厅里坐定后,孙菊好赶忙给两人上了茶。

    又拿出了一道道她为了阿翎研究出来的各式茶点。

    阿翎这次回来后不知怎么的,多了个爱品茶吃茶点的习惯,每日忙完回家后总要在这西罩房里歇会儿喝一壶茶。

    还会同她的好友聊会儿天,孙菊好开始还以为阿翎是自言自语呢。

    阿翎眼见着孙菊好进进出出好几回把茶几上都给摆满了吃食,这才开了口:“好姨,够了。”

    孙菊好看了眼,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点头退了出去。

    阿翎随手拿了一块点心放嘴里,望着面前的师清浅,心里觉得师清浅不会喜欢吃这些,好姨做的这些都还没她自己做的好吃。

    师清浅也确实没有要吃的意思,她只目光瞧着阿翎,眉头微皱:“你刚刚去哪儿了?”

    阿翎心里咯噔,难道叫她猜对了,真是因着林念郦和霍长生来的。

    她心有不悦,沉了脸:“跟你有关系吗?”刚想骂她是霍家养的狗吗,又想到了师清浅在霍家的那些经历,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也噎了下去。

    这么一忍,面色就更难看了。

    “你身上有血腥味。”师清浅不知道阿翎已经误会了,她只是有些担心。

    “你是狗啊,上哪里都要闻个味。”

    阿翎心里是告诫自己说话客气点,但面对师清浅,这说出口的话就是比脑子快,她也控制不住。

    师清浅已经将阿翎细细打量了一遍,没瞧出阿翎有哪里受伤,心里略略放心,倒是没在意阿翎说的这些。

    同从前那些比起来,阿翎如今对她也莫名地客气了许多。

    见师清浅不说话,只拿眼睛瞧她,阿翎拧了拧眉:“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师清浅回过神,将一直拿在手里头的东西递给了阿翎。

    “什么东西?”

    “阳夏药师给你的。”

    阿翎将信将疑,接过去看了眼,竟然是四时流光藤做的护甲,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但是阳夏药师送给她做什么?

    是看她处理这四时流光藤尽心?这东西确实是处理起来麻烦。

    很少有人给她送礼物,上一世几乎没有,这一世也只有一个顾景阳。

    阿翎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细细摸了摸这马甲式样的护甲,阳夏药师送她这么个好东西,她应该回送些什么呢?

    她看了眼师清浅,想想还是不问她了,也不打算让她转交,她可不想同师清浅才有什么交集了。

    以后最后都同这人远一些,一靠近她就没好事。

    “还有其他事吗?”阿翎这话说的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就是没事你就可以走了。

    师清浅也听出了阿翎话里的赶客,但她有话要说。

    来的这一路上,她总是想起阳夏药师说的那些,她的心很乱,她想同阿翎说她的反常。

    她正要开口,阿翎身后却闪起了一些绯色的光。

    阿翎顺着她的目光往背后看了眼,是传影石镜,她昨晚上同顾景阳聊完后就给放在了这处,省的它影响自己睡觉。

    自从有了这东西,翎二三都失业了,每日的晚班她都得亲自上了。

    她拨了一圈石镜上的胭脂色珠子,顾景阳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了石镜里,清丽的声音带着不满的语气从镜子里传出。

    “阿翎你怎么还在家,这都什么时辰了,我爹要大显身手的火炙山海兜都快做好了,你怎么还没出发?!”

    阿翎望了眼天色,是不早了,她答应了今晚去顾家吃饭的:“马上来。”

    顾景阳轻哼一声:“抓紧,再有一刻钟,你要还不到,我就亲自来逮人了。”

    “马上马上。”阿翎果断又拨了一圈那胭脂色珠子,顾景阳的催促话语戛然而止,镜子也恢复成了石头模样。

    阿翎轻轻呼了一口气。

    “你要去同顾景阳吃饭?”

    师清浅的声音突兀地在屋子里响起,这语气还十分的变扭。

    阿翎看了眼莫名其妙提高了音量的师清浅:“怎么?”

    她是不能去吃饭么,这话问的真稀奇。

    师清浅想到了阳夏药师今日同她说的那些话,她说多一起吃饭,感情自然就多了起来。

    “你在药庐吃错药了?”阿翎搓了搓刚刚突然一阵发麻的手臂,刚才师清浅瞧她的眼神实在别扭,“你别这幅模样看着我。”

    阿翎心想怪吓人的。

    她赶着出门,但既然今天师清浅自己找上门了,有些话阿翎想想还是决定说说明白。

    “既然你今天在这,那咱们今天就把话说说明白吧。”

    阿翎说话间一直看着师清浅,师清浅也目光不错地瞧着她,见她没有言语,阿翎继续往下说。

    “我呢知道了一些事,知道了从前是我误会了你,我误会你在霍家养尊处优,觉着是你抢了我该有的一切,从前对你也是多有针对,你放心,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都是误会。”

    “以后呢,我不会再因着从前那些事情找你的麻烦,你跟霍家那些事,你是要找霍家报仇,或是有点其他打算,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已经跟霍家断绝了关系,你别找到我头上就行。”

    “从此以后,你同我,就跟地和天一样,你这头我那头,咱们各走一头,遇上了最好就当不认识,各走各的道,各行各的事,你是你,我是我,两不相干,好不好?”

    阿翎一口气说完后,等着师清浅应下,自此以后,她从前的一切,在今日就算是画上了个句号。

    她微微低头,好似看见心里又一个堵着的角落空了出来。

    屋里的光线也在这时完全暗了下来,夜风袭袭,院子里的树叶簌簌作响。

    阿翎在抬眸时,有些瞧不清师清浅的神色,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只当她默认了。

    她正要起身结束这场对话,就听到夜风里传来一个低沉轻颤的声音,那声音里头好似混了砂砾,有些干涸,又好像有些咬牙启齿。

    “我要是说不呢?”
图片
新书推荐: 当夏油君绑定直播间 把落难垂耳兔养成病娇了 惹皇叔 当我在南京旅游遇见crush合租后 欺诈师在人气投票中反向冲刺 坏猫的炼金屋 古代学霸养成日常 娇妻攻和他的四个切片老公 爱语来迟 我方打野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