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10

    第301章 第二百八十四课 以前会失落的地方反而会在奇怪的时间点庆

    结婚多年、和对象熟得不能再熟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你们对彼此双方的了解程度达到了普通情侣绝无法比拟的深度,一个眼神就能懂得彼此的意思,一个动作就能看清意图——

    而洛安只花了一次试探, 就找到了安老板今天大买特买偷运回来的“时装秀”。

    “竟然买了这么多……”

    主卧隔间里的更衣室, 他拎起其中一条火龙果色的三角细带, 打量好一会儿,却依旧琢磨不出这东西该怎么穿到她身上。

    “豹豹, 你为什么总能这么……嗯,开放?”

    他这话说得腼腆又礼貌, “开放”这个词吐出时还刻意停顿了一下,就像是在思索“该如何委婉地表达意见”——明显没有“x欲大发”“无法自拔”“被勾得失去理智”等反应。

    他只是在平和地与她沟通,就和之前在电话里的讨论一样。

    与其说他手里拎的东西是那些刺激到女秘书都受不住的小衣服,倒不如说他是拎着一袋子高糖高脂的巧克力饼干, 跟在零食店过度消费的小孩好声好气地商量——

    “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还买这么多?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和谐的、并无任何欲念的发问。

    ——可正被迫趴在更衣室的穿衣镜上的安各没有答复,她挂满细汗的额头不停顶着镜面, 热气和泪意几乎要把这面晶亮的镜子熏满雾气,感觉更衣室已经变成了桑拿房——

    谢天谢地, 镜子早就熏满了雾气,她不用再次看清自己。

    洛安倒是能看得非常清晰。

    “怎么?胳膊已经撑不住了?”

    原本他是让妻子扶好镜框的, 但现在她的两条胳膊跟软面条似的越垂越下, 她整个人也要趴倒在镜子上了——看见她的额头被镜面撞出了红印, 他便腾出一只手垫住了她的额头。

    安各并没有感激这份体贴。失去了对象手臂支撑的她发出一声很可怜的抽泣。

    洛安很可怜她, 便把之前提在手里的细带揉成小团, 塞进她口中。

    “哭就哭, ”他温柔叮嘱,“别咬嘴, 也别咬舌头。”

    安各:“……”

    安各真想在这时威武霸气地飙出几句狠话,可事实是她很不争气地继续往下滑,被堵住的哭声变成嗡嗡的呜咽——

    “站直一点,豹豹,我不想你摔倒。”

    既像是关心又像是训诫,他拍了拍她。

    安各的呜咽更响了,因为后面的混蛋不是可爱猫猫也不是可爱蛇蛇,他是人类,拥有五指,刻意拍打的地方又不是额头——而那也绝不止是拍打!!

    洛安依旧试图与她讨论那些她乱买了一大堆的“过于开放产品”,妻子第三次倒下去时他直接扶住了她的腰,又把火龙果色的细带拿出来,随手擦了擦狼藉的地方。

    今晚实在有点匆忙,他没来得及去浴室给她拿毛巾垫上。

    原本被堵嘴的豹豹忍得难受,东西拿开后她立刻放声大叫,洛安便伸手换了一件新的黑色蕾丝塞进她嘴里,非常之顺手——

    因为蜜月旅行时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必须得时不时地找点东西堵住她的嘴,否则就会被前台那一波波委婉且尴尬的“有客人投诉能不能安静点”打搅。

    洛安很不喜欢这种打搅,每次接过电话后都会转告妻子“能不能安静点”,然后被她一口咬在肩膀上。

    然后事后她会哑着嗓子抱怨,说明明是这家酒店的隔音不好。

    洛安明智地没说“你叫得的确有点响”,只是下一次默默准备好了屏蔽声响的结界——

    他不喜欢被打搅,也非常不喜欢分享。

    不管那是声响、行为,还是……

    地上的购物袋在她乱划的手下倒塌,洛安瞥见里面滑出了一张购物小票,与小票上“李”的签名。

    ……还是最直观的“着装”。

    洛安皱了皱眉。

    “你不仅买了这么多……还是找别人去买,又在别人面前试过了?”

    安各依旧没回复。再次被堵嘴的她当然没办法回复。

    但她能第一时刻感受到,后面人好声好气的态度猛地变了——混蛋混蛋混蛋——

    连气愤、恼怒、最基本的情绪都消失,安各的思考能力彻底停摆。

    她总对这种事抱有许许多多的错误认知,她总是无法正确估测、比对或评价他们俩的表现——这混蛋绝对是要为此负责的。

    谁让他每次在后来都会让她对发生的事完全失去“概念”啊?!

    ——或许是几十分钟后,又或许是几小时后,安各重新获得“概念”。

    她大概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回了主卧的床上。

    她大概意识到窗外是白天。

    她也大概意识到事情终于要告一段落了,因为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女儿踢踏着下楼的动静,女儿醒了就肯定不会再有——

    “豹豹。”

    遥远的房门一开一合,躺着的床一陷又一弹。

    一截手臂再次撑到她颊边,安各无力地看见那上面镶满了自己的牙印。

    ……活该。

    “豹豹。”

    撑在她身侧的混蛋再次开口:“洛洛醒了,要吃早饭。”

    ……结婚多年养了孩子大概就这点好处了,不管如何这个房子也是三个人的家,最好同时遵守三个人——尤其是陪着孩子的作息生活,该到了结束的时间就果断穿好衣服去干正事,像小情侣那样通宵达旦早晨再续根本不可能,她早就清楚明白了……

    当然,威猛的豹豹此时心里并不对这个认识抱有“不能再热恋”的遗憾。

    她满怀感恩之心地认识到养个孩子是多么幸福的事,又满怀感激地从床上撑起来穿衣服,准备接下来48小时就抱着她的洛洛宝贝不撒手——

    可是没有得体整洁的衣服递过来。

    安各被摁下去,只看见了他身上得体整洁的睡衣。

    “?”

    “洛洛喊你订外卖。她说她很喜欢前两天吃的早餐外卖,现在去二楼洗漱了。”

    他递给她手机:“而且我今天也没去买菜,你订餐吧。”

    ……哦,对,这段时间她勒令对象“不准干活”,前两天都是直接找人订早餐送过来……

    安各懵懵地接过手机,拨过快捷键刚要说话——

    又看见他一颗颗解开扣子,相当得体地将它叠好,放在一边。

    然后从侧面捉住了她的脚踝。

    “喂?是安老板吧?今天早餐想要什么——”

    要什么呢,她能知道自己要什么吗,猝不及防的安老板被撞得七荤八素,气都没喘过来——

    她死死咬着牙关,终于意识到自己昨晚忽视的某个关键点。

    比起完全的背对,他其实一直、一直更偏爱侧面。

    以前,很多次,很多个夜晚,然后在夜晚结束后的空闲早晨——他都会带着一身牙印默默地凑近,悄悄撑过手臂越过她的侧腰再向下——

    很多很多年前,她的丈夫明明就是个偏爱在早晨再一次从侧面缠绕过来、然后再二再三地亲热蹭过她的脸颊,借用早晨的光线眨动睫毛,又贪婪又狡猾地请求她“今天别去上班”的人。

    可她忘了。

    因为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只会发生在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说到底在晨光中继续夜晚、抛下应当出门处理的正事根本就只是小情侣限定,七岁的女儿还要过周六呢怎么能在这时候——

    “喂?喂?安老板?”

    死死抓着手机,安各一口咬住枕头角。

    不依不饶缠上她的对象则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肩膀。

    “说话啊,安老板,快给女儿订外卖。反正……你觉得秘书比我更值得看到你穿内衣的样子,也觉得外卖比我做的早餐好吃……是不是?”

    是不是?

    安各不知道,安各只知道自己想大叫出声,那混蛋的提问幽怨得像是深闺夫人,真正的动作可一点也没有委婉幽怨的意思。

    贪婪。狡猾。是十足十的恶人。

    她咬紧牙,拼命用力掐着他的手背,想示意他找点东西堵住自己的嘴。

    洛安弯了弯眼睛。

    “不,那样你就没办法给洛洛订早餐外卖了。”

    手机:“喂,喂,安老板——你在那边吗——呃,我好像有听见你声音啊——接通了没——”

    其实是听不见的,因为讨厌分享的家伙早在昨晚就设下了结界,下属只是对着沙沙的盲音疑惑而已。

    但安各又不知道。

    安各只知道手机那头的下属正贴着听筒大嗓门说话,二楼的女儿也随时可能下来,安各……

    安各叫也不敢叫,哭也不敢哭,只能一手死死地攥住手机,一手死死地攥紧床单,逐渐发昏的脑子里开始强烈地惦记门外的安洛洛小朋友。

    ……她不是洗脸刷牙去了吗!赶紧的洗漱完赶紧的过来敲门喊妈妈去吃早饭啊!!!

    第302章 第二百零八十五课 不同的人不同的方向也意味着不同的偏好

    比起摁倒、抓捕、环抱……蛇, 当然是更偏爱缠绕的生物。

    侧面是个很方便下手的方向,能蹭过她流泪的眼睛,也能从耳朵到脚踝将她完全缠到自己身边, 区别于正面的直接禁锢, 侧面还方便他用光线调整好角度, 在合适的时机露出……

    她最喜欢的,这张脸。

    “等……别……”

    不知何时她彻底放弃了订购外卖、或与下属沟通, 手机砸在地毯上,她咬紧的枕头套也被吐出来了。

    那角枕套本就是她慌不择路时随口咬住的, 没选好角度也没注意什么“堵口方法”,所以很快就从三角形布料变成了被弄湿的绳状物,再也堵不住什么声音,再咬它就意义远大于作用, 还不如吐出来——

    说真的,安各永远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每次都能飞快地把堵不住的细绳反团成能堵住声音的结实布料, 打结时甚至都不用细看。

    ……可去他豹豹的熟能生巧吧,难道她表现出了“特别喜欢被堵嘴”的兴趣吗?!

    ——“难道不是吗”, 曾经遭遇这声怒吼的新婚丈夫非常讶意,他一边思考一边回忆着说, “我记得你每次被堵嘴后的反应都比没被堵住时更加……”

    更加什么, 更加个头!!

    当时安各抄起枕头投掷了过去, 拒绝听到后面的分析或解说。

    ……她自己的身体反应, 她不需要这货在白天穿得衣冠楚楚摆出禁欲的模样温声解说!!

    不过, 再后来, 洛安就发现了,那也并非完全是恼羞成怒的否定。

    安各“不讨厌”被堵嘴——鉴于妻子可能会投掷来的枕头, 他只能使用“不讨厌”这个描述——但比起某些衣物,她还是青睐他的手。

    如果那时堵她嘴的不是他本人的手,不能任由她啃出一堆红红的标记来——她总要在事后大发雷霆的。

    所以洛安总结了经验,他在自己与妻子之间的偏好取得了巧妙的均衡。

    譬如,先把能用来堵的细带布料塞进去,到最后她昏昏沉沉了那些布料也没用了,再主动递去自己的手,任她咬个遍。

    事后就可以把自己布满手心手背手腕的通红牙印在她面前来回展示,通过“不经意”的手部动作——

    放下锅铲揉揉手腕、迟缓地端起咖啡壶、或者轻嘶几声然后拿出创口贴……

    这一系列动作只要展示几个出来,气鼓鼓的妻子就会完全抛去对他“恶劣”的印象,带着得意又心虚的表情主动凑上来,重新将他当作“安安老婆”呵护。

    因为是她留下了牙印、抓痕,实打实的证据就留在老婆身上啊,老婆肯定也很痛很苦恼吧。

    ……长此以往,安各便对这事积累出了深厚的滤镜,甚至能大言不惭地对闺蜜吹嘘“我对象很虚但我非常行”,次次带着流氓出狱般的放纵感买一堆限制级小衣服回来……这绝对不是她自己的问题。这绝对是他那边的锅。

    嗯,但的确,要洛安自己说,他也不喜欢多跟妻子强调、证明自己的“厉害”,就像他婚龄十年也不对“逼着妻子叫老公”这项传统项目感兴趣……

    因为安各不是被逼迫就妥协的个性,她尤其“吃软不吃硬”,跟她示弱远比跟她示强更有效果。

    举例说明,当你不喜欢她那件半透明上衣,也不希望她穿去海边和其他男人谈合作喝酒时,比起“把她抓回酒店房间直接锁她一星期、低声教训她让她认错反省、逼她发誓再也不穿那件上衣”……

    用略显低落的语气和动作缠住她,在她哭喊快停下时露出委屈的表情亲亲她,又把窗帘拉开一角,告诉她那就出去吧,你看,快和海滩上你的那几个合作方打招呼啊。

    妻子会非常努力地爬过去,自己拽紧窗帘捂死光线,又摇头表示绝对不要出去的。

    最终她明白了不能穿那件透明上衣,但也明白了你不开心需要多哄一哄,于是心甘情愿地被你缠在了房间里厮混了一星期……

    所以,哪怕是厮混了一星期,第二天她垫着腰趴在床上,还能主动打电话过来和他嘘寒问暖,关心他“坐飞机到家了吗返程累不累身体要不要紧啊”。

    这么多这么贴心的福利,洛安绝不想放弃。

    所以他每次都会在表面装得很弱势,不管是话语、亲吻还是主动递给她抓抓啃啃的皮肤——当然,也仅止于表面,他毕竟不是圣人。

    洛安太清楚妻子喜欢什么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清楚,他们俩的兴趣堪称“南辕北辙”……

    很典型的,“方向”。

    其实,妻子才是那个偏爱“背面方向”的。

    虽然她也喜欢充当最彰显控制地位的骑士,但顶多一次就会嫌累犯懒没了劲,往往是嘀咕几句就转身趴下去,主动伸手牵他暗示……然后露出非常激动的反应……

    妻子相当喜欢这方向,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肯承认,但不得不更换的床单和被套足以证明。

    然而,洛安最讨厌的就是背面方向。

    不能把腿和心跳完全摸在手里,也看不见她的脸,无法观测她的眼睛或表情。

    像他这样的破烂精神病可不会在妻子背对自己大叫时产生“感觉自己很厉害”的虚荣心,他会暗暗地脑补她是不是把他想象成其他的某人,反正看不见脸可以肆意想象,更何况她以前就爱买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现在又学会了买那些乱七八糟的玩具——谁知道——他真的很不喜欢她买那些东西回来——

    然而,鉴于妻子的喜好真的非常明显,洛安没有表达出不满。

    他依旧是两边权衡、稍稍折中了一下,就像他处理“堵嘴”问题一样。

    喜欢背面的话就用很多次背面,最后用一两次他喜欢的侧面,反正那时她也没理智表达“讨厌”了。

    觉得看不见脸很奇怪的话就在前面放一面镜子,没有镜子就抱到浴室,再不济落地窗玻璃也……

    折中是人类古老的智慧,镜面也是人类古老的发明。

    然而,很不幸的是,他死后就不敢再用侧面,看不见脸反而方便他抽离自己的状态伪装心跳、采阳疗伤……看不见脸也能让安各注意不到他的冷淡与异常……

    从背面的方向用得多了,妻子反而挺开心,有几次还暗示“刺激多多务必再玩”。

    ……唉。

    久而久之,他反倒庆幸自己死了,生不出活人的“不满足”来。

    他喜欢的方向,他喜欢的角度,他喜欢揉在手里的地方,他想清晰看见的……

    “拜……托。”

    安各红着眼圈,哑着嗓子,推了推他的手臂。

    “松、松开一点,起码别……侧……不要……这边……”

    她又想转到背面了。

    洛安很不开心。

    他垂下眼:“还是不够?一整晚还不够吗?”

    ……去你大爷的不够!!!

    安各有时真恨自己为什么要热爱马拉松、为什么当年要崇拜豹子、为什么擅长极限运动导致她的体力耐力远超寻常女人——她豹豹的不想晕的时候他使个坏就晕了,而她特别想晕的时候偏偏晕不过去,脑子已经变成一团浆糊了身体还能顽强坚持——

    安各的确是吃软不吃硬,如果被欺负了,她总是会给自己选择“继续逞强”的死胡同。

    但她唯独受不了这个。

    唯独……这个方向……必须要快点……逃跑……

    “转过去……”她难受地掐他,“转过去,然后……”

    ——然后干脆利落地快一点啊,别再这样折磨人!!!

    浅浅的、慢慢的、时不时过分凶狠、又时不时过分磨蹭的这种方式——完了这混蛋还能从最好看的角度蹭过她的脸和耳朵、在她的肩上摆出他最委屈又温柔的表情来——

    “豹豹……不想转过去……”

    安各快到极限了。

    侧面是安各最讨厌的方向,因为每次他用这个角度,她到最后只有一个结局。

    ——上线仅几十分钟的理智再次断线。

    她发着抖主动搂过他的后颈,让丝丝缕缕的长发笼住自己。

    “好了……好了……”

    侧脸,眼神,嘴角,样样都是她最喜欢的,来自于她最喜欢的人。

    安各无可奈何地被蛊惑过去。

    “你……嘶……别难过……我……我当然没问题……随便你……什么方向……”

    洛安便立刻弯起眼睛:“谢谢你,豹豹,你真好。”

    豹豹一点也没感受到他的谢意,彻底失智的她迷茫地觉得此时应该再去亲亲脆弱的老婆安抚对方,但一张嘴就是呜呜嘤嘤的哭声。

    老婆这次相当体贴,他主动递去了他自己的手,任她乱咬。

    第303章 第二百零八十六课 生孩子究竟为了什么呢有什么用呢

    一栋积木城堡, 又是一栋积木城堡。

    平地建高楼总能令人上头,更何况是一个忙忙碌碌的小朋友,坐在她那豪华又宽敞的玩具室里独自奋斗。

    这是爸爸前几个月给她的七岁生日礼物, 一整个系列共七十七套, 安洛洛这段时间只要玩玩具就是在玩这个, 如果中途不被爸爸妈妈惊动就想不起要吃饭,状态相当沉浸——

    但即使是拿出这样的专注度, 安洛洛想把这一整个系列的积木全部建完也是个漫长的大工程,她从前几个月玩到至今才建了十三个城堡, 剩下的估计还要再花费大半个暑假……这还是建立在暑假她不去其他地方玩的前提上。

    毕竟,花园,水池,楼梯, 小阳台……这可不是糊弄小孩的低劣玩具,每个部件做得相当精美,安洛洛小朋友正玩的积木套装是拥有货真价实的几百块几千块零件、慢慢拼贴黏起建造的城堡——

    哦, 说“城堡”还有些不准确,因为它还有“阁楼”“亭台”“回廊”“峰顶大殿”等等建筑, 无一不惟妙惟肖,令人感叹玩具厂商的精雕细琢。

    ——然而, 事实上, 这七十七套令人格外上头的积木并不出自某个玩具厂商, 也是市面上绝对无法买到的玩具, 它们出自爸爸的设计图与术法, 那些小积木其实都是爸爸工作时亲手拆迁过的建筑物, 所以等比例还原得很轻松……

    而爸爸在确认到祭日复活的计划成熟后,就开始利用空闲时间制作这堆积木玩具了, 表面心意是“祝洛洛七岁生日快乐”,实际谋划是“造点足够有趣又需要大量时间的东西、让她一旦玩起来就会老老实实待在玩具室里,不可能主动来找我或妻子”……

    咳。

    ……总之,不管它暗含着大人多少肮脏的小心思,制造时它的参考物们又被如何打砸拆迁办过……小朋友喜欢就足够了。

    与急性子的妈妈不同,安洛洛其实很喜欢玩这种精密的小件积木,也很喜欢将这些零零碎碎一点点亲手搭建起来的过程……如果长时间地、安安静静地待在某个地方做着手头的事,也不会觉得厌烦无聊,并非那种“根本坐不下来”的小孩……

    但今天是星期六,星期六的妈妈不用上班,而待在家里妈妈是不会让她拥有太多“安静的个人时间”的。

    所以要赶紧玩,专心玩,在妈妈扑过来把她抓去户外前拼好眼前这块积木,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浑然忘我——

    “咕噜。”

    然后,安洛洛小朋友惊醒了。

    被自己肚子的“咕噜”叫声。

    ……咦?

    怎么突然就饿了?

    她茫然地摸了摸嘴角的饼干屑,模糊记得自己刚刚拼摇椅时才吃掉了一整包饼干啊,虽然电视上有说过“脑力劳动同样能消耗大笔能量”,但这也不至于……

    “咕噜。”

    唔,肚子又在叫了。

    安洛洛很不想离开自己的玩具,但被肚子叫声带出了忘我的搭积木状态,她无法再忽视饥饿感。

    最终还是起身去找玩具室那边的柜子,在柜子上的小托盘里寻摸了半天——

    鸡蛋,豆浆,塑料盒里的三明治,是爸爸早晨给她直接拿到玩具室里的早餐外卖。

    汽水,饼干,两包黑椒味的猪肉脯,是爸爸拿外卖时一并给她添的零食。

    渴了有喝的,饿了有吃的,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宅在玩具室的积木堆里不管不顾地玩一个上午,忽略玩具室以外的所有动静……

    也的确如此。

    安洛洛看着空荡荡的、被自己吃得一干二净的托盘,迷茫地挠了挠头。

    头上扎着一只歪歪扭扭的马尾辫。因为爸爸今天没有帮她梳头,她自己草草扎好就直奔积木了。

    “嗯……几点了?”

    肚子又叫了一声,安洛洛抓了抓自己的歪辫子,终于想起要望一眼挂钟。

    ——指针指向十二点四十,再过二十分钟就不再是“中午”,只能从吃午饭的时间过渡到吃下午茶的时间了。

    “……哎,中午了?那爸爸呢?”

    不是说“午饭做好就上来叫我吃饭”吗?

    他人呢?

    我午饭呢?

    安洛洛小朋友又抓了抓自己的歪辫子——成功抓散了,又胡乱撸下发圈重新绑起来——

    晃着脑袋,摸着肚子,到处张望着眼,她终于茫然地走出了玩具室。

    “爸爸……爸爸……爸爸?”

    安洛洛小朋友经常在家里找爸爸,喊爸爸,没别的原因,这就和普通小朋友喊“妈”的原理一样。

    “妈,我早饭呢”“妈,我袜子呢”“妈,午饭吃啥”“妈,我书包找不到了”“妈,晚上想吃狮子头”——

    而安洛洛喊“爸爸”也是这么个原理,毕竟全家只有爸爸能代表一日三餐,也只有爸爸能仔细认真地记牢她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丢去了哪里。

    相较而言,喊“妈”得不到任何有效回应,只会听到“去问你爸早饭吃啥”“帮我一起问他我袜子在哪”“我们中午要不出去下馆子”“书包丢了就重买呗”“啊我晚上不想吃狮子头我想吃青菜肉圆汤,你去跟你爸说”——

    然后爸爸会说:“隔着楼梯相互传话很好玩是吗,再乱喊你们俩晚上吃杂粮窝窝头。”

    妈妈:“老婆——”

    安洛洛:“爸——”

    此时也是一样的情况,安洛洛一门心思地到处找爸。

    她的寻找动作也不算很积极,毕竟安洛洛认为“星期六的爸爸不可能在家里消失”,肯定是藏在某个地方用吸尘器,才没听见我吧?

    所以她就只是张大嘴巴拖长声音,拖鞋吧嗒吧嗒地一步步走,跟个饿了八十天的小丧尸似的:

    “爸爸——爸——我午饭呢——中午吃什——”

    “……别吵。中午吃面条。”

    在小丧尸这样乱嗷一通的动静里,爸爸果然做出了有效回应。

    楼下响起一扇门打开的动静,安洛洛扒着楼梯栏杆往下看,就望见爸爸站在走廊上,侧身,低头,整理他的衣领。

    安洛洛眨了眨眼睛。

    “爸爸你很热吗?”

    即使是从二楼向下的俯视角度,阴阳眼也非常清晰地看见了他没来得及扣起的衣扣,与扣子里几块奇怪的印记。

    不管在家还是在外面,爸爸穿衣服是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的,而且……

    “爸爸,你刚才是去室外的小花园除草了吗?好像有很多蚊子叮你。”

    爸爸微微地停顿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停顿,他很快就将所有衣扣扣紧,又掩上了所有的印记。

    “是。入夏了,蚊子很多,外面也热。”

    他用一只手迅速挽起了略显散乱的长发,一只手则伸到了走廊另一侧看不见的黑暗里,似乎想把什么反锁起来。

    可安洛洛已经蹦下了楼梯到了一楼,她能清晰看见那是哪一扇门。

    “爸爸?你刚才不是去小花园除草吗?你锁妈妈卧室的门干嘛?对了对了,爸爸爸,我午饭呢,我午饭呢,你没买菜给我做午饭吗——我好饿啊——”

    爸爸:“……”

    爸爸这次没有再停顿,面对着嗒嗒嗒迅速接近自己的小丧尸,他镇定地将长发扎成了利落又端正的马尾辫,又刻意将角度扎歪了一点、松紧调整了一下,以此挡住耳后与颈后的痕迹。

    然后他直接捉住安洛洛乱挥的手,捏过小朋友好奇往后探的脸,将她转向厨房。

    “问题这么多做什么,不饿吗,吃面条去。”

    安洛洛:“……”

    安洛洛:“可面条在哪里?”

    爸爸:“反正不在这里,如果你不乖乖去餐厅等着,面条也不会出现在任何地方。”

    哦。

    安洛洛的确挺饿,便听话地跑去了餐厅,爬上桌子,坐等午饭。

    爸爸煮面的动作非常快速,砧板切得咚咚响,胡萝卜丝黄瓜丝很快就垒好。

    安洛洛探头看他从橱柜里拿东西,目露期待:“是鸡丝凉面吗?是爸爸昨天给我准备好的鸡丝麻酱拌凉面吗?果然午饭拖久一点是值得的,谢谢爸爸!”

    手里正拿着免水煮三分钟方便面的爸爸:“……”

    出于父爱,他停顿了两秒。

    但两秒后,他毅然决然地撕开了方便面的包装袋……

    “话说,爸爸,你刚才为什么想反锁妈妈卧室的门啊?妈妈在里面吗?又在睡懒觉吗?”

    安洛洛踢踢腿,有点不好意思:“这一上午我光顾着玩积木了都没跟妈妈说什么话啊,等吃过午饭我就找妈妈玩去。”

    爸爸:“……”

    爸爸回头默默望了她一眼,那一眼的情绪非常复杂。

    “……妈妈不在房间里睡懒觉。她有事出门了。”

    “啊——又是加班吗——”

    “是的,所以……”

    “那爸爸你为什么要反锁空房间呢?妈妈人不在就没有反锁的必要吧?”安洛洛小朋友搭积木时锻炼了一上午的逻辑思维相当顺滑:“我记得你平常不会反锁妈妈的房间门啊,除非是妈妈加完班后在里面睡觉,你跟我说不要进去吵醒她——但你刚才说妈妈去公司加班了——”

    “……”

    爸爸的生活经验与战斗经验同样丰富,爸爸冷静答复:“是的,妈妈去加班,而爸爸刚才在花园里除草,被蚊子叮了很多口,除完草后就又去给几个卧室喷了杀虫剂。因为妈妈房间里全是杀虫剂,所以爸爸刚才想要反锁。现在虽然给你做饭没来得及去反锁那个房间,洛洛也不要轻易进去——否则会杀虫剂中毒。”

    安洛洛:“……哦,哦……”

    “还有,今天中午吃鸡丝麻酱凉面。不要在饭桌上乱问别的了。”

    安洛洛:“好耶!”

    于是爸爸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方便面,认真地做起菜;安洛洛完全抛去了所有的疑问,摆着腿哼着歌期待“鸡丝凉面鸡丝凉面”……

    “吱呀。”

    然后,缓慢的,极缓慢的。

    阴影里的那扇门被推开了。

    “洛……洛……”

    安洛洛扭头望去,那角打开的房间门里,似乎有只手的影子在晃动。

    战战兢兢地,一点点往前挪,似乎想探出门边的手。

    “洛……快……救……”

    安洛洛眨眨自己的阴阳眼。

    “爸爸,”她手一指,“你关门时好像有个憔悴的女鬼被闷在里面,直接杀虫剂中毒了。”

    爸爸:“……”

    爸爸:“哦。那你去把门锁上。”

    安洛洛:“好哒。”

    她欢快地跑过去,欢快地反锁上门,又欢快地跑回了餐桌。

    “鸡丝凉面~鸡丝凉面~啦啦啦~爸爸我要配雪碧吃!”

    “好。”

    第304章 第二百零八十七课 隔壁的邻居一家很奇怪但也很可爱

    18栋的业主吴女士今天也在向隔壁邻居探头探脑。

    她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太太, 虽然儿子挣了不少钱将她接进城里的小别墅住,但几乎在山村里长了一辈子的老太太不太习惯都市的生活,不爱出门, 成天就爱待在屋子里养养花养养鸟, 还把花园的位置开辟成了田地种菜用……

    这个小区的中档独栋原本相互之间有着较遥远的距离, 但老太太只想着要种地,又不懂城市人的距离感、更不爱和物业打交道, 当年自顾自地抄着锄头就自己开垦田地了,便闷头从自家花园一路锄到了17栋的花园边——

    “阿姨。”

    吴老太太至今还记得, 一丛脆嫩的迎春花后探出一张脸来,对方温和又礼貌地扶住了她的锄头。

    “不好意思,这是我家花园。您……在种地?要我帮忙吗?”

    17栋的业主长得那叫一个好看,比画上的书上的电视机里的人都要好看, 站在一片灿烂的春花里还反衬得后者暗淡无光……好看得吴老太太一把年纪迷迷瞪瞪,也不知道城里人是不是都长这样,难怪村里人拼了命想往城里跑哦……

    虽然后来吴老太太意识到了不是所有城里人都长这样, 但她依旧很喜欢自己的邻居——相较长相,这个年轻人有着寻常年轻人没有的稳重, 他还有一个格外好的脾气,没骂她乱锄一通锄进自己家花园, 只是默不作声地填上了土又教她拨打物业电话, 再后来还帮着她开辟了菜地, 逢年过节又时不时地来送点礼, 和她聊聊天。

    吴老太太便也时不时地会从自己的菜地抬起头, 瞥一眼遥遥的邻居家花园有没有人在忙碌, 如果看见他了,就乐呵呵地挥挥手。

    晒被子, 晾衣服,修花枝,打毛线,提菜篮,清扫车道的灰尘……17栋的业主虽然是个年轻人,但生活节奏几乎与吴老太太同频,成天在家里家外忙忙碌碌,勤奋又节俭,真是越看越令人喜欢。

    老太太越喜欢一个年轻人就越想拉扯他帮他成家,所以吴老太太有段时间看见他就要问一句——

    “小洛啊,你有对象没啊?阿姨认识好多好姑娘,改天给你介绍……”

    洛·已婚数年·安:“……阿姨,我结婚了,而且这栋房子的业主是我妻子,不是我,我只是暂居此处。”

    吴老太太并不相信这份解释,因为她成天只看见小洛频繁进出、干活忙碌,却从来没看到过另一个女人——不管是陪着买菜还是陪着洗衣服——何况,对在落后山村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太太而言,她理所当然地默认一家之主是男人,而男人这样勤勉地打理家务,肯定是家里没有女人帮衬。

    洛安当然不可能和八十多岁的邻居老太太掰扯“我妻子如果在家我才不想让她早起去买菜做饭”“这就是她的房子她才是业主我还要每月付她房租”“现代人的婚姻观念和以前不同而她作为首富更加不可能也不需要理睬这种传统的家务活”……

    所以,每次老太太热情地要给他介绍对象,他就只能打哈哈过去。

    老太太看他如此坚定地继续“我已婚了”的“谎言”,便也不好再劝,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干什么脑补虚拟对象哦,城里人都这样吗,他这样的要是在村里才不愁找不到现实对象,送上门的媳妇能从村西排到村东……

    洛安:“……我已婚了,我真的已婚了,我没有骗人,我也没有找虚拟对象……”

    “那你媳妇人呢?”

    “……她工作忙。”

    老太太瞬间发出那种广告里特有的叹息:“哦,忙,忙啊,忙点好啊……”

    洛安:“……”

    我对象真不是幻想出来的透明人,也不要用看痴呆的眼神怜悯我!!

    洛安……运了好几口气才压住暗火,其实他根本不是多么“尊老爱幼”的大好人,平常走路上看到小孩会嫌烦、看到老人会幻视师父……

    起初他和18栋的邻居和善往来,不过是看她开辟了一块还不错的菜园,又佝偻着背想架上葡萄藤。

    葡萄藤。

    不管是小时候、游学时、下山后,洛安都喜欢在自己长居的地方栽上漂漂亮亮的葡萄藤,看着枝蔓缓缓缠绕过木架、又一点点缠绕着遮住阳光、给他留出有葡萄香味的、大片大片的舒适阴影——绕过孤独偏僻的小草屋,绕过深幽寂静的山门,后来又被他特意栽在了与师兄合租的那个老小区——

    可惜,结婚后,他就不能再种葡萄藤了。

    妻子的花园里种满了各式名贵的花种,形成的景观又花了大笔大笔的钱,似乎是她刚买下房子时找什么世界级园艺师设计培植的,洛安根本就不敢提出“去掉几个花丛给我搭葡萄架行吗”,他只能默默地维持着花园的原样,然后暗暗眼馋隔壁邻居的葡萄藤。

    邻居老太太虽然观念有点陈腐,但总归是个和善的老太太,和她打好关系时不时能吃到她自家栽种的葡萄,而且她耳背又容易犯困,有时他溜到她家菜园的葡萄藤下坐半小时,她也不会管他只在摇椅上抓着蒲扇打呼噜……

    再后来,老太太的儿子给她送了只猫崽,洛安去邻居家菜园的葡萄藤闲坐时,甚至还能逗逗猫。

    他其实挺喜欢毛茸茸的猫科动物,但妻子那个养谁谁死又成天在外浪的性子,会叫会跑要照顾的宠物还是算了吧。

    葡萄藤下,撸撸猫晒晒太阳,不需要做委托的休假时间真舒服,就连在外出差的妻子跟谁谁传出的绯闻都不是很气了……

    虽然后来洛安手头愈发阔绰,自己也私下买了自己的梧桐小院种葡萄藤,但到底是比不上直接去隔壁邻居的菜园方便。

    可惜,后来,他成了鬼。

    葡萄藤虽然能带来阴凉,但也是向阳而生的植物,而鬼魂连在白天去花园浇水都做不到……

    窗外又是一年春光烂漫,地缚灵只能呆在房子的阴影里。

    而隔壁的吴老太太在自己的菜地旁拄着锄头望了好几个月,也没见到邻居的身影。

    那个小洛精心打理的花园逐渐枯败下去,就像是失去了主人,灿烂的阳光下也再看不到晾起的衣服被子……

    是搬家了吗?

    也不知道过来道个别,唉,年轻人。

    吴老太太遥遥望着那片颓败的迎春花,无端有些难过。

    或许是人老了,见不得花谢吧。

    新搬来的业主似乎是个年轻靓丽的女娃,吴老太太开始频繁瞥见一辆辆五颜六色的夸张跑车飙出去的尾气,也能时不时看见送外卖送快递的服务员一波波过来敲响隔壁的门……当然,她所能看到的也只有背影。

    老太太扩展的菜园正对着隔壁栋繁茂的花园,她也只能看清花园后方的一扇窗户,如果当年小洛不是总在室外忙碌、通风换气晾晒衣物、还会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老太太是没这个眼力看清隔壁栋情况的。

    而新邻居从不接近枯败的花园,腐朽的花叶下,唯一的一扇窗户常年紧闭,又遮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窗帘。

    明明是被小洛打理得那么漂亮的独栋小楼,却荒废下去了。

    好可惜……

    直到某天。

    那扇封锁的窗户被轻轻敲动,一层层的窗帘被拽开。

    两团饺子大小的小肉手一点点摸出来,落灰的窗沿边缓缓探出一张圆圆的小脸。

    几个月大的安洛洛小朋友爬上了妈妈的床头柜,对着窗外的花园,扒着窗框,新奇地张望了许久。

    然后她一咧嘴,遥遥地冲那边的吴老太太比出一个比春光更灿烂的笑脸。

    ——紧接着被爸爸一把拎走,抓着奶瓶追着满地乱爬的她迅速赶来的爸爸非常痛苦。

    “你再乱爬……再乱爬……我警告你,再爬我们俩就同归于尽……”

    “*还没长牙的咯咯乱笑*”

    吴老太太:“……”

    不要紧吧,隔壁邻居家冒出了一个超级可爱的小孩子,然后又“嗖”地一下被怨念深重的黑暗吸走了??

    她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换老花镜了才会看见——

    但吴老太太之后拄着拐去商场换了副新老花镜,再看向隔壁邻居家,却依旧能看见那小孩。

    安洛洛小朋友一学会爬就开始满地乱爬,一学会走便满地乱走,一学会跑那就……

    上蹿下跳、旋转腾挪,霍霍她妈的衣柜首饰大车库,也霍霍她爸的头发衣服与精神状态。

    脚踩小蘑菇,牙咬迎春花,手抓篱笆墙,然后飞到秋千上到处晃悠,冒险精神和嘴里的小虎牙一起闪烁。

    阳光灿烂的时候尽情玩耍,然后,太阳消失了,就在无光的阴云下愉快地停下动作,向屋内不知名的阴影张开手臂。

    吴老太太依旧挥着锄头种地,也依旧时不时停下动作,跟邻居家的可爱小孩挥挥手。

    安洛洛很喜欢邻居家的老太太,上幼儿园前、两三岁时她总会背着水壶嗒嗒嗒跑过去,也会戴着大大的遮阳帽蹲在地上,抓虫子玩泥巴,偶尔给老太太带去一把自家花园重新开放的迎春花。

    因为小小孩就是很爱泥土、鲜花和头顶像是罩下另一个世界的葡萄藤架。

    而吴老太太也非常非常喜欢她,这个新来的小姑娘也有一双浅茶色的眼睛,也会用喜爱的眼神打量她菜园里的葡萄藤,有时候,她会错觉那栋房子的前主人根本没有搬家,就站在小女孩侧后一点点的位置,阳光找不到的屋檐阴影下。

    只是,可可爱爱的小娃娃很快就去上幼儿园了,周六周日也是被妈妈带着到处出门玩耍,她这个只能在下午种种地的老婆子看到她的机会再次减少……

    一年又一年,吴老太太继续在下午的阳光下蹒跚着走进自己的菜地,继续时不时瞥一眼邻居家的小花园。

    要是能看见小洛又站在那里就好了。

    要是能看见小姑娘在花丛里玩也不错。

    要是……

    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一年年的,她从八十多的老太太变成九十多的老太太,身体竟然一直还算硬朗。

    人老了就会觉得,花谢了总有再开的一天,再大的遗憾也总有覆过去的一天。

    而隔壁那栋曾被打理得格外漂亮的房子——

    “啪!!!”

    一声巨响,像是车尾气的轰鸣。

    小孩不经意摸开后重新锁上的窗,又一次,被锤开了。

    锤开的。用成年人的力气,爬上窗框的是成年人的手指,根根分明。

    一个陌生的女人爬上了窗户。

    花丛中,她头发乱蓬蓬的,穿着一件松垮垮的浴袍,脸色格外红润、鲜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往外爬,手脚并用又特别拼命——就像是某种从土里刨出洞来的小动物。

    她先把一纸袋方块包装的小东西窸窸窣窣倒进了花园,又呼哧呼哧地爬过窗沿。

    吴老太太推推老花镜。

    她放下锄头,伸出手,挥了挥。

    “你好啊——是洛洛妈妈吧——”

    女人的脸色一僵,她飞快抬头看来,神情窘迫又无助。

    吴老太太的老花镜看不见她浴袍下凄凄惨惨的状态,也看不清任何能从她神情看出的细节。

    她只看到一个试图从窗户往花园爬的年轻姑娘。

    说来奇怪,这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她看清了这家女主人的正面呢……

    “你好——我是隔壁的邻居——要来我的菜地坐坐吗?啊,对了——”

    老太太又高举起手挥动,每一丝皱纹都舒展开了。

    “小洛,你也好啊,好久不见!”

    “……嗯,吴阿姨,您好。好久不见。”

    手臂压过来,窗内的阴影露出半张脸。

    很久没见的邻居在阳光下冲她点了点头。

    他微笑介绍:“这是我妻子。”

    然后收紧了手臂。

    ——僵在窗框边的安各一个激灵,迅速手脚并用嗖嗖嗖往窗下爬去,但晚了,她的后腰再次被搂过去,出现在她背后的某人飞快将她抱回卧室——

    窗户“嘭”一声关紧,打招呼的邻居老太太有些迷茫地放下了手。

    半晌,想起什么,她又笑着重新举起了锄头。

    年轻人啊,多久以前的误会了,还惦记着呢。

    第305章 第二百零八十八课 需求不同步的话就巧妙地再次折中

    虽然女儿今天中午满脑子“凉面凉面麻酱凉面”, 还跟个傻子似的无视了她的求救信号,快乐地跑来帮她爸关门反锁,那副快乐又傻缺的小模样看得安各恨不得扑过去咬她……只要她能多一点点力气爬远一点点, 绝对要扑过去教训这个小呆子……

    然而, 然而。

    安洛洛小朋友的确从另外一个方面帮到了自己的妈咪。

    如果不是被她“念叨着凉面欢乐反锁”的举动气到了, 安各绝没有毅力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上火气昏后睡了片刻后又成功被气醒, 骤然燃起“我还不信逃不掉”的决心,然后从地上奋起、开始寻找出口——

    况且, 如果不是安洛洛的“鸡丝麻酱凉面”制作工序相对麻烦,她跳脱的行为模式又令爸爸不得不花上好一番功夫安(忽)抚(悠),确保她下午依旧会乖乖待在玩具室里……安各也不会得到那么一段足够的空闲时间。

    她于下午一点零四十分制定了自己宏伟的逃跑计划。

    然后于下午一点零五十一分跳窗时被对象抓回卧室。

    安各……身为一只毅力惊人的威猛豹豹,安各没有放弃。

    她才不是什么随手一捞就能捞回来的小猫咪!只使用区区一只手臂就想控制住她的行动——他休想——

    事实证明, 没有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豹豹的确很厉害。关窗后她到处挣扎的胳膊腿展现了极顽强的大猫特性。

    ——只是她的对手将横在她腰间的手迅速下滑,比软骨动物还要灵敏狡猾的——

    缠住了她的双腿再将其倒提向下,简单的一扣一压, 安各便脸朝下重新摔回床里,两手手腕还被他握在了一起。

    安各:“……”

    这个姿势瞬间激起了她许许多多的回忆。昨晚到现在, 可有太多回忆了。

    她又恼又羞,不甘地扭动起来:“放开、放开、凭什么、卧室里不准用工作技能作弊——”

    之前的自己是如何瞎了眼, 才会认定“玄学上的战斗力不代表格斗能力”啊??后方的混蛋明明是个再精明不过的武斗派, 她在地下拳馆混上三十年也破不开他的擒拿术!!

    ……不、不会, 我的拳头绝对还是家里最强的, 他这套动作肯定有哪里应用了玄学上我看不见的东西, 绝对是——

    扣住她双手的对象俯身, 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声。

    安各……安各立刻就软了手脚。

    那一声就跟往她脑子里下迷|药似的。

    ……绝对!是掺杂了某种讨厌的封建迷信!!

    她小声咕哝:“笑什么笑,觉得我挣扎的样子很好笑哦……”

    洛安打量她片刻, 直起身,又放开了桎梏。

    这人的兴趣是被示弱而不是被示强,所以【绝不能过分展现强势压制感】,这点他一直铭记在心。

    想要上顿吃完了随时有下顿,就必须随时注意保持“弱势”。

    “没有觉得很好笑。”

    他意有所指:“但,豹豹,你挣扎的力道有点大。”

    ——安各一低头,意识到自己刚刚扑腾手脚时已经把浴袍弄散了……话说,她披到身上时本就匆忙,根本没怎么扎好。

    威猛的豹豹并没有脸红,她之前所经历的夜晚——与早晨——与该死的整个上午——中,实在有太多细节比“浴袍散开”更值得脸红。

    所以她此时只是微微红了耳朵,抓住衣带,忿忿地往上拉。

    “那也没什么好笑的,”她一边系紧浴袍一边凶他:“还看,看什么看,不都是你弄的吗。”

    我自己弄出来的印记,所以才好看啊。

    洛安又忍不住笑起来,但在豹视眈眈下,他及时把这声笑调整为咳嗽。

    “豹豹,说真的,我没打算再继续。”

    他假惺惺道:“你需要休息一会儿,是不是?”

    安·饥肠辘辘·睡眠不足·体力透支·脱水严重·各:“……你说呢?!”

    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洛安温和地划掉了她身体状态的几个关键词:“可是,容我辩解几句,我喂你吃过早饭了,喝水也……”

    安各再次被激起了那多得可恶的回忆细节。

    她脸色通红地抄起枕头:“不准提——我告诉你喝水的那件事这辈子都不准提——明明跟我说好了——”

    那是看你哭得太惨太可怜,为了哄你才假装答应的。

    怎么可能不提呢,那种事……也不可能一辈子只一次啊。

    洛安轻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就像短暂触及阳光的冷血动物,一抹极深的贪婪悄悄浮现,又隐在最深处。

    就像是妻子总是乐此不疲地购买乱七八糟的衣服,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了——有些事,有些“玩法”,的确是玩了一次就会上瘾的。

    但威猛的豹豹还在打他,通过投掷呼呼作响的枕头。

    “我告诉你!我已经重新清醒了!我绝对不会再上当了!你休想——我绝对不会变成成人漫画里那种完全堕落的——”

    又一个知识盲区出现了。

    洛·没看过成人片·更没看过成人漫·依旧在某方面保持着诡异的纯洁·安有些疑惑:“成人漫画?什么堕落?怨魂吗?”

    安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休想再做——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我抓回来——”

    她砸完了枕头,手臂一指:“剩下的作案工具我已经抢先扔花园里了!你不至于厚着脸皮在邻居的视线下去捡吧?”

    为什么不能,邻居吴老太太九十多岁,老花镜十米之外近乎人畜不分,即使看见我去捡也会问我是不是在弯腰种豆子。

    况且就算看清了又如何,合法夫妇的必备工具而已,你几个月前发着烧进药店对柜台服务员嚷嚷“你们店里所有安全套全给我包上”也没见多羞涩啊。

    洛安属实不太懂妻子为何羞耻度忽高忽低,有时言语异常坦荡有时行为却异常拘谨——但他并没有在这时驳斥她,只是默默转身,拉开了她的床头柜抽屉。

    安各看见自己前几个月在药店包圆的大堆作案工具排排码在抽屉里。

    安各:“……”

    “你从来不整理第一层以下的抽屉,”第二层,第三层,对象叹息着拉开床头柜第一层外的所有抽屉,将一排排齐齐码好的东西给她看,“买东西还总是乱买一堆,全部扔给我收纳,即便是我整理这些也很费功夫……当然,唯一的好处是我自己不用花钱买了,也不用专门去囤。我自己买甚至很难找到合适的……而这些似乎是你全部包了大药店的存货?还是找厂家直接订购的?”

    安各:“……”

    片刻的寂静后,他扫了扫几层抽屉里一排排的小方盒,又若有所思地重新看向她。

    “为了腾出更多的收纳空间,豹豹,”对象提议时一脸纯良:“要不你努力一下,争取在这个星期用完?”

    安各:“……”

    坐在床上的安各立刻腾腾腾手脚并用倒退三米,然后一屁股跌到了地毯上。

    “豹豹,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来……”

    安各赶紧腾腾腾重新爬上床。

    “不干!不行!我不要!”

    虽然微微哆嗦,但安老板依旧发挥了优良的商(骗)人天赋,倒打一耙:“这根本就不是我买的!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买了这些——”

    “你看,”贤良的老婆拉开第五层抽屉,“这些都是你买买买时丢在购物袋里的小票,我全部帮你收拾好了,下面叠起的这一串都是你的亲笔签名。”

    安各:“……”

    山穷水尽,疑似无路。

    安各索性四肢一展,往床上一滩,使出终极大法——

    “呜呜呜呜安安——不要了——我好累好困——下面也难受——呜呜呜哇我不要啊你欺负我呜呜——”

    嗯,终极耍赖大法,就知道她会使这招。

    洛安十分无奈,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难受不适他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昨晚后半夜她昏睡时他也详细检查过——单看这只豹豹又是爬去挠门找女儿、又是蹦跶起来毁灭工具、又是蠢蠢欲动爬窗逃跑的——

    这哪里是“耗尽体力”了,虽然她手脚并用站不直的状态的确是累得不轻的表现,但洛安不觉得她“真的累得受不了”。

    攀岩、跳伞、跑马拉松20公里都轻轻松松的运动健将怎么可能只折腾小半天就失去全部精力,之前绿山旅行那次他气狠了故意使坏,她还能颤巍巍爬起来带孩子爬山游玩,最终坚持到傍晚才在机场倒下……

    欲望与体力同等强盛的纯阳之体可不是说着玩玩,作为与她相处十年的伴侣,洛安很清楚安各真正的“极限”在哪里。

    他毕竟只这样亲密地接触过她一个异性,拿出最高的专注度细细研究是理所当然的……

    “偏向”也好,“极限”也好,“阈值”也好……洛安虽然对这个时代的“成人作品”一窍不通,却对她一清二楚。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

    虽然“受不住过分刺激的感觉”和“体力完全耗至零累极”是两回事……

    但她此时的表现与其说是“太过分了不要”,更像是“想方设法找理由拒绝”。

    洛安站在床边,弯下腰,想更清晰地观察她的表情。

    安各又哆嗦了一下——好吧,他稍退几步,主动打开了锁上的卧室门。

    “放心。别哭。……不做了,真的。”

    终极耍赖大法果然是终极有效的,假哭的安各心里默默比了一个V,便乐颠颠地扑了过去:“午饭!午饭!老婆老婆我饿扁了——我也要吃鸡丝麻酱凉面,而且我要吃比那个小混蛋分量更大的大大碗——老婆你最好啦——”

    洛安……洛安一时很想把麻酱抹她脸上。

    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成天找他跟他撒娇就是为了吃吃吃,喊他就跟喊饭似的,吃完就把他甩开干各自的事,不是饭点就绝不会这样巴巴凑过来……

    还有今天是怎么了,个个都跟麻酱凉面杠上,知不知道他昨天在菜市场买的新鲜芝麻是想给你们俩做烧饼添料的,压根就没提前准备好麻酱,女儿非要点菜他只能从研磨开始做起,刚才好不容易做了一点酱给她拌凉面,又被洛洛哐哐吃光,碗都舔干净了……现在你点菜我又要从零开始做,而且这次没有半点“用上十分的功力抓紧做完这样就能回卧室”的原始动力……

    女儿也就算了,她年纪小,那你呢。

    耍赖撒娇才坚持了五分钟就光速切换成了嬉皮笑脸,诚意少得可怜。

    装也不装久一点,他假装配合都不方便。

    “呃,老婆?”

    老婆的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头。

    卧室里的光线半明半暗,老婆的神情非常微妙。

    安各又想往后缩了,但……

    “老婆,你一向言出必行的,是吧?”

    是吗。

    “说实话。”

    老婆又流露出一点阴恻恻的气息:“为什么不想和我继续了?你……在想什么别的事?”

    安各甚至分不清这是他故意演的还是真的。

    ……哪个正常人能在把对象折腾了整晚整早再加整个上午后理直气壮地继续散发幽怨气息啊?!他是演技炉火纯青了吗啊??

    安各有心想糊弄过去,但实在舍不得老婆真正生气,只能苦着脸道:“老婆……我是真的需要食物和睡眠……而且之前实在太……”

    “你到处进货奇怪玩具时还扬言说,要让我受到深刻教训,要跟我通宵达旦。你买了三抽屉的保险措施、买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玩具藏在衣柜里、昨天还买了大包大包的内……”

    安各赶紧伸手捂他嘴:“我知道我知道!别念了!”

    我那是以为你身体受不住才这样的!我从来没想过受不住的人是我自己!

    而且……而且……在我的预先设想里……那些刺激又亲密的夜晚本该是……

    洛安看懂了她的神情。

    不符合她的“预期”,更不是她现在的“偏好”。

    她或许的确打算和他鬼混数日,也或许对耗尽体力完全累垮并不介意,但昨晚和今天上午他所做的,或许是细节或许是方向,并没有符合她“期待许久的想象”。

    所以才要拒绝,想把这事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上。

    ……控制狂的老毛病,他早该想到。

    洛安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则点点头,装作无辜温良的样子走向厨房。

    “知道了,不问了……我这就去给你做面条。”

    但他的心情很不爽。

    自回来后,明明那么多次都由着你从背面了——而且一直一直都是最照顾你的感官,我压根就没有感官只是例行公事,就算后期采阴补阳舒服了点,到考虑到你的身体又不得不多次中途打住——

    好不容易重新尝到了点鲜活的滋味,而你明明也不是没享受到,却因为“偏好”这种问题挑挑剔剔地拒绝他,想要改日再来完美继续——

    你以为我自己妥协了多少“偏好”啊。

    你以为我忍耐着不去触碰过了多久。

    你以为……说打住就打住……仅尝个鲜就再次被迫禁止……面对那么诱人的可爱的对象却偏偏要转身去厨房继续做麻酱……

    对鲜活的男人是很容易的事吗?

    “轰”地一声,碗里的芝麻尽数粉碎在洛安的手下。

    厨房外探出一只支支吾吾的豹豹:“怎么啦老婆?微波炉炸了吗?”

    老婆气压低沉:“你以为,我是你吗。”

    豹豹……豹豹便默默缩了回去。

    洛安移开磨杵,看着杵头烧出的洞和磨碗底部的焦痕,稍稍冷静了一点。

    因为切实活过来了,所以……

    【欲求不满】,这种情绪也重新回到体内了。

    这种久违的暴躁与憋闷感……真不知是好是坏。

    洛安又想起了以前的那个自己,他是幸运的活着的,但却又不幸地需要忍耐、妥协许许多多的事情……

    许许多多,根本就没必要让自己那么难受,采取行动就能解决的事情。

    就像“气得人半夜睡不着”的八卦绯闻,其实只需要对妻子说一声“我很介意”,她便会立刻封锁关闭一切桃色消息。

    八年。

    艰难熬过的这八年,他绝非毫无长进。

    ——二十分钟后,洛安把拌好的面碗放在餐桌上,而洗过澡又换上全套家居服的豹豹欢天喜地地上了桌——虽然不得不在椅面和椅背上分别垫了张软垫,但依旧欢天喜地。

    老婆的手作麻酱拌鸡丝凉面,是真的好吃,她太想念这份属于盛夏的家常菜啦——这可是阔别了八年之久啊。

    “谢谢老婆,嘿嘿我还想喝可乐……”

    “豹豹,所以你期待了很久、想要我配合的新玩法是什么?”

    安各手里的筷子当啷掉进碗里。

    “什、什么,老婆我们不是不聊这事了吗……”

    饭桌上,老婆把冰可乐递给她,眼神就像易拉罐上的水珠。

    有些委屈的湿意,又带着一点冰凉的审视。

    “你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告诉我你一直以来暗暗幻想的‘重逢后如何如何放肆’,不管那是哪种你觉得‘太过分我不会接受’的玩法……只要你现在告诉我,豹豹……”

    安各恍惚听到了耳边嘶嘶的吐信声。

    可明明是下午,他坐在餐桌对面,手脚都老实规矩地放着。

    “只要你现在告诉我,你想玩什么。豹豹,我就会配合你玩什么。不论条件,不分场合。”

    最后,老婆眨眨眼,有些腼腆地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奇异的贤淑感与危险感再次杂糅出了安各脑子里的浆糊。

    即使她不被任何动作干扰,一手抓着冰可乐,一手抓着冰面碗,也清醒不过来。

    “我……我想玩……其实我……”

    洛安猜得对吗?

    ——是的,当然。

    对某人“八年间没有一次感觉”的事实依旧一无所知的安各当然不会体谅对象的欲求,在她看来,这段时间是自己的欲求远大于他,而昨晚发生的事更多是出于他对她的“惩罚”——

    而早上继续发生的事,无论是缠绕来的动作细节还是他刻意蛊惑自己的言行、新做出的“过分”玩法,都令安各有点惶恐,比起“好耶舒服我们继续吧”,她……

    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他这次有点不对劲”,便下意识地想要逃走,等掌握够了情报再回来,或者“要求他别这样奇奇怪怪,总之先按照我预先设想的来”。

    任性,胆小,又有点挑剔,想待在自己的安全区里……她隐隐拒绝他的初衷就是这么简单。

    孩子气十足,感知到一点点的“不符预想”,就吭哧吭哧逃回窝里了。

    卧室里的豹豹就是个娇气的小女孩,但谁让她只会和全世界最爱惜自己的人待在卧室里呢,她也没办法学来“大方爽朗”“懂得妥协”的经验啊。

    ……当然了,“普通日常要求与我亲热的丈夫”与“阔别八年没闻见肉腥味暗地里眼神晦涩的丈夫”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豹豹会感到恐慌想要逃跑也是非常明智的举动……

    洛安太清楚她有多敏感多娇气,毕竟是他自己养成的麻烦习惯。

    他也太清楚这样多可爱,所以一分钟也忍不了就想继续勾引出她逃回窝里的爪爪——

    “真,真的吗?什么玩法都可以吗?”

    “当然。”

    “……完完全全按照我的预想与期待?”

    “当然。全部按你的剧本来。”

    于是,一分钟也不到。

    缩在窝里的爪爪重新探出来。

    “我、我想玩那种……角色扮演的……然后刺激一点点的……”

    “嗯,好啊。”

    “老婆你要穿那种衣服……就,很好撕的暴露的……”

    “没问题。”

    “……等我补好觉了陪过洛洛玩好了,明晚九点洛洛一上床我们就玩!”

    “明晚?”

    “……不不不,就今晚!今晚我可以的!老婆我还有很多体力!”

    老婆灿烂一笑,这次笑容的真实度是百分之百的。

    “好,那你多吃点吧,不够锅里还有。”

    第306章 六一特别篇

    前注:是正文背景里的故事嗷!

    妈妈不太爱过春节, 爸爸不太爱过圣诞节,生日又是不仅自己过还要一并给妈妈准备礼物的日子,所以, 对安洛洛小朋友而言, 唯有“六一儿童节”这天——

    是实打实百分百的, 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快乐节日。

    更何况今年这一天她所就读的小学会放全天假,不是“寒假暑假中稀松平常的某天”, 更不是“大家都会休息的传统日子”,而是唯独属于她的, 上满整整四天学后迎来的稀有闪光星期五——

    “儿童节!儿童节!儿童节!”

    从床上直直坐起,安洛洛小朋友光速掀开被子,拍灭了还未响起的蘑菇小闹钟。

    牙没刷脸没洗,连鞋也没穿, 她就顶着一头乱发蹦出了房间。

    要问儿童节该怎么玩,过这个快乐节日能享受着怎样稀有的快乐,以至于首富的女儿都这样兴高采烈, 答案当然是——

    “动物园!动物园!动物园!”

    蹦下楼梯,蹦过走廊, 再哐地一声撞开房门,安洛洛小朋友一路双手高举, 就跟运动会在看台喊口号似的——

    “动物园!动物园!妈咪、妈咪、妈咪快带我去动物园——”

    父母卧室的大床上, 安洛洛小朋友宛如炮弹般降落。

    “动物园!妈咪!起床!动物园!妈咪!”

    被窝里的妈妈发出一声混沌又痛苦的咕哝, 没有回应, 只是把被子又往脸上拉了些。

    “妈咪!妈咪!动物园!动物园!”

    “呃……”

    见无法撼动她, 安洛洛便高高蹦起再下落:“妈咪——宝贝妈咪——世界上最最最亲爱的宝贝妈咪——”

    她每喊一个字就蹦一下, 床垫被两只小脚踩得砰砰响,最亲爱的宝贝妈咪被迫在被窝里摇来晃去, 又被女儿不停扑过来摇摇抱抱或亲亲,最终却依旧坚定地拽住了被子。

    妈妈:“闭嘴。”

    安洛洛:“妈——咪——”

    妈妈钻去了被子更深处,声音咬牙切齿。

    “闭!嘴!”

    安洛洛撇撇嘴。

    要问为什么以前只要被她称呼“妈咪”就有求必应的妈妈偏偏在今天破天荒冷淡……

    “洛洛,”主卧旁的洗漱间拉开门,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牙刷杯的爸爸神情是少有的困倦,“怎么今天这么早起来。”

    他瞥了眼时钟,确认是清晨五点一刻。

    的确是自己寻常起床的时间,也的确是除他之外的全家人绝不会清醒的时间。

    可女儿的脸上不带半点困意,她眉飞色舞地举起双手,就像站上演讲台发表讲话的大总统:

    “今天是儿童节!!儿——童——节——妈咪要带我去动物园!!!”

    被窝里的妻子阴仄仄地“啧”了一声。

    “你,现在就带她去动物园,”她说,“然后直接把她丢在那里,自己回来。”

    洛安:“……”

    孩子不是当年你自己吵着要生的,不要现在凭着起床气就决定遗弃啊。

    原本他想教训女儿几句,但看妻子这样只好开口劝:“好了好了,别……”

    安洛洛却眼睛一亮:“动物园!现在就去动物园!爸爸可以把我丢到老虎笼里吗?拜托爸爸现在就把我丢到老虎笼里吧!!”

    爸爸:“……”

    起床气十足的妈妈恨恨一锤枕头:“老虎笼?你想得美!我要让你爸把你放到猴山里!你就跟猴子玩蹦蹦床去吧,臭小鬼!”

    安洛洛扑过去抱她:“我不要——妈咪——把我丢去老虎笼——”

    行吧。

    爸爸对不上她俩的脑电波,他默默转身继续洗脸刷牙,把后面乒乒乓乓的吵闹关在了门外面。

    今天是儿童节,而儿童节的女儿总是会散发出最蓬勃活泼的能量、兴高采烈地去动物园里玩一整天……不,不仅仅是女儿。

    洛安烘干毛巾挂好,再开门出来时,床上的两个已经滚作一团,你咬我我咬你,张牙舞爪活力满满。

    他目不斜视地路过这一团往外走,并不想去搭理。

    ……一想到今天要带两个吵闹儿童顶着六月的大太阳去假期人挤人的动物园玩一整天,他的太阳穴已经提前开始幻痛了。

    为什么会有儿童节。

    ……她们又为什么每年儿童节都要去挤人最多规模最大的动物园,平常看豹子看老虎的次数还不够吗??

    【数小时后】

    五点多就蹦起床的安洛洛小朋友赶在动物园开门的第一刻就冲了进去,所以起初的排队情况倒还好,人流量也比洛安预期低很多。

    虽然这是首都最大的大型野生动物园,虽然妻子每次儿童节带着女儿来玩都不会刻意包场——“在儿童节禁止其他的小朋友观看豹子老虎是很不人道的,美丽帅气的东西应当大家一起欣赏”——但她们俩跑得快又活力十足,妻子又是这家动物园的VIP大客户,各式项目速通渠道还是能避开许多节假日的人流。

    早上五点多就被女儿弄起来的安各虽然嘴上骂骂咧咧、情绪萎靡不振,但进了动物园后,她比女儿还要激动,把安洛洛往肩膀上一扛就直奔豹子笼——

    虽然洛安觉得她让女儿坐在自己脖子上抓着她脚脖子到处跑不是出于伟大的母爱,仅仅是因为如果不把不断欢呼“老虎老虎”的女儿抓牢了,安洛洛绝对要铆足劲抢先跑去老虎笼——而这是豹子控绝不允许的事。

    不过,她们来得再早,速通得再快……

    洛安向下压紧了自己的棒球帽,又左右避开了推来挤去的陌生人胳膊,一并把自己的存在感在熙攘的人群中压到最稀薄。

    远远的,他望向挤在人群最中心大呼小叫的妻女叹了口气。

    来得再早,坐上再宽敞的游园小火车,这两个人终归还是会混到人山人海里的。

    因为……不管起初玩什么项目……

    一旦到了“大型猫科动物园区”,这两个人就会扎根在那里,死活不走了。

    他们七点半进园,一个小时就速通了所有游乐项目,洛安甚至有幸体验了摩托车速度的三座脚踩自行车,旁边两个抱着快点玩完去豹笼/虎笼的心情几乎把脚踏板踩成了风火轮——

    然后,九点整抵达大猫猫园区。

    再然后……

    嘈杂的人声、炽烈的阳光、拥挤的陌生人们带来的汗水与气味中,洛安低头默默看了眼腕表。

    现在是下午一点整。

    而他已经在这里默默等了四小时,眼见着四周的环境从宽敞变成拥挤,眼见着本还算幽静的园区挤满乌压压的人,而前方在豹笼与虎笼区域间闪转腾挪的母女俩依旧在大呼小叫,还次次都能扒开越聚越多的人群、挤到最近的距离最好的视角。

    ……唉。

    洛安紧了紧身上的东西——女儿的卡通双肩包、妻子的豹纹手提包、乱七八糟每次都要买一堆的动物园纪念品——他左手右手甚至各拿着一杯冰镇薄荷柠檬汁,前面那旋风般到处窜的一大一小时不时会窜回来示意他递吸管、然后吭着头喝口水——再喊着“豹子”或“老虎”激动地窜回去。

    哦,也不只喝水,十二点时她们也跑回来一趟,比喝水多停留了三分钟——然后抓走他提前做好放在饭盒里的三明治和饭团就跑了,连句“好吃”都没来得及留下。

    到了饭点就跑过来,过了饭点就被甩开。

    洛安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动物园饲养员没区别了。

    不,饲养员处境都要比他好一些……他瞥见不远处的老虎笼里饲养员提着钢桶穿着胶鞋踩进去,头顶的兜帽扫过园内繁茂的树木……

    起码饲养员不用挤在成山成海的游客里,也不用帮老虎豹子端水拿包。

    人群好烦,太阳好晒,四周好吵,他头好疼。

    想像以前那样缩去角落的阴影里……但六月份的动物园阴影里,早就挤满了形形色色注意防晒的女游客,洛安仅是往那边稍稍挪动就能闻到防晒霜与化妆品混杂的味道。

    还能听见她们瞥着他窃窃私语、小声议论,时不时发出嬉笑。

    谁让他面无表情地守在这,同时拎着海绵宝宝小书包与豹纹银链手提包呢。

    哦,对了。

    洛安有气无力地抬抬眼,看向上空。

    他今天穿的衬衫扣眼共六个,而完全不考虑“手够不够拿”的妻女正好买了6个气球。

    红绿蓝、紫绿粉。

    差不多能凑齐彩虹色的6个大气球被他分别系在了扣眼上固定,因为手上系着的拎着的大包小包太多,他实在是拿不下了。

    况且气球不比纪念品和包,放在低处挤来挤去肯定会弄破,为了气球的完好,他只能系在身上。

    ……平心而论,洛安漠然地想,要是我去动物园看见有个男人衬衫扣眼上分别系着六只大气球提着豹纹手提包站在不远处,我也会想对他指指点点的……

    他们家每年儿童节都要来首都这家人巨多的动物园,而且每年的游玩程序到最后都是他和一堆东西站在园区旁的人群里等上数个小时……每年,每次,每个儿童节……

    谁让他家里养了两个爱过节的儿童。

    某人最近还蠢蠢欲动跟他提什么二胎。

    她想都别想。想都别想。

    ——“妈咪,爸爸是不是快被挤没了啊?”

    看完老虎吃饭全过程的安洛洛小朋友终于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注意到了远在世界另一个阴暗角落的爸爸,“他好像被挤到很后面的位置了,我快看不见……”

    “哪里哪里,”还在看花豹舔爪子的安各心不在焉,“你爸好找得很啊,每次儿童节来动物园他不都在后面帮我们俩拿包吗,找你的包就能找到,再不济就找五颜六色的大气球,感觉很阴郁的彩色气球大蘑菇下肯定就是你爸了。”

    安洛洛:“……”

    妈咪,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样习以为常的描述本身就有点不太对劲。

    安洛洛盯了四个小时,她最爱的老虎已经吃过饭打哈欠睡午觉了,所以她最上头的时刻也过去了。

    安洛洛小朋友便短暂地拾回了对爸爸的关怀之情。

    “爸爸拿了好多东西啊,感觉很累,”她拉拉妈妈的袖子,“我们也是时候去别的地方看看了,妈咪,找个地方让爸爸把手里的东西放一放吧?”

    安各其实没看够豹子,也不觉得老婆顶着一堆气球等在远处的样子很可怜——

    谈恋爱时他陪她逛动物园可是能从日出逛到日落的,天性自闭的老婆就是待在人多的地方气场会变阴郁,那不过是他最寻常的状态,离开人群哄两句就能自然转好。

    真要是夺走他手里的大包小包、问他累不累要不要她叫助理来帮忙,他反倒会阴阳怪气好几天……

    不过,唔。

    安各瞥了眼离他不远的阴影处,叽叽喳喳的女孩们在阴凉处嬉笑打闹,眼看就要挤到他身上。

    虽然隔着很远她看不清老婆的具体神情,但气球上空的阴郁气压总体感觉是“麻了木了不想动了放弃治疗”,他大概率不会再努力退避的,被哪个陌生人挤不是挤。

    安各迅速扛着女儿往回走。

    “走走走,找你爸去,我们换个人少点的地方看豹豹。”

    “还有老虎……”

    “还有老虎!”

    【十五分钟后】

    “你怎么想起来带我到这?”

    洛安在储物柜里挨个放下大包小包,又揉了揉手腕,“还以为你们要在那里待到天黑……”

    离开了过多的陌生人与过于嘈杂的环境,他的情绪果然缓和了许多:“不继续多玩玩吗?我会等你们,没问题的。”

    安各拽过换了衣服就要往里跑的女儿,又拽过他往园区里走:“你也一起玩啊,老等在外面多没意思……而且这个园区是我前几个月单独投资建立、不对外开放的,里面还有乘凉的茶桌板凳,你坐里面看着我们玩也比站外面舒服多了。”

    其实是去年儿童节见老婆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后就投资建立的,毕竟,在安各的概念里,去年才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来动物园过儿童节”——但安各刚刚自己的确看豹子出神又遗忘了“老婆在远处被挤来挤去”,不太好意思在这时邀功。

    洛安刚想细问“你什么时候在这个动物园投资项目”,走在最前头的女儿已经甩开了爸爸妈妈的手,尖叫一声扑了进去——

    快乐的那种尖叫,扑进小小的毛茸茸的组成的海洋。

    小豹子,小老虎,大型猫科动物的幼崽们聚集在一起,就趴在软软的草丛中,无害地冲她抬起眼睛。

    不远处的饲养员走过来,亲切地指引她安全接触这些小动物。

    “……虽然长成的大型肉食动物不能接近彼此的领域也不能养在一起,但培养几只相对亲人的幼崽一起玩玩,还是可以的。”

    安各远远地冲那边的属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弄点果汁和茶叶:“反正只需要在儿童节这一天让女儿近距离玩玩,我觉得也不会破坏动物本身的……”

    洛安环视四下几乎安静无人的环境,又看着这一地乱跑的虎崽和豹崽。

    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想把野兽的幼崽安全健康地培养成“温顺任吸”,又在世界级的大规模动物园里创造出这个私人环境……肯定又花了不少钱。

    但是,当然。

    “豹豹,你真厉害,”他笑着说,“这等于是送给女儿和你自己的儿童节礼物?”

    有小豹子有小老虎,明显就是母女俩自己的乐园。

    安·其实只是不想老婆被人挤来挤去·各:“啊……嗯……”

    总不能说“是给你的儿童节礼物”吧。

    安各破天荒有点不好意思,她挠挠脸,刚想说什么,又被女儿拽了过去:“妈咪,妈咪,帮我和咪咪拍照——”

    “……不要给新认识的小老虎起名咪咪!”

    一大一小很快就被毛茸茸吸引过去,再次遗忘了远处的爸爸——

    但洛安此时也不再烦闷了,远离了人群,远离了噪音,他坐在茶桌边捧过一杯茶,心情是进动物园来第一次感到“放松”。

    其实他也不反感妻女对这些毛茸茸的痴迷,十年如一日地陪过来了,他当然不是完全无感的,只是对豹子老虎没有那么大的热情,以此支撑他在人群中保持积极情绪而已……但话又说回来,年年看年年吸,她俩对豹子老虎的爱还真是浓厚到他无法理解,不在同一个思考频道与同一个物种的动物到底哪里值得这样热爱……

    “嗷。”

    洛安低头。

    一颗小巧的豹爪正搭在他裤管上,见他看过来,爪子缩了缩,又翻过来,露出一张梅花状的软垫。

    “嗷~”

    一条短短的老虎尾巴扫过他的鞋背,顶着王字花纹的另一颗毛脑袋悄咪咪探了出来。

    洛安:“……”

    洛安沉吟片刻,放下了茶杯。

    【五分钟后】

    “……妈咪,我的咪咪呢?”

    安洛洛扑在草丛里找来找去:“咪咪——”

    “都告诉你不要给新认识的小老虎瞎取名,肯定惹人家生气……”

    安各叉着腰教训她,但也有点疑惑:“我刚才还抱在怀里的那只小金钱豹呢,怎么也突然不见了……”

    安洛洛扭过头,突然“啊”地喊了一声。

    然后又是一声凄惨的“啊”。

    “……怎么了?看见鬼了啊?”

    安各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

    小豹子,小老虎,一只只一爪爪的,扎堆般黏在了远方的茶桌旁。

    女儿捉住的“咪咪”小老虎正趴在他头上勾他头发,而她刚刚抱过的小金钱豹待在那人的膝盖上掀肚皮,个个奶声奶气地围在洛安旁边嗷呜乱叫,像一团团毛茸茸的棉花糖。

    安各:“……”

    安各转头看训导员。

    训导员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那位先生大概是,嗯,比较少见的,吸猫体质……”

    安洛洛才不管什么体质不体质的,她立刻喊了出来:“干什么啊!那帮崽子没爸爸的吗?!”

    安各也一边撸起袖子往那走一边拔高声音:“黏什么叫什么,走走走去去去,你们这帮猫科动物没对象的吗?”

    第307章 第二百零八十九课 人夫感这种诱人的东西并非纯爱可以欣赏

    “作为陆地上最快的动物, 猎豹最快时可媲美一辆全速的小型汽车……”

    电视上这部动物介绍片早就看过许多许多遍,安各却依旧饶有兴致地盯着画面上的豹子,欣赏那些随着它奔跑时逐步舒展、闪动的豹纹。

    “……又兼具绝佳的平衡能力, 所以我们可以说, 猎豹是一位相当飒爽的老司机, 由它开车绝不会翻车……”

    这个有些不恰当的冷笑话也是从小到大听了许多许多遍了,但安各仍然和小时候守在电视机前一样, 配合地笑出了声。

    “妈咪。妈咪。妈咪——”

    电视外的沙发上传来了不满的呼唤:“快点换台,你都霸占电视一个多小时了, 我要看老虎老虎老虎——而且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片子了,我要看少儿频道新出的小老虎历险记——”

    唯独这和小时候不同,看电视不再是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也不再是一个人守在电视机前, 总有臭小鬼在旁边闹腾。

    要换台要看动画片要抢遥控器,没有一刻钟不闹腾。

    “小孩子家家看什么老虎,”欣赏豹子的安各眼睛没挪, 只是一巴掌拍过去,“多看看豹子, 才能跑得快长得高。”

    正埋在旁边的抱枕后、于沙发夹缝里找东西的安洛洛小朋友立刻恼怒回头。

    “臭老妈说话就说话,不准拍我屁股!”

    嘁。

    要人换台时就是甜甜的“妈咪”, 生起气来就是“臭老妈”, 这见风使舵又由着脾性发挥的变脸功夫, 也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

    ↑言传身教的罪魁祸首

    安各撇撇嘴, 立刻上手又掐了两把小孩圆滚滚的屁股蛋:“怎么啦怎么啦, 你是你妈我生的, 别说拍了,掐也好亲也好都是我——”

    臭老妈!!

    安洛洛登时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她忿忿扭开,在沙发上乱滚了两圈就伸手回来要报复:“那我也要掐你亲你拍拍你的——”

    “安洛洛。”

    第三道声音在这时陡然出现,沙发靠背上投下微凉的阴影。

    “你不是在写作业吗,为什么会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

    这是个看似疑问句的陈述句,问话人比妈妈的语气平和多了,安洛洛小朋友却狠狠打了个哆嗦。

    她赶忙举起自己之前塞进沙发夹缝的手自证清白:“我,我在写作业!刚才是在找笔!笔!我我用来写作业的笔不小心掉进沙发缝里了!”

    “那,你用来写作业的笔,为什么会掉进电视前的沙发缝里?”

    “我、我我我……”

    真可怜。

    安各斜眼瞥了下正关注女儿学习情况的丈夫,他站在沙发后,一手抱着收纳箱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似乎刚才是在做整理除尘的家务活,半张脸都被防尘口罩遮了一半,只露出一双剔透的茶色眼睛来,辨不清具体的神色。

    但即使只露出一双眼睛,也吓得安洛洛小朋友还在结巴地“我我我”,手里攥的自动小铅笔几乎浸满手汗。

    毕竟从一开始,她爸爸喊她“认真写完周末的家庭作业,早点写好就能早点玩”时,就不是让她把本子和笔偷渡到客厅小茶几上,然后写两笔作业看两眼电视机。

    ……真可怜。

    安各又瞥了一眼女儿即将彻底哭丧下去的小脸,轻咳一声,主动伸手摞起了茶几上散落的作业本、教科书和文具——以丈夫的眼力绝对是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清楚女儿没在好好写作业,现在缓慢提问不过是想逐步施压让她承认错误——

    安各想了想,便正大光明地把摞起的本子们推到自己身后,又在他的注视下拿过靠枕掩住,再搂过女儿。

    她的意思也做得很明显。

    “洛洛宝贝也记不清了啊,”安各大大咧咧地说,“笔啊尺子啊橡皮啊,谁能说得清这种小东西塞在哪里啊,再说了,沙发夹缝原本就容易乱放东西,你说对不对啊老婆?”

    他的视线轻轻转过来,原本有些威严的审视淡去,安各窥见里面浮出一抹“你怎么又无脑宠女儿”的无奈。

    嘿嘿。

    安各这几天对老婆总是有点忍不住得寸进尺,见状,立刻回以一个更灿烂的笑。

    老婆避开视线:“……就算是小东西,但原本也不该到处乱放……”

    从爸爸变幻的语气里敏锐嗅到了缓和的机会,安洛洛小朋友登时举手:“爸爸爸,沙发缝里就是很容易乱放小东西!而且、而且我一小时前才看见妈妈往沙发缝里偷偷摸摸藏小东西,是一盒方方的——”

    安各瞬间捂住了这熊孩子的嘴。

    “臭小鬼说什么胡话呢!妈妈明明什么东西也没往沙发里藏!赶紧的去老实写作业!”

    还有,你妈我明明在帮你开脱,你怎么恩将仇报了啊?成天就知道给妈挖坑不知道帮妈填坑!

    “唔、唔唔唔——”

    老婆:“……”

    老婆一愣,继而摇了摇头。

    “好吧。不管如何,洛洛,先认真把作业写完再看电视,你的老师周五才找过我……”

    “老婆~安安老婆~”安各再次打断他,她一边抱着女儿一边往上挪,刻意向他的脸凑近,“星期天就别聊这些扫兴的话啦,女儿肯定会认认真真写好作业的,老婆~”

    老婆再次顿住。

    安各之前就听他在电话背景音里被女儿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后来又听他提过“周四时又被女儿老师叫去,是期末模拟测试的事”云云,所以她很清楚,以他的个性,原本绝对会在这个周末好好跟女儿算账,把小朋友原本无忧无虑的假期弄得凄凄惨惨……

    但她也很清楚,比起女儿那万年不变的学习成绩,某人最近被其他的“事”哄得心情很好,所以,便也可以再次轻轻放过。

    果然。

    他叹息一声,却没有继续再问下去,最后那点属于“严肃家长”的压迫感散去,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安各松开了安洛洛,小家伙往后一倒,瘫在妈妈肚子上松了口气。

    她嘀咕:“看来爸爸这几天心情挺好的,这也能让我混过去。”

    能不好吗,这几天你妈咪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啊。

    ……咳咳,也不能算是这几天,或许是未来的两天……嗯,也不能算是牺牲……咳咳。

    是,现在是周日晚八点。

    距离安洛洛小朋友假期结束周一上学还有几小时,距离她这个学期的运动会开始还有四天,距离她老实写完所有家庭作业收拾书包还有半小时,距离——

    距离安各一边斯哈斯哈炫着凉面一边嘿嘿嘿要求老婆“陪我玩我想玩的play”,也已经过去了一周。

    是的,整整一周。

    安各上周原本怀着“老婆不好好养病必要狠狠教训”的心情奋力工作、便腾出了一周的空闲想要认真监督他让他安分养伤,但亲眼(并亲身)意识到老婆逐渐痊愈好转、又被他的种种表现带跑后——

    安老板不再限制他干活了,于是洛安这周格外快乐地重新接过了家务;

    安老板不再沉迷工作集中开会了,她朝九晚五地上下班,同时又把原定在“未来两周后”的重要工作处理了一波;

    安老板也不再和老婆闹脾气,在家里望着越来越健康又似乎越来越安分的老婆,她原本“秋后算账”的打算再次推后,反开始狠狠动歪心思了,脑子里那辆属于豹豹的高速跑车正式嗡嗡开动。

    正事已经快要全部忙完,善后程序又急不来一时半会,看重的老婆孩子全部回到了安全区,吃得饱睡得暖还能跟不再距离遥远的对象日常亲亲抱抱……

    那,一般,不也就爱琢磨那什么吗。

    ……正如之前曾无数次强调、洛安也数次分析过的,安各这人,和“禁欲”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豹想要,豹得到,美人老婆成天在眼前晃,放着不吃是傻子哦。

    虽然她真得到了会装委屈嗷嗷叫,但她得不到又抓心挠肝地特别想——

    而这一周她又是真没吃到。

    是,继上周周五晚上老婆缠着她胡闹了一通后,安各就再也没跟他有什么深入交流了。

    安各原本周六晚上就想“嘿嘿嘿老婆来玩啊”,结果炫过凉面后被跑出玩具室拿零食的女儿发现,所以就……

    所以剩下半天全用来陪女儿玩了,出门遛娃逛街又第N次刷过动物园,一天下来后理所当然地睡倒在床上,一觉到天亮。

    醒来后是周日中午,她大惊失色地反问老婆“怎么没叫我起来嘿嘿嘿”,老婆无语答复“我又不是什么禽兽”。

    谁啊,谁能忍心把陪着女儿玩累的妻子强行弄醒啊,她真正需要休息的时候他当然也不会再起那方面的兴趣——不管生理上有多么不满。

    说到底,某人的“欲求不满”还是大部分建立在“心理得不到回应”“情绪上被拒绝”的基础上,当妻子非常热情积极地表示“老婆老婆其实我还有很多期待已久的方法嘿嘿嘿”时,洛安本身的“不满焦躁”便被缓解大半,剩下那些纯粹生理上的冲动就非常平和了——

    说到底,一个做鬼时就不会轻易失去理智、能把积蓄八年的空窗期仅仅控制在一夜加一上午还没真正越界的男人,压制他自己纯粹的生理需求,反而比放纵轻松许多。

    更何况他活着的时候和妻子度过的那三年也次次要为她大大小小的出差妥协克制,现实中总有着这样那样的因素需要额外考虑,夫妻生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一味满足私欲……

    隐隐的,骨子里,比起平起平坐的“伴侣”,洛安依旧将安各看作自己的【家主】,

    侍奉家主的低贱妾生子可无权在对方没兴致的时候主动要求,他能做得最多的,也只是瞄准合适的时机、地点与她的心情,再做出精确的【引诱】。

    就像他从未对妻子切实恳求过“再做一次好不好”,他只会挑选合适的角度露出那张她最喜爱的脸,然后等待她主动开口。

    洛安终归戴过那顶无归境的白斗笠,有些渴望暗地里或许早就成长为千尺幽潭,实际仅仅流出几滴水被对方盛接在掌心,他就能得到“满足”。

    接着,欢欣地看着对方捧在掌心的那几滴水,背地里摁下所有即将漫出地底石缝的深潭。

    他当然会偷偷梦想一个亲密无间的蜜月。

    但如果对方口头说了一句“我也好想天天跟你多点时间相处”,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感到满足,摁下“不合时宜的白日梦”,悉心帮她整理接下来一个月的出差行李。

    安各注意到他是真的摁下了想法,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点悔意。

    早知道就不陪女儿玩那么嗨了,一觉睡醒后老婆就自动把需求清零又变成了禁欲系,之前他那么热情主动,她还以为自己能顺势回到蜜月期,重新拥有那个亲亲热热的小男朋友……

    唔。

    “那今晚也不做啊。”

    洛安却眨了眨眼。

    “不是你说,要按你的方法来玩吗?随便你,豹豹,什么时候都可以。”

    哎?

    ——一反常态又令安各无比惊喜的,是他这次不再像之前那样,在一次热情得有些吃不消的体验后,又主动退避三舍,回到冷淡得吃不消的感觉里。

    老婆说到做到,答应过的“全按照你想玩的来”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取消,只是把全部主动权交给了她,既不主动提起,也不开口催促,时间、地点、方式——一切静等她安排。

    而男人和女人毕竟是不同的存在,安老板嘴上说得急吼吼,实际却摩拳擦掌地倒腾起了“事前安排”,反而不急了。

    这可是老婆第一次答应“什么都按照我的想法来”哎!

    那肯定要做足所有准备,慢慢来,慢慢来……

    譬如安排个小蜜月啦,譬如再把原定的一星期不去公司延长点多陪陪老婆啦,譬如趁着洛洛宝贝在准备运动会劝说她去参加某某少儿马拉松训练营的集体活动……虽然那活动满打满算也只会让洛洛宝贝外宿一夜……星期一放学后她坐上巴士跟老师同学们去露个营星期二下午就回来了……

    “但老婆我这都是为了你精心规划的嗷,四舍五入一下,到时候洛洛宝贝会有整整两天不在家啊,两天!我们好久好久没过过两天的二人世界了,每次只能在九十点后进了卧室再私下说说话,呜呜,整整两天……”

    安各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我当初干嘛非想要孩子来着?”

    正在翻阅月度夏令营小册子的老婆:“不知道,别问我。”

    ……安洛洛小朋友暂且不知道父母那偶尔想把她丢出外太空的心情,也不知道她跟爸爸依依不舍地表示“周一晚上要参加学校组织的马拉松露营不能回家吃饭了”时爸爸恨不得往她便当盒里塞上一个月的伙食……

    总之,今晚,离女儿一去不返(?)的星期一只差几小时的今晚。

    安各在晚上十点后进了卧室,已经洗漱完毕。

    一周都过去了,教训也全部淡忘了,她重新跃跃欲试、迫不及待。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老婆半靠在床头读书,长发像是一条逶迤而下的暗河。

    ……安各不受控制地想起几小时前他做家务的样子,戴着口罩又戴了一顶防尘帽,围裙在腰后扎紧,耳后的头发也仔仔细细地盘成一个髻扎紧,忙碌中微微歪过头在客厅的沙发后停顿,检查女儿的家庭作业……

    用的还是家里的木筷子,古朴又日常,明明只是做着清扫、除尘、整理扫帚间杂物这样的事,背影却像是隐入山野烟尘里。

    又有烟火气,又格外……动人心弦。

    现在,晚上过九点了,女儿看不见的房间里,他又披下头发,被她挑选的灯、床与枕头簇拥着,用冷淡的表情注视手里的图书。

    ……呜呜。

    安各其实看电视时就想扑上去了。

    到底该如何描述的,不同于他样貌、气质的另一种美,是“为人父”还是“为人夫”呢——这种专属的贤惠感放在老婆这样的男人身上真的真的——

    她甩开拖鞋就爬上床,飞快地压到他膝盖上,往前一扑。

    “安安老婆~”

    他手里的书被扑倒在旁边,但安各无暇顾及。

    不管是那本相较以前疑似图画更加丰富的“图书”,还是他此时相较刚才略显冷淡的表情。

    虽然这一周他们没刻意发生什么,但安各每夜都会期待又神秘地跟他预告说“老婆老婆我为那两天准备了好多好多刺激的好东西”,老婆则会无奈地笑笑,示意她早点睡觉休息,然后关灯把她抱进怀里。

    总体气氛是非常和谐的,所以安各今晚没有任何怀疑。

    “老婆~”愉快的心情与色心交织在一起,她跟个采花流氓似的贴过去嗅了嗅他,“头发才洗完吹干吗?甜甜的葡萄味,你换洗发水啦?嘿嘿嘿,你好香啊……”

    她一个月前就把主卧隔间浴室里带香型的洗浴用品全换成葡萄香型了,换只狗进浴室洗也是一个味,这是明知故问的调戏。

    但老婆没答话。

    他伸手拿过那本被她挤开的书,声音冷漠:“快十一点了,早点熄灯,早点休息。”

    安各依旧没察觉不对劲。

    她贴紧了他的耳朵开始吹气:“老婆……反正离洛洛周一上学也没多久了……要不我们今晚就开始吧?”

    老婆推了推她。

    “关灯睡觉。”

    “老婆,我重要的工作这次全部仔细处理好了,下周和下下周都能在家陪你,所以就算洛洛回家了,我们也能继续趁她上学的时候……”

    安各不再说话,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会遭到拒绝,不是他说“随她的高兴随时开始”吗——她直接亲上了他的嘴唇。

    洛安偏开脸,唇蹭过他颊边。

    “快十一点了,早点睡。”

    安各轻哼一声:“谁会想着明天早起啊,你不是特别喜欢在早上继续做吗?”

    “……”

    得不到回答,安各便直接伸手扯他睡衣扣子,反正她这里是从没有重重考量左右忍耐的,想要就要——

    “明天我要早起,准备露营的行李,”老婆突然开口说,“然后陪洛洛去露营,不在家里待了。”

    “……哈?”

    “等洛洛露营结束了,我新接了一份委托,最短也要出差两星期……”

    “哈?!”

    安各暧昧拽他扣子的手猛地揪住他衣领:“你什么意思?我不是提前一周和你约好了啊?我们说好过两人世界——”

    “我临时有工作,所以不能履约,”老婆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回复,“你以前不也经常这么对我干吗,有什么值得生气。”

    安各:“……”

    安各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干嘛?晚上在客厅时不还好得很吗?现在突然跟我发什么脾气?”

    老婆抿嘴:“我没跟你发脾气。”

    “你骗人,你一抿嘴就是已经气得要死了又要憋在心里,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睁眼瞎了啊?”

    “……”

    沉默半晌后,老婆推开她,撇过脸,嘴抿得更紧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安各……安各一时呆坐在床上,就跟每个终于发现老婆在生气又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憨憨直男一样,半晌,愁苦又暴躁地挠了挠头发。

    “你生什么气啊!你到底突然怎么了啊!发生了什么你就不能好好说——”

    只是,区别于就是不会好好说话的小女生,洛安恶狠狠地伸手,将那本一直被她胡乱推走的书扔在他们俩中间。

    “你自己看。你·的·兴·趣,是不是?最想要最期待又最不敢告诉我的玩法,是吧?”

    安各:“……”

    如遭雷劈,电闪雷鸣,安各了悟了一切。

    而且,往往,就像每个摸不着头脑的憨憨一样,她的确是犯了大错,对象并不是在无理取闹。

    “你、你你你……”她此时结巴得就跟被爸爸发现没在好好写作业的安洛洛小朋友,“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没没……”

    洛安冷笑。

    “刚才去清理杂物,发现了这些被你抛在柜子里的书。你有一大箱、两大箱、三大箱……哦不,三大架子的书箱,而这只是最上面最薄的一本……”

    哗啦啦的图画被翻开,活色生香的图片夹杂着无数条激动的笔记映在床头灯下。

    对象的茶色眼睛此时似乎要化作阴冷的蛇瞳。

    “别告诉我这些感叹号不是你写的,这些笔记跟你没关系,这些‘好想跟老婆玩’‘好刺激好刺激’都不是你的感想啊?!”

    安各咽了一口口水。

    “我、我、我不是……”她虚弱道,“你听我解释……”

    “什么解释?你要怎么解释?!”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放出这样的威压:“你听着,安各,不管我之前怎么答应你的,这种玩法,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你想得美——”

    用力到泛青的指尖,正扣着漫画书上几个大字。

    成人漫画书。

    不,与其说是大字,不如说是字母。

    N ·T ·R

    安各小声逼逼:“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他扣着书的手微微颤抖,气得脸色发白,“我的妻子背着我有三大架子装满这种漫画书的书箱,成人主题也就算了,但内容是清一色的夫妻主角,妻子遭到黄毛角色强迫后堕落与黄毛——你还在这堆书上写了这么多‘感觉好刺激’的备注——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想?!”

    安各绝望闭眼。

    她大声坦白:“是,我的确在你不在的时候偷偷喜欢上了NTR,我私底下特别想试试但不敢跟你说的玩法就是这个,但我绝对没有把你的角色代入那个丈夫!我看书时觉得刺激是因为我总是把你代入那个妻子角色,然后我自己代入黄毛!!”

    洛安:“……”

    洛安手不抖了,脸不白了,凝滞半晌,深深地皱起了眉,又迷茫地松开。

    “你?什么?谁?”

    安各为了哄好老婆什么面子里子也不要了,捂住脸将自己最深处的xp大吼出声——

    “我是黄毛!人妻感就是很香啊!!!”

    洛安:“……”

    洛安:???

    第308章 第二百零九十课 虚伪的爱好者请务必尝一尝真实的体验

    作为一个女儿快八岁却连片都没看过的深山老古董, 晚上在家拿着鸡毛掸子去扫帚间除尘时意外在地下二层发现了三大架子垃圾般堆在角落的书箱,心想妻子又把她用过的东西乱堆乱放,但这些书籍自己根本没印象, 估计是他还在做鬼时她拿回家的东西……于是怀着“说不定是什么还需要的工作文件”的单纯想法拿出最上面一本书翻了翻……

    然后, 图片映入眼帘。

    那一刻, 历经无数怨魂鬼怪的天师,是惊恐的。

    惊恐。

    ……平生第一次, 他错觉眼睛看到了很脏很脏的东西,错觉眼睛也变得很脏很脏了, 而他却没有升起“把它挖出来洗干净或者直接碾烂”的想法,他只想着……

    这是谁买的书?

    这是谁——把这种书放在他家里——污染他的家和他的眼睛——要是让他知道了这是谁——

    “啊。”

    可混乱的惊恐与质疑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洛安勉强翻过不堪入目的内容又忽视不堪入目的封面,就发现封皮后那张空白的扉页——这本漫画唯一称得上“纯洁”的扉页——

    两个大大咧咧的钢笔大字,“安各”。

    洛安:“……”

    谁啊?谁会在这种可怕又肮脏的漫画书上署自己名啊??

    ……她是笨蛋吗??

    连开脱与自我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洛安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手僵硬地抓起那本漫画,勉强耐下心翻看。

    是, 他的确知道妻子是个新时代的开放人;

    是,他也明白她车技一流不管在哪个层面都是老司机;

    是, 他已经接受并了解了少女时代的妻子就对两性方面的私密跃跃欲试,任何事她只要好奇想要就肯定会试图扒拉过来搞清楚, 所以小电影也好图文也好……

    可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老古董抓着鸡毛掸子的手微微颤抖。

    越往下翻, 他越想冲回客厅直接对她挥鸡毛掸子——

    虽然每个人的兴趣爱好都是自由的, 新时代的大家也很开放, 但……这究竟是什么啊?!

    出轨、强迫、崩坏、还有……ci堕?好家伙, 原来这就是她上星期欲言又止他却没听懂的词……收藏了这么多这么多的主题漫画, 怪不得她会差点脱口而出……这个词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她原来……

    有那么一瞬间,强烈的震惊、错愕、畏惧、与愤怒中, 洛安甚至产生了反胃感。

    将这种事印刷成毫无遮掩的文字、图片或影像娱乐用已经超出了深山老古董的阈值,更何况他根本无法理解——女性角色被强迫后反而欢愉沉沦,自愿变成另一种卑微的——

    对洛安而言,这没有半点刺激。

    因为这些事这些行为他几乎亲眼见过,这一切都会令他联想到……自己的母亲。

    破坏一段婚姻,搅浑幸福的结局,为了让心上人的爱情崩坏尽一切努力轻贱自己……这种事……他受不了……绝对……

    “我没办法接受这个。”

    床头灯的灯光也似乎令阴阳眼感到眩晕了,洛安不禁扶住额头:“为什么你会对这种设定感兴趣?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你又开始厌倦婚姻这种……”

    我就知道老婆肯定接受不了,发现后就会胡思乱想的。

    安各低着头坐在他面前,又羞又窘地抠着床单,只是支支吾吾。

    哪个人能轻易把自己最深层的xp大声吼出来啊……这种东西一般是即便死了也要诈尸回去销毁记录的才对……众所周知,现代人私底下偷偷摸摸的xp系统别说超越伦理了都超越性别种族了,她不就是多看了几本NTR……

    然而,老婆的神情实在是太恍惚了。

    安各生怕他要连夜打包行李跑路,羞于解释也只能硬逼着自己继续解释——

    “老婆,不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想着出轨也没想着体验什么道德沦丧的事——”安各低着头跪在床上,呈一个标准的认错姿势——坐位体前屈——并奋力伸手拍打那本漫画书:“我是这个!这个!老婆我怎么可能代入女主角啊!我看这种漫画的时候只是一味代入这个黄毛角色!我单纯觉得当黄毛强迫别人对象很爽而已!”

    “你……不是想变成里面的女角色……”

    “是的!是的!老婆老婆,像这种小黄漫小黄文没人会认真代入三观评判阅读啊,抛开脑子爽就完事了,我也只是抛开脑子后代入了黄毛觉得很爽——”

    “黄毛……也就是……主角婚姻的破坏者?”

    “老婆,不能这么分析啊,一般人看这种漫画不会用正常三观上纲上线的,刺激就完事了,这也就是个背景设定——更何况我根本就没关注其他元素,只要是有夫之妇的女主角我都会爱看黄毛对她强取豪夺——我没想在和你的关系里被强取豪夺,我代入的是黄毛,我想强取豪夺别的——”

    老婆的神情一变再变,最终定格在更冷漠的怒火里。

    “所以……你是觉得和我还不够刺激……便另外看上了哪个……有妇之夫?”

    安各:“……”

    已经坐位体前屈式道歉的豹豹又是一个大大的趴伏大礼,脸都要趴到床上了。

    她凄厉大呼:“老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能代入现实想啊——老婆我清清白白绝对没觊觎过哪个现实的有妇之夫!!”

    哦。

    洛安其实依旧非常怀疑,但她啪啪跪下去趴床道歉的架势太可怜了。

    “起来说话,”他揉按着眉心,“我没听明白。你仔细讲清楚。你的意思是不代入现实……这种漫画只是单纯无聊找乐子……”

    “对对对!老婆它只是漫画而已!它和现实没关系!”

    “可这么多的数量……这么多的笔记备注……这是你深藏的一种……爱好?你爱好抢别人对象?”

    “不是抢别人对象!”

    安各急忙再次辩白:“我代入自己是黄毛,然后每次都会把你代入成我强迫的对象!!”

    洛安:“……”

    洛安低头,伸手点了点那个姿势明显不符合正常人体结构、仿佛端着两桶火药炮弹的超丰满女主角。

    “你,会把这个,代入我?”

    原本伏床道歉的豹豹立刻一个猛扑,打开了他的手。

    “老婆你不准乱点这张图!”她紧张又愤怒,“老婆我告诉你,正常女人是绝对不会有这种身材的!你别想了!而且你不准乱碰!”

    洛安:“……”

    洛安:“你刚才还说,漫画只是漫画,和现实无关。”

    “你是我对象了!漫画里和现实里的都不能碰!”

    “……所以,你能看各式各样超级过分的漫画,我连拿手点一下也不能点?”

    豹豹虽然依旧在做坐位体前屈式道歉,但语气却格外理直气壮、斗志高昂:“对!!”

    洛安:“……”

    所以,就这种堪称控制狂晚期的极端占有欲,她究竟是怎么迷上NTR的?还觉得和他玩这种东西会很刺激??

    不,等等……或许是因为……

    望着妻子趴在那儿的发顶,与她那“呜呜呜老婆我真没有”的辩白,洛安终于理清了一些思路。

    新奇产生刺激,这是大多数普通人的本能。

    关系稳定的会感到厌倦,关系混乱的会渴望稳定,同理,喜欢纯爱作品的或许是因为现实中找不到渴望的纯洁爱情,而喜欢NTR的……

    “安各。你是不是觉得,粗口、凌辱、强迫,这些极其直白粗暴的元素……还有强取豪夺与关系崩坏……”他慢慢地说,“你一次都没体验过,所以很新颖很好奇,才会觉得很刺激?”

    安各:“……”

    安各:“老婆你这么说显得我好像是拼命作死又被惯坏的笨蛋。”

    难道不是吗,极尽隐忍地对你好,你说不要就不做,几乎事事把你的需求放到第一位,顾忌你要上班顾忌你要出差……你反而觉得“温柔”有点无聊,“粗暴”“强迫”才更加刺激了。

    太典型的豹豹行为,没经历过的、没拥有过的就特别好奇、想要到手,也不管那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就像告诫猫猫一万次“不准乱碰壁炉”,但还是会伸爪子去撩火苗,烫到了才知道往回缩。

    至于这些元素里更上一层的NTR……什么代入黄毛强取豪夺的……

    呵呵。

    洛安彻底理解了妻子这一套兴趣爱好的底层逻辑。

    但他面上没有露出端倪,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抬起脸。

    安各惊喜抬脸:“老婆你原谅我啦?”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诚如你所说,这只是浮于纸面的个人爱好,刚才是我代入现实,反应过度了。”

    老婆的手下滑,又摸上了她的脸颊,轻缓安抚之意很浓。

    “但我还是要说,”他幽幽道,“豹豹,你的爱好,我不理解。”

    安各:“……”

    破烂诚恳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很破烂。”

    安各:“……嗯、嗯……我也知道……我知道了……”

    沉重的羞耻感令安各再次低头往下埋,脸重新埋回被单,又继续往下埋,似乎渴望钻进床底下的异次元黑洞。

    “但是,我之前已经答应了你按你最想玩的玩法来,就要信守诺言。”

    上方的老婆却突然话锋一转:“你的爱好如此,也不能强迫你改正……所以,来玩吧。你之前是说想让我角色扮演吧?也就是NTR式的角色扮演?”

    嗯??

    安各猛地抬起脸,错愕又惊喜。

    “你是黄毛,对吧。那我是女主角,别人的妻子……”

    “不、不是,”安各脱口而出,“就算你代入角色了也不可以是别人的妻子,你只能是我老婆——”

    好的,这笨蛋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矛盾点又多了一个。

    洛安点头:“那我是你的安安老婆。你现在是个陌生人,想把我夺走。”

    “哎……”

    “就这样角色扮演。那开始吧。”

    安各晕乎乎的,还没从“老婆竟然愿意理解我”“老婆竟然还肯陪我玩”“老婆怎么对我这么好”的大馅饼里反应过来,就见老婆神情一变,被她抓住的手臂瞬间抽走。

    他一把挥开她,直接站起,警惕又冷漠。

    “你是谁。别碰我。”

    安各:“……”

    很对啊老婆!就是这种“别人对象”的感觉!意外演起来很好嘛!

    她欣喜地凑过去:“老婆——”

    老婆皱紧眉,遥遥地退远。

    “这是我和我妻子的卧室。”他拉开门,“你,出去。”

    安各:“……”

    安各:“啊?”

    老婆停顿片刻,见她不动,又抿紧嘴,自己踏出了卧室。

    “算了。你已经把这里弄脏了……我去客房睡。陌生人,你最好在明早之前离开,否则我会通知我妻子。”

    “哐”一声,房门合上。

    眼看着老婆离开的安各:“……”

    “等等?啊??”

    第309章 第二百零九十一课 敲代码的时候如果相互矛盾就只能重启了

    星期一的早饭桌上很热闹, 即使早餐已经出锅上桌,厨房的灶台和砧板依旧在爸爸手中忙碌。

    因为她今晚就要去参加学校组织的、为期两天一夜的露营活动,所以爸爸把她的便当盒塞得满满的, 还有求必应。

    “爸爸, 再拿一把的章鱼小香肠~”

    “嗯。”

    “爸爸, 还有这个,这个, 水果沙拉里要放好多葡萄~”

    “嗯。”

    “炸藕圆子旁边要插小旗子!牙签和彩纸做的小旗子!”

    “嗯。”

    “蛋饼上要用巧克力酱涂老虎的花纹!就是那个‘王’字形!”

    “嗯。还要什么?”

    安洛洛想了想,属实想不到新菜谱了。

    要知道, “有求必应的爸爸”是她很少碰到的情况,“和运动社团的同学老师一起去露营”也是她的初次经历,她也不知道应该带什么零嘴好……几天前得知她报名了露营活动的父母表现平平淡淡,昨晚也是帮她收拾好行李就赶她去睡觉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安洛洛没从爸爸妈妈身上看出“不舍”,更多的是“催促”……就仿佛他俩巴不得她离开似的……

    但应该是错觉吧,我可是全家最重要的宝贝, 爸爸妈妈最舍不得我啦。

    不过,在之前那样日常平淡的衬托下, 安洛洛小朋友没觉得今天去露营会遭遇特殊对待。

    突然听见爸爸今早说“想带什么零嘴都给你做”是意外之喜,她噼里啪啦点了一堆却只是以前去公园野餐时的常例点心, 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别的菜谱……

    她扭头看向妈妈:“妈妈今天中午的工作便当有什么?”

    爸爸给妈妈准备的工作便当肯定有一堆精心制作的小零食, 不知道点什么菜时, 跟着妈妈的午饭菜谱走准没错!

    正趴在餐桌上的妈妈动了动脑袋。

    不知为何, 从今早起, 妈妈就像一滩毛茸茸的饼那样趴在那, 并发出非常阴郁的咕哝。

    “妈妈中午……没有工作便当……因为妈妈今天不去公司……”

    因为妈妈特意预留出两天想待在家里和你爸爸玩耍。

    可是你爸爸他不仅拒绝玩耍,昨晚还跑去客房睡觉了。

    ……真的跑去客房睡觉了!!还把门反锁了!!反应过来后给他打电话吼他开门, 他竟然还说“陌生人别和我说话”把她直接拉黑了!!

    对昨夜一无所知的安洛洛小朋友:“嗯?什么?妈妈你在说什么啊?好小声我听不见哎?”

    “……因为妈妈……”

    “因为妈妈昨晚有事出差了,”系着围裙的爸爸拿着锅铲走过来,将最后一袋做好的小香肠打包完毕,又叠进女儿的野营餐盒:“妈妈这两天去了很远的地方办公,中午爸爸不用给她准备工作便当。”

    安洛洛:“?”

    安洛洛扭头看看餐桌那边摊下去的豹豹饼,又看看厨房这边给自己包扎餐盒的爸爸。

    “妈妈去出差了吗?昨晚就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吗?”

    “是的。”

    安洛洛眨眨眼,又望望那边的妈妈,后者发出的低落咕哝似乎更阴郁了,在餐厅背景里从一滩毛茸茸的豹豹饼变成了一滩瘪下去的豹豹饼干。

    她手一指。

    “妈妈不就在那里吗?”

    “不在哦,”爸爸微笑着给她背上书包,“那里嘀嘀咕咕的家伙是个陌生人,我不认识她。”

    安洛洛:“……”

    “好了,去玄关穿鞋子吧,准备上学……那边那个陌生人,过来,拿上车钥匙,开车送我女儿上学去。”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第一时间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又干了什么错事哦,笨蛋妈妈。

    那边的妈妈在呼应下游魂般飘过来,嘴里嘀嘀咕咕,但手上却很老实地接过车钥匙,又老实地抬起胳膊,让爸爸给她穿外套、打领带。

    神似她刚才瘫在早餐桌上阿巴阿巴地被爸爸支起来夹菜添饭,明明自己就有手有脚。

    ……我四岁就不要爸爸喂早饭了!似乎干了错事但也依旧被喂早饭被穿衣服打领带,妈妈究竟阴郁什么呢!

    反正爸爸再气妈妈也不会让她饿肚子或者衣冠不整……话说他这真的是生气的表现吗……

    他们俩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哦。

    最后妈妈随便用脚勾了一双球鞋下来,无精打采地往里一踏就要往前走。

    爸爸止住她往前踏的动作,弯腰系鞋带,动作顺滑又自然。

    “你既然要开车出门就一定要检查鞋带……”

    妈妈却踢了踢鞋,阴阳怪气:“干嘛啊,你老婆去外地出差了你还在这里给陌生人系鞋带,你这样你老婆知道吗。”

    爸爸快速系完鞋带:“不知道,知道了大概会气得呼哧呼哧吧,所以我不会告诉她,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她一出差离开我就去到处寻找鞋带散开的陌生女人,然后弯腰给她系鞋带。”

    妈妈:“*气得呼哧呼哧的鼻音*”

    中间的安洛洛小朋友:“……”

    所以他们俩到底在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啊!

    背着书包坐上车,一路到了学校门口,安洛洛小朋友依旧没能搞懂。

    父母之间奇奇怪怪的对话与氛围甚至让她产生了“今晚不在家住和同学露营真是太幸运了”的感觉。

    等到了校门口,爸爸下车去和即将带队野营的老师说话,安洛洛小朋友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似乎能把七岁半的小朋友拉到十七岁的沧桑年纪。

    “妈妈啊,”她无奈地问道,“你究竟又做了什么,才会和爸爸玩这种只会气死自己的奇怪游戏?”

    方向盘上颓丧的豹豹饼:“……”

    “臭小鬼赶紧下车赶紧上学!不准用‘你是笨蛋吗’的眼神怜悯你妈咪!”

    “为了安慰你,我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妈妈虽然有时很笨蛋但谁让你是我妈妈……”

    “去上学!去上学!赶紧的去上学!”

    安洛洛小朋友摇着脑袋背着书包上学去了,背影仿佛是个沧桑的老父亲,似乎下一秒就要背着一袋橘子回来。

    下一秒:“算了。妈咪妈咪,这是爸爸给我的章鱼小香肠,分你一袋吧。你多吃点啊,别太沮丧啦,反正爸爸再气也不会跟你离婚的。”

    得到女儿一袋子零食安慰的安各:“……”

    虽然不是橘子,但还不如递橘子呢!!

    她低头狠嘬了一口女儿的刘海,又拽了下她的辫子(“喂臭老妈!!”),便悲愤地趴回了方向盘。

    半晌后,目送着女儿消失在校门口,又悲愤地撕开了小香肠包装袋。

    老婆特制章鱼小香肠,切出的花刀非常漂亮,边缘焦香的煎制口感又正正好,脆脆嫩嫩的,闻着太香了。

    所以再悲愤也是能吃得下去的,还越吃越上头……

    等洛安和老师说过话,拉开车门再次坐上副驾驶上,豹豹已经嘎吱嘎吱吃完了小半袋的章鱼香肠。

    听到隔壁拉安全带的动静,她没抬头,只是咕哝:“老婆我口好渴,我要喝水。”

    一口气吃掉半袋子煎香肠当然会口渴啊,而且出门前特意泡好的柠檬水就放在你的车载便携水杯里吧。

    洛安本想指出这个,但也难为她一边吧唧吃零食一边继续塑造出“可怜巴巴”的语气,他沉默地抽出水杯,开盖递给她。

    “接下来开车回家吗?还是去哪里?”

    “去趟超市,洛洛今早点了一堆菜谱,家里的香肠面包和零食都要补充……”

    “那些东西我直接叫人买好上门配送就行。别的呢?”

    “还缺几根除尘用的鸡毛掸子,”老婆淡淡道,“昨晚看你漫画时情绪不稳,旧掸子意外掐断了。”

    安各:“……”

    安各:“那我叫人和香肠面包一起买……”

    “还要补充几个书架,那些摆书箱用的旧书架也意外被掐断了。”

    安各:“……”

    是有多意外才能一并掐断鸡毛掸子和书架啊??

    原本还算和谐的车厢气氛终于破功,安各咬着小香肠瞪他:“你果然还是生气了吧?特别介意我的爱好啊?嘴上说着不介意结果你从昨晚报复我报复到现在啊?!”

    “我没有。”

    “你就是——”

    “我没有。”

    老婆冷冷地合上水杯口——是的他们刚才一边吵一边呈现出“一个人抓着水杯喂水一个人边吃小香肠边喝”的举动——见她不渴了,洛安这才将水杯重新放回杯架。

    “我没有。”他再次强调,“‘把你当成陌生人’,这不是你要求的玩法吗。”

    安各气死了:“既然真把我当成陌生人,就别坐我的车啊——”

    老婆:“哦。”

    然后他低头就解安全带。

    安各……安各立刻拉手刹打方向盘:“行驶中了行驶中了!……不准下车也不准摔车门!”

    “不会摔,陌生大老板的跑车车门摔掉漆了我可赔不起。”

    “……不会让你赔的!你是我老婆好不好,别说摔掉漆了,如果任何车你不喜欢了就直接换一辆开啊!”

    老婆轻哼一声。

    “我的妻子也是很有钱的大老板,”他言辞间铁骨铮铮,“我是不会被陌生人一辆跑车轻易收买的。”

    安各:“……你够了吧!你差不多够了啊!再闹,再阴阳怪气,我直接开去酒店在光天化日之下撕你衣服你信不信啊!”

    老婆便放开了安全带,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

    “你又想干嘛?”

    “给我妻子打电话。有陌生人把我绑进她车里不让我下车,还要带我去酒店强迫我。”

    “……”

    “喂。豹豹?啊,她在外地开会,不接我电话。”

    “……”

    “那算了。我直接报警。”

    “……”

    安各一脚刹车,“唰”地一下拐进路边的停车位。

    她摘下墨镜,气势汹汹地扭过头,直接扯过他的手机丢去车后座。

    老婆侧身拍了拍车窗,语气棒读:“啊,救命,陌生人要强迫我,有谁能来救救我……”

    “不准演了!我警告你不准演了!”

    嘁。

    洛安停止棒读,转身,平静地对上已到极限、呼哧呼哧的豹豹气球。

    “我没有再生你的气,也没有刻意报复你,”他诚恳道,“我只是在配合你的要求玩你喜欢的NTR。”

    ——这其实是百分百的实话,自从昨夜理清妻子这堆奇异爱好的底层逻辑后洛安就明白她压根不可能喜欢NTR,只是典型的“叶公好龙”,所以他真的很配合在演……

    当然了,他真的没有被陌生人强取豪夺的经验,再配合演技也没法精湛起来,难免掺入阴阳怪气。

    可安各手一指:“你压根就不打算陪我玩!而且这是什么NTR!从昨晚到现在你和‘陌生人’什么也没发生!!”

    那不然呢,你真以为自己见到“安安老婆”和“陌生黄毛”发生关系会高兴啊。

    洛安也没想到这人气了一早上还没理清楚,就只顾着瞎生气了——他只好长叹一声,摇摇头,安各险些错觉看见了今早略显沧桑的女儿。

    【妈咪你是笨蛋吧】

    “豹豹,那按你的意思来。到底我哪里没演好?”

    ……他刚才绝对在心里嘀咕她是个笨蛋!他的心里话肯定没这么好声好气的!

    “你哪里都没演好!NTR最关键的就是进度啊!一般一本二十多页的涩涩漫画,第三页主角就妥协跟黄毛嘿嘿嘿了——”安各提高声音,“你昨晚还和我分房睡——还把门反锁!!知不知道NTR本里的超性感人妻女主永远是穿着特别暴露的睡衣然后不关窗不关门不盖被子睡床上的啊!!”

    洛安:“……”

    我不知道。我又不爱好NTR。

    更何况……

    “听你这么一总结,”洛安指出,“那家伙不是明摆着想被对象以外的人袭击吗。”

    而且,没常识吗,不关窗不关门,黄毛不来也会有小偷来的。

    安各气得双爪乱挥:“那当然了——NTR本就是要被袭击啊——人妻/夫感满满的纯洁贤良主角突然被黄毛袭击,然后背弃自己的家庭也要沉沦在刺激的欲——”

    “哪有你这样壁垒这么高的!”豹豹气得不停掐他胳膊,“哪有你这样的!你这样的家伙被NTR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啊!你为什么不随便一点!为什么不给别人袭击你的机会啊!”

    所以你为什么还会因为“我自己对象不可能被NTR”愤怒不已啊,你真的知道自己在怒吼什么内容吗。

    洛安又好气又好笑,面上还是稳住了自己。

    “好吧。那从现在开始我不拒绝了,全部按照你的指导来。”

    “……要欲拒还迎地对待黄毛?要一边喊着不要一边觉得对方比自己的伴侣更棒?你真的懂得NTR的真谛了吗?真的就按照漫画里的步骤演,要在第三页的进度就被轻松得手啊??”

    洛安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会严格按照漫画内容,漫画台词复现,这样总行吧?”

    安各眯了眯眼,啪一下压过他的靠背。

    “我不信。你现在就改正。然后演给我看。”

    “……”

    这可是早上八点,只贴了一层薄薄防窥膜的车里。

    洛安一个“不”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她就“啊呜”一口咬了过来。

    狠狠地咬住他的脸,然后乱亲一通。

    “怎么样!”瘪了一早上的黄毛坏蛋气焰嚣张,“现在拿我没办法吧!你对象可没办法再来救你了!这种滋味你根本没尝过吧!哈哈哈哈!你的脸上已经有了我的牙印——你现在不干净了,再也没脸去见你对象了!”

    洛安:“……”

    怎么有人能笨蛋到令人气得牙痒痒,又同时可爱得想左揉右揉呢。

    洛安轻咳一声,再次压住了自己的冲动。

    必须要让这笨蛋彻底明白……

    他撇过头,适时调整脸上的气血,在恰好的阳光下显出一抹微红的“娇羞”。

    “不行……我妻子都没对我做过这样……但你,怎么回事,你比我妻子带来的感觉刺激多了……”

    安各:“……”

    安各一愣,继而,勃然大怒。

    “你怎么回事老婆?!原来这就是你被陌生女人袭击的反应吗?!我不是天天啃你脸,你什么时候这么娇羞了啊!!”

    第310章 第二百零九十二课 有些意外变化的与有些悄然发生的

    安各起初迷上NTR漫画的原因, 其实没有洛安想得那么复杂——虽然她后来成为深度爱好者是出于那么一通奇异矛盾又作死的逻辑——但起初,她被吸引的原因很简单。

    排解需求。

    她是个已婚已育的成年女人,身体健康成熟, 需求远超常人, 却空窗数年——

    更何况安各曾所拥有的“性”体验从来是极端愉快的, 不存在任何心理阴影,便根本不会有“不想”“不敢”“害怕”“逃避”等想法了。

    不仅是男人, 女人也会有食髓知味的时候啊,鲜活的人类当然都存在着欲望, 更何况是向来对欲望无比坦然的豹豹呢。

    不管是猎豹还是金钱豹,不管它们看上去是多可爱的毛茸茸,本质上都与娇小精贵的家猫不同——

    都是不折不扣的,大型肉食动物。

    那对象都死了, 她当然要想办法解决自己的需求咯,安各既不打算守寡,又不打算当尼姑。

    首富身边也从不缺诱惑。

    但正如安各之前多次跟老婆强调的, 眼光被迫拔高的她属实看不上现实中其他男人的脸或身材——

    看不上何必委屈自己,她也没真到成人漫画里那种寡妇角色的“寂寞”程度, 谈谈生意喝喝酒,闲暇时间再陪孩子天南地北玩, 只要白天的生活充实起来对夜生活的心思也就淡了……

    极少数淡不下去的深夜, 就只能趴在床上, 看看涩图。

    不是现实男人演出来的辣眼睛电影, 也不是需要费工夫琢磨想象的小说文字, 一本画风精美但内容简单粗暴的二十来页小黄漫, 随手翻翻也就是五分钟的事,足够养眼足够有冲击力, 而且方便又快捷。

    只是,作为一位铁直铁直的钢铁直女,安各看小黄漫只是想要欣赏男角色的肉|体,不是想看两个男角色叠在一起……

    然而,如今黄漫市场,能把男方身材画得斯哈斯哈、性感精美的,大多是BL题材。

    ……毕竟绘制BL黄漫的女作者比例远超BG黄漫的女作者,而的确往往是女人更懂女人的xp……

    也因为大部分女性更重视“情感体验”,BL黄漫不仅画风精美,往往情节、塑造、感情铺垫都要细腻许多。

    而男作者占多数的BG黄漫……众所周知……男人看涩图的理由往往很简单……

    所以大多数黄漫的剧情逻辑也很简单,背景设定情节一概不用细究,爽就完事了。

    而这种漫画里的男角色别说身材外貌刻画了,一般就是路人平凡角色,有时连脸都不露,只露出一截马赛克方便观众自我代入……懂的都懂。

    女角色呢,倒是画得格外精良,可爱的软萌的强势的鬼畜的应有尽有……就是找能符合现实正常比例身材的女人也不容易,许许多多的妹子都顶着一对火箭筒般的凶器……

    当然,纯爱的细腻的作品也不是没有,但那种漫画就是少了点刺激——安各可不是奔着甜甜的恋爱来的,她就是奔着肉来的——

    只肯看BG涩图的安各苦着脸吃了无数篇屎作,最终,她顿悟了。

    与其屎里淘金为难自己、在这种要么火箭筒要么肌肉块的畸形世界艰难找帅哥,不如改换角度,就把自己当成那截马赛克,然后把那些可可爱爱超级精良的女角色直接当成男角色嘛!

    这样的她随手翻开了下一本,封面的妹子便闯入心房。

    黑色长发,侧脸低头,系着围裙,气质纯洁又古朴。

    第一页,第一格,古典保守的人妻伸出戴着无名指的手撩过耳边长发,在灯下笑着说了一句,“欢迎回家”。

    安各:“……”

    是我早死的美丽老婆——!!!

    ……安老板的兴趣就这样被戳中了,就此深深扎入了NTR的海洋,一发不可收拾。

    无他,在NTR这个热门的元素里,性格纯情保守、身材性感无比、还格外顾家内向、系着围裙留着黑长直的精美角色实在太多太多了。

    而且,往往,这种画风精美的美丽人妻会配上一个画风超级潦草的路人丈夫,而且丈夫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跟人妻的夫妻生活很不和谐,才会导致黄毛的趁虚而入……

    安各很自然地把那个被NTR的凄惨角色抛到脑后,就那么嘿嘿嘿地欣赏起人妻被这样那样的过程……在她的心目中几乎是全自动转化成了老婆被这样那样的过程……

    围裙原来还可以这么撕!厨房原来还可以这么玩!与对象只一门之隔就把美丽人妻捆住狠狠强迫什么的……对方被欺负到掉眼泪就拽过长发的发圈凶狠威胁……嘿嘿嘿好香哦……

    尤其是原本保守沉默的人妻角色在反抗中逐步沉沦于黄毛带来的体验,一边掉着眼泪一边不可自拔地想着“真的好舒服”……

    她的安安老婆要是能流露出这种感觉就好了。

    不再是冷静自持,如果能因为她的举动陷入混乱,表现出这种快要上瘾无法停止的舒服感觉……

    安各抓着漫画书在床上滚了一圈,依旧无法平复激动之情,便滚回来。

    又抓着书滚过去。

    呜呜。

    好香哦。

    真的好香好香哦。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刺激这么香艳的题材呢……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这么悖德的事?!”

    现如今的安老板正哐哐摇着老婆的座椅靠背:“被自己老婆啃脸不激动被别的女人啃脸竟然这么羞涩心动?!老婆你在想什么?老婆你果然已经厌倦我了吗?觉得我啃你很烦了?觉得别人啃你的技术更好是不是??”

    洛安:这个笨蛋真的很麻烦。

    他拿出手帕揩了揩下颌上她啃上去的印记,又挡开妻子激动乱摇的胳膊:“大早上的我不想再和你继续谈论这种……”

    等你冷静下来就能自然明白了,从始至终啃我的人只有你一个,而你从始至终也压根玩不了NTR这么需要“分享欲”的东西。

    可他一推她,安各瞬间想起了那无数本漫画里,曾被自己所忽视的,稀少的苦主内容。

    后期的人妻堕落于黄毛,逐渐对自己的结婚对象失去耐心,总是摆出冷淡又麻木的表情,说着“我不想和你谈”然后打开对方的手,背上包包画着精致的妆,漂亮裙子里穿着超性感的内衣出门去和黄毛开房……

    原来自己不是黄毛,自己是那个被甩到脑后的路人脸老公……

    安各又气又急,直接把车座调节钮摁到最下,整个扑了上去。

    “不行!你休想把我甩开去给别的女人啃!你休想!”

    洛安:“……”

    洛安:“我只是惦记着去买香肠面包和鸡毛掸子。”

    而且这不是家里,这是白天八点多路边上的停车位,你的豪华跑车已经很显眼了,再厚实的防窥膜也遮不住这种扑来咬去的动作。

    已经代入上头的豹豹才不理周围环境,她又是张嘴亮出虎牙一通乱啃,虎牙啃着爪子也挠了上去——

    一颗断了线的衣扣骤然弹开,一番颠簸后掉在车后座的地毯下,洛安闷哼一声。

    妻子一旦占有欲上头就爱扑住他乱啃,脸也好鼻子也好下颌手掌都无所谓,让她多留几个牙印就会冷静下来所以他总是任她乱啃的,但唯独喉结……

    原本被压在副驾驶上扮乖的人终于伸出手,主动环住了她的腰,向上一提。

    “差不多行了,”他哑声道,“别乱咬。”

    腰被箍住,手也被扣紧,豹豹红着眼眶被抵在中控台上,唯有没被压住的双腿还在他腿上胡乱踢蹬。

    嘶。

    洛安手上的力道不由得紧了紧,车内一个副驾驶的空间还是太狭小了。

    这笨蛋……

    “豹豹。”

    他摁住她的腿,语气难得强硬:“这是白天。家外面。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

    哼。

    安各往后撩拨重点的举动当然也是趁乱掺了点坏心思,见状她立刻变本加厉,被摁下去的腿又蹬了蹬。

    “那你有本事来教训我啊。”

    洛安皱了皱眉。那不是出于思考、下意识或变动的情绪所皱的眉,他的表情波动单纯是因为妻子在动腿。

    副驾驶太狭窄了,再禁锢也没办法拉远。

    “安各……”

    点名道姓,暗含更加严重的警告,但他的音调已经很哑了。

    这才是原本该有的走向嘛,安各憋了一早上的气终于晴朗,就应该像这样,忍耐着抵触着却又不可避免的……

    “别这样,”老婆深吸一口气,神情压抑又难堪,“这是我妻子的车,她就在不远处,随时会被发现的。”

    安各:“……”

    安各瞬间下头,她飞速收回了腿。

    “这种背着我和其他女人偷情的场景一点都不好玩!!”她怒吼,“所以这种时候你就不要继续演了!!”

    不演怎么能让你下头。

    洛安脸色也不好,他飞快把她抱回主驾驶座,又给她扣紧了安全带。

    “开车,上路,还有鸡毛掸子要买。”

    安各:“……”

    “你就惦记着你那破鸡毛掸子吧。去超市找鸡毛掸子当你老婆算了。”

    “可以,起码鸡毛掸子不会乱发火,乱吼我,乱啃上来,还拽坏我衣扣。”

    “……不准找鸡毛掸子当老婆!!”

    “开你的车吧,笨蛋。”

    嘁。

    兴致彻底被搅没了,安各打过方向盘重新驶上路,有整整十分钟没再和他说话。

    十分钟后她抵达了超市停车场,脑子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也明白之前的自己是怎样混乱地代入然后混乱地无理取闹,反应过来后的羞耻感逐渐超出愤怒感……“作茧自缚的笨蛋”这形容实在太贴切了……

    心里在悔恨撞墙,但她面上还是恶声恶气的,扭头跟他说:“喂,下车,去超市买你的鸡毛掸子吧。”

    老婆没有动,他的神色似乎比十分钟前装出来的“偷情式难堪”更加别扭了。

    “不去。你去买吧。”

    “……不就是刚才怒气上头多啃了你几口吗,衬衫扯坏的扣子也是最上面的一颗啊,我肯定会赔的,你这又是反过来生的什么气……”

    安各嘟嘟哝哝地嘀咕着,目光从他的脸缓缓落到他的腿,突然顿住了。

    “哦。”

    半晌,她干巴巴地又挤出一句:“噢。”

    老婆横来一个冷眼:“你下车去买。买完快点回来。”

    咳,也的确,只能她下车去买了。

    不过……

    安各透过挡风玻璃左右看看,停车场里黑漆漆的,早上八点多的超市本就车子很少。

    “要不要,”她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努力咳嗽,“我先在这里帮你解决……反正只要弯下腰不被窗户外的人看见就……”

    “下去。”

    “毕竟是我的错……安安,我肯定会好好道歉的……”

    “下去。”

    “可是,咳咳……就这样放着你不管……”

    安各的嘀咕越来越小声,但安静的车厢里,也越来越清晰。

    “……不会坏掉吧。”

    洛安:“……”

    要不是在外面的公共场所,要不是有被旁人看见的风险,洛安真想直接把她揪起来,然后往车后座一扔。

    脑回路奇奇怪怪,还总爱到处横跳的笨蛋。

    洛安深吸一口气,忍住所有想爆发的东西。

    “你以为,”他一字一顿,“曾经,你每次一通乱撩后接到公司电话便匆匆离开,我是怎么过去的。”

    安各:“……”

    无数次的回忆淹没了豹豹,深重的愧疚压弯了豹豹的脑袋。

    她趴在方向盘上,小声逼逼:“我以为那个只要不碰就会自然清零……原来它被激起来后是要有一会儿才能消下去的哦……”

    “下·去。”

    生什么气嘛,我在这方面这样没常识,不也是因为你从来不允许我在清醒的时候细看细摸……明明你给我上药时已经细看细摸过很多遍了,舔也……

    “结婚十年多了,”豹豹嘟哝,“那里让我摸一摸舔一舔怎么啦……反正我经常用的,根本不嫌弃啊……平常连看看都不行……真小气……”

    洛安:“……”

    怎么会有这样冒失又流氓的笨蛋啊?!

    洛安一忍,再忍,三忍,还是没能维持住端庄的坐姿。

    他翘起了腿。

    并在整个车厢无言地散播出阴森森的冷气。

    安各:“……”

    不知道的还以为旁边坐着一只长发女鬼呢。

    安各不禁又悄悄向下瞄了一眼,然后果断认怂,灰溜溜地缩回蠢动的手。

    好好好,我的错,我不该撩拨。

    我下去我下去。

    安各灰溜溜地下了车,灰溜溜地往超市入口跑去,跑了一半,又突然跑回来,小心地扣了扣副驾驶的车窗。

    车窗下降,老婆的眉依旧皱得死紧,但阴寒的气场相较刚才缓和了许多。

    “什么事,”他问,“想喝水了,把车上的水杯带走?还是要把你没吃完的小香肠带着?”

    书面经验极其丰富的司机豹豹立刻在脑内飚了个车。

    她忍不住小声道:“我又不想吃小香肠。”

    保守的古董老婆:“不吃零食,不喝水,那你忘了什么在车上要我拿?”

    ……咳咳咳,幸亏老婆没听懂。

    安各的视线也和脑内的思绪一样左右漂移了一会儿,然后才轻咳着询问:“你……除了鸡毛掸子……要不要我去买盒抽纸啊?”

    保守的古董老婆:“不用,家里抽纸囤了很多盒,你买鸡毛掸子就好了,再买瓶醋。”

    安各:“……”

    安各被纯情的古董击败了,她捂住脸,声如蚊蝇:“我的意思是问……你要不要……我去买点能帮助解决那个的工具……”

    保守的古董老婆:“……”

    他停顿了三秒钟,脸色僵住,似乎终于懂了。

    然后半开的车窗“咔”一声飞速合拢。

    安各:“……”

    虽然很不好意思,她捂脸的手悄咪咪打开了几道指缝,刚才感觉就像是隔着花窗调戏了大家闺秀哦……

    老婆真可爱,嘿嘿。

    【半小时后】

    因为对象有特殊情况,安各五分钟买完鸡毛掸子和醋,又插着口袋在超市晃荡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停车场。

    期间她还跑去这家商超一楼的药店咨询了那个“该如何解决特殊情况”……结果被店员一脸无语地推销了成人杂志……

    安老板好奇地买了一本,蹲在店门口唰唰唰翻完,得出结论。

    这辈子我对象也不准看这种东西,这上面的身材肯定也不是正常女人的身材!!

    ……把杂志扔进垃圾桶后,她拎着鸡毛掸子和醋晃回停车场。

    对象在看书,坐姿恢复正常,神情也恢复正常。

    “买好了?”

    “嗯……”

    “给我,小票有没有,我检查一下。”

    “好……”

    老婆接过超市塑料袋翻捡,安各的眼神依旧忍不住往那边偷瞄。

    “……豹豹,鸡毛掸子根本没必要买这么贵的,有机鸡毛并不会在除尘上起更大的效果……还有,你醋买错了……”

    他拎出醋瓶晃了晃:“这是老陈醋。”

    安各心想我只是家务白痴又不是不会买东西,有点不服气:“那么大一个‘醋’标在包装纸上,我没看错啊,家里常用的醋和老陈醋能有什么差别。”

    洛安:“一个是香醋,能让你开开心心吃饺子,一个能把你牙和鼻子全部酸倒,毕竟你连水果酸味糖都受不了。”

    安各:“……”

    安各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那我去重买……”

    “不用了,我去吧,三分钟就回来。”

    说罢他就要下车,安各连忙拉住:“哎老婆——”

    “怎么,还有什么要买?”

    “呃,你,那个,”安各咽咽口水,“你确定完全好啦?可别让别人看见啊?”

    洛安:“……”

    她今天是不是故意找教训受。

    他憋着闷气:“不会的,别再提这种……”

    “我只是不放心,想确认一下,毕竟我也不想你被别人看见……”妻子嗡嗡道,“而且我又不知道你大概多久能完全消下去……”

    她的眼神瞄来瞄去,蠢蠢欲动里闪着好奇的光芒。

    “老婆,所以到底……”

    “好奇就自己上网查,”洛安几乎咬牙切齿了,“这种事别问我。”

    安各哼哼:“刚才我用手机查过了,网上说如果没有后续刺激最多就几分钟……但你不太一样……”

    你觉得自己的言行是“没有后续刺激”??

    洛安实在不想搭理她,转身就走。

    奇奇怪怪的玩法就算了,自相矛盾的脑回路理一理也没事,但她为什么总对他的这种事……这么……这么……

    洛安不禁又做了一个深呼吸。

    所谓“这种事”,并非单纯的性,洛安理解、明白也同样不会避讳和妻子谈论性,可唯独涉及他自己的“这种事”……

    狼狈又肮脏的不自制污秽,他不懂她为何这么好奇,这么积极。

    唉。

    洛安路过刚刚安各曾进去买过杂志的那家药店,眼神不禁在那些小方盒上扫过。

    并非遐思,他只是突然想到,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逆天而行、击败天道后才成功重塑的“复生”躯体……

    不可能再进一步,做出违背自然常理之事了。

    “天道”的意识是不折不扣的坏玩意,但这世间本身存在的、无意识的自然规律、五行因果也是天师所需要尊重、顺应的存在。

    已经死去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回到活人的世界,已经是他偷窃天机的大不敬。

    所以,“不可能再违背自然常理”也就意味着……

    他不可能再像鲜活的“生命”那样,延续血脉,制造子嗣,繁衍后代。

    他只能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延续下去。

    洛安曾经用来判断“妻子就算无数次死亡复活也是切切实实的活人”就是出于玄学界这个重要定理,安各孕育且诞生了安洛洛,既然她能够延续自己的血脉,所以她的身体肯定是纯粹的没死过的“活人”——

    可他,再活一次的代价,就是不会再有令伴侣怀孕的能力了。

    这不是医学上的、生理上的、能被科学仪器所检测出的变化,他的各项身体指标依旧与活着时没有区别,只是“单纯失去了延续血脉的能力”,出于冥冥中的因果规律……洛安复生的第一刻,就领悟到了。

    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

    家里那些保险工具,药店里这些小方盒,已经是他根本不需要再使用的东西。

    只是……

    【低贱、肮脏、不堪入目的污秽。】

    【妾室之子。】

    如果不戴上那些阻隔用的东西,妻子就肯定会触碰到,然后被弄脏吧。

    他不想那样。

    洛安从药店的橱窗边移开视线,快步走进超市。

    ——五分钟后,安各等来了快步走回车边的老婆。

    “东西都买好了?那走吧?”

    “嗯。”

    “接下来去哪?回家吗?”

    “嗯。”

    回家啊……

    安各瞄一眼他,又瞄一眼他,最终还是打过了方向盘。

    洛安静坐了四分钟,眼见城市的道路逐渐扩宽,她的方向盘左拐右拐,察觉了不对劲。

    “你去哪里?”他皱眉,“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工作提前都做完了,洛洛也已经送走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这是限定两天的二人世界……

    豹豹开着车,咳嗽一声。

    “你把副驾驶的置物盒打开,有我刚才买的惊喜。”

    “什么……”

    洛安伸手打开,扑簌簌一堆小方盒掉下来。

    洛安:“……”

    “反正我就是要绑架你去酒店了,套房也早就订好了……”妻子用特别心虚的语气说着特别霸道的决定,“总担心在外面会被人看见,那进了酒店房间总不会吧?”

    “……”

    “嗯,然后你给我详细介绍介绍嘛,我真的很想摸一摸舔一舔……不是说按照我想玩的玩法来吗?我不玩NTR了,玩这个总行了吧?”

    “……”

    洛安闭了闭眼。

    唯独这个,绝对不行。

    “不。你还是玩你的NTR吧。”

    “……我不想玩了嘛!那个真的不好玩我已经明白了!我现在就想仔细看看摸摸——”

    “不行……”

    “哇——那我哭给你看——不给我玩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

    老婆沉重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妻子最近特别烦,”他麻木道,“和她的婚姻好疲倦了。好想撇开她找陌生人去偷情。啊,有没有哪个大胆勇猛的陌生人……”

    “……我说了不要玩NTR了!我这辈子再也再也不要跟你玩NTR了!!”
图片
新书推荐: 啊!我们的国王是超可爱的小龙崽! 褪色记事录 反派养崽又养我 心机美人翻车了 当归未归 重生在90年代身披国旗[乒乓] [清穿]团宠太子躺平日常 成为男配弟媳后 二嫁高门 傩乡纸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