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薇非常期待陈橙和宋霁礼到家里过年。
难得假期不睡懒觉, 早早醒来,下楼便问小姑姑到家了没。
蒋玫看了眼故意在落地窗前写作业,实则一直关注大门情况的女儿。
她抱怨道:“这妞, 心里惦记人家,盼望人家,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把她放心上, 真当她是亲人。”
沈绛易翻过一页报纸,分心劝道:“这些话你自己说说就好,别等会儿小妹和二少到了, 你还胡扯。”
“我是不懂分寸的人吗?”蒋玫生气说,“我也就在自家屋里说两句, 这也不行?你还装起圣人了。”
沈绛易放下报纸, 语气稍严肃一点:“我和你说过, 大哥二哥家怎么看小妹都行,我们家不能数落她。他们两家不在江都,我们和小妹离得近, 宋家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不要求你事事捧着她, 起码作为长辈, 不要交恶。我们是一家的, 出门在外也要维护, 要不外人会看我们一大家子的笑话。再有, 小时候若不是她,被人掳走的就是薇薇,她为此受了不少罪。”
“也因为这样, 我们不受妈待见,直接被从本家踢出来, 到了江都。”蒋玫反驳。
沈绛易:“留在京北抢公司继承权?二哥最多搞掉大哥就能上位,也因此,他们两人关系紧张,兄弟不像兄弟,亲人不像亲人。我要上位那得先把前面两个哥哥比下去,不如早早离开,留他们斗,我们过安生日子。”
他也不想断了兄弟情,随便他们斗好了,他守拙,尽自己本分。
“你人好,心好,就我是毒妇行了吧,你说来江都,我二话不说跟着来了。”
丈夫说的这些道理,蒋玫都懂,但不想在家里听他说教,哄她两句也好啊。
一个屋檐下生活近二十年,沈绛易晓得妻子的小脾气。
他放下手里的报纸,替她捏了捏肩膀,笑笑:“好好好,辛苦我们夫人了。说的这些你肯定懂,是我太装,太爱卖弄,说得不对的地方,别忘心里去,骂我两句就当事情翻篇了。”
蒋玫压下上扬的唇角,故作高冷:“不用讨好我,等会他们到家里我也不会给脸色,还没傻到得罪宋二少。”
沈冰薇听着父母的对话,心想他们大人心眼子就是多。
比起大伯和二伯家的两位虚荣心满满的姐姐,她还是最喜欢小姑姑。
人美心善,逗一下就脸红,多可爱啊。
“小姑姑怎么还没来啊。”沈冰薇焉巴巴地躺倒。
蒋玫无奈摇头,真不知道陈橙给女儿下了什么迷魂药,除夕夜得知要来做客,每天嘴里就念着,快听到耳朵起茧了。
中午十一点,大门终于有动静。
沈冰薇看到红旗国宾驶入院子,直起身子,大喊:“妈,小姑姑和姑爹来了!”
“我就在这,喊小点声。”蒋玫放下手中的活,去找在楼上健身房打高尔夫的丈夫。
门外,陈橙下车后站在一边等,宋霁礼指挥司机帮忙搬礼品。
沈绛易快步出门,看到地上大包小包礼品,热情说:“霁礼你和小妹太客气了,回自己家吃饭,还带什么礼物。”
蒋玫也跟着笑说:“对啊,带的也太多了,我们哪能用完啊。”
宋霁礼很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他和两人寒暄:“应该的,橙橙常和我说到江都后,三哥三嫂特别照顾她,今年送礼要多送些表心意。你们收下,不用和我们晚辈客气。”
他用词谦虚,自称晚辈,本还惴惴不安的三哥三嫂安下心,笑容变得更亲切了,热情得不像是装的。
不愧是宋霁礼,一句话就能把两人捧到云端,氛围一时间不要太好。
沈冰薇扑过来勾住陈橙的胳膊,大喊:“小姑姑你来了啊!我可想你了。”
陈橙淡然笑笑。
“我们先进屋吃饭。”蒋玫走向陈橙,牵过她的手,问她的近况。
陈橙并不排斥三哥三嫂对她的热情。
陈傲霜走了,她和沈家的牵绊也就没了,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还愿意当她是家里的小妹,那她就还当他们是家人。
用完午餐,陈橙和沈冰薇去画室。
沈冰薇把最近画的几幅画搬出来,请陈橙帮她改画。
陈橙无心作画,甚至恶心去碰和画画有关的一切。
摆在眼前的三幅画,颜色很杂,多看几分钟,眩晕感越发强烈。
“小姑姑,我好担心啊,要是考不上江都大学的油画系怎么办?”沈冰薇没察觉到陈橙的不对劲,旋转着椅子,略微惆怅。
陈橙拿过颜色板,自己到颜料区调色。
沈冰薇喜欢看陈橙给她改画,比特地花高价请来的老师还贴心。
陈橙改画的时候,她就坐在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
或者上前,下巴搭在陈橙肩膀上,黏糊糊的,做大型挂件。
陈橙转头冲她笑笑,摸一把毛茸茸的脑袋,继续改画。
“小姑姑,下个月我偶像有个画展你要不要去看?”
沈冰薇眼眸泛光,神采奕奕说:“他的画风独树一帜,他眼里的世界色彩丰富,鲜明靓丽,每次我看他的画,都能被那一股生命力激励到。”
陈橙停笔休息,在空白画板上写字:「是谁?」
她想知道现在学画的小朋友喜欢的是哪位画家。
“应意致!”沈冰薇念大声喊出名字。
她在说名字时,唇角一直是翘的,可见得非常喜欢。
听到名字,陈橙一惊,没注意,画笔在空白页拉出一条糟糕的线条。
如果不是垫着透明板,画就要毁了。
沈冰薇没注意到陈橙的异常,捧着脸,憧憬说:“他可厉害了,年纪轻轻就画出名了,毕业那年以一副《落日》和《残阳》拿到了他们学校的优等毕业生,全额奖金毕业。在画展碰到过他本人的姐妹都说他超级温柔,像白马王子。”
陈橙放下笔,打断说:「小薇,我昨晚没睡好,先休息会儿,你的画我改天叫助理来取,我给你改好再送来,可以吗?」
沈冰薇愣怔,磕巴说:“好……小姑姑你累的话就去休息吧。”
看着陈橙远去的背影,沈冰薇自我反省。
小姑姑几乎不会打断别人说话,难道真的是她太烦了?
回到原来住的客卧,陈橙长叹一口气,拿出手机。
应意致今早又发来了三条消息,还在坚持约她见一面。
陈橙把他拉进黑名单,拒收所有短信。
微信里,周教授发来拜年信息,问好的同时,征询她下学习开学是否要跟班学习。
如果应意致没出现之前,她很乐意接受,但意识到他可能和周教授认识,她变得有些抗拒。
陈橙礼貌回复,等到这段时间忙完,再亲自拜访。
没拒绝,也没答应。
丢开手机,陈橙窝到被子里,浅睡了半小时。
初三到初五,陈橙和宋霁礼去港都,见到了他外婆。
第一次感受到大家族规矩多,有点能理解为什么梁烟泠抗拒回梁家。
单是认人,一圈介绍完,她一个没记住,幸好宋霁礼在,亲戚上来和她搭话,不会冷场。
宋霁礼到港都并不是单纯的探亲,晚上都有饭局。
陈橙是想在家的,宋霁礼坚持要带她去。
车上,宋霁礼说:“闷在家多不好,出来吹吹风也好,开心些。”
陈橙说:我这样……他们会不会对你有偏见?
宋霁礼语气冷下来:“谁敢?”
“真敢,他们家在华国的生意也不必做了。”
陈橙急忙解释:我也就是打个比喻。
宋霁礼盯着陈橙的脸蛋瞧。
这几天她睡得不好,眼底有淡淡的乌青。
以为她心情低落总爱一个人待在房间是怕给他拖后腿。
“橙子。”宋霁礼叫她。
陈橙抬起脸。
宋霁礼打手语说:如果你害怕,那我可以陪着你。
陈橙不理解他说的‘陪着’是什么意思。
她到了饭局话就会变少,而他为了照顾到她,他和她说话不像以前直接开口,而是打手语和她交流,无畏旁人的目光,坚持用他们才能读懂的‘语言’交流。
他脑子转得快,手比划的速度也能快速跟上,让她想到战场上和战友打手势配合进攻,动作利落帅气。
无声的交谈,确实会让她有更多的安全感。
他本不必如此。
但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他可以打破原则。
陈橙坐在阳台外,看着金光灿灿的大厦,感受着港都扑面而来的纸醉金迷,任由风吹乱头发。
忽然感到很对不起宋霁礼,他待她很好,甚至会将她的低落情绪归结为他的照顾不周。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将黑名单的号码放出来。
这两天未发出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
陈橙没心思仔细看,直接编辑一条短信发送。
【时间、地址,发我。】
对面的应意致似乎一直等在信息框,秒回复。
未知号码:【橙橙,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未知号码:【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机会了。】
未知号码:【大年初七,江都美术中心三楼,你到了告诉我,我让助理去接你,我在休息室等你。】
陈橙并不想和他独处一个空间,回复:【不用了,我当天会去看展,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就可以。】
应意致没有强求,答应她的要求,贴心地发来展馆的平面图,和展区的介绍手册。
陈橙全部删除,并不想看到这些-
初七一早,陈橙早起准备,等到接近中午,画展人开始变少,她才从家里出发。
陈橙说去看画展,宋霁礼听说她要出门,反倒很开心。
这几天陈橙的状态很奇怪,她连落日也不爱画了,画室更是一步没踏入,现在来了兴趣,开心还来不及。
姜助理将陈橙送到美术馆大门,约好两小时后来接她。
陈橙站在美术馆前面空地,看着眼前占地宽广的展馆,还有排队看展的粉丝。
挺羡慕应意致的,一说办展,全江都最好的美术中心主动抛出橄榄枝给他免费提供场地,不少商家找上他合作,愿意提供赞助。
他所拥有的一切,是她永远无法奢想的。
陈橙扫码进展馆,慢悠悠地从一楼逛到三楼。
艺术很难做到雅俗共赏,除非是名画,能赢得大家蜂拥而至,但一般这样的展,画家早不在世了。
应意致打破了刻板印象,帅气的脸蛋为他画家的身份增添更多魅力,许多人慕名来他的画展。
如今他的画除非特别赠送,只能在拍卖行才能买到,商业价值还在不停地增长,前途一片光明。
她并不着急去找应意致,毕竟该着急的不是她。
跟着指示,一幅一幅画看过去。
一眼便能看出画里的刻意。
应意致的油画画得一般,他的素描画得更好,不过经过三年的学习,比以前有进步。
对色彩敏感的陈橙来说,他的刻意藏色刺疼她的双眼,搭配不协调且乱。
但这些在大家眼里,全部吹捧为艺术。
展的最后,走进这的人,纷纷发出感叹,感叹场馆的精心布置,给他们带来的冲击。
一个巨大的空间里,四个角安装黄昏灯,打下来,营造出落日时分的氛围感。
整个空间,只有一副高达两米的画悬挂中央,四周透明的白纱坠地,在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纱层层叠叠围绕着画,仿佛会折射日月光的白云。
两米高的画,盛大且壮丽,不同颜色的橘色和黄色绘成一副六点时分的日落。
凑近看,能看到色块堆积出的层次,立体又生动。
它静静地立着,时间像静止一般。
落日、黄昏、余晖,美好永恒定格。
陈橙和它对望。
无比熟悉。
纸张材质到每一笔走向,犹如流淌在她身体的血液。
身边立着一块银质名牌,写着作者,应意致。
简介只有一句话:
『落日永远动人心弦,如果可以,想画一辈子的落日。』
“你说,想画一副和天一样大的画。”
“我说那得画多久。”
“你说,可以画一辈子,因为夕阳太美了,你可以画它一辈子。”
身后响起一道令人恶寒的男声。
陈橙回身,见到了这辈子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应意致阔步上前,冲陈橙笑说:“我就知道会在这遇到你。”
“在第一眼见到这幅画,我就被惊艳到了。它的色彩太美了,真的像把落日装入画里。”应意致说,“许久没见,你要不要再和它叙叙旧?”
陈橙转身面对应意致,打字问他:「不用和我扯废话,告诉我你的目的就好。」
“橙橙,好久不见,你性子都变了。”应意致笑说,“今天找你来,真的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现场。看到没有,大家都很喜欢这副《落日》,它被奉若珍宝,百年之后会变成古董珍藏,我的名字也会跟着它,名垂千古。”
陈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你见我,只想炫耀自己偷来的成功?」
应意致笑了:“橙橙,你说话偏激了。我当初认领这幅画,是你允许的,不是吗?反正你也不会走职业画家这条路,为什么不把机会让给我?我和你不一样,你就算不画画也能活得好好的,毕竟你家里有钱。但我不一样,我需要功成名就改变窘迫的生活吗,还要把看不起我的人全部踩在脚下。你往好处想,我接手过这幅画,其实也是在替你圆梦。”
全部是歪理!
陈橙咬紧牙关,心口好似在流血,一阵疼接着一阵。
“听说你结婚了,夫家还是华国排得上名号的富商。陈橙你看啊,你只是不会说话,你拥有着所有人都羡慕的一切,好好做宋太太不好吗?何必出来办展,苦了自己?”应意致收起人前虚伪的笑脸。
陈橙看着他好一会儿,明白他今天找她的真实目的。
她问:「你在害怕?」
“我怕什么?怕你捅破其实这副《落日》是你画的?”应意致笑了,“谁会信啊?当年你母亲可是当着我的面,销毁了所有证据,要不然我也不会认领这幅画。”
是的。
现在人人奉若神作的《落日》出自陈橙之手。
这副画是她的毕业作品,花费足足半年的时间,完成了这副两米高的画。
各种人为制造的意外发生,最后成了应意致的毕业作品。
现在应意致拥有的一切全是《落日》给他带来的。
而这一切,本该属于陈橙。
站在最高殿堂受到喜爱和鲜花的,也该是陈橙。
陈橙抿紧唇,看着他得意忘形的样子,恨自己眼瞎信错人,恶心得想吐。
她说:「既然你不怕,我画我的,和你无关。」
“陈橙,我办全国巡演展就是给你看的,我所拥有的一切你无法撼动,你再怎么画,我们 的画风再怎么像,你永远也只能是我的替代品,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之下。”应意致抬起下巴,睥睨着陈橙。
会画画算什么,不会操控舆论,只能是吃亏方。
所以他压根不把陈橙放在眼里。
陈橙笑了笑,可能她很少嘲讽人,笑得没有攻击力,反而感觉和善。
她不客气地回:「这几年你也很辛苦吧,后来画了这么多幅画,没有一幅的名气超过《落日》和《残阳》,而你为了维持名气,只能不停地模仿我的画风。」
“那又如何,不管我画成什么样,都会有人买单,你说的这些重要吗?”应意致不屑地哼了声,“陈橙你还是太蠢,所以才会信任我,才会被一直被家人掌控。”
“该不会是你母亲去世了,觉得没有人管着你,所以又跑出来画画了?”
陈橙捏紧手里的包,恨自己当初识人不清,才会把他当成挚友,将所有的秘密告诉他。
应意致朝她一步一步走进,低身,凑到她耳边。
陈橙要躲,他抬手,捏住她胳膊,缓缓贴过来,说:“既然过惯被人掌控的日子,那就一直被人圈养,不是很好吗?”
陈橙拧紧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应意致笑容变得恐怖:“听说你先生手段狠毒,占有欲强。橙橙,如果他知道你偷偷来见我,会怎么想?”
他的话说完,陈橙余光瞥到朝这边阔步走来的宋霁礼,脸色黑沉,周身气压极低。
应意致抱住了她,力度大到她无法挣脱。
陈橙怕极了,仿佛回到留学的至暗时刻。
脑子冒出无数杂念——宋霁礼会怎么想她,会不会真的像应意致说的那样,为了惩罚她越轨,永远管控她、囚禁她。
宋霁礼走到他们面前,扯过应意致的衣领,挥起拳头。
陈橙第一反应是拉住宋霁礼的手腕。
男人拳头有力,手背青筋暴起。
他当过兵,受过专业的训练,一拳头下去,能把应意致牙打得头破血流。
应意致见针插缝,说:“橙橙,你别往前,不用管我,被伤到怎么办?”
宋霁礼好不容易被理智扯回,应意致这句话彻底激怒他。
陈橙抱住宋霁礼的窄腰,不停地摇头。
宋霁礼怕伤到陈橙,将应意致往地上一推,他摔得脸色苍白,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宋霁礼还过一圈偌大的展厅,冷声说:“应先生,你的画展也不用办了。”
没有任何警告,直接宣判结果。
应意致并没有意识到宋霁礼说的严重性,扶着腰杆,吃疼地爬起来,得意地笑了。
他的目的很简单。
离间他们,永远地在宋霁礼心中留下一根刺。
陈橙就会像以前一样,被看守在家里,再也无法露面。
宋霁礼带陈橙离开。
经过门口,宋霁礼停下,沉声对钱洲说:“明天把美术馆清干净,他也一起滚。”
钱洲表情紧绷,许久没见宋霁礼一副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的表情,年少做事高调,手段全摆在明面上,长了几岁后,人人称他一句叔,也收了些戾气,多是笑脸迎人,少揪着人的错不放。
但手段更狠了,多是玩阴的。
这次应意致是惹到活阎王了。
江都,容不下他了。
钱洲联系主办方,立马闭馆,撤掉所有的画。
陈橙受惊吓,忽然感觉此时阴鸷的宋霁礼变得很陌生。
才知道,平日里他对她有多包容,自甘放低身段哄她。
见到宋霁礼人前的真面目,她更怕了。
他会不会相信应意致说的话?
然后像陈傲霜那样,不听她任何解释,认为她是在狡辩,自作主张将她的画全部转手,增派人手,紧盯着她一举一动。
宋霁礼冷声吩咐司机开车。
他瞥过去,看着缩在角落的陈橙,声音如寒潭:“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她一动不动。
“陈橙。”
他叫了她大名。
陈橙恐惧更多了,垂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解释,抬起手比划不出任何想说的话。
她想说,想解释,却变得像以前目睹家庭变故那样,害怕到丧失所有的语言能力。
第32章 雨后初霁
宋霁礼担心陈橙身体不舒服, 伸手过去,想将她扶坐好。
陈橙反应激动,抓住他的手。
感受得到她在颤抖, 连带着身体一起。
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
几次抬手,又几次放下。
宋霁礼实在不忍心, 想安慰她,话到嘴边,想到她和应意致并肩站在一起的背影, 心里头不是滋味。
宋霁礼揩掉她的泪,第一次没控制好力度, 留下一个粉红的指印, 她的眼底瞬间蓄满泪水, 估计疼到了。
又擦了一次,力度较轻。
小姑娘眼泪跟断了线似,越擦越多。
看着她哭, 他更难受。
别家孩子受了委屈,嚎啕大哭, 把委屈全部倒出。
但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疯狂涌出, 只有轻微的吸鼻子声。
她的悲伤是死寂的。
宋霁礼收回手, 不敢再碰她。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姜助理打开车门,低身下来,温声细语对陈橙说:“太太, 我扶您上楼。”
陈橙跟着姜助理下车,走到电梯口, 她回头看了一眼。
没看到宋霁礼,只看到远处的红旗车开走。
她慌了。
为什么宋霁礼不回家,是生她的气,打算不再搭理她了吗?
陈橙的脑子涌现糟糕透顶的假设。
她一把抓住姜助理的胳膊,想问为什么,但打的手语很乱。
姜助理感到为难,无法捕捉到有用的信息,更没有办法推测出陈橙要说什么。
“先生还有应酬,我们先回家吧。”姜助理握住陈橙单薄的肩。
陈橙沉默,手垂在两侧。
许久,她乖乖地点头。
他在忙,她不能闹,要听话,要懂事。
车上。
宋霁礼给汪槿打去电话。
大年初七,汪槿还在陪家人,接到宋霁礼的电话,走到院子里接起。
“二叔,你找我?”汪槿直入主题,语气偏冷。
宋霁礼淡声问:“应意致画展的赞助商是你们汪氏?”
“赞助……嗯,公司赞助的艺人很多,你可以再说具体些吗?”汪槿日理万机,很难马上想起某个艺人的名字。
宋霁礼:“办画展的。”
汪槿想起前段时间刚批的一个赞助方案:“……是的,有这么一个人,并不是公司重要的合作,我只批了合同,具体由宣发部对接。”
汪家主营零食类快销产品,少不了和各种大IP和艺人合作,也会经常赞助各种节目。
她不像几个咋呼的公子哥,接到宋霁礼的电话,他话问到这,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二叔,是要我撤了吗?”汪槿问。
宋霁礼欣赏汪槿办事干净利落的性子,一点就通,“撤了,还有美术馆那边打个招呼,展子也撤了。”
汪槿也没多问,并不好奇对方是谁,又怎么惹到宋霁礼,她现在只需要执行宋霁礼的命令即可:“好,办好了,给你消息。”
电话结束,汪槿收好手机,转身,看到方修齐抱手靠着凉亭的柱子,冲她挥手。
“二叔的电话?”方修齐好奇问,“你们聊什么?”
汪槿表情淡淡的:“聊正事。”
方修齐拉住从身边经过,连余光都不给的汪槿,问:“危险吗?不行就我去办。”
“二叔比任何人有分寸,找我,肯定是我能办的。”汪槿拍了拍袖子,打掉他的手。
汪槿急着处理事情,朝大门阔步走去。
“急着去哪?不吃饭吗?”方修齐手放到嘴边,大喊。
汪槿不留情说:“和你同桌吃不下,嫌恶心。”
方修齐嘁一声,他才不想和她共进晚餐,吃一顿,消化不良一周。
来接汪槿的车开走,独自站在院子的方修齐实在好奇发生什么。
刚才他没有问汪槿,知道她是绝对不会说的,想了会,还是直接问宋霁礼好了-
宋霁礼电话挂断不到十分钟,方修齐的电话打来。
点接通。
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吵到了耳朵。
方修齐蹲家门口,忍受锋利的风直吹脑门,吸了吸鼻子,问:“二叔,谁惹你了,你都找汪槿出马了?”
汪槿那人,可以说是一把完美刀,指哪刺哪,不会思考为什么,她脑子里想的全是完成好交代的任务。
宋霁礼如果找汪槿办事,那人只能自认倒霉。
只是他不理解。
为什么汪槿这样人冷心冷的人会任由宋霁礼差遣,可以说是无条件服从。
也不像暗恋宋霁礼啊……
难道是被下降头了?
方修齐乱猜一通,没想明白,干脆不想了,先问清眼前的事。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宋霁礼轻蔑地哼笑一声。
方修齐消息确实灵通,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试探问:“二叔,你是气二婶……维护那男的?”
他不敢说小三,这不是往宋霁礼头上戴绿帽吗。
宋霁礼靠进车凳,眯着眼,声音懒洋洋的:“橙子是在维护我。”
方修齐:“啊?”
这是受刺激傻了?抓了妻子和外面的男人的现行,还能自我开解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话说回来,宋霁礼是被爱的那个么?
宋霁礼:“你有意见?”
“不是……二叔……这真的是维护你?”方修齐脑子飞快运转,搜寻一些委婉的说辞,提点提点。
宋霁礼笃定说:“如果不是维护我,她就不会拉住我的手。”
如果陈橙维护的是应致意,她第一反应会是护住应致意。
她拉他的手,只是不想当场闹大,现在还有游客,很容易被应致意故意栽赃。
方修齐粗枝大叶,当然没有当过特种兵的宋霁礼在面对紧急情况时,能火速做出理智且正确的反应,更观察不到细节。
“那……你没和二婶吵架吧?”
宋霁礼脸色黑沉:“嗯。”
“嗯是什么意思?有还是没有啊!”方修齐着急问。
宋霁礼:“和你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知道二婶维护的是你,那你就不能生人家的气。”方修齐想到陈橙小羊羔软绵绵的模样,又不会说话,对宋霁礼的脾气不要太了解,还是多嘴提醒一句。
“少管闲事。”宋霁礼说。
方修齐猜测:“啧,二叔,你该不会想人家小姑娘来哄你吧,大老爷们不害臊啊?”
被说中的宋霁礼并没有恼,理直气壮地承认:“嗯,我就是在等我老婆哄我,你眼红?”
方修齐在心里冷笑一声。
等着瞧吧,最后是谁先妥协,在死装什么!
“人家年纪小,你老人家别计较,她找上门,你就赶紧顺台阶下。”方修齐好心多说一句。
宋霁礼用鼻音轻哼一声。
该说的都说了,方修齐作为过来人,也只能帮到这了。
宋霁礼说:“应意致在国内的展,我都不想看到,你解决掉。”
方修齐心想他得赶紧挂电话,也不能再问,要不然就轮到他接活了,还想安心过个年,摆个烂。
“知道了,我挂了,忙着呢。”他装模作样扯句谎。
宋霁礼挂电话,前排的司机问:“先生,我们去哪?”
“公司。”宋霁礼随便说一个地点。
看到陈橙哭,他早就不生气了,反而心疼。
他只是想知道,在陈橙心里,他到底算是什么,是只需要敬着的丈夫,还是不可缺的那个人。
但,他又无法逼着她说他想要得到的回答。
所以离开了-
陈橙坐在客厅,不知宋霁礼何时才会回家,频繁站起、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家门。
她对未知的命运感到害怕,甚至绝望。
宁愿被他禁在屋子里,没有命令不能离开,也不愿意他丢弃她。
姜助理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拍了拍陈橙的背:“太太,要不要给您倒杯水。”
陈橙摇头。
她现在处在非常焦虑的状态,没有办法静坐。
“也不早了,吴妈做好晚餐,您先吃,明天就正式开工了,先生估计要加班。”姜助理安慰陈橙。
陈橙眼眶含泪,看着姜助理,好像在问是真的吗。
宋霁礼不是丢下她走了,只是忙着处理公司的事。
“我今晚也要回公司加班,先生肯定更忙。”姜助理见话有效,又说了一句。
陈橙焦虑缓解不少,跟着姜助理,坐在餐桌前。
今日她胃口一般,随便吃了几口,洗漱先休息了。
姜助理照顾陈橙睡下,回公司复命。
宋霁礼是真的在忙,过年期间挤压不少工作,全部要在明天开工前处理好。
姜助理汇报完陈橙的情况,犹豫要不要说一下她感到奇怪的地方。
总感觉陈橙对某些事会莫名焦虑。
但没有经过任何诊断,她的话可信度不高,正常人遇到这样的事,也会焦虑不安。
她退下先继续忙了,不打扰宋霁礼。
宋霁礼将桌子上堆积的材料处理完,已经凌晨四点。
手机里,汪槿留言事情已经办妥。
中午出事,下午停展,汪槿的办事效率非常高。
一个小时后,方修齐也来了消息。
应意致全国的巡展全部取消,连带最近国际上知名的几个活动也将他从邀请人名单移除。
七点钟有一个国际视频会议,宋霁礼担心现在回家会打扰陈橙,在休息间随便凑合,浅睡两小时,想快些处理掉完堆积的工作。
独自在家的陈橙一夜睡不着。
明明很困,也尝试入睡,但她对目前的处境没有安全感,多次惊醒。
一大早,乔俏雨发来问候消息。
乔俏雨:【早啊橙子,今天终于有空去画馆整理你的画了。】
问早消息发完,她变得絮絮叨叨的,开始分享八卦。
乔俏雨:【我和你说,应意致你知道吧,就是想要买你画的那个大佬。】
【他年前刚宣布要在国内巡展,昨晚工作室发消息,全部取消了,昨天的展也只开了半天,全部关了,还是上面的主管部门下来封的现场。工作室的声明写的原因是不可抵抗因素,咱们一眼看去就知道这都是官话,肯定出事了。】
【等我打听到了,和你细细说来。】
【我先说,我见不得他好,毕竟因为他的粉丝,我们被泼脏水,想起来就气!】
陈橙看到应意致的展全部取消了,愣了一下。
火速打开微博,想搜寻相关新闻。
热搜高挂着,压根不需要自己找。
应意致作为横空出世的天才画家,第一次办国内巡展,备受各方的关注,半天后突然全部取消,引来热议。
他的粉丝在超话抱怨。
【为什么全部取消啊?这可是应意致诶!是十八岁就能画出神作《落日》的应意致,各省的美术馆和文广旅瞎了吗?这么好的机会不宣传,还取消了。】
【好心痛啊,我期待好久了,为什么不能展出啊,难不成这也要审核,应少爷的画全是风景画,不会有问题啊!】
【小道消息,听说惹到赞助商了,昨晚全部撤赞助了。】
【哪家公司,钱送上门也不会赚?】
【听说是汪氏,那可是零食快销产品的龙头。】
【再也不买汪氏的东西了,抵制汪氏从我做起。】
【赞同楼上。】
【我也赞一个。其他金主爸爸看看我们才华横溢、帅气逼人的中意混血应意致,此刻入股就是赚。】
【别瞎叫唤了,应意致惹到人了,不会有公司敢赞助。国内展也别想了,闹大了,国外展都会出问题。】
【我的天,到底是惹了谁啊……太牛逼了吧,只手遮天。】
【不知道是谁,但绝对是超级大佬,应意致这样的人物,压根不放眼里。】
【建议大家不要好奇背后的人,真的查到也会被压下去,消息压根传不到网上,知道他惹事就好。】
【太欺负人了吧!肯定是嫉妒我们家意致的才华。】
……
讨论区乱成一团,各种说法都有。
陈橙作为知情人,大概猜出是宋霁礼让人做的。
昨晚宋霁礼一夜未归,是不是处理应意致去了?
陈橙从床上起来,洗漱好之后出卧室。
吴妈已经将早餐做好了,看到陈橙笑问:“太太早,穿这身,是打算去哪吗?”
刚进门的姜助理也感到惊讶。
“太太,您是要出门吗?”
陈橙比划:我想去找宋霁礼。
姜助理:“您是说去公司吗?”
陈橙不知道宋霁礼在哪,姜助理能准确说出来,说明他现在是在公司。
她点头。
“好的,您先用早餐,我晚些时候送您过去。”姜助理不会阻拦陈橙。
在上岗第一天,宋霁礼就提过要求,陈橙要求她做什么,无条件服从就行。
陈橙又是随便吃几口,着急地出门。
第一次到宋霁礼管理的公司。
以为是在山庄,没想到公司总部在市中心的商圈,还有一栋独立写字楼。
二十五层,总裁办公室在二十楼。
有姜助理在,陈橙非常顺利去到宋霁礼的办公室。
室内装修风格简约,主要色调黑白灰,陈橙走在其中,不敢乱张望。
姜助理带陈橙去到休息室,告知她:“先生还有会,您稍等会儿。”
陈橙点头,规规矩矩地坐在单人沙发上。
门外,助理室炸开了锅,好奇陈橙到底是谁,难得见到出了汪总以外的女性来找总裁,七嘴八舌地讨论。
钱洲闻声急急忙忙赶来,“淑姐,你带了谁来啊,员工都在讨论。”
他目光和陈橙撞上,抱歉一笑:“太太,您来了啊。”
听到钱洲的称呼,助理们安静下来,原来女人是老板娘啊!
他们立马扬起标准的笑容,冲陈橙微笑颔首,不敢有出格的行为。
陈橙起身,礼貌地回应。
钱洲合上门,把八卦的几人挡在门外。
他做出请的手势:“您坐,不必和我打招呼,我是晚辈,该给您问好。”
心想着,得赶紧把陈橙来的好消息告诉二叔,他肯定开心,心情雷雨转晴,今天总结会上被轮流挑刺的各部门经理,得救了。
安顿好陈橙,钱洲出门,让助理准备好吃好喝地送进去。
姜助理也不必解释陈橙为何出现在公司,只是钱洲笑得有点傻,好奇问:“还有事吗?”
“没事。”钱洲打了个响指,“非常好,特别的好。”
如果各部门经理知道今日是谁救了他们,一定会找机会登门和陈橙道谢。
陈橙在休息室里不安地刷新消息。
乔俏雨新消息弹出。
乔俏雨:【橙子,我们年后的展,可能要稍微延迟了。】
陈橙关心问:【是出事了吗?】
乔俏雨抱歉说:【嗯,我会处理好,你先不要看任何外部消息。】
陈橙预感到是不好的事。
只是不看社交软件,对常年使用手机冲浪屈指可数的陈橙来说,不难。
比起其他事,她更想见宋霁礼,想和他解释,想告诉他所有的真相。
只要……他不会抛弃她。
陈橙焦灼地等了许久。
两小时后,休息室的门推开,陈橙站起身。
钱洲露出半张脸,抱歉笑了笑:“二婶,让你失望了,是我。”
陈橙确实有点小失望,她以为能见到宋霁礼。
“二叔已经知道你来了,但年后复工第一天,行程很满,要不我先送你回家,今晚的宴会结束,二叔就回家。”钱洲说完,感觉自己罪孽深重,主要是陈橙此刻失落的表情,谁看了都会有负罪感。
陈橙不想给人添麻烦,微微一笑,点头。
返程中,陈橙接到林芳娴的电话。
林芳娴开心地问陈橙:“小橙,今晚有空吗?听阿霁说你生日快到了,有个拍卖会,妈想邀请你一起,今晚的拍品有喜欢的,妈给你买下,就当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陈橙婉拒,对姜助理打手语,由她翻译。
姜助理:“老太太,二太太说好意心领了,但去拍卖行选的礼物太贵重,生日一块吃饭就好,不需要特地送礼物。”
“那可不行,上次小泠生日我带她去了,你生日也要去。”林芳娴说,“邀请函等会我让助理送过去,记得过来。”
后面的行程改去美容院。
今晚的拍卖行不是特别正式的场合,不需要太过隆重,打扮得体就好。
陈橙简单做了妆造,穿的是上次梁烟泠替她挑的中式改良长裙,外搭一件水绿色的大衣。
晚上七点,陈橙拿着邀请函进到会所。
来往的人西装革履,少有人亲自到现场竞拍。
他们的包厢在二楼,陈橙进门时,林芳娴正在看册子。
林芳娴招手:“小橙你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陈橙第一次来拍卖会现场,努力保持镇定,不怯场。
翻看册子。
倒是看中了一对耳环。
清透的绿钻,切割整齐,温婉大方,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漂亮有光泽,有些挪不开眼。
“这个?”林芳娴察觉到陈橙表情变化,拿过册子对助理说,“和下面的人说一声,等会我们就拍这个。”
助理刚出门,经理走进来。
林芳娴应该是常客,经理扯起家常非常娴熟。
“今晚宋二少也来,大概半个小时后到,您看,要不要和他说一声,等会你们一个屋。”经理问。
陈橙听到宋霁礼的名字,转过头。
“看他意思,如果有应酬,就不用告知了。”
林芳娴不太乐意和家里的男人同席,他们聊的全是生意上的话题。
无趣。
陈橙眼神黯淡下来。
还以为能见上一面,看样子是遇不上了,他肯定是来应酬的。
想了想也没什么,他晚上会回家。
拍卖准备开始,陈橙收回注意力,站在玻璃门前,看下面的拍卖场。
中间一方小小的台子,上面是麦克风和竞拍用的小锤,下面全是工作台和电话,大家陆续入座,静候开场。
临近宋霁礼抵达时间,陈橙借口透气,出了门。
她拉紧外套,小跑到大门。
还是想见宋霁礼一面。
走廊转角,她瞥到熟悉的身影,放缓了步子。
宋霁礼的对面是方宵闵。
方宵闵注意到陈橙,抬手拉住宋霁礼的袖子。
声音时大时小,陈橙只能听到几个关键词。
留学、在一起、感到对不起、给个机会……
几个词凑在一起,很难不多想。
陈橙纠结,她该不该上前打断。
如果他们只是好友叙旧,她反应强烈,会不会显得她很神经?
她……不想给宋霁礼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霁礼背对着陈橙,并没有发现她到了。
他回话是正常音量,但陈橙站太远,没听到内容。
他们又说了几句。
忽然的,宋霁礼回身。
陈橙和他四目相对。
他站着不动,微微挑眉,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被抓包的陈橙慌了,对处理眼前的场景毫无经验,因为不知道宋霁礼是不是心里还有方宵闵。
左思右想,她转身跑了。
本来是想她多在意他一些,还特地装作忙没见她。
现在看到她一脸慌张,实在演不下去,心想算了。
他想好等会找机会和解,就在陈橙转身落荒而逃那一秒。
宋霁礼忍无可忍,沉声说:
“陈橙你真跑试试。”
第33章 雨后初霁
陈橙停下,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大,她靠着墙,寻求一些安全感。
宋霁礼停下, 居高临下地睥睨。
陈橙不停地往后挤,恨不得墙会移动,凭空生出一个逃走的出口, 就不需要面对他了。
“为什么不过去?”宋霁礼问。
陈橙懵住,抬眼看他,又担心直视冒犯到他, 急急地移开眼。
他的问题……好奇怪。
远处廊檐下,方宵闵紧盯这边的情况。
“说话。”宋霁礼掐过她下巴, 强使她看着他的眼。
陈橙手指动几下, 真不知道能说什么。
宋霁礼松开手, 低下身,和她视线平齐。
压迫力更强了。
“陈橙,你是木头吗?”宋霁礼问。
陈橙摇头。
宋霁礼又问:“那为什么不过去?”
她过去能干什么?扯开他?还是推开她?
她不可能这么做, 已经越界了。
陈橙抿紧唇,缓缓比划:怕打扰你们, 你不开心……
宋霁礼都快气笑了:“橙子, 你看到你老公和别的女人亲密交谈, 你也不上去问问?”
“你心可真大啊。”
“我以为你今天主动来公司找我, 是开窍了, 没想到是来气我的。”
一听他说生气,陈橙摆手,慌张解释:我没想气你, 你……别生气。
她是真地想感谢他,所以才会在看到网络评论, 第一时间去找他。
更重要的……她想解开误会。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宋霁礼自嘲轻笑一声。
陈橙抬手要打手语解释,宋霁礼目光凛凛,一点、一点沉下,她唯唯诺诺地放下手。
说了,他又不开心。
那干嘛还问啊……
宋霁礼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陈橙的答案。
他能算什么,在她心里顶多算联姻丈夫。
这不是他要的回答。
如果应意致没有出现,他或许还可以等。
但应意致的出现像个定时炸弹,不想再和她兜兜转转。
他态度强硬说:“要是想发好人卡,你还是别说出来气我。”
陈橙觉着宋霁礼有些霸道了,都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她是真心觉得他好,不是闭眼发好人卡。
宋霁礼转身朝包厢走去。
陈橙小跑跟上。
下一个转角,陈橙手腕被前面突然回头的男人扯过,堵到屏风后的角落。
西装的平驳领擦过她的鼻尖,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沉木质调香水,脸微微发热。
陈橙睁开眼,看到领带别的夹子,是她送的。
他手握着她的肩头,抬手,露出一节雪白的袖口,袖扣也是她送的。
不止这些,就连今天戴的手表也是。
这三样东西,她买的时候看中就买,从没考虑搭配到一起,三个色调也不适搭。
宋霁礼怎么会同时穿在身上,不怕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他?
“陈橙,三分钟,给你三分钟哄我。”宋霁礼低眸看她,姿态放低。
宋霁礼难以接受在她心里,他连专属位置都没有的事实。
既然等不来,那就去抢。
就是要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陈橙微微呆滞,一时间没转过弯。
他……给三分钟,哄他?哄??
陈橙脑子跟浆糊一样,早早准备好的说辞也忘干净了。
几次欲张嘴,又闭上,不知如何回应。
宋霁礼低头,呼吸交缠,她深吸气几次。
陈橙真怕再不说些话,宋霁礼会真的把她舍弃。
她比划说:昨天,对不起。只是不想应意致把事情闹到你和爸妈面前,所以答应和他见面,我们什么都没做,后面的事情没谈拢,才起了肢体冲突,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
宋霁礼盯着陈橙看,去读她脸上的微表情,直到确定她没说谎,才松开手。
确实说了,也说完,但她还有防备,还在防着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挑选顺他耳的话说。
“你就不问问,我和方宵闵的事?”宋霁礼喉咙生出一阵涩疼,一下一下,胃跟着不好受。
陈橙:我……不知道能问什么。
“我们的过去,你就不好奇?”宋霁礼苦笑。
所有人都比他的妻子好奇当年他和方宵闵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橙怯生生地看宋霁礼一眼,说:你也说是过去了,我如果计较,显得很小气,而且我的过去……也没多好,我不能要求你的过去是完美的。
“除去这些,你就不在意,我们曾经交往没有?”
宋霁礼本不想问的,但梁烟泠身为局外人也说了,就陈橙这个性子,你不追着她要答案,她能一直躲着。
陈橙攥紧手,想知道,但她不能越界。
“你看啊陈橙,你一点也不在意我。”
宋霁礼嗤笑,满是对自己的嘲讽。
“现在追着你问个不停的我,真可笑。”
眼前高大的男人像一座她无法跨越的山峰,他表情从焦灼变无力,还有对自己的几分讥讽。
陈橙微微摇头,她没有这么想,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啊……
他松开限制她行动的手,退回礼貌的社交距离,转身阔步离开。
陈橙站在原地呆看他的背影,心一阵一阵抽痛。
她好像真的成了坏人。
不知不觉,伤害到了他。
等到走廊的脚步声消失,陈橙才折返回包间。
包间里。
林芳娴拿着册子,指着那副翠绿钻石耳环,说:“小橙喜欢这个,我等会让人拍下来送她充当生日礼物。”
提到生日。
陈橙神情更落寞了,只是看过她一眼身份证,他便记下,还特地嘱咐亲人给她准备惊喜。
细细想一遍,他为她做过许多事,带她适应异乡的生活,鼓励她从封闭狭隘的房间走出去,每次带她出席的聚会,都会提前和所有人打好招呼,让不会说话的她,也不会感到不自在。
而她一直规矩地站在这条线外,无动于衷地 看着他。
从宋霁礼的角度看来,她真是糟糕透了。
林芳娴放下本子,笑说:“回来了,过来坐。”
陈橙原先的位置被宋霁礼占了,她在他旁边位置坐下。
林芳娴话密,但她对儿子分享欲不高,不停地给丈夫发去语音,那边也会耐心地回复长段语音。
陈橙低着头玩手机,兴致不高,网页点进去、退出来。
宋霁礼还在处理工作。
三人各自忙各自的。
中途,陈橙实在受不了包厢内僵持的氛围,再次借口出门。
隔壁包间的门拉开。
和她同时出门的是方宵闵。
“好巧。”方宵闵抱着手。
“不好意思,刚才的事情让你误会了”
说话语气无辜,但配合她的表情,总觉得不怀好意。
陈橙并不在意她和宋霁礼说了什么,所以她的话对她毫无作用。
“哟,挺厉害的,在我们面前俯首做小的人,在外狐假虎威啊。”包间门口,一个编着长发的女生抱手站着,嘴里嚼着泡泡糖,朋克穿搭,拽拽的。
方宵闵被戳穿,脸微微泛红,却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轻易得罪。
“二叔家的?”女人走到陈橙身边。
她上下打量一番,眼神没有任何的冒犯,就和古典店评估古董一样。
陈橙颔首,微微垂下睫毛。
女人笑出声:“你该不会害怕方宵闵把你挤兑走吧?”
“你放心好了。”
还没说完,方宵闵反抗:“廖栀黛!你不要不经过别人的同意,乱议论二叔的事。”
“实话实说还不爱听了?再说了,二叔都没意见,你着急什么。”廖栀黛笑得更加猖狂,“当年你为了能出国读书,念最好的大学,给我大哥做陪读去了。你见风使舵,觉得二叔去部队没希望继承家业,才接受了我大哥的提议,不用现在返回来装深情,尽给别人添堵。你只不过是见不得她过上了差一点你就能过的日子。”
“你可真见不得别人比你好。”
“谁被你盯上,可是倒了血霉。”
陈橙看方宵闵的眼神变得微妙。
方宵闵为了面子,嘴硬说:“我和霁礼只是普通朋友,你别乱说。”
“既然是普通朋友,你就该和结婚异性保持好社交距离。”廖栀黛不屑说,“真没边界,比抹布还脏。”
陈橙惊愕。
女生……骂得这么脏的吗?
方宵闵落跑之前,强撑说:“随便你们怎么想,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走廊只剩下陈橙和廖栀黛。
“不用太感谢我,只是看不下去这女的在我堂哥面前作。”廖栀黛撩开头发,头也不回地离开。
广播拍卖准备开始,陈橙回神,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推门回屋。
拍卖师宣布拍卖开始,林芳娴放下手机,坐到陈橙身边,顺道把还在接电话的宋霁礼赶去后面的沙发。
不满嘟囔:“出门工作可真是煞风景!”
扫兴!
他们面前是一块玻璃,可以清楚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很好地保护了客户的隐私。
林芳娴不放心,又嘱咐一次助理,让竞拍的工作人员等会叫价跟紧一些。
陈橙打好字,放到林芳娴面前。
她说:「妈妈,价格太高,就不要了。」
“不行,我们家不缺这个钱。”林芳娴豪气说,“小橙啊,以后妈给什么,你就收,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送礼物是我仅能做的。”
林芳娴对陈橙不仅是喜欢,有她在,宋霁礼在家里收敛许多,也没再气他老子,家庭氛围越发好。
了解后陈橙过去的经历,觉得小女孩挺不容易了,反正是自家的人,家里条件也不差,就该多宠着。
只是拍卖会的一对耳环,买就是了。
陈橙坚持说:「如果花了超过物品价值本身的钱竟拍到手,那就浪费了。」
“不着急拒绝,我们先看着。”林芳娴还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前几个竞品拍得很快,最多竞价五次,锤子落下,交易成功。
轮到陈橙看中的发饰,林芳娴一刻也等不急,和助理说:“我们第一个,叫价高一些。”
叫高是想侧面提醒其他人,他们势在必得。
助理立马拿起电话,对另一头负责现场竞拍的工作人员对接,让他跟价。
陈橙第一次参加竞拍,安静地坐着看。
这次竞拍不同前五次,三方竞价,叫价非常快,幸好拍卖师老道,很快跟上节奏,每次报价更新的数字一次比一次大。
台下和其他包间的人都关注这一次竞拍花落谁家,现场热闹起来,下面的工作人员全都开始忙活起来。
当价格报到一百五十万,陈橙一惊,拉了拉林芳娴的袖子,微微摇头。
最初价也就七十万,现在不仅翻倍,还溢出了,就没必要了,也不是稀缺的宝石,最多工艺精美,宝石纯粹。
林芳娴叫来助理,吩咐道:“你去问问,一直和我们叫价的是谁?”
话说到这,用意明显,是想让对方看在宋家的面子上,不要再跟价。
此时,钱洲推门进来,鞠躬问好后,对坐在后面沙发的宋霁礼说:“隔壁包间是廖家的大少爷和……方宵闵,买来博美人一笑。”
林芳娴不悦说:“外面传廖家要和方家联姻是真的?”
钱洲:“应该,廖大和方小姐一直来往挺频繁的。”
陈橙想得开,廖大少需要这对耳环讨方宵闵欢心,她可有可无,没必要争下去。
“这……”林芳娴也感到为难,心一横,选择继续跟价。
陈橙摆手,打字说:「妈,我们没必要跟了,我可以选别的生日礼物。」
“咱们家不缺钱,谁让他们和我们撞上,让是不可能的。”林芳娴挺直腰背,来了斗志,“钱就该多花,要不然家里几个男人赚钱没动力。”
话音刚落,拍卖师叫了新的价。
那边开出了两百万。
陈橙看向宋霁礼,希望他可以劝劝林芳娴。
宋霁礼起身,慢步走到陈橙身边,手搭在她身后的凳子靠背,勾唇笑说:“妈也说了,要给我们赚钱的动力。”
陈橙仰头看他,心突突的,总感觉为了拿下这对耳环,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钱洲,叫人把灯点上。”宋霁礼漫不经心说,“他加价,我们就跟。”
在场的人都惊了。
这可不是小事,灯点出去,意味着别人恶行加价,抬到了天价,点了天灯的人都要继续跟价,直到拿下。
饶是见过世面的林芳娴也愣了。
钱可以花,这个花法也太……壕无人性了。
钱洲不确定问:“二叔,真点?”
点出去仿佛在说你们随便乱喊吧,反正我会买单。
“嗯,记得报名字。”宋霁礼不仅要点,还要让大家知道是谁点的。
陈橙摇头。
如果是国宝级别的古董,点灯能理解,但只是一对耳环。
宋霁礼头低了一些,小声说:“陈橙,就算你不在意我,但这就是我的态度。”
说完,他抽身离开,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处理工作。
直到离开,他只分神签了一次拍卖行派人送来的单子。
耳环最后的成交价是四百三十一万。
对面得知点灯的人是宋霁礼,跟了两次后,讪讪放弃。
毕竟谁也不想和宋家为敌,他们连私下交涉也没有,直接点灯,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纵使有千万身家,也不敢招惹。
陈橙看向林芳娴,拿不准她的态度。
林芳娴检查耳环没有问题,让人送回江景壹号。
“钱就该这么花,做得非常好。”
“你小子说点灯那刻,我都做好往里砸千万的准备,没想到廖家怂了,不敢再跟。”
“今晚的拍卖会实在精彩,我要给你爸说说。”
电话那头的宋老先生没等林芳娴细细道来,反问:“你带阿霁去拍卖行点天灯了?”
林芳娴笑说,“不是我要点的哦,我想着提点对方,别和我们争,阿霁直接就点了。”
“老宋你消息真灵通,话说你怎么知道的?”
宋权:“早传开了,外头都说他花四百多万买一副耳环,恭喜你儿子坐实了败家的名号。”
“那是他们嫉妒,怎么不敢说我们花四百万买一副耳环是人傻钱多。”林芳娴傲娇哼一声,“还不是我们家底厚实,他们不敢招惹,只能侧面酸几句。”
“你们真不怕把家底都押进去?”宋权语气听起来并不担心,顺口一问。
林芳娴无所谓说:“你不是总说就算破产,你这身本事,还能东山再起。”
“再说了,咱们家的底……很难败光,真没钱了,家里的那些古董拿一件出来拍,都能作为你的创业启动资金。”
“你有理。”宋权听完妻子的发言,笑得不行。
林芳娴催他:“你不准问了,再问扫兴了。”
“你做得好。”宋权说,“你和老二那小子说一声,动静闹得不小,他叫人处理好。”
宋霁礼直接接话:“要想动静小,我点这灯干嘛?”
“儿子说得对!”林芳娴非常满意,“阿霁只是想给小橙送份生日礼物,他的做法完全正常。”
宋权说不动母子,无奈:“好好好,你们有理,别在外面逗留太久,早点回家。”
林芳娴这才满意挂断电话。
陈橙的视线在母子俩身上游走。
忽然之间觉得宋霁礼养成不可一世的性子,最大的功臣必须是林芳娴。
别人家孩子这样花钱,回家少不了一顿骂,她倒好,护短上了,对此赞不绝口,还热心地同周围的人分享炫耀。
拍卖会结束,陈橙跟上宋霁礼,自己上了车后座。
宋霁礼坐着忙工作,没有像以前,主动靠过来和她说话。
陈橙知道他是在生气,但不是那种会把她赶出门的生气,也就没这么害怕了。
车子行驶在宽阔马路上,中间的隔板升起,只有两边窗户有路灯打进来,光飞快略过,车厢内时明时暗。
她几次抬手,又没勇气打断。
车子停在小区地下停车场,陈橙依旧保持沉默。
宋霁礼面色自若,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但没有太大反应,有条不紊地忙着手里的事。
进家门,宋霁礼去书房,陈橙小跑去追,最后门合上,她站在一步远的地方。
她可以伸手去拉他,却还在不安。
或许……
他今晚并不想和她说话了-
陈橙洗漱好,躺在床上,却怎么睡不着。
房门可以虚掩着,一直注意书房的动静。
晚上一点,陈橙坐起身,穿上拖鞋,慢步走到书房门,似乎用尽所有勇气,敲了门。
下一秒,门拉开,宋霁礼眼神淡淡的,落在她身上。
开门的速度快到陈橙脑子几秒空白。
陈橙担心他又转身离开,打手语说:我们……可以聊聊吗?
宋霁礼出门,反手带上书房的门,抱着手靠着墙站,不咸不淡的口吻:“你说。”
陈橙目光闪躲:没有和你说应意致的事……不是故意瞒着你,更不是怕被发现秘密,而是我抗拒回忆那段和他的过去。
一段难以启齿的回忆。
“你喜欢他?”
陈橙摇头,绝对地说:我讨厌他!
在陈橙看不到的地方,宋霁礼撩唇,无声笑了笑。
像只看着猎物一步一步走入他布下陷阱的恶狼。
他明知道故意逼她就范是错的,但如果不这样做,他就要憋疯了。
“可你所有的表现,都像你喜欢他。”
他还在故意说些会让她心软的话。
陈橙:应意致从一开始接触我就带着目的,因为我没有朋友,我将他当成可以无话不说的好友,他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是……毕业那年,我匿名参加了全球油画大赛,获得了金奖,但因为害怕被陈傲霜知道,一直犹豫,没有认领。他起了贪心,主动认领,霸占我的名额,我知道后找他对峙,去到他家却看到了母亲。原来他为了完全占有金奖和我的毕业作品,私下联系了母亲,他说我想要出名,想用尽办法逃离沈家。母亲生气了,觉得我背叛了她,当场砸毁我的画,还将剩下的手稿和几幅画全部给了应意致。
瓷器摔在地上刺耳的碎声,她至今能想起。
她停顿一下,继续说:之后,他……成了人人追捧的大画家,我回国了。我终于回国了,却以非常可笑的方式回来,那以后母亲对我的看管更严了。我无法装出开心,就算再想讨好她,也笑不出来。她应该是为了补偿我吧,给我开了一个画馆,让我在那,尽情画自己喜欢的。
可那又如何。
她在小房间里画着永远无法展现在世人面前的画。
剽窃贼模仿着她的画风,而她被指责成那个抄袭的人。
一切可笑至极。
说到后面,比划的弧度越来越小,往下说,她的心在滴血。
她难受到无法自我开解。
但如果对象是宋霁礼,如果他想知道,她愿意说。
听完内情,知道陈傲霜对她可怖的掌控欲,宋霁礼心里的那一丝窃喜全然消失不见。
两天,他故意冷着她。
想起来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上前,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第34章 雨后初霁
陈橙将头埋下, 眼泪打湿宋霁礼衬衫。
“宝宝,对不起。”宋霁礼有猜到他们之间有纠葛,也想让她坦白, 直到知道真正内情的这刻,他很害怕。
非常害怕。
当时经历这些的陈橙,该多无助……
难怪她不管做什么都要看他脸色, 小心翼翼,生怕哪惹到他,内心深处害怕他会像陈傲霜一样喜怒无常, 心情好哄着她,一旦她有独立思考的思考的能力, 便会打压她, 将她碾碎, 丢到肮脏里的淤泥中。
长期生活在被人掌控中,她能做的是守自己的一颗心,不越界。
陈橙摇头。
这不是宋霁礼的错, 该道歉的不是他。
“这两天,我挺可笑的。”他竟然为了争那一点在意, 硬生生冷着她两天。
“对不起。”
无论说多少声对不起, 也无法抹去造成的伤害。
陈橙不怪他。
换位思考, 如果她一直被人瞒着实情, 也会不好受。
“他找你, 是因为前段时间你的画有了热度?”宋霁礼拉开距离,手捧着她的脸,拇指安抚性地摩挲。
从脸蛋到耳垂, 一下又一下。
尽量放轻力度。
陈橙点头,比划说:他想我封笔, 不要再画了。
她心里还有另外一种猜测。
应意致买掉她一半画,除了怕流入市场,他更想通过这个行为讨好她,希望她能做代笔,但她态度强硬,才想威逼她封笔。
“赝品永远是赝品,你才办第一次画展,他就怕成这样。”宋霁礼嗤笑一声,“那一拳我就该打下去。”
陈橙脸色微变,急慌慌劝:现场大多数人是他的画迷,他阴险狡诈,真动手还会被倒打一耙。
像应意致那样阴险狡诈的小人,说不定会借用宋霁礼的身份和名声给自己造势。
他可是为了能出名,丢弃良心的。
陈橙中过圈套,不想宋霁礼被小人扒着吸血。
“小橙子……你啊,就是心太软。”宋霁礼揉了揉她脑袋,“真出事了,我也会解决好,放心。”
陈橙:我知道你能解决好,我只是担心……本来这些事端就与你无关。
她去找应意致是想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不想连累宋霁礼。
还是她太单纯,吃到甜头的恶人怎么会轻易收手,还想利用曾经的手段再一次将她困住,好让他继续吃着人血馒头,保持自己的风光。
宋霁礼收紧力度,压着她的脸颊肉,强使她看着他。
“橙子,听好了。”
“我是你丈夫,你的问题对于我来说,不是麻烦。”
陈橙是孤女,却比任何人重感情,也比任何人会感恩。
里子是软的,壳却是硬的。
她这样好的人,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陈橙怯生生问他:这几天,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宋霁礼凝视着她,笑了笑。
“是啊,要气疯了。”
虽然,故意的成分比较多。
但一想到他们可能在国外有过一段风月事,他无法冷静。
陈橙垂下睫毛,浓密的睫毛盖住她所有的情绪。
“我不是气你不和我坦白你们的曾经。”
“我就是想,宝宝,你怎样才能多在乎我一些。”
宋霁礼不强求陈橙,得知陈傲霜为了管控她,狠心地将她画任由人占有,理解她现在难以向人打开心门。
陈橙微怔,他竟然为了一点在乎,和她折腾整整两天。
是因为他和陈傲霜有着同样的占有欲?
不像啊,和陈傲霜生活,她被压着快要喘不过去。
而和宋霁礼在一起,她能感受到是被尊重的,是被珍重的。
她悄悄大量眼前向她低头的男人,好像有点理解他为什么生气了。
大约,是需要她表态吧。
陈橙拍了拍宋霁礼的肩头,他看过来,比划说:我不是木头。
宋霁礼的好,她都知道。
他不会像陈傲霜一样囚住她,也不会像应意致一样虚情假意。
他对她好,她也会对他好。
“嗯?”
宋霁礼已经忘了今天怼她的话。
陈橙说:我不是木头,我知道你对我好,只是……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给我很多东西。无条件且自愿赠予的房产和存款,我都给不起。但我努力赚钱,我也想给你买礼物送给你。
宋霁礼哪在乎这些:“送人东西,不是一定要还。”
那就不叫送了,叫借。
陈橙坚持己见:但我会尽我所能回报你待我的好。
宋霁礼想起她送的手表、袖扣和领带夹。
赚了一笔钱,全给他花了。
宋霁礼淡淡一笑。
也行吧,和她扯太深的喜欢和爱,估计她无法深刻地理解。
转念想想,她有一百万给他花九十万也是一种进步了。
“两件礼物就打发我了,嗯?”宋霁礼低身,和她贴近。
陈橙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会逃避了,正面回应他所有的质问。
她抬手,要做长段的解释。
宋霁礼压下她的手,低腰,倾身吻去,哑声说:“不想听任何解释。”
陈橙抿唇,眼睛瞪得圆圆的。
连解释都不给,岂不是蛮不讲理了。
陈橙挣开他,转身还没跑出一步,被他拦腰抱起。
去的不是卧室,是距离书房最近的小客厅。
客厅稍小,最宽的沙发也是两人坐,陈橙躺上去勉强可以,再加一个体格大的宋霁礼,一方沙发变得窄小。
所以,她只能坐在他腿上。
大手压在她的后脖,压着她弯下腰,和他接吻。
陈橙手抵在他宽阔的肩膀,被吻得几近窒息,透不过去。
宋霁礼亲人很‘折磨’人,少有长吻,全是短暂且热烈的吻,轻易撩动她,一颗心热了起来。
吻黏糊糊的,落到脖侧和锁骨。
睡衣剥落,他肆意揉'玩两颗红豆。
上面的ru晕还有上次留下未消退的吻痕。
吻到一半,宋霁礼忽然停下。
他拉了一下熨烫平整的西裤,上面有洇开的水渍,拇指擦过,痞笑说:
“才mo一下,就出水了,你是水宝宝吗?”
“是不是很爽?”
陈橙起不了身,下意识合并膝盖。
没有任何效果。
他掌着她的腰,固定住,她无法动弹。
家里唯一亮着灯的是卧室,但也仅是亮了盏台灯,微弱的光照不到黢黑的客厅。
完美地创造机会。
一个宋霁礼可以为所欲为的机会。
上位的纳入很艰难,她几次打手语想制止他。
宋霁礼也察觉到她有想说的话,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坏笑说:“放轻松,还能再吃下去一点。”
节奏凌乱的律动,她几次想打手语,想说慢一点、慢一点,全部被冲散,只能拍他肩。
只有拍得很凶他才会稍缓几下。
锁骨和胸前的暧昧吻痕又变得斑驳。
直到她感觉跪着的姿势使得膝盖快破皮,宋霁礼才大发慈悲地换位置。
她跌坐在沙发里,脚在他臂弯里。
不再受拘束,每次纳入和后进,变得又快,又深。
那一瞬间的快乐,就像看到星星绽开,短暂空白,四肢窜过电流,骨头都酥了。
她筋疲力尽倒在沙发,头往旁边侧,听到男人的低笑,没力气反抗。
“沙发上全湿了。”宋霁礼抓住她的手,带着摸向皮质沙发。
陈橙挣脱不开,碰到,飞快甩开。
确实湿。
宋霁礼捉住手,亲吻她纤细但有茧的手。
一点,一点舔舐干净。
喜欢她身上特有的味道。
据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属味道,就算是同一款香,进入皮肤,和血液缓缓流动全身,就有专属于自己的味道,
他笑着,明知故问:“宝贝,你刚刚要说什么?”
陈橙拉回手,怒瞪他。
他就是个恋手癖的变态!
要说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吗!
压根不给她机会,还要使坏地从散她的动作。
“不好意思,冲太狠了,忘了要看你说话。”宋霁礼笑说。
陈橙捂住他嘴巴。
这个人能不能别什么都往外说啊!害不害臊啊!
宋霁礼拍她腰一下,哑声说:“起来,我处理tao。”
已经用过就不能太久停留,万一出了小意外,可是闹出人命。
陈橙自己站起来,第一次起身,还没完全得到身体的掌握权,跌坐。
宋霁礼倒吸一口气。
“你是欠啊?”宋霁礼含笑,“就不怕再来一次。”
陈橙摇头,为自己感到冤枉。
宋霁礼见好就收,快速地处理好工具。
绑好口,再包裹好,丢到垃圾桶里。
陈橙一直埋着头,余光不敢乱飘,生怕被抓住,少不了被戏弄。
回到卧室后,又运动了一次。
陈橙完全吃不消。
宋霁礼很喜欢将她置于前后找不到支撑的状态,所以她处在上位者的位置,而真正把控欢愉节奏的是他。
他的眯着眼,满是欲,嗓子嘶哑,沉沉的。
诱哄着——
“宝贝,看着我,转过去,坐下。”
“坐下来,我就会亲你。”
“别怕,乖一点。”
“嗯,就这样,不准停。”
“嘶——裹得真用力。”
宋霁礼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她经不住夸,反应会很大。
他便凑过来,轻声软语地夸赞:“宝贝,喜欢我这样,对吗?好乖,橙子好甜,想一口吃了。”
屋内热度攀升,温热又带着安抚性的吻。
一个接一个,落向她。
整个过程他一直在问疼不疼、哪个地方更有感觉。
陈橙快被煮成熟虾了,心热难耐。
“好乖,也好多水。”
“宝宝,我们在干嘛?”
陈橙说不了话,大口呼吸。
“再亲一会儿,好不好。”
“你别抖,再等我弄几次。”
……
陈橙被露骨的话折磨着,也有某些时刻因为这些暧昧的话,shuang到失神。
第一次发生关系那会儿,她因为钝疼,膝盖不停地摩擦。
宋霁礼应该看出她的不适,后面几夜都没有越线的行为,以为他对这方面性子比较一般,像网上说的禁欲……?
经过今晚,发现他这只大灰狼不是禁欲,是等着她好起来,再美美饱餐一顿-
陈橙睡到下午醒来,坐起身,和宋霁礼对视。
昨晚混乱的记忆慢慢对接上,她往被子里缩了缩。
屋内窗帘拉得严实,只有角落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宋霁礼坐在摇椅上,穿着灰色的家居服,随意翘着二郎腿,表情漫不经心,捧着一本杂书,随意地翻过一页。
已经翻过一半,看样子应该很早就醒了。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睡饱了?”
陈橙露出一双眼睛,昨晚哭过,眼睛泛红,还有点肿。
这模样,过于无辜,惹人动了别的心思。
宋霁礼将书往桌子上一搁,走上前,一把将人圈进怀里。
“先吃早餐,我们聊聊昨晚的事。”宋霁礼撩开她额前的碎刘海,在额前落下一吻,“不准赖床了,听话的小朋友,已经行动起来了。”
用着哄孩子的口吻哄她,陈橙锤他肩膀,男人哪都是硬邦邦的,没能报仇,反而疼到了自己。
陈橙反驳:我不是小朋友!
宋霁礼暧昧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走,笑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陈橙傻愣,这人肯定在开腔,欺负她反应迟钝!
气得打他一下。
宋霁礼握着她的手,揉揉,又亲亲。
陈橙扯回手,说:昨晚不是说清楚了么?还……要说什么?
“聊——怎么让他身败名裂。”宋霁礼笑得人畜无害,“宝宝,你喜欢这个话题吗?”
陈橙起了一层鸡皮。
忽然感到他的笑有些瘆人,疯批是他的隐藏属性吧。
陈橙将心底的想法告知:我……不知道能怎么办,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没有任何证据,难道仅凭我的片面之词,大家就会相信我?
这也是她不想面对应意致的原因,她没有任何底气和他对峙。
她不占任何优势,反而还会拖累宋霁礼。
这件事已经很糟糕了,不想给他再惹麻烦。
“宝贝,只要你说想,我就能给你办好。”宋霁礼坚定说。
只要她一句话,他会找到办法解决。
陈橙往他温软的怀抱缩。
耳边强有力的心跳,无比地令她心安。
宋霁礼不确定陈橙的想法,以为她就此放弃了。
感受到怀里的人,轻轻点了头。
他感到欣慰,起码她愿意迈出第一步。
陈橙仰头,说:其实……那幅画,我要不要回来,都无所谓。我甚至没有应意致宝贝它,因为是我的画的,我可以画出一副一模一样的。现在我想好了,我不想再吃闷亏了,就算我再不屑,但属于我的东西必须要拿回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良心,都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应意致这样的人,如果不反击,他会以为别人不敢反抗的原因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我们小橙子懂事了。”宋霁礼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触感极好。
陈橙看着他:不是懂事了,而是……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不会想着要回。
如果今年面对的是陈傲霜,她一定不会选择拿回画,她会做出最令陈傲霜满意的选择。
且毫不犹豫。
陈橙淡笑:你支持我,我不想辜负你的支持。
宋霁礼揉着她脑袋,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心想怎么有人会好心成她这样。
“橙子……你不怪她吗?”宋霁礼问。
陈橙摇头:有一段时间无法接受,也很难受,后来不敢了,我再任性,面临的是随时被抛弃。我没有学历,没有人会愿意聘用我,学籍在国外,大学课程还差一个学期才能结业。我……需要生存。再说了,我没必要责怪母亲,更没资格抵抗,我们约定好的,她要听话的女儿,我要生存,我不能违背和她的约定。
反正她过去的人生总在失去。
失去双亲,失去爷爷奶奶,失去家,失去说话的能力……
再失去梦想,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只需要失去一样东西,她可以活下去,可以被人当成家人,眼下她更需要的是这些,挺值得。
宋霁礼心疼她的懂事和活得通透,抱紧她说:“没事,从现在开始不会了。”
“记住了,在我这,你永远有个家,永远可以回来。”
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陈橙倒没有难过很久,安静地呆了几分钟,从宋霁礼怀里出来。
她急匆匆起身,跑到房门口,比划:我饿了。
宋霁礼笑了笑。
能吃能喝就好。
陈橙用完早午餐,躲进画室,查看手机消息。
昨晚凌晨,应意致一直给她发消息,全都被拦截,存放在黑名单里。
她并不打算受理,今天特地上线,是因为别的事。
登上社交软件,大数据倒是方便了她,一刷新,弹出新笔记。
一连三篇,题目全是疑似某新人作家抄袭大神的画。
陈橙以为看到这类讨论会难过到无法承受,真的看到,她比想象中冷静。
因为心里清楚,她才是心血被侵占的那个。
帖子的风向一边倒,都是帮腔应意致的。
【靠靠靠,不需要解码就能猜到主人公是谁了。】
【取消江都画展,我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随时有意外发生,但随后工作室遗憾宣布全国巡展取消,我就知道其中不简单。】
【yyz是不是惹到某圈的大佬了?】
【我猜是惹到某圈大佬罩的人了,才被 封杀。】
【该死的互联网,给我来点人脉啊,想知道到底是谁,有只手遮天的本事。】
【另一位主人公,我只能说难评。】
【何止难评啊,简直是带资本入场。我查了一下,这位新人第一次办展就是个人展,策展的画馆老板身份可不简单,夫家有背景。当天捧场的全是江都的富商太太,卖出去一半的画,成交额七位数。】
【我的天,七位数?新人画家,首展成交额七位数,她想火也把戏做圆吧,当我们是傻子啊。】
【一掷千金,该不会是哪个老登在外养的金丝雀吧。】
【我看着很像金主花钱造势。】
也有小部分人站中立。
【好奇怪啊,为什么对女性恶意这么大啊?我看过新人的画,没糟糕到不能看吧。】
【认同楼上,艺术本来就是一种很主观的东西,你们不喜欢,有其他人会喜欢。】
【花的不是你们的钱买,能不能别对土豪们的钱太有占有欲。】
【评论区给YZ说话的不知道是什么成分,别说什么又没要我掏钱买画,怎么的,我还不能有言论自由了啊?劝某人控评别太过分。】
【哪家画馆啊,和娱乐圈资本家捧丑孩子有什么区别吗?】
【拜托那位有后台的画仙能不能放过我们YYZ,换个人抄可以吗?我们家YYZ画风这么独特,一眼就看出你在模仿。】
【乱入一下,想知道YYZ在国际上不是挺有名的?为什么打不过YZ的后台?】
【YYZ在国际上的名声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他也不是阿谀奉承的性子,有着属于画家的清高,国内这个人情社会大家也是知道的,YYZ怎么斗得过。】
【我去,开始怜爱YYZ,大神别回国了,继续走国际路线吧,就是粉丝没机会在国内看到期待已久的神作了。】
【插个话,看不惯的,都去把‘一个雨天’这个画馆冲了,怎么还有脸售卖YZ的展出票,看抄袭作品怕脏了我的眼。】
【可以反驳,但是别乱污蔑,画馆都是不要钱的,他们不赚那点门票钱,都是靠卖画赚。】
【反正我见不得资本家捧抄袭怪,我冲了。】
【来了来了,热心人给个教程。】
【我主页有教程,麻烦各位了,一起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应应。】
……
陈橙看完,陷入短暂沉默,难过有的,但想到处理舆论忙得焦头烂额的乔俏雨,担心出事,立马给她发去消息。
陈橙说:【网上的争议我看到了。对不起啊俏雨,给你添麻烦了。】
乔俏雨那边显示‘正在输入…’。
几分钟后,她回复:【啊!笨蛋,不是说暂时不要看任何言论吗!我会处理好的。】
【别说对不起,我是你的经纪人,处理问题是我应该做的,你别想太多。现在网络上的负面评论全是有计划和预谋的,我已经联系人调查处理了,就是暂时不能开展,怕有人组织来闹事,我想停展,尽量把你的损失减到最少。】
陈橙相信乔俏雨:【嗯,我听你的。】
应意致不会善罢甘休,这可是关乎到他的生存利益,一旦触到底线,他这类人就会变得非常恐怖,可能不止网络暴力。
她很感动,乔俏雨甚至没有问她内情,选择无条件信任,着手处理麻烦。
陈橙在想怎么汇报乔俏雨。
过了会儿,乔俏雨新消息弹出。
她震惊问:【我去?你和应意致的事上了实时热搜,还有几个高赞的澄清帖。】
【是不是二叔出手了?】
第35章 雨后初霁
陈橙问:【什么帖子?】
心里紧张, 担心宋霁礼被卷入其中。
乔俏雨甩来一个帖子链接:【你先看看,我也在研究。】
陈橙点开帖子《谁先出名谁有理?》,发布时间显示凌晨4点。
才经过半天, 浏览量和点赞量已经破万,因为和前面几个帖子带的话题一样,讨论度一直涨, 上了实时热搜。
像人为,又不太像,很难判断是不是宋霁礼吩咐人干的。
陈橙说:【可能只是巧合?】
昨晚凌晨4点……
他们才睡下没多久, 怎么可能是宋霁礼。
乔俏雨倒不这么认为:【你可别小瞧二叔,应意致先撩者贱, 以为把舆论闹大, 拿他没办法, 压他热度真是一个电话的事情,结合刚才曝光还在涨的帖子,肯定有人在帮你。】
陈橙还未来得及看帖子, 小跑出画室。
心急之下忘了敲书房的门,直接推开。
案桌前的宋霁礼忽然停下, 抬头看陈橙, 微微挑眉。
视频会议里的经理们噤声, 面面相觑, 以为又是哪出了差错, 怎么宋总突然不说话了。
空气安静得有些可怕。
陈橙意识到宋霁礼正在忙工作,手乱比划几下,说:你、你先忙, 我不打扰你。
宋霁礼出声:“回来。”
经理们更懵了,什么意思?他们要做什么?
到底是对谁说的?!
认真观察, 宋霁礼的视线不是看屏幕,倒是像是……越过屏幕,看站在后面的人。
办公地点在家里,他们第一念头想到是从未露过面的小太太。
想到是曾经‘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小太太,经理们暗自松了口气。
陈橙站到门口,害怕站到镜头内,躲在门后,比划说:你先开会,我晚点和你说。
宋霁礼起身走出镜头,视频里只能看到书房的柜子。
才淡定的经理们坐不住了,没弄清楚目前是什么状况。
场面混乱之前,公司里,暂时代替宋霁礼坐在会议室主位的钱洲拿出遥控轻轻一摁,暂时断掉宋霁礼那边的视频。
他微笑说:“麻烦各位经理稍等,宋总处理点私事。”
实则心里无奈咆哮。
从凌晨三点半就没合过眼,目前超长待机状态,如果事情结束后,他加薪申请不通过,他半夜就到宋霁礼家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
结婚后的宋霁礼确实变了。
以前的工作狂魔,只因为担心可能网络舆论坏了妻子心情,便改为在家办公,应酬也全部往后推。
谁都猜不到宋霁礼中途喊停是因为发现陈橙没穿鞋子,所以才打住会议。
如果钱洲知道,可能坐不住了,当场闹起来。
宋霁礼抱着陈橙回到画室,放她到柔软的摇摇椅里,蹲下身整理好被她踢乱的鞋子。
做完全部,又偷到一个脸颊吻才折返。
陈橙摸了摸脸颊,心口渐暖,勾唇浅笑。
会议室里,钱洲确定宋霁礼回到桌前,接通会议。
宋霁礼:“不好意思,和太太交代些事。”
钱洲忍住努力不翻白眼。
没有人问好吧,没必要特意提好吧。
无、人、在、意好吧!
经理们捏了把汗,还以为又有哪做出了。
宋霁礼翻开手边资料,说:“继续汇报下个月活动的策划方案。”-
陈橙没问到答案,等宋霁礼结束会议期间,将为她发声的帖子看完。
发帖的人用词犀利,一上来就反问难道绘画技巧已经成一家独有了?
帖主:【半专业半业余人士实在看不下没有证据的揣测,还给人泼脏水的帖子,发表一下个人看法,理智讨论,谢绝掐架。】
【如果说应意致藏色技巧用到极致能画出来,为什么雨止不能?就因为出名没有前者早?实在看不下去,连夜做了几张对比图,扒完细节,也并没有觉得雨止画得很烂。】
【长篇警告,话很多,也很难听,无脑维护自家正主的粉丝不建议读。】
帖主发了7张作品分析对比图,按照年份排列,从各个角度剖析了两人的画。
【不做剖析,问问大家发现了么,应意致的画,这些年水平下降很厉害。具体来说氛围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落日》《残阳》惊艳问世,第二阶段的四季系列很烂……可以说是乱涂色,当时名声正盛,画还是拍出特别高的价。第三阶段的花草系列水平倒是一点点好起来,色彩的运用自然许多,刻意的成分慢慢减少,但对比《落日》《残阳》水平还差一截。】
【具体原因不知道,难道是因为这两幅是毕业作品,在DDL的压迫下,激发了绘画才能?】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DDL已经能促进生产力往高质量靠拢了。】
【雨止的画的售出价没有大家传的这么夸张,她是新人,一来就漫天要价,谁会买单?】
【雨止的经济人也挺会来事的,首展有个系列叫‘巴掌画’,很小,小几百就能买,我自己当时看很喜欢,买了三幅,主要是限购也是三幅。】
【至于大规格的画,几十万肯定有的,大家可别酸,觉得画家赚钱容易,随便挥两笔就是几万块。她是个画家,办个人展肯定看中个人价值,总不能每幅画开价都和街边卖字画一样。】
【手里有原画,还特地去网上下载应意致的高清电子画,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同。】
【对比下来,如果非要说雨止仿应意致的画,最多仿了《落日》和《残阳》,仿的程度很厉害,几乎可以说是复刻。】
【从色彩偏好的使用和运笔,都非常的像,也不怪大家看走眼,产生误会。】
【综合以上所有,雨止不至于仿应意致,她造景可比应意致熟练。】
【寥寥几笔,便能构建一个画面。】
【大家轻喷,我也就是一个看客,实在看不下次才出来说两句。】
帖中的说法很中肯,没有拉偏架。
陈橙特别感激帖主,顺手关注了对方。
这个帖子评论区,理智讨论的路人比较多,没有像前几个帖子那样,对她进行单方面的辱骂。
【“巴掌系列”这么便宜吗?那我也可以买。】
【回答楼下,可以去画馆买,但是最近不开门。公众号公告是打算年后继续办个展,在售的画比较少,但大家可以预约去看画,门前免费,名额有限。至于不开展的原因不难猜出,昨天还有人组织去冲老板的店,为了安全起见,暂时选择闭馆。】
【不开个展了就不会天天开门,想看的姐妹可以等雨天去看看,或许能碰上开展。】
【哦豁!雨天能看到展,难怪画馆叫‘一个雨天’。】
【啊!原来画馆名字的含义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画馆也是雨止的后台,所以店门带一个‘雨’字。】
【说句实话,我还是喜欢雨止的画风,浑然天成的感觉。有种错觉,世界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她看到了,画了下来。】
【冲浪一圈,发现出现好多洗脑包,一直在传雨止抄袭应意致。】
【应意致这辈子的才华巅峰全在《落日》和《残阳》了吧,后面的画蛮一般的,提不起任何兴致。】
【应意致被造神得有些离谱了,来一个雨止挺好的。】
……
陈橙翻看评论,没想到还有支持她的人,风向不能说立马扭转,但起码没有人再跟风再黑她。
至于应意致……
陈橙查看他发来的短信。
没有任何忏悔,全在辱骂她。
说她出尔反尔,眼红他经营的一切,想出来分杯羹。
真是可笑至极。
难道应意致就没起坏心思?
她可以笃定起初应意致找上来,第一念头不是想劝她别画了,他肯定是想让她做他的枪手。
几年过去,除了最先出名的两幅画,他不稳定的画风一直被人诟病,要不然也不会不停地进修学习。
应意致只画景,并不是人物和动物画不好,而是她留下的随笔速涂的手稿全是风景画,比较潦草,他只能自己重画一遍。
因为不懂主笔人的内心想法,只会照葫芦画瓢,刻意的涂色和毫无章法的线条,甚至连某些错误,他也照搬。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作为原创,她一眼识出破绽。
陈橙关掉社交软件,放下手机,阖上眼。
因为电视剧和手机显示率是针对三色视觉调试,她看的话,画面色彩浓烈,不协调。
看久了,容易眼累。
所以她不会长时间看电子产品-
晚餐前半小时,宋霁礼终于结束冗长的会议。
他走进客厅,看到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幕——
落日洋洋洒洒照进屋内,一般洒落在摇椅上睡着的陈橙身上。
椅子小幅度慢摇,她盖着一张薄毯,侧着头,黑色柔顺的长发遮住半张脸,胸膛起伏,呼吸绵长。
阳光中,有细小的颗粒漂浮,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宋霁礼也不知怎的了。
他站在沙发旁,静静地看着,直到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他才抬脚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蹲下身。
特意将手掌捂热,几次确定掌温是暖的,才敢轻轻碰陈橙的手背。
用最温和的方式叫醒沉睡中的陈橙。
陈橙睁开眼,水眸迷离,意识处在清醒和懵之间。
“饿了吗?晚餐想吃什么?”宋霁礼确定她醒来,食指游走到脸颊,撩开贴着面颊的一绺长发,别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朵,有点尖尖的,耳骨凸出明显,像精灵耳,特别漂亮。
陈橙睡正身子,露出另外半张脸,上面添了两道压痕。
宋霁礼没忍住笑出声。
陈橙看他:你笑什么?
才睡醒,她浑身都是懒的,打手语偷懒了,比划的幅度很小。
宋霁礼揉了揉她的脸,学她偷懒样打手语:笑你好看。
陈橙坐起身,抓起几桌上的镜子,怼近看。
两道压痕特别有喜感,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她笑起来特别漂亮,落地窗外的夜景都有些失真了。
周围模糊,视觉中央,仅有她。
她已经很好了,但他想她更好,什么都能拥有最好的。
“橙子。”宋霁礼拉过凳子,坐下。
陈橙放下镜子:怎么了?
感觉他这是要和她谈事情的架势。
“什么时候开始,不会说话?”宋霁礼问。
陈橙垂下睫毛,几秒后,抬起头,告诉他:爷爷奶奶出意外之后,变得不爱说话,某天想说话,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想过治好吗?”
陈橙眉头蹙在一起,比划问:我……一定要会说话吗?
她提问的方式很奇怪,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
宋霁礼安抚她:“不会说话也没什么,一辈子这样也很好。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去看医生。”
一辈子……
陈橙意外,他竟然毫不犹豫说出一辈子这样的字眼。
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他愿意和她一辈子待在一起?
陈橙不太敢信。
一辈子,真的太久远了。
陈橙说:应该很难吧,母亲曾经带我去看过,但每次的结果都不是特别好。
“那你想吗?”宋霁礼只在意她的真实想法。
陈橙迟钝几秒点头,接着又摇头。
她心情很复杂。
宋霁礼轻柔笑了笑:“宝宝,这是什么意思?”
陈橙怯懦地看去一眼,说:去到沈家后,母亲给我找了心理医生,治疗效果不错,但我发现不会说话……更好一些。如果我会说话,沈家其他人对我的防备心会变得更重,大家担心我的存在损害他们的利益,每次看我的眼神总是很沉重。不会说话就很好,他们不会把我当成敌人,还会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将我当成小妹看待。我也没肖想过沈家的产出,只想有口饭吃,能活下去,所以最后我主动和母亲说不治疗了。
她也曾后悔自己的选择。
但如果回到以前,她还是会选择不说话,就算成为大家眼中不会说话的怪物。
不会说话,是她最好的保命符。
陈橙说:不会说话,我能活得好一些。
宋霁礼心疼陈橙总习惯性悲观地思考问题,原先的生活肯定受过巨大的重创才养成她如今的性子。
以及,姜助理和他说的情况。
上次他刻意回避见面,她表现超出正常的焦虑。
经受陈傲霜的打压之后,任何正常人都会留下心理阴影,陈橙……应该有,但因为害怕异常反应会使得陈傲霜起疑,她应该藏起来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希望能找专业的医生替她解决心里留下的阴影。
宋霁礼不喜于色,如今听完陈橙的话,表情沉重。
陈橙看在眼里,她明白宋霁礼的用心良苦,莞尔笑笑:你有物色好的医生,我随时可以见。
“好。”宋霁礼搂紧她。
陈橙扯了扯宋霁礼衣角。
他低头:“嗯?”
陈橙说:我……想了想,月底开学,我想去江都大学跟周教授学习。
“怎么突然想去了?”宋霁礼记得一周前陈橙的打算是年后和乔俏雨一起打理画馆。
宋霁礼察觉到不对劲,问:“网上的舆论影响到画馆了?”
陈橙点头,唇抿成一条线:画馆是俏雨的心血,我不想因为我被毁掉,我正好去进修。周教授可是国内有名的油画家,他愿意接收我跟班学习,是好事。
“想好就行。”他说。
不管陈橙做什么,宋霁礼都会支持。
现在的她,比初到江都好许多,不会再闷在小屋子里,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有了探索的欲望。
做完所有的决定,陈橙两手一拍:好了,吃饭!
她从他怀里跳出来,跑向餐厅。
宋霁礼笑容变淡:“陈橙,回来。”
忽地一声大名,陈橙停下,眨巴眼睛,不知道哪里错了。
“把鞋穿了。”宋霁礼发现她坏习惯挺多的,喜欢在家里打赤脚。
陈橙低头,脚丫子动了动。
她以前一个人住一栋房子,冬天有地暖,所以喜欢打赤脚,也不会有人管她,陈傲霜行动不方便,非必要不过来。
宋霁礼起身,去将陈橙打抱回来,摁进瑶瑶椅。
地上的鞋子早被一脚踢散,朝向不一。
他蹲下身把鞋子找回,放到陈橙脚边,握住她脚腕,帮她穿好。
陈橙觉着痒,躲了几次。
宋霁礼收紧力度,坚持要给她穿鞋。
“江都不同京北,一旦着凉,小病感冒,大病烧几天都有可能。所以千万要注意保暖,别染了寒气。”
宋霁礼又变成啰嗦的老爹。
陈橙低头,看着他仔细地帮她整理好,戳了戳他肩膀。
宋霁礼抬头:“嗯?”
陈橙笑:网上的事,谢谢你,有心了!
“这么笃定?”宋霁礼确实派钱洲处理了网上的舆论。
陈橙说:除了你,没人能做到。
也除了你,没人在为我做这些。
后面一句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在没有收集好证据正式起诉应意致之前,网络上关于你的负面评论会一直有,如果看不下去就别看,我会让人处理好。”宋霁礼自己都无法直视那些言论,好好一个陈橙被他们魔化成十恶不赦的坏人,恨不得所有说过陈橙不好的人都倒霉。
陈橙:放心好了,他们骂得很轻,我现实听到的话,可比这些脏多了。
比划完之后,她笑了笑。
宋霁礼笑不出来,都是她受过的苦,没有办法轻松笑出来。
“辛苦了。”
他倏地一句话,陈橙呆滞几秒。
宋霁礼以为他说出错了话,正要逗她两句。
倏然地,陈橙凑上前,亲了亲他脸颊,松开手,火速抛开,生怕又被拉回去。
宋霁礼微怔,转头去寻陈橙的身影,她躲在柜子后,只露出半张脸,观察他的反应。
反应有些滑稽,动作娇憨可爱,宋霁礼手虚握成拳放到唇边,轻笑几声。
被亲的是他,她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
“亲了吗?”
“没吧。”
“不作数哦,小橙子。”
宋霁礼走向陈橙。
陈橙躲到架子后,能从镂空的地方看到她的眼睛。
鬼鬼祟祟的,像暗中观察的小猫咪。
“再亲一次,我判断算不算数。”宋霁礼走到架子后,手往上撑,将她壁咚。
他伏身:“刚才亲的哪?”
陈橙脸热,摆手:没有……
“怎么了?不好意思啊?”宋霁礼坏笑问。
陈橙装出生闷气的样子,希望宋霁礼就此收手。
“BB,我们接吻好不好。”宋霁礼低低地问。
陈橙无法招架他的直白。
彻底装不下去,脸红得特别明显。
宋霁礼抬起另一边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靠近。
不是亲吻。
伸出舌头,轻轻□□梨涡。
陈橙偏头躲,打手语说:不要弄这。
每次亲昵,他又亲又舔,总留下暧昧的印记,又因为太靠近嘴巴,很容易被人误会亲破了唇角。
偌大的屋子里,仅一盏落地灯亮着,柜子挡去大半的光。
陈橙贴着柜子站好,手背在身后,紧紧拽着衣脚,男人低身吻她。
在餐桌面前,他将她吃干抹净,地板湿了一片。
短短一天不到,他好像不知疲倦,他们做了7次。
感受到花心的涨、肿,她大咧地坐在,无法并腿,和第一次的钝疼一模一样。
陈橙靠在客厅沙发,看着宋霁礼清理厨房的背影,现在已经无法直视餐桌,并在心里默默发誓永远不会坐她刚才趴的位置,真的太羞耻了!
晚上十一点,陈橙终于吃上晚餐,足足吃了两碗米饭,要不是怕积食,她可能还会再吃半碗。
洗完澡,她倒在床铺里,困到不想动手指。
宋霁礼躺下后,贴上她的背,在她耳边问:“明天休息一天,出门逛逛?”
陈橙埋头到枕头里,用行动抗拒。
今晚运动消耗的体力,需要明天睡上一整天才能恢复。
不想出门还有一个原因,应意致是极端的性子,网上的舆论开始对他不利,搞不好狗急跳墙,会想办法报复她。
在搜集证据正式起诉他之前,陈橙还是尽量减少外出。
“吃顿饭可以吧?”宋霁礼问。
陈橙转头,比划说:其实……我是真的不怎么爱出门,逛街对我来说很累。
身心累,眼睛更是。
“不喜欢逛街吗?”宋霁礼以为她和其他女孩一样,购物会开心。
陈橙说:如果短时间内看到的颜色太多,我会感觉眩晕。
宋霁礼回想她前几次在商城走失,难怪……
“那就不去了。”宋霁礼再想办法好了。
陈橙拱了拱被子,找到舒适的地方正要睡觉。
宋霁礼手机震响,他接通,语气不是很和善:“爸,这么晚有事吗?”
陈橙睁开眼睛,睡意消散。
宋霁礼坐起身:“妈知道大哥和阿泠要离婚了,正大发雷霆?”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陈橙懵懵的,也跟着去衣帽间换衣服。
第36章 雨后初霁
凌晨一点, 陈橙和宋霁礼赶到老宅。
才进院门,便能听到林芳娴的吼声。
宋权早早候在门口,看到小夫妻进门, 缓步走来,急得不行,嘴里念着:“阿霁你去劝劝你妈, 让她消消气、消消气,气到身体可怎么办!她身体一向娇弱,真气到住院可怎么办啊!”
平日里盛气凌人的男人, 此时记得不行,脸上写满忧虑。
陈橙侧头看去, 感到意外。
大晚上要宋霁礼急忙来过来, 还以为是担心大儿子被揍, 原来只是担心妻子气坏身子。
怎么说呢……
有点难以想象吧,也可见得宋权是真心疼林芳娴。
宋霁礼扶住宋权,看了眼他空空的手, 又问:“爸,你拐杖呢?”
宋权早年做生意混黑白两道, 搭进去一条腿, 伤口痊愈后, 走路有些跛, 平日里拐杖不离手。
宋权:“你妈一听你哥说离婚, 顺手抄家伙揍人,我离你妈最近,就把拐杖拿走了。”
说完, 他抱歉地冲陈橙一笑,让她看笑话了。
陈橙强忍住笑, 微微低下头,头发散落下来挡住脸上的表情。
宋霁礼汗颜。
看来林芳娴是真的怒了,那可不是普通的拐杖,是花了重金定制的拐杖,镶的是真金,沉甸甸的,真打一顿,能在床上躺半个月。
“您怎么不拦着。”宋霁礼蹙眉。
宋权脸色瞬间变:“我怎么可以拦你妈,说好的,家里她说了算。而且我也拦不住,真拦了,回头她和我算账怎么办?”
“您就不怕妈和我算账?”宋霁礼心想老子也太会坑儿子了。
宋权耍赖皮:“不管,反正我不能反驳你妈。”
妻子可以和任何人冷战吵架,就是不能和他冷战吵架!
陈橙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宋霁礼来劝架,原来是公公要在婆婆面前维持好百依百顺的丈夫人设。
“你千万别说是我叫你来的。”宋权在门口停下,指了指另外一条路,“我先从小路进去,等我进去了,你再进。”
宋霁礼嫌弃:“赶紧走,坑儿的玩意!”
“你小子说什么呢!”宋权特地退回两步,“小橙在这,你注意点形象。”
宋霁礼:“爸,现在是您和妈该注意在晚辈面前的形象。”
到底是谁要晚节不保,还有闲心训他。
“不说了,我进去了。”宋权不敢再耽误,跛着脚,加快速度。
宋霁礼盯着父亲的背景,唇角抽了抽。
可真是好父亲,坏人全部推给儿子做。
宋权微跛,心也急,快步走起来差点摔倒。
“老头子慢点,又没人催,我哥皮厚,挨顿打他完全可以。”宋霁礼在关键时刻还不忘调侃父亲。
宋权没心思计较,只回头瞪了一眼,抓紧走开。
陈橙抬头看高挂写着宋宅的门匾。
宋家……真是一点一点颠覆她的印象。
陈橙小步上前,扯了扯宋霁礼的衣角。
她问:大哥他们……不会有事吧?
“事肯定有,毕竟都挨训了。”宋霁礼一点儿也不着急,幸灾乐祸说:“你还别说,我第一次碰上我哥被打,以往做错事坐在祠堂被棍棒教训的都是我。”
陈橙斜乜一眼:这是值得开心的吗?
“看我哥被揍,挺开心的。”宋霁礼没心没肺说。
陈橙催他:你想办法解决,再下去,可能真的出事。
“知道了。”宋霁礼听到父亲劝架的声音,差不多到他入场。
忽然的。
走出去没多远的宋霁礼折返,问陈橙:“如果我出事怎么办?”
在陈橙回答之前,为避免听到他不喜欢的答案,多嘴一句:“爸知道紧着他老婆,大哥知道紧着他老婆,宁愿跪祠堂也不服软。你不能只想着大哥,得多想想我。”
就差说全家只剩他没人紧着,她得全身心地在意他。
陈橙听出宋霁礼的言外之意,快速乱比几个动作:少贫嘴,先劝住妈妈。
宋霁礼:“说好了啊。”
谁和他说好的啊?
陈橙无语。
“我进去了,你给阿泠打个电话,她估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霁礼信任地拍了拍陈橙的肩膀。
陈橙:知道了,你快进去,别回头了!
一段路,五十米不到,他折返了好几次,专扯有的没的。
宋霁礼进门后,陈橙给梁烟泠拨去微信视频。
三分钟后,视频接通。
梁烟泠悠哉地敷着面膜,哼着小曲,手里拿着游戏机。
“橙子,找我?”梁烟泠瞥了眼屏幕问,“诶,你这个背景……在老宅啊?”
“你等我两分钟,这把马上打完。”
陈橙看了眼屋内,点头。
未来得及等到陈橙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屋内几个瓷器甩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听得人心慌。
梁烟泠动作一顿,缓缓看向屏幕,确认声响是从陈橙那边传来。
“有人砸东西?”
“啊?真的有人砸东西?”
“不是吧,那也太壕无人性了。”梁烟泠惊呼,宋家架子上不是古董就是珍贵的小玩意,最便宜的也价值四位数。
陈橙担心地往里看去,以为里面打起来了。
梁烟泠脸都快怼到屏幕上,一脸八卦:“表哥一家又来装绿茶了?不应该啊,公公可疼表哥一家子了,脸气绿了也不会吼骂一句。到底是什么热闹,给我看看。”
陈橙只能在聊天框打字。
陈橙:【被训的是大哥。】
梁烟洳读完消息,笑容消失。
宋峤礼被训?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小概率事件真是活久见。
等一下,这该死的热闹……不会和她有关吧?
“他怎么了?”梁烟泠惴惴不安问。
印象中,宋霁礼作为宋家长孙,从小成绩好,自控力强,学习拔尖,深受长辈喜爱,宋家爷爷奶奶还在世时,最宠的就是他。
她还是无法相信被训的是宋峤礼。
陈橙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实情,梁烟泠会过来救场吗?
并不知道两人的感情状态如今怎么样。
随着沉默时间拉长,梁烟泠表情出现裂痕:“你是在打字吗?”
陈橙点开输入框,简单交代目前的情况:【妈妈知道你俩最近在办离婚,她大发雷霆,大哥被罚到祠堂长跪。】
梁烟泠难以置信:“不是吧……宋家惩罚人的法子也和我们家一样啊?”
动不动就是祠堂罚跪,对着列祖列宗忏悔。
老祖宗估计都嫌他们闹腾。
屋内,林芳娴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她破口大骂:“宋峤礼老娘白养你了,还有你宋霁礼,你是想被一起抽吗?关你什么事了,滚!”
陈橙和梁烟泠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婆婆,骂人这么… …中气十足?
梁烟泠行动比脑子快,小跑向玄关:“橙子你在门口等我,我现在过去,这边离老宅有些远,可能会晚点到。”
陈橙担忧说:【你打车过来吧,晚上自己开车不安全。】
“我自己开车好了,能快一些。”梁烟泠不敢再耽误,“有事你给我打电话,随时保持联系。”
陈橙:【嗯,你慢些来,不要开快车。】
梁烟泠挂断电话。
“还有你,带上你儿子一起滚,别惹我烦!”林芳娴狠起来,全家男人骂一遍。
宋权还在劝:“骂人就骂人,别气到自己,消消气消消气。”
陈橙感到无奈又好笑。
不过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出大事,能等到梁烟泠过来。
陈橙到大门的廊檐坐下等。
晚上有些冷,吴妈给她拿了一条毛毯。
隐约能听到林芳娴的声音,但听不清内容。
大概率……劝架的宋霁礼又被训了。
“太太,你也别担心。”吴妈忍不住说,“老太太脾气大,但她很少生气,我在宋家干了三十年,老太太只和老先生吵过几次,训过两位先生几次,对其他人都是和声和气的。”
陈橙还沉浸在惊讶中,没想到看着温柔亲人的林芳娴,真生气起来,能把屋顶掀翻。
快到五点,梁烟泠终于到了。
车子停在门口,下车将车钥匙交给管家,冲进门。
“人没事吧?”梁烟泠气喘吁吁。
陈橙上前扶住她,摆手,示意没事。
梁烟泠叨念:“宋峤礼怎么办事,说好冷静期到,证办下来再公开,怎么不到两天他就露馅。”
长辈介入的话,梁烟泠也感到为难。
陈橙不好劝和,也不知道他们感情的真实情况。
梁烟泠推开陈橙的手,说:“好了,我进去看看,你在门口等着。”
陈橙乖巧点头。
梁烟泠深呼吸几次,直奔祠堂。
不到半小时,三人都出门了。
屋内有林芳娴啜泣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听得人心不好受。
陈橙走向宋霁礼,着急问他:什么情况?还好吗?
另外两人除了宋峤礼脸有一条细细的划痕,倒是没有什么外伤,表情变得沉重。
宋霁礼不好开口说话打断此刻的氛围,打手语回复:妈哭得很伤心,爸生气了,让大哥这段时间在家反省,公司也不要去了。
陈橙问:阿泠呢?
宋霁礼:你放心好了,她一进门,妈就抱着她哭,说教子无方,对不起她。
心是偏到姥姥家了。
梁烟洳回头看一眼比划交流的夫妻俩,说:“你俩不用搞加密语言,有话直说。”
“现在怎么办?他明天到不了公司,后天宋元青就能坐上他的位置。”宋霁礼抱着手,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一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样子。
宋峤礼终于开口说话:“最多一个月,等离婚证办下来,再说。”
“再说,怎么说?”宋霁礼走到宋峤礼面前,“你确定你还回得去?”
宋峤礼抿唇,心里也拿不准父亲的想法。
本来宋元青就是他养子,也在一个户口上,法律上和他们享有拥有同等的继承权。
而且不单父亲的想法,股东们的态度也很重要,离婚的事明天就会传开。
失去梁家的支持,大家肯定会站宋元青的队,宋峤礼迟早会被排挤到边缘。
“你做事能不能冷静一些?你现在处理不好,前面的所有功亏一篑。”宋霁礼反而更理智,“你必须给一个解决办法。”
宋峤礼冷脸:“我说了,冷静期到离婚证扯了,再说。”
“一个月,他能把老宅的继承权都拿走。”宋霁礼嗤笑一声,“你可以不考虑这些,阿泠呢?梁家会怎么对她?”
宋峤礼表情有了破绽。
都快走到梁烟泠折返回来,双手插兜,一脸嫌弃说:“你们要吵出门吵,爸妈听到会更生气。”
他们沉默地往外走。
半途,陈橙悄悄打手语问宋霁礼:如果消息传开,梁家那边会怎么说阿泠?
据她所知,梁家那边规矩很多,未来和婚姻全是安排好的,他们没有任何话语权。
踏出宋宅大门,梁烟泠转身,愁容满面:“宋峤礼你想个法子啊!等消息传播出去,我剧团的工作也会丢掉。”
梁家不会就此罢休,离婚没什么,他们肯定也会给她物色二婚对象。
她的生活就掉入循环了,永远走不出去。
“我会找你爷爷谈。”宋峤礼并不想因此撤掉离婚申请,不然他真成了那个言而无信的人。
宋霁礼被气到,牵着陈橙先走一步,留他们自己解决夫妻矛盾。
陈橙不放心问:就这样走掉不好吧?
万一他们起争执怎么办?
“我们留下来也帮不了忙。”宋霁礼不打算介入他们,“小橙子,你好歹心疼一下你老公吧?半夜被叫来劝架,我进门都还没说话,直接被要求跪下,就这样干跪半小时。”
半小时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只是平白无故被责罚,他的委屈哪里说。
陈橙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宋霁礼身上,关心问:你膝盖疼吗?
“疼!”
他回答声音铿锵有力、中气十足,不见得哪疼了。
陈橙瞪他,用唇语骂他:不要脸!
“行了,我们别管他们了。”宋霁礼说,“真不好插手,大哥是个固执的性子,他觉得必须要离婚,不然就是失信。阿泠不一样,在她心里戏团的工作是第一位,现在她喜欢的工作随时可能丢掉,可能会选择暂时不离。大哥想法和她不同,肯定会吵起来。”
陈橙听完,咽了咽口水。
确实不好干涉,站哪边都不是。
宋霁礼打开副驾驶门:“好了,回去睡觉吧,闹腾一晚了。”
陈橙坐上车,放松后,困意袭来,心想什么事等睡醒再说吧-
新学期开学,陈橙去见了周教授,定好每周和他们一起出门写生一次。
几人再见陈橙,客气许多。
不亲近,也不会莫名散发敌意。
周三,众人在学校后山写生,周教授特地走到陈橙身边。
他背着手,凑身到画前看看,又看了看远处的湖。
“蓝色的啊?”周教授笑问,“白鹅都成绿鹅了。”
画中的颜色和现实完全颠倒。
陈橙顿了一下笔。
今天天气晴朗,但多云,看过去一片白茫。
大家眼里的颜色灰扑扑的,她能看到好几种亮眼的颜色,白色对她眼睛来说很舒服,发挥的空间非常大。
“你和应意致的事……”周教授压低声音。
陈橙看了圈四周,惊讶,用表情问教授您怎么知道。
周教授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纠纷,但应意致国外两个重要的展黄掉了,他的老师是我朋友,拜托我问问雨止到底是何方神圣,估计想要替她的徒弟说句话。”
“你放心好了,我不干涉其中。”
“我这人啊,也藏不住太多事,和你主动说一声,往后我也不用憋着口气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陈橙不意外周教授会看出来,放下画笔,在手机便签输入:「关于雨止这个身份,也麻烦周教授帮忙保密了。」
她暂时不打算公开,证据收集顺利的话,很快就会和应意致打官司,此时公开对她没有好处,反而会连累到宋家,沈家可能也会介入。
而且……
上周末,宋霁礼突然和她说要出差,具体没说去哪。
钱洲有向她透露,应该是亲自去当年比赛的举办地了。
周教授笑:“放心好了,就我知道。我不是趁火打劫啊,今天画的这幅,留给我可以吧?要不你开个价,我买了。”
陈橙淡淡一笑:「送给教授,不用客气。」
周教授仔细端详陈橙的画,想到网上看到的八卦新闻,心里有了判断。
写生结束,陈橙收好画板,背着沉重的工具去侧门等司机来接她。
“橙子?”
林荫大道,迎面走来的女生叫住陈橙,表情有些意外。
陈橙愣住几秒,眨了几次眼,确定没看错。
是当年留学时交到最好的朋友,林熠。
“是我,小熠,不会忘了吧?”林熠扑过来抱住陈橙,没注意力度,差点一起扑倒在地。
两人对视一笑,虽然再见面有些生疏,但她们都努力表现热络,像感情还没淡一样。
陈橙才记起来问她:你回国了?
“嗯,回来定居了。”林熠温和笑笑,“你也在这里上学吗?”
陈橙:我和这边的教授写生,不算学生,你呢?
林熠:“住院两年,家里人担心我和社会脱节,便让我继续读书,正好适应国内的生活节奏。”
陈橙注意到林熠耳朵上的助听器,不像以前小小一只,最好不要被大家看到,藏好自己听力问题。
现在大方将助听器戴出来,还是淡蓝色的,更像戴了一只漂亮的耳骨钉。
林熠和陈橙是网友变线下亲友,而且对方也会手语,无障碍交流快速拉进她们距离,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只是两年前林熠突然不来上课了,只知道她回国了,很忙,不怎么看手机,她们逢年过节才联系一次,可能因为当年的一些事,关系生疏许多。
上一次联系是陈橙回国,想约林熠见面,不过被婉拒了。
听到她说这两年住院去了,便识趣地没多问。
“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请客!”林熠主动邀请。
陈橙当然想,也想借这个机会,和林熠聊聊当年的事,消除她们之间的误会。
她给姜助理发去信息,晚上就不回去用晚餐了,麻烦姜助理和吴妈说一声。
姜助理提醒一句:【太太记得和先生说一声。】
陈橙:【没事,反正他也不在家。】
反正找到了饭搭子,还是曾经的好友。
林熠对周边的美食店比较熟,选了一家火锅店。
陈橙少有在外面吃饭,又是和好友,非常开心,点了不少菜。
“橙子……你最近又开始画画了?”林熠小心翼翼问。
陈橙大方点头,对林熠无话不说:考虑往职业方面发展,这次是认真考虑的。
林熠激动:“真的?”
陈橙被她站起的动作吓到:嗯,你反应也太大了。
林熠松了口气:“见你时,我都不敢多问,以为你真的放弃画画了。”
和应意致的纠葛,林熠是当事人之一,很清楚陈橙心血被人偷走的痛苦。
陈橙停下筷子,问她:小熠,你该不会因为我和应意致的事情才找上我?
林熠家里变故,许多朋友都不联系了,如果她不想,根本没人找得到她。
“被你看出来了。”林熠愧疚说,“意外在网上刷到你展出的画,我还以为看错了,亲自去了一趟画馆,你的那副《春草》,画的是阳台的那盆多肉,是我们一起去集市买,一起养的,我还记得。”
画里藏着许多细节,看完画展,她可以完全肯定雨止就是陈橙。
陈橙看着林熠问:为什么现在决定联系我?
“你和应意致的事情闹大之后,我一直有关注。”林熠说,“当年没能帮你,现在想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什么。”
留学期间,她们是最亲密的好友,陈橙心地好,帮了她许多,应意致霸占她画这件事,也是她心里的一个坎。
陈橙摇头:你愿意继续和我做朋友,已经是最好的了,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什么。
陈橙还是这么心软善良,无论分享什么事情,她都会给回应,也从没见她抱怨过谁。
林熠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将此行的目的告诉陈橙:“橙子……你是要和应意致对峙法庭吗!”
陈橙顿三秒,坚定点头。
林熠如释重负一笑。
陈橙感觉林熠的表情有些奇怪,又有点说不上来。
一通电话打进来,陈橙比划: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林熠点头,眼里闪过讶异。
还以为陈橙不会接人电话,以前上学,她不接电话,视频电话也仅接她母亲的,想要联系她,只能发短信。
林熠:“嗯,你接吧。”
陈橙接到耳边,敲了一下。
证明她在听。
电话那头的姜助理情绪有些激动:“太太,我……刚收到了一个U盘,或许、或许有我们想要的证据!”
第37章 雨后初霁
陈橙心急地敲了两下。
姜助理还处在惊讶中, 说话声音缓慢,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这份文件是上午收到的。”
“打开后,我大致看了里面的内容。信息量非常大, 有律师想要的所有材料,这些材料也足够证明当初是您报名参赛,以及作品完成过程的全部记录。”
“非常详细, 还以为有人特地录制了您那段时间的生活。”
“太太,我已经联系律师了,您知道吧……这份证据完全可以赢下官司。”
陈橙也愣住了, 满脸不可置信,心想有这么好的事?
现在打官司缺少关键性证据, 就有人把证据送上门。
会不会太过巧合了?
陈橙挂断电话, 回复姜助理信息。
接着转身, 着急地对林熠说:小熠不好意思,临时有些事,我改天再约你, 可以吗?
“没事的。”林熠笑笑。
陈橙小跑出去几步,折返回来, 对林熠说:我一定会联系你!
林熠笑了:“我不会悄无声息走了, 你放心。”
陈橙掏出手机:那可以加联系方式吗?
“过去这么久, 我还是唯一能被陈橙要联系方式的人。”林熠打趣说。
陈橙听懂了她开的玩笑, 笑得灿烂。
陈橙留学时, 因为不会说话,她英语差,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一个人闷在角落,用电子词典查单词, 费劲地阅读课程资料。
她的不合群很快被注意到。
几个人聚一起,开始打赌她会主动和什么人交友。
有人猜她会和班里最帅的男生问联系方式。
有人笃定她性子孤僻,不会主动交友,也没有人喜欢她这种闷性子,不会问到。
更有人猜,她会问负责帮助残疾人的协会成员要联系方式。
她被观察一整个学期,每次上课总有人盯着她,巴不得下一秒闹出大笑话。
陈橙对周围同学有意无意的嘲讽已经麻木,专注自己手里的事,毕竟她自己都快顾不过来了,哪还有闲心去和他们掰扯。
林熠作为插班生,第一天来上课,直接在角落坐下,趴桌上睡觉。
正好就坐在陈橙旁边。
林熠学习成绩好,不爱上课,总摆着一副厌世的脸,成了班里仅次于陈橙最不被大家喜欢的人。
后来有小组作业,陈橙已经和老师申请到了独立完成的资格,林熠因为上课睡觉,所以并不知道有小组作业,一直呼呼大睡。
出于好心,陈橙告诉了她。
陈橙把想说的话全部写到纸条上,叠好,郑重地送上去。
林熠看到递来的纸条,愣了下,脸色凝重。
陈橙以为她是怕小组作业没完成,会被教授要求重修,再次出于好心,问要不要一起组队,先用她做好的那份。
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加了联系方式。
后来聊到,才知道林熠沉思的那几秒,内心吐槽,厌烦写小组合作的作业,也并不打算写,陈橙小心翼翼问要不要组队时,看她这副无辜的小兔样,不忍心拒绝,就应下了。
一来二去,她们便熟了起来。
那些打赌的,没一个猜对,也失去了观察的兴致,不再盯着陈橙不放。
对他们来说,一个聋子和一个哑巴成为好友,没什么新奇的,也并不想被她们沾上,离得远远的。
交换完联系方式,陈橙先走了一步。
姜助理和司机早在侧门等着,陈橙拉开后座的门,快速上车。
陈橙着急地打手语问:U盘在哪?
姜助理拿出一个信封,抱歉说:“今早收到的快递,但是没有写明收件人,担心是不好的东西,所以决定拆开先查看。”
陈橙并不在意:你也说了,没有写明收件人,你才决定先查看,没事。我们先看U盘里是什么内容吧。
姜助理翻开笔记本,打开U盘。
盘里的内容很多,但整理得有序,还全部是按照时间线整理的。
陈橙拿过电脑,一个一个点开,仔细查看。
所有的视频她全部点开,有些甚至查看了两遍。
越往后,一种生理上的不适应感越发强烈。
强忍着继续往下。
送U盘来的人,当初一定生活在她身边,里面甚至有她出门提交报名表的照片和一小段视频记录。
“太太,要不要查查这个人。”姜助理跟着一起看,越往下,心情由欣喜变成沉重。
试想一下,如果身边一直藏着一个人,在你不知情的状态,每天用相机记录你的生活,那得多恐怖。
妥妥的变态、跟踪狂。
陈橙手摁下空格,视频暂停。
画面里,她刚把报名表提交给工作人员,转头,冲镜头笑了笑。
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打翻镜头,画面混乱。
镜头最后一幕,陈橙心急地从窗口跑过来,应该是劝架。
姜助理观察陈橙的表情,并不是很好,便没有深问。
“这件事,我得和先生汇报。”姜助理担心说。
陈橙特意叮嘱:你就和他说找到了证据,U盘的主人也不需要查了。
姜助理不放心:“查吧。”
陈橙:寄件人一行是空的,说明这个人并不希望我们找到他。而且里面全是对我有利的证据,说明他没有坏心。我们照收就好,不用太纠结。
姜助理皱眉,陈橙说的也有道理。
眼下还是趁着应意致他们还没察觉到他们掌握了关键性证据,赶紧让律师起诉他。
回家途中,陈橙一直侧着头,看车窗外快速划过的绿化,缓缓闭上眼,回想着视频里的细节。
姜助理以为陈橙睡着了,和钱洲电话谈后续起诉的事,刻意压低音量。
车子开上桥,陈橙睁开眼,姜助理停顿,误以为吵醒了她。
陈橙比划:没事,你继续。
姜助理点头,继续电话办公。
陈橙打开微信,联系人页面有新消息,切换,是林熠发来的。
林熠的头像没变,还是一片白雾缭绕的绿林和雪山。
陈橙问她:【小熠,你最近忙吗?】
林熠回复迅速:【我还好,学校的课也少,周一和周四会去上课,其他时候在兼职。】
陈橙:【我这两天可能有些忙,答应你的大餐晚两天可以么?】
林熠:【当然可以,和我客气什么!】
陈橙盯着屏幕看了会儿:【谢谢你。】
林熠:【哎呀!都说不要客气了,就两年没见,没必要生疏成这样吧!】
陈橙发去表情包,缓解方才忽然有些严肃的氛围。
到家时,宋霁礼也到了。
应该是钱洲转告了U盘的事,他从姜助理手中接过,自己用电脑将所有的资料全部看一遍。
陈橙不打扰他们,心大地坐在摇摇椅上,甚至拿出草稿,速画今日的落日时分。
差不多到饭点,宋霁礼看完全部的材料,吩咐道:“你带材料去找律师,整理好之后,正式发函,提起诉讼。”
姜助理收拾一番,赶着去律所。
宋霁礼走过来,陈橙抬头看他,笑了笑。
“橙子。”宋霁礼语气有些沉重,“这些视频很私密,你知道是谁拍的吗?还有寄U盘的人是谁,知道吗?”
宋霁礼是谁,压根忽悠不了他,也瞒不住他。
陈橙点头。
宋霁礼松了口气。
知道就好,如果是图谋不轨的人跟踪拍摄,简直不敢深想。
“晚上吃些好的,庆祝一下?”宋霁礼问。
陈橙放下笔和画本,问道:你……不想问问我吗?
宋霁礼:“你知道就好,如果你想说,会说的。”
陈橙的手忽然捧上他的脸。
宋霁礼没躲,顺着握住她的手腕,笑问:“怎么了?”
陈橙盯着他看几秒,故意不说话。
“是要我反思?”宋霁礼猜。
陈橙缩回手,问他:你是不是偷偷跑我留学的国家去了?
“钱洲说的?”
宋霁礼对陈橙说出差,其实亲自跑了一趟她当年留学的学校,还特地约见了当年负责比赛的主要工作人员,想挖一些有用的线索。
因为时间太久,有用的证据太少,花费了五天时间,也没查到特别有用的线索,还是在宋权的催促下回国,今天中午才下飞机。
陈橙点头:他说还是告诉我一声比较好,担心日后我俩因此起矛盾。
“他倒是不怕我因此找他麻烦?”宋霁礼心想这小子鬼主意怎么这么多。
陈橙转述了钱洲的话:他说,比起日后我俩吵架你心情不好让他加班,愿意现在被骂几句。
宋霁礼失笑。
“明天下午,带你去个地方?”宋霁礼问。
陈橙:你不上班吗?你已经出差一周了,公司堆积的工作怎么办?
宋霁礼无所谓说:“哪还有什么公司,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陈橙着急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小时前,爸告诉我的。”宋霁礼淡然说,对此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陈橙站起来:怎么回事?
“大哥那头倔驴坚持要离婚,妈心情不好,妈心情不好爸心情就不好,所以把他停职了。”宋霁礼靠着沙发,“没人主持公司事务,爸让我去,我可不想做老总,我说我想做老董,他一气之,让我滚回家什么也别做。”
陈橙眨巴眼睛。
这父子俩……不对,这父子仨像话吗?
陈橙:你说的是气话,爸肯定没信。
“信了,他就差宣誓了。”
她说:这么大一个公司,你和大哥说不干就不干?
“嗯,他能耐,自己操心去。”宋霁礼抱着手,眯上眼睛,一点也不着急。
陈橙一想到七十岁的公公拄着拐杖为公司事务奔波上下,有些不忍心。
这是宋家公司的事,还关系到梁宋梁家的姻亲关系,不好过多评价。
陈橙坐下,戳了戳宋霁礼胳膊,问他:你打算做什么?
“全都计划好了,你放心。”宋霁礼有种一回生二回熟的感觉,上午刚被革职,下午就做好游玩计划,主打一个效率。
陈橙有些搞不懂宋家的男人-
律所的效率非常高,第二天就发了律师函,还特地选中午休息时间发,给足大家吃瓜的时间。
没有含糊,直接点名应意致,起诉他盗窃并强占画家雨止的劳动成果,结尾艾特应意致和他的工作室。
消息发布不到半小时,上了微博热搜,词条变成了爆。
钱洲办事周到,特地联系水军先带词条#著名画家应意致顶替金奖名额#。
标题十分抓眼,阅读量倍数增长,等到应意致那边发现想要降热度,也来不及了。
评论区乱成一团。
【我没看错吧……就是阅读速度有点过快,读完整篇律师函,我还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意思是说应意致顶替了雨止的金奖名额?我的天啊,我脑子无法思考了。】
【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帖子分析,很多油画专业的人都认同非要说雨止抄袭应意致,那她最多抄袭了《落日》和《残阳》这两幅画,细思极恐啊!】
【这么说来,实际的抄袭者是应意致。】
【和应意致一个学校,是后辈,没出名之前在学校遇见几次,印象中他是画素描的,突然说他油画很厉害,我都有点懵了。】
【难怪花草系列画的好难看,后面逐渐好一点是因为在不断学习……好难评。】
【个人还是站应意致,这么大一个比赛,这么有分量的奖,说顶替就顶替,当主办方是傻子吗?】
【雨止背景是不是特别硬啊,以这么天方夜谭的原因起诉应意致,是准备拉着法院一起陪着唱戏?】
【工作室没表态之前,我还是相信应应。】
【@应意致个人工作室出来干活了,看不惯仗着有背景为所欲为的小人。】
【如果这次官司雨止能赢,只能说背后的人物确实厉害。】
【这两天是不是把大佬伺候舒服了,这会都拉司法系统陪着你合理化抄袭了,民法典要不要为你单开一条啊,不管雨止做了什么,一律按无罪处理。】
【实在看不下去了,应意致的粉丝是脑残吗?理智讨论事情不行吗?非要上升到人身攻击。】
【应家的粉丝嘴别太臭,搞得我都想粉雨止了,有背景不怕被欺负,实力也不容小觑,粉了就是爽了,我有top癌,我先说。】
【你们有证据吗?就污蔑人家背靠金主,万一人家就是资本呢?】
【我就给雨止说句话,你们追着我骂,说我是粉丝,颠倒黑白。好的,我宣布,今天我正式成为雨止的粉丝。】
【什么时候开庭,可以旁听吗?真的很好奇到底怎么回事!】
【法学生想到现场学习了。】
……
陈橙读完前一百条评论,兴致缺缺地放下手机,长叹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时间,确定是自己来早了。
时针和分针重合,中午十二点,餐厅的门推开,林熠抱着书进门。
陈橙站起来,比划问:刚下课?
“嗯,今天满课。”林熠放下书,坐下来灌了半杯水。
陈橙:我怕你赶不及下午的课,所以先点了餐,菜都是你爱吃的。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啊?”林熠笑问。
陈橙:是你要求我记住的。
林熠表情夸张:“当年我可真霸道。”
菜正好上来,林熠故作认真地点了一遍,确定全是她爱吃的,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今天约我,是有事吧?”林熠给陈橙夹菜。
陈橙放下筷子,点头。
林熠:“问吧。我俩就别整得这么严肃了。”
陈橙盯着林熠好一会儿,才问:U盘是你给的吧。
林熠顿住,大方承认:“嗯,我给的。”
陈橙:是发现我是雨止后准备的吗?
林熠否认:“不是。”
陈橙又猜:舆论出来之后准备的?
林熠摇头。
陈橙实在想不出,抿唇沉思。
“两年前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机会送出去。”林熠笑容泛苦,“自从你母亲来了之后,我和你见面的机会变少,每次都有外人在场,我看着应意致顶替你领奖,享受你该有的一切,我实在气不过,收集了证据。”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赶紧把证据保存,陈橙的母亲会派人销毁一切,应意致有了权势之后,也会想办法抹掉证据。
只是没来得及送出去,那会儿她自己的事情都无法顾及。
陈橙傻在位置上。
那段时间林熠不见她,还以为是家里突发变故,她分不开身。
后来她突然不告而别,联系不上,以为又一个好友因为她混乱的家庭关系,选择终止友谊。
没想到……
“怎么一脸不相信啊!”林熠笑着,眼睛却红了。
陈橙慌乱打手语:我只是……我只是……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你别哭,别哭……
林熠转开头,微微仰着,强忍着把泪水憋回去。
陈橙心生愧疚:是我误会你了。
“不说这些。”
这些年,她们都有各自的烦恼,林熠知道。
林熠擦掉眼底的泪:“关键性证据我已经给了,你一定要赢,我早看不惯那家伙了,每次想起来,我都要肝疼。”
陈橙点头:一定!
她一定不会辜负林熠为她所做的努力。
结束午餐,陈橙收到宋霁礼发来的定位,在某个商区,距离这儿有十五分钟路程。
陈橙走路,低头回消息:【我们要去哪?】
宋霁礼故作神秘:【先保密。】
陈橙以为宋霁礼是待家里闷,没事做,才四处寻乐子。
今早他还特地早起,拿上鱼竿加入喜欢在古宅垂钓的大佬。
忽然想到,他曾经被停飞,安排到航司做领导,因为不想做领导层,隔月去一次公司。他这么会来事,一个月能过去一次,真的算得上有良知。
前面的路突然被挡住。
陈橙停下,抬起头,看到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应意致,他眼里积满怒火,恶狠狠地盯着陈橙。
陈橙捏紧手机,第一反应是转身跑。
第38章 雨后初霁
陈橙往人多的地方跑, 不敢回头。
应意致腿长,追上去,不到一百米, 一把抓住陈橙,仗着她不会说话,将她拖至角落。
他力度大, 动作粗鲁,弄疼陈橙,她想喊又发不了任何声音。
路人停下, 好奇地看扭扯在一起的男女,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到一会儿,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围成一个小圈。
“小伙子, 你不要这样咧,有什么话好好说,小姑娘看着疼。”一个大妈看不下去, 站出来说。
“是啊,你该不会是人贩子吧。”年轻的女生警惕性高, “你马上放手, 要不然我报警了!”
一听说是人贩子, 路人们都看不下去, 纷纷要求应意致住手。
“不好意思, 和我女友起了些争执。”应意致搂过陈橙的肩膀,用尽力气摁住她。
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的,语气放软。
“橙橙, 好了,别闹了好不好。”
“以后我听你的话, 早点回家,不和狐朋狗友在外面瞎混了。”
“我错了,等会儿陪你逛街,消消气。”
“你说句话好不好,你一句话不说,我心慌啊。”
最后一句话误导性极强 。
陈橙怎么也推不开应意致,不停地摇头也没用。
应意致也不像和她不熟,能叫出名字,还能说出准确吵架原因。
主要是陈橙只是反抗,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向路人求救。
最终没有人上前,不想好心办坏事,别搞得最后小夫妻和好,帮忙的倒成了坏人。
大家便当陈橙在闹脾气,处处反着来。
眼看着聚集过来的路人渐渐散去,陈橙情急之下抓住应意致的手,用力咬一口。
应意致忙着解释,没注意,皮肉刺破的痛感让他不顾形象的失声尖叫。
陈橙甩开他的手,往楼上跑。
手在口袋里胡乱摸找手机,拿出来,摁下快捷键,弹出宋霁礼的号码,拨过去。
响了三声后,对面才接起。
陈橙感觉等待的几秒,无比漫长。
“小橙子,到了?”宋霁礼语调微微上扬。
陈橙脑子卡住,努力回想宋霁礼教她的办法。
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太紧张了,陈橙已经无法冷静地思考。
她只能不停地拍着听筒,祈祷宋霁礼能明白。
她不敢停下,怕应意致追上来,可能就不像上次幸运,可以逃开。
宋霁礼察觉不对劲,立马对钱洲说:“车钥匙,我出去一躺。”
钱洲没搞明白状况,身体出于本能,无条件服从宋霁礼的命令,掏出钥匙递过去。
宋霁礼拿起钥匙,阔步往外走,他对电话另一头的陈橙说:“不要往人少的地方去,去一家最贵的店,用黑卡,报会员身份。”
陈橙看了眼商圈,跑进一家人稍多的高奢店,按照宋霁说的做,翻找出他赠予的黑卡。
柜姐少见还没开始购物便掏卡的客户,还是黑卡客户,心中一惊。
但她有良好的职业素养,快速换上标准的微笑,说道:“这位女士,您和我来,是想看包包还是衣履?”
陈橙往后瞥一眼,应意致就站在门外。
店内客人多,店家会刻意控制进场人数,他被暂时拦在门外。
陈橙随意指了最远的衣帽展区,迫不及待地逃开。
柜姐做出‘请’的手势。
等到完全躲开应意致的视线,确认暂时没有危险,陈橙把店名发送宋霁礼。
消息显示发送成功,她松口气。
应意致不敢再跟上来,在门口干站几分钟,猜测陈橙肯定搬到了救兵,灰溜溜跑了。
十分钟后,宋霁礼赶到,确定陈橙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他进门,一把揽过陈橙,揉了揉头发,嘴里无声念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橙送他怀里探头,打手语说:还有人看着。
“没事。”宋霁礼来的路上,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真的不敢想陈橙真的遇到危险会怎么样,任何假设都不敢。
柜姐懵住,以为是自己的服务没做好,试探问:“女士,是哪需要帮忙?”
陈橙不知道怎么解释,看向宋霁礼。
他直接大手一挥,掏出卡,指着玻璃柜上陈橙试过的几个包:“全要了,包好送到家。”
几个包加一起,差不多三十万。
天降大单,柜姐愣住,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陈橙摆手:破费了,我也背不过来。
刚才也是为了拖延时间,随意让工作人员拿来试试,并不是真的想买。
宋霁礼拍了拍陈橙肩头:“就当是我买一些礼物送你,给我压压惊。”
陈橙愣住:你这是歪理吧。
哪有人买礼物送给别人压压惊的。
他们还在扯买不买,几个工作人员已经将包包打包好,宋霁礼刷卡签单,留下家里的地址,带着陈橙出门。
动作行云流水,陈橙找不到打断的机会。
“刚才怎么回事?”宋霁礼眼神沉下,眼底一片黝黑。
陈橙抿唇,交代当时的情况:我从餐厅出来,应意致突然出来,不知道他想干嘛,看到他我就跑了。
曾经和应意致朝夕相处,陈橙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他家境一般,但为了出国学艺术,耍无赖让父母亲供他留学的费用和生活费。内心极度自卑,总觉得家境比他好的同学会在背后议论他,面上温和与人交流,私下吐槽过所有不和他有社交往来的同学。
极度的利己主义,一旦遇到不利他的情况,一定会恶狠地反扑,拉对方同归于尽。
陈橙忽然想到林熠,不知道蹲守在餐厅门外的应意致发现林熠没有。
他如果知道关键性证据是林熠提供,肯定回去找麻烦。
陈橙着急地给林熠发去消息。
陈橙:【小熠,我出门后遇到应意致了,你小心一些,不知道他被逼疯会做出什么事。】
林熠:【他?真不要脸!还敢来纠缠你。你没事吧?】
陈橙:【没事,我甩开他了,我担心你。】
林熠:【你放心好了,我没事,如果有意外状况,随时联系你。】
陈橙确定林熠没被缠上,心安许多:【好,你回家注意安全。】
林熠:【嗯,你也是。】
回到车上,宋霁礼启动车子后,戴上蓝牙耳机。
待电话另一边接通,他说:“你想办法去调商城一楼监控,时间大概是13点到14点之间,把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追着陈橙的视频全部保留,拷贝一份交给律师。”
还得是宋霁礼,脑子清醒,思路清晰,安顿好所有,不忘记让助理把视频保存下来,作为打官司所需要的证据。
陈橙犹豫问:是不是网上的情况很糟糕,应意致终于忍不下去,才动手?
“网上……”宋霁礼沉思,“什么评论都有,你看了别自己生闷气。”
陈橙可以理解。
因为官司还没出结果,现在也仅是疑似应意致抄袭并顶替金奖名额,骂的声音、质疑的声音不会少。
同样的,攻击她污蔑和蹭流量成名的也有。
陈橙要是想澄清,只能拿出实质性的工具。
那就是——告赢。
陈橙有坚定的目标,她一定要应意致付出代价,这些言论影响不了她,虽然看到会郁闷,但她并不会因此放弃。
盯着屏幕看了会儿,陈橙打开社交软件,想知道舆论目前的风向。
热度第一的词条吓到陈橙。
#戏曲演员梁烟泠力挺雨止#
她快速点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两小时前,梁烟泠三个月发了一条日常微博。
上一条微博还是转发戏曲团全国巡演正式开启的宣传博。
梁烟泠v:【雨止的画。(照片)】
图片是陈橙给她拍的,两人一起到存放她所有画的屋子挑选。
梁烟泠选了一副最喜欢的雪山湖泊,戴着酷帅的鸭舌帽,摆出很拽的姿势,让陈橙帮忙出片。
当天拍了几十张,最后仅秀出了一张。
评论区有种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真的假的,双厨联动?】
【是我喜欢的两位老师啊!怎么有种破次元合体的错觉,请多多互动,太喜欢啦!】
【梁烟泠怎么认识雨止的啊!到底是谁!有什么办法认识雨止啊!我真的要发疯了。我现在已经疯狂爱上她的画,年后听说有展,都准备好亲自去了,可惜啊!】
【啊啊啊!我的角儿啊,球球你了,风口浪尖,就不要出来站队了,我们干不过那些追星的啊,我只会看戏拍手叫好,我……窝囊啊!呜呜呜呜。】
【守护我方角儿,应意致的粉丝不准过来!我们家角儿万年营业一次,你们不准说不好听的话。】
【我们家角儿不唱戏的时候就是大小姐,一直有人宠着,你们不准凶她。】
【是不是要吵架了,我怕啊!】
【我们家角儿不唱戏就是大小姐,大小姐想要一幅画挥挥手的事,有雨止的画不奇怪吧。反正不准备骂我们家大小姐,我们不掺和你们骂战。】
【刚进评论区就要被你们粉丝笑死,应意致的粉丝不至于连日常分享都冲吧,只是说雨止送了一幅画,又没站队。】
【楼上大错特错,应意致他们家粉丝已经饭圈化了,真的可能回来撕这条微博。】
【我刚才就看到一条了,骂得可脏了。】
【好奇一问,梁角儿是花钱买的?】
【问问,这是买的还是送的。】
梁烟泠特地挑选一条回复:【送的哦,雨止特地送的,还是我和她一起去挑的,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真的很漂亮。】
看完回复,粉丝和路人都惊了。
【我的老天哦,只有我发现了盲点么?雨止能认识梁烟泠……只能说她的后台真的硬。】
【为什么都说雨止认识梁烟泠很牛逼啊?】
【梁烟泠很牛吗?唱戏曲的吧,搜了一下,就是当红的角儿,确实挺厉害,她俩能扯上什么关系啊。】
【梁烟泠可不是一般人,抛开她的专业不说,她家可厉害了,医药集团梁氏应该知道吧。】
【我去?这么牛啊!梁氏名下的医疗公司老赚了,涉及的产业广泛,听说家里人世代从医,怎么梁烟泠唱戏了。】
【梁烟泠专访说过啊,她这一辈,就她没从医。】
【梁角儿家境好还从小学戏曲,练童子功出来的,吃过不少苦,是真的喜欢唱戏,个人实力特强,从不参与任何有争议的事,这次她给雨止发声,只能说雨止也不是一般人物。】
【难道雨止也是梁家的人?】
【楼上都说了,梁角儿在专访提到过,她这一辈只有她从事和医学不相关的工作。】
【雨止到底是谁啊?身份这么神秘。】
【那可能就是和梁家交好的陈家或者林家。】
【有可能,同圈层的同龄大小姐们相互认识,不奇怪吧。】
……
评论里还有不理智地追着梁烟泠骂,说她助纣为虐。
陈橙关掉微博,想到那些骂得很难听的评论,给梁烟泠发去私信。
陈橙:【阿泠,你公然发微博挺我,没事吧?】
几分钟后,梁烟泠回复,态度随意,压根没放心上:【就是为了挺你发的,要不然我也不知道发什么。戏团的日常很无聊,其他的东西也不好发。】
从小家里就教导他们要低调,不要在社交账号里太过炫耀,只有稳扎稳打,兄弟姐妹齐心协力守护好祖辈的资产,家族才能上百年,所以从不在外提家里的事,知情人很少。
梁烟泠也在看评论,说:【虽然大家并不知道你就是雨止,我还是挺担心的,扒出来我俩的关系,又该怎么解释。】
陈橙反倒来安慰梁烟泠:【没事,很快官司就能开庭,只要打完这场官司,曝光不曝光,顺其自然。】
不曝光是为了不让人扯宋家和沈家下水,如果借此大做文章,对舆论很不利。
陈橙关心问:【阿泠,你和大哥最近怎么样?】
上次闹完那一出,没再听说过他们要离婚,眼看着冷静期就要到了。
说到离婚,梁烟泠气不打一处来,字都不打了,发来长段吐槽语音。
“宋峤礼是不是有病啊,那个死固执死古板怎么说都不听,我说离婚这事儿缓一缓,对我对他都有好处,他非要离,一定要离,两个月前还铁了心地不和我离,我说两句他还老大不乐意,现在的态度就是给点阳光,他就灿烂上了!”
“真无语,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宋霁礼是兄弟啊!死脑筋!”
莫名被扫射的宋霁礼咳了咳。
陈橙悄悄打量一眼,关掉扩音,放到耳边听。
梁烟泠的语音一条接着一条蹦出来。
“苍天没理了,现在为了不让我家盯上我,只能表演死缠烂打,哭着喊着让他爱我。我家里人看我每天为情烦恼,暂时不好多说什么,甚至还心疼起了我。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烦死我了!去年到现在,我唱了二十场都没这么累。”
“宋峤礼没良心的,公公停了他的职,也不知道躲哪了,要不是忙着巡演,我就回婚房把他那一屋子的古董藏品砸了。”
脾气烈得很。
陈橙安慰梁烟泠,尽量说些缓和夫妻关系的好话。
【大哥可能也有苦衷,你先不着急,找机会再聊聊。】
【生气不值得,你还在忙着巡演,专注眼下的事。】
消息发送出去,‘咻’的声音不断响起。
“你别劝阿泠,我哥就是过得太顺畅了,闹他一次就老实。”宋霁礼笑得幸灾乐祸。
陈橙不解,说:他们以前关系不差的,没必要闹得这么难堪吧。而且宋家和梁家公司业务往来挺多的,闹僵了,两家人也尴尬。
“其实,”宋霁礼看一眼过去,转头笑了笑,“闹僵总比一潭死水要好。”
陈橙:死水?什么死水?
宋霁礼也不理解自家大哥的脑回路,无奈说:“你可以理解为大哥想被阿泠注意到。”
陈橙无法理解:可以好好说呀,吵架的话,会有人心里难过的。虽然吵架说的话是无心的,但也是潜意识里的想法,有争吵,就会有人不好受。
宋霁礼放下手里的资料,忍不住上手捏了捏陈橙的脸:“小橙子,你心怎么好成这样啊!”
陈橙后仰,摁住他作乱的手。
“下次,我替你转达这句话。”宋霁礼把人捞到怀里,亲了亲脸。
陈橙不习惯在外过分亲昵,要挣开。
前面副驾驶的钱洲将挡板升起,非常地有眼力见。
陈橙:……
倒也不必这样。
宋霁礼压着要躲开的她,挪动平板电脑,放到她面前:“这是律师发来的资料,打官司会用到,你要不要看一眼,确定一遍?”
文件的命名名刺到陈橙的心。
非常直白。
陈橙抬头,对着宋霁礼笑了笑,很苦。
她说: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我不想再看,对我来说,很可怕。
回想那个感觉。
就像楚门的世界。
这些视频是林熠提供的,他们都以为是林熠录制的。
并不是。
几个视频的镜头被打翻,动手的人才是林熠。
录制的另有其人。
最先的用途也不是记录生活,是监视她。
至于林熠怎么弄到手,很好猜,她为了及时保存证据,肯定私下见过陪同她出国留学的顾管家。
顾管家只听从陈傲霜的话,可想而知,为了弄到这些日常记录小视频,林熠做了多少努力。
从陈橙的表情,宋霁礼大概猜到了。
这些视频不是记录陈橙参加比赛的,而是有专人记录她的每一天,定期发给国内的陈傲霜。
视频有几幕,林熠直接打掉摄像机,义正言辞说不能拍,顾管家公事公办回复,如果不拍,太太会担心,那陈橙即将面临什么,是无法预知的。
陈橙默许了,牵着林熠走开,任由顾管家跟拍。
陈橙的表情一点一点苦起来。
“留学时,有没有特别开心的时刻?”宋霁礼问。
陈橙含笑点头:还是有的,林熠知道我喜欢稀奇古怪的玩意,每次找我玩,都会带我去探店。我们一起做过许多有意思的事情,一起养多肉,一起喂流浪猫,一起在中央广场喂鸽子。
她顿了一下,又说:不开心的时候比较多,想起一件开心的事,会想起五件不开心的事。
那段留学的日子,她还是无法释怀。
“你的学籍还保存着,考虑过念完吗?”宋霁礼记得她大学没念完。
陈橙眼里闪过惊慌:我要再回到那吗?
宋霁礼安抚地拍了拍她:“如果我陪着你呢?不会说话也没事,听不懂当地语言也没事。我在,我可以教你。”
陈橙抗拒:不了,反正我的专业也没什么用处。
“橙子,学习更重要的是体验和过程,我不想你错过这些。”宋霁礼也不会强迫她,“如果不想去就不去,等到哪天,你想换个环境生活,随时可以去,好吗?”
担心刺激到她,他尽量放轻语气。
陈橙怯懦点头。
车子停下,陈橙看向窗外,一栋写字楼,并不是江景壹号。
陈橙不解:你还有工作吗?
宋霁礼:“我都在家当无业游民了,哪有工作。走吧,等会儿就知道了。”
宋霁礼牵过陈橙,带着她往写字楼走。
这栋楼盘不是特别高,电梯也多,不需要等太久,非常方便。
电梯停在十六楼。
宋霁礼刷卡进门,“到了。”
陈橙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本能地向他靠近,感觉凉飕飕的。
她问他:这是哪?
太阳已经落山,屋内暗,陈橙找不到开关,只能站在原地。
“你的画室。”宋霁礼走到落地窗前,挥挥手:“你过来。”
陈橙走过去,担心他看不到,走近些才打手语:这里是我的画室?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宋霁礼说,“不是说京北的画室关了吗?你都没来得及经营。以后这就是你的画室,可以布置成你喜欢的样子,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也可以把画挂满整间屋子。”
“喜欢吗?”
陈橙点头。
“我还有你会更喜欢的。”宋霁礼拉她到怀里,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搭在她肩上。
窗外乌黑,蓝调时刻过去,整座城市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黑黝黝的,无法看清远处。
黑暗笼罩下的城市,毫无声息,看得人心里闷闷的。
陈橙抬头,他大掌摁住脑袋。
他看着腕表,在她耳边温声倒数:“看好,不要眨眼,321——”
话音落下,整座城市的路灯亮起,仿佛给这座城市注入了生命力。
那一瞬间,陈橙想到了宋霁礼那句话。
什么是归属感——
“某天落日时分,驾车回家路上,两旁路灯亮起,仿佛世界都亮了,那一刻你想着生活在这真好,或许就是了。”
她想,就是此刻了。
她侧头,亲吻他的脸颊。
心跳,全关于他。
第39章 雨后初霁
宋霁礼定住, 目光由远及近,轻柔地落在她的脸颊。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原因,陈橙眼尾总泛着红, 淡淡的,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明显。
听人说话时, 杏眼总是瞪得圆圆的,很无辜,好像表情都在努力听讲。
对谁都心软, 性子绵绵的,像小羊羔。
就长着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谁看了, 都忍不住欺负。
宋霁礼情不自禁地亲吻她, 她吓了一跳, 往后躲。
越是躲,越想占有。
压着她在落地窗前,在白云上中草莓, 弄完,还意犹未尽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陈橙拉了拉领子, 努嘴:你别乱来, 这是在外面。
“宝贝, 但凡这里有张沙发, 你都要抖着腿出去。”宋霁礼贴在她耳边, 说些不干净的情话。
陈橙羞红了脸,推开他,眼睛瞪得像桂圆, 鼻头都红了。
完了。
更想欺负了。
宋霁礼心痒得难受。
陈橙转身离开,方才生出的情愫, 荡然无存。
“好了,不闹了。”宋霁礼懒散地抄着兜,走到陈橙身边,非要牵手。
陈橙怎么也甩不开,好像用520粘住了。
回到家,陈橙回房间洗澡,不搭理宋霁礼。
宋霁礼最近不需要去公司上班,难得有闲心,调了两杯酒,放在陈橙常坐的摇椅旁的几桌,静等她出来。
一个半小时过去,没听到任何声音,宋霁礼以为她睡着了。
推开房门。
陈橙睡在贵妇椅上,头发没擦干,发梢还挂着水珠,脚丫子在空中乱踢,浴袍翻开到腿根,露出匀称的腿,上面还有几道暧昧的指痕,膝盖还有上次亲热过后留下的淡淡青紫。
她毫无知觉,侧躺换仰躺,捧着手机回复消息,唇角微微上翘。
心情不错。
宋霁礼折返回去端过两杯酒,在她身边坐下,问:“有好事?”
陈橙笑,放下手机比划:俏雨和我说,有一个人很喜欢我的画,最近在策划画展,想问问我是否有意向参加。
“嗯?”
男人的声线变低,浓醇如桌上的两杯酒。
陈橙丝毫没察觉到危机,开心分享自己的计划:我想先把工作室使用起来,虽然家里也能画,但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比较方便,我能把画存放那边,如果来了客人还能接待。
“挺好的。”
答话有些心不在焉的。
陈橙继续说:还有啊!我以前在京北遇到一个女生,是她哥哥介绍她来画室做兼职的,她人特别好,竟然愿意为了和我拉进距离,和顾管家学手语。我想招揽她到江都工作!
“她是京北本地人,招揽她到江都工作生活,是不是有些难度?”宋霁礼垂下眼睫,盯着她的表情,舍不得挪开眼。
陈橙犯难:是啊,她是京北人,不可能为了一份工作就来江都。我还是很希望她能来的,可以试一个学期,就当是在这边实习了,我就……多给她开工资吧!
心想着,郁清眼下也很需要用钱,或许也能帮帮她。
陈橙幻想着画室投入使用后的生活。
身边还能有熟悉的朋友。
好像,在江都的生活已经不知不觉中步入了正轨。
“喝酒吗?”
兀地,宋霁礼问了句和话题无关的问题。
陈橙看到几桌上的酒,舌根回忆起上次喝的那本清新口味的mojito,咽了咽口水。
她点头。
有点想喝。
在她伸手之前,宋霁礼端过酒杯,放到她唇边:“银色山泉,酸甜口,试试。”
她凑近闻了闻,味道清冽,不像是能喝的。
陈橙指着上面白泡沫,问:这是什么?
“蛋清打发出来的泡沫,用来中和酒的烈。”宋霁礼往前送。
陈橙抿了一口,浓烈的酒味瞬间充斥满鼻喉,跌至而来一股清透的甜,最后咽下,感觉酸溜溜的。
——好喝。
“喜欢?”宋霁礼没错过她眼里亮起的光。
陈橙点头,还在回味,注意力涣散。
宋霁礼拿起另一杯:“威士忌酸,酸口,要试试吗?”
陈橙就跟只小猫一样,喝之前要先闻闻。
这杯闻不出任何味道,陈橙拉过宋霁礼的手,唇贴上,喝了一小口。
下肚后,回甘许久,鼻腔传来的酸爽直达脑门。
她伸出舌头,眼神迷茫。
比起酸口,她更喜欢甜口。
陈橙指着白色的银色山泉说:它好喝。
“那就这杯?”宋霁礼拿起,轻晃几下,冰块撞杯壁,发出泠泠的声响。
陈橙接过,喝了一口,五官微微皱起,量比上次多,齁鼻了。
还没缓过来,杯子被夺走。
与此同时,他的吻霸道落下。
她嘴里含着的最后一小口酒,全部被他卷入腹中。
唇边亮晶晶的,不小心溢出两滴酒,他抬手,随意揩掉。
他做这动作特别色,左手背青筋暴起和无名指上的婚戒让他看起来性张力十足,极具冲击力。
忍不住回想起他给她‘口’完,都会做擦掉唇边亮晶晶的水。
“确实好喝。”宋霁礼雅痞笑说。
陈橙红了脸:你想喝,就……
宋霁礼打断:“我只喝你嘴里的。”
直白露骨的宣告,陈橙懵住,温度还在上升。
宋霁礼拿过酒杯:“喂你。”
陈橙被灌了一大口,轻咳几下,酒洒了,顺着脖子流下,落在锁骨和胸前。
陈橙着急比划,要纸巾。
宋霁礼捉住她的手,靠过来,顺着酒痕不停地舔吻,吃得一干二净。
“知道名字吗?”他分心问?
陈橙有点忘了,顿住,没来得及接上话。
“银色山泉。”宋霁礼轻笑,“记住了,今晚的安全词。”
陈橙这时才明白他要干嘛。
浴袍已经被拨开,里面还没来得及穿好贴身衣物。
他流里流气说:“红豆比上次大了些,还没消肿?”
陈橙捂住,他先一步抓住手,拉至头顶,欣赏她前面的美景,戏谑笑说:“像水滴一样漂亮,你动,它也跟着动,真好看。”
他的荤话惹红她的脸,稍稍挣扎。
“别动。”他低身去吻,轻轻地,弄得她浑身发痒。
玩弄到亲吻,漫长的十分钟,陈橙不争气地出汗了。
他还在仔细地端详她每一寸肌肤,用着粗粝的手,轻轻划过,很爱看她微微抖动,激起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想快点做了。
快点把她压成M形。
快点入进去。
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两人榫卯紧合那刻,他忍不住拍她几下屁股。
“自己数数。”宋霁礼问她,把自己整兴奋了,这几下,特别重。
陈橙头差点撞上床头,还是宋霁礼给拉回来。
他肯定是故意的,选择后面的姿势,她说什么他都看不到,可以尽情地使坏。
忽地,陈橙身体猛地一震。
他随之停下。
他野腔无调地说:“就是这了。”
然后他冲着敏‘感’点,使力地碰击。
大掌压在她的腰,无法动弹,直到用的小孩嗝屁袋满了,他才依依不舍地退出,处理掉,再撕一个新的。
陈橙摇头,回想起他说的——安全词。
可她不会说话啊……
陈橙费力比手语,想准确表达那杯酒的名字。
“宝贝,你想说什么啊?没看懂。”宋霁礼笑问。
他一定是故意的!
肯定看懂了!
“是说——请再深入一些?”宋霁礼逗她。
陈橙忍不住了,直接骂人。
——你是疯子!
“这句看懂了。”宋霁礼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
“是啊,你这么甜,谁能冷静做完?”宋霁礼坦然受下她的骂,嘴上说着不在意,下面的动作狠了些。
陈橙喘气频率变高。
臀又被拍了一次,他像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问:“第几下了?”
陈橙哪分出心去数,直直摇头。
“不专心,要罚。”宋霁礼指腹压了压她小腹凸起的小块地方,“从1开始,数到我满意。”
松开桎梏她动作的手。
“数吧。”
陈橙数了半小时也没到20,动作反复被冲散,只能抓着床单,寻找支撑力。
闹到后半夜,陈橙饿得前胸贴后背。
宋霁礼还算有良心,起来给她做了面条。
凌晨三点,陈橙捧着一碗面,不顾形象吃起来,发出不小的声响,听得出是真的饿了。
宋霁礼正拿着镜子看脖子。
陈橙可真是一只报复心极强的小羊,他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她便照着做。
喉结下面的吻痕迹最深,还有一个浅浅的咬痕。
陈橙吃完东西,消化差不多了,倒头睡过去,手机特地开了免打扰,明天任何人都不能吵她睡懒觉-
等待开庭的这段时间,陈橙每天都会去工作室,特地聘请乔俏雨的表姐帮忙做软装设计。
饭桌上,陈橙的话也多了,常吃到一半,放下筷子,比划几下。
比以前开朗许多。
宋霁礼会跟着放下筷子,静静地读她要说的话。
除了装修工作室,陈橙拜托梁烟泠帮忙约了心理医生。
那天聊完之后,宋霁礼并没有再提看医生,或许是怕伤害她的自尊心。
陈橙有了想法。
她想知道,自己到底病到什么程度,是不是真的一辈子都开不了口了
下午两点,梁烟泠开车来接陈橙。
陈橙坐上副驾驶,梁烟泠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泪水,一副睡不够的样子。
陈橙问:「昨晚没睡好吗?」
梁烟泠表情臭臭的:“公公把宋峤礼名下的财产全没收了,我和他的婚房也一起封了,还特地派人看守,就是不想给他回家。他没地方住,昨晚上我那了,我好心收留他,想借此机会和他谈和,他住我的用我的,还冷傲上了,假装听不懂我的暗示,气得我一夜没睡好。”
陈橙不太明白,试探问:「快离婚了……还能住一起么?」
等绿灯间隙,梁烟泠凑过来看一眼便签。
有些沉默。
“按道理来说不行,但我俩扯不清这些。”梁烟泠也说不明白,明明闹离婚,他们的频率比新婚那会儿还频繁,玩得花样更多了,昨晚他还睡她身旁。
想到这,更气人了。
他闭眼睡到天亮,而她翻身二十次都吵不到他。
陈橙关心问:「阿泠你有什么打算吗?」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宋峤礼和宋霁礼都不去公司上班,等于是把权利拱手相让宋元青。
对他们兄弟非常不利。
“最近因为给你发声,外界对我的关注增多,好奇我个人情况,业内一档夫妻综艺的导演不知道从哪听说我结婚的消息,拟邀我去参加,本来没有意向,嗯……或许可以上去演一演。”梁烟泠想好了,会拿出一切手段守护她的工作。
综艺?演戏?
陈橙惊愕:「大哥会配合吗?」
“不配合就算,我打算演痴恋女,反正被骂的又不是我。”梁烟泠只要摆正自己的态度,表现出她对这段婚姻特别在意,做不到放手,家里人也会站在她这边,那她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感到为难的只会是宋峤礼。
陈橙替宋 峤礼感到有压力。
“不聊扫兴的两兄弟。”梁烟泠问,“你去见心理医生,是想说话?”
陈橙笑容干巴巴的:「我想再开口说话……应该很难,先见见吧。」
“不要悲观啊,还是要积极地接受治疗。”梁烟泠听说陈橙想看心理医生,还特地拜托家里专攻这方面领域的长辈帮忙。
陈橙点头。
先试试吧。
第一次治疗的过程很简单,聊聊天,慢慢去深挖心理问题所在,并制定了长期治疗计划。
目前安排是一周见一次心理医生。
陈橙从心理诊室出来,站在走廊的窗户前,眺望远方。
道路两旁树枝抽芽,冒了绿,应该是春天快到了。
梁烟泠在休息室睡着了,陈橙也不着急回去,就呆站着,回想医生和她说的话。
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是她内心里抵抗说话,身边的人也对此很包容,所以她潜意识会觉得不说话挺好的,甚至连简单的音节也不愿意发出声。
“橙子,你好了怎么不叫我啊!”梁烟泠伸了个懒腰,彻底睡饱了。
陈橙回眸,笑了笑,指了指出口。
“好了是吧,走吧!”梁烟泠迅速跑来,环住陈橙的胳膊,小声说:“我们赶紧走,等会儿我小叔叔出来,肯定拉着我说个不停。”
“说起来,我就觉得烦。离婚的风声刚出去,全家都知道了,每个亲戚见面都要关心我几句,又要上演痴心追爱的戏码,真的好累啊!”
陈橙被梁烟泠的语气逗笑,问:「想些开心的事,我们去吃东西吧,我请你。」
“不客气,我们就去附近的餐厅,刷你大哥的卡。”梁烟泠想起昨晚差点失眠,身边的男人呼呼大睡,差点心梗。
陈橙也不客气,顺路还买了冰淇淋。
吃得正欢,一通电话打断她们。
陈橙脱下吃炸鸡用的透明手套,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钱洲」。
好奇他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陈橙点下接通和扩音,钱洲慌乱的声音传来:“二婶,你在哪?快回宋宅一趟吧,二叔被宋爷揍了!”
陈橙慌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梁烟泠看到陈橙无措的表情,拿过电话,继续问:“钱洲是我,梁烟泠,到底怎么回事?”
“大婶你也在啊,你也赶紧回来吧,家里乱成一团了。”钱洲也不知道求救谁了。
梁烟泠一听说出事了,也担心发生意外情况,急忙收拾好东西,带着陈橙出门,继续对钱洲说:“不着急,你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钱洲磕巴几次,才将发生的事说清楚。
“宋爷今天把大叔二叔叫回家,让他们表态,如果没人愿意管公司,以后继承权就给宋元青。”
“大叔还是坚持先离婚,无所谓继承权。”
“宋爷气得给大叔一棍子。”
“二叔和宋爷拌了两句嘴,说宋爷偏心宋元青一家。”
“宋爷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偏心哪个孩子,大发雷霆,罚大叔去祠堂反省,因为一切祸端都是大叔引起的。”
“宋烨梁听说了他俩被罚,也觉得他们一家马上要拿到继承权了,特地溜到祠堂,被大叔二叔发现后,还上前耀武扬威,二叔把他揍了。”
“把人打了?”梁烟泠惊呼,“真的?”
钱洲都快哭了:“是啊,宋爷都上家法了。”
梁烟泠不敢再耽误,立马开车奔向宋宅。
途中,梁烟泠给林芳娴打去电话,想摇人稳住场面,但因为前段时间被两人要离婚的消息气到,郁郁寡欢,宋权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特地派专机送林芳娴回娘家散心去了。
林芳娴走得毫不犹豫,正好能对父子三个眼不见心不烦。
陈橙听完事情经过,整个路途都在发抖,手紧紧地捏一起。
祈祷可别出什么大事。
“没事,公公不会真的把二叔怎么样。”梁烟泠握住陈橙的手,拍了拍。
其实她的担心没比陈橙少,也害怕回家见到的场面是不能接受的,
车跑了半小时,终于到宋宅。
急刹停车,梁烟泠牵着陈橙往里跑,车钥匙掷向门口的管家,不忘嘱咐:“把车泊好。”
陈橙还尚存一些理智,路上遇到佣人,拉住问:宋霁礼在哪?
佣人看不懂陈橙的手语,面露难色:“二太太,您想问什么?”
“宋峤礼和宋霁礼现在在哪?”梁烟泠虽然看不懂手语,但她能猜出陈橙问什么。
佣人指祠堂的方向:“里面还在吵架,太太们过去,注意安全。”
陈橙顾不来其他,跑了出去。
宋家的祠堂靠近后面的大草坪,两人一路用跑的,穿过几个长廊和圆栱门。
接近祠堂,听到宋烨梁喊冤。
“爷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莫名其妙挨了二叔一顿打,是不是因为别的事记恨我啊……”
梁烟泠这个暴脾气,最听不得茶言茶语,虽然不在现场,但选择了相信宋烨梁在污蔑人,跨过门槛,上前就要给他两个耳光。
宋峤礼眼疾手快拦下来,摁在怀里,劝道:“小泠,别冲动。”
“你怎么打人啊!”宋元青指着梁烟泠,为儿子叫冤。更多是故意说给宋权听的。
宋烨梁怕极了,跪着挪到宋权脚边,紧紧抱住。
嘴里喊着:“爷爷,我怕啊!大婶婶要打我,我也就说了两句他们不爱听的话,怎么还动手了……”
现在除了林芳娴,全家人都到了。
宋元青在一旁劝宋权消气,但那话听着更像是故意激化矛盾。
“你……唔唔!”梁烟泠的嘴巴被捂住。
宋峤礼摇了摇头,小声说:“阿霁还跪在里面。”
梁烟泠要气死了,在家也没受过这种气,气呼呼地,但也不得不压低声音。
她说:“宋峤礼你今天真的让宋元青一家上位,我回头就把你整屋子的古董砸了,我受气,大家都别好过!”
“知道了。”宋峤礼知道父亲今天故意闹大,是在逼他就范,他不想因此撤回离婚申请,但眼下又不能不妥协。
陈橙四处张望,搜索宋霁礼的背影,听到他在祠堂里,趁他们闹成一团,小跑进屋。
宋霁礼跪在宋家祖宗的灵位前,微微屈着身子,走进才发现,他衬衫领子脏了点血,袖口全是褶皱。
他侧头看来,脸色黑沉:“你怎么来了?”
陈橙:来看看你,还好吗?
宋霁礼心情很乱,如果可以他并不想陈橙看到他现在这样。
“估计还要吵很久,先回去。”
陈橙走到宋霁礼身边:我不走。
他唇角的破皮了,难道就不感觉疼么?
陈橙看着心疼。
“橙子,你做不了什么的,今天不吵明白,老头子达不成逼我哥回公司上班的目的,他不会罢休。而且宋元青一家也不是好惹的。先回去吧。”宋霁礼明明是当事人,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来陪唱完这出戏的。
陈橙固执说:不走,宋烨梁要给你一个说法。
宋霁礼站起身,笑说:“别掺和了,你留下来能有什么用?讨什么说法?你是打算用备忘录骂人还是打手语骂人?”
他本意是想嘲讽连亲儿子都不顾的老爹,陈橙可能误会他是嫌她碍事,转身就走。
宋霁礼看着她出门,想到她那副委屈坏的表情,不想她误会,追了上去。
由于跪得太久,迈出第一步差点摔倒。
缓了会儿,宋霁礼阔步跟上。
刚到大门口,‘啪’一声脆响,整个院子安静下来。
宋霁礼也停了下来。
所有人惊住。
院子中央,本还在告状喊冤的宋烨梁难以置信地捂着脸,震惊说不出话。
陈橙扇得太用力,右手掌心已经红了。
她眼尾猩红,怒瞪着眼前高出她十多厘米的宋烨梁,不甘示弱。
她不是只会用备忘录和打手语,她也会直接扇人巴掌!
第40章 雨后初霁
全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宋霁礼, 他上前,在宋烨梁反应过来之前,将陈橙护好。
陈橙并没有收手, 用力地比划,虽然看不懂,大概能猜出她在骂人。
陈橙红着眼, 委屈地瞪大眼睛,像只无辜的小白兔。
明明动手打人的是她,瞧见这副模样, 忍不住心生怜爱。
陈橙不停地比手语骂人。
看得懂的宋霁礼轻咳几声。
小姑娘应该没骂过人,第一次骂人不太熟练, 估计是想起曾听到的话, 学着说的。
也幸好他们看不懂, 不然气势全无了。
陈橙蛮力推开宋霁礼,上前扯着宋烨梁的衣服,恶狠狠地比划手语:天杀的烂抹布, 脏得人恶心,看到你就烦!有多远滚多远, 简直是家族败类!
“好了。”宋霁礼搂住陈橙, “别和智障计较, 消消气。”
只是被控制身体, 手还能活动, 陈橙不依不饶地往前,还在比骂人的话。
宋烨梁‘哇’地一声哭出来,感觉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他竟然被人当众扇耳光, 还被残疾人压着骂,家里还没有人给他说话。
收到伤害的是他,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心疼那个哑巴!
院子里充斥着宋烨梁难听的哭声。
宋权蹙眉,露出嫌恶的眼神。
宋元青上前捂住小儿子的嘴巴,小声说:“别哭了!”
宋烨梁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等委屈,不管不顾,只想用哭发泄情绪。
他张着嘴哇哇哭,宋元青两只大手无法捂住他的穿透力极强的哭声。
梁烟泠后退两步,踩到宋峤礼的鞋子,顺势跌入他怀里。
下意识的反应,宋峤礼抬手接着她。
梁烟泠趁机凑近,胳膊紧靠他的胸膛。
她小声说:“咳咳咳,橙子着实有些猛了。”
“站好。”宋峤礼扶好梁烟泠。
梁烟泠往后仰头,和宋峤礼对上眼。
她认真地问:“眼下是你要的?这满院子的混乱就是你想要的?”
宋峤礼抿紧唇。
怎么可能是。
但……
“再演一段时间?”梁烟泠试探问,“今天的闹剧,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公公用尽手段都要把你逼回去。”
明面上是宋元青占了便宜,实际上是宋权以此逼迫他回公司。
如果宋峤礼再不出声表明态度,宋元青一家借题发挥他也会纵容,甚至刁难宋霁礼。
“答应你的,会按时离婚。”宋峤礼不想对梁烟泠失约,“你不介意?”
梁烟泠唇角泛起丝丝苦笑:“生在梁家,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也没资格介意。
结婚前,母亲就曾找她聊过,和宋家联姻这是她必须得去做的,梁家需要背靠大树,在江都生根,两家结姻亲是必须的。
宋峤礼看着梁烟泠怅然若失的侧脸,想做些承诺,又深刻地明白,他们这样的处境,任何承诺都是空的。
闹了半年的离婚,宋权只需要半个月,不对,甚至半天不到就可以打消他们全部念头,让他们不敢想。
“想好了没?”梁烟泠问。
宋峤礼敛起眼眸里所有的情绪:“嗯,好了。”‘
就再演一段时间吧,对所有人都好。
宋峤礼抵着梁烟泠胳膊的动作换成轻轻地虚握着。
梁烟泠错身,走到宋峤礼身边,勾住他的胳膊,故意做出他俩关系不错的样子。
宋峤礼握住梁烟泠的五指,紧紧地握住。
好似下了非常大的决心。
宋霁礼抱紧陈橙劝道:“好了,没事了,伤到自己不值得。
陈橙骂完,眼睛通红,貌似她才是被骂的那个。
饶是有人想说教两句,都不敢说了。
瞧着陈橙一副眼睛鼻子红彤彤的忧见我怜的小白兔模样,宋霁礼心软得一塌糊涂,牵过她的手,不爽说:“你们爱怎么闹腾都行,以后少来烦我。”
舍不得她也跟着情绪大起大落。
宋霁礼揩掉陈橙眼角的泪珠:“好了,不哭。我们回去了。”
走之前,他瞥了眼站在一旁已经十指相扣的准离异夫妻,唇角抽了抽。
宋峤礼面不改色,还示意没事,他会处理好。
“爸,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和小泠吵架了。”宋峤礼郑重地对梁烟泠说:“对不起,不该冲动之下提离婚。”
梁烟泠不能太快答应,配合露出为难的表情:“又是这样说。”
“这次是认真的,绝对没有下次。”宋峤礼语气诚恳,似乎真的是因为他口不择言令梁烟泠不爽才闹别扭。
和好演得十分生硬,宋权并不在意,他的目的是要大儿子平衡好各方权利,维持好家族成员的关系。
宋元青不甘心,正要开口辩驳两句。
“好了,今年闹这么久,我也累了。”宋权打断,拄着拐杖往住的院子走去,到门口停下说:“你回头带着小泠给你妈打电话,你们害得她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挂念你们,应该和她好好道歉。既然知道错了,下不为例,明天记得按时到公司报道。”
就这么简单,宋权原谅了宋峤礼的‘无理取闹。’
宋元青将一切看在眼里,明眼人都看得出宋权是在偏心宋峤礼,他紧紧攥住手,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他们小瞧他们一家子!
宋霁礼牵着陈橙从宋宅出来,去往前门的停车场。
打开宾利副驾驶,宋霁礼大手掌着陈橙的腰,两只手可以完全圈住她的腰,轻松一提,将她抱坐到车上。
宋霁礼凑近,想给她擦泪。
陈橙吸了一口气,脖子上的筋紧绷,缩着肩膀,微微后仰,有些抵触他看到她哭。
手停在半空。
几秒后,他缓缓收回。
“生气了?”宋霁礼拉开距离,给她透气的空间。
陈橙吸了吸鼻子,感觉哭很丢人,瞪了一眼宋霁礼。
都怪他。
“怎么才不生气?”宋霁礼给她系上安全带,起身离开前,单手捧住她的脸,亲了亲绯红的脸蛋,唇瓣上有冰凉的湿意。
忍不住舔了舔唇。
咸。
陈橙推他,打手语说:不要乱亲。
“我哪乱亲了,认真亲的。”宋霁礼戏弄她。
陈橙努嘴,转开头,不想和他再说话,这人只会想尽办法戏弄她。
坏种!
回到家,在玄关换鞋,陈橙故意拿完自己的鞋子,合上柜子,后面等着的宋霁礼只能再开一次。
他心想,小姑娘都会使小性子了,也算一种进步。
吴妈已经做好晚餐,并不知道两人去过老宅,更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看到两人回家,吴妈笑得灿烂:“先生太太回来啦,我今晚熬了猪脚汤,还做了太太喜欢吃的醋溜蛋,随时可以开饭。”
“吴妈辛苦了,你先休息。”宋霁礼跟这陈橙进屋,代替她回答。
陈橙回头瞪一眼,小跑回房间。
陈橙换身感觉的衣服,在吴妈的帮助下穿好防脏围裙。
宋霁礼脱掉脏了血的衬衫,丢到垃圾桶,从衣帽间随便拿一件卫衣套上,坐在桌边等陈橙,一面处理手机里的消息。
吴妈不和他们用晚餐,弄好之后,暂时回保姆房待着,等他们吃完再出来收拾厨房。
陈橙在宋霁礼对面坐下,沉默地塞着饭。
期间,她几次抬头打量对面的男人。
“有话说?”宋霁礼放下手机,抬头看她,准确地抓住她偷瞄过来的视线。
陈橙指了指他唇角,问:疼吗?
被她关心的宋霁礼反而笑了,故意露出吃疼的表情,比划说:疼啊,疼死了。
陈橙:胡说八道。
“小伤,等会处理就好了。”宋霁礼并不在意身上这点小伤,以前上战场,受过更重的伤都挺了过来。
陈橙不再问,安静地吃饭。
以为她还在生气,不愿意搭理他。
过了会儿,他的碗里多了两块猪腿。
陈橙给他夹的。
他喜欢的女孩啊。
心总是这么好。
用完晚餐,陈橙翻找出药箱,在几桌上打开,不知道该用哪类药。
“消毒一下就好。”宋霁礼坐下,还把脸往前凑,等她帮忙处理。
陈橙拿起酒精,对准伤口喷了一下。
没看她具体拿了哪种药,伤口刺疼,宋霁礼倒吸一口凉气。
陈橙放下酒精和棉签,慌乱解释:不好意思,我我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事。”宋霁礼揉了揉伤口附近,缓解刺疼感。
陈橙怯生生地站起身,站在宋霁礼面前,头低着,长发垂散。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她脸颊肉明显,嘟嘟的,怪可爱的。
“今天在老宅,生气了?”宋霁礼放柔声音,尽量不让她感到有压力。
陈橙抬眼看宋霁礼,又急匆匆地撇开视线。
“是觉得家里的关系太乱,心烦?”他也不催她说,耐心地猜。
陈橙摇头。
宋霁礼捧起她的右手,捏了捏。
可能那把掌扇得太过用力,她的手掌还有点红肿。
“抽人耳光不能硬打,手指微微屈着,掌心要微微凹陷,四指先发力,打下去才不会疼手。直接用掌心打下会容易受伤。”他指腹打着圈摩挲,替她缓解火辣的不适感。
陈橙收回手,反驳:我第一次抽人耳光,又不知道这些。
宋霁礼笑着,捂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看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陈橙脸一点点红起来,蔓延至耳朵。
暧昧的情愫在他们之间流动,持续升温。
宋霁礼握住陈橙的手腕,轻轻一扯,她跌向他,坐到他的大腿上。
“宝宝,为什么生气啊?”宋霁礼低声诱哄。
知道为什么,却想要她亲口承认。
陈橙眼神闪躲,不愿意告知。
“怎么办?我想不到,可我想你开心,不想你闷闷不乐的。”宋霁礼拨开她的头发,捧起她柔软的面颊,拇指使坏地戳了戳她的梨涡。
陈橙看他几次,缓慢抬起了手:你和大哥是不是在演戏?
“哦?”宋霁礼挑眉,对她的说法感到新奇。
陈橙:你说过,你们不能太好,是担心宋元青他对你们出手是么?既然如此,你今天为什么还要替大哥出头?不怕被宋元青看出来吗?而且挨打的是你,挨训的也是你,他们倒是没人受伤。
“心疼我?”宋霁礼抓到重点。
陈橙表情木住,眼睛缓缓左右转动,脑子无法思考。
她傻愣回复:不想你被欺负。
又接着说:你别转移话题!
虽没有明说心意,宋霁礼已经满足了,瞧她一副委屈样,心痒难耐,又揉她软软的脸,才说:“大哥也不容易,我只是陪唱戏的,等哪天他大权在握,我也好心安地躺着收分红。”
陈橙不免多想:你退伍,不会也因为想回家帮大哥夺权吧?
“不全是。”宋霁礼顿了一下,“因为我不符合执飞条件,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达到标准,所以选择退伍。”
陈橙想问是什么条件,却不敢深问。
她不擅长安慰人,万一让他受到二次伤害怎么办。
陈橙:早早退伍……你会有遗憾吗?
“不遗憾,本来入伍也只是为了躲开爸妈的唠叨。”
“我在服役的八年,无愧于组织,无愧于自己,完成了使命,并没有留下遗憾。”
如果允许,他也想军旅生活再长一点。
冥冥之中自由安排,他也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
“放心好了,比起过去,我更喜欢现在。”宋霁礼捏了捏她的脸,声音又低了几分,“有你的现在。”
在宋霁礼的吻落下之前——
她想,像宋霁礼这样阅历丰富的人,并不会被困在过去的某个时刻。
他飞过万里高空,看过辽阔的疆土和秀丽的河山,他本桀骜,怎会壮志未酬。
他的大手摁在她背后,无处可躲,只能迎合他的深吻。
他的大手沿着腰往上,熟稔地解开她的‘月匈’衣。
陈橙感觉前面的束缚感消失,推搡他:吴妈还在。
宋霁礼抱起她,回了卧室。
门合上,接下来不会有任何人听到屋子里的暧昧喘息。
宋霁礼喜欢看陈橙失神、懵懵的模样。
会想再占有她,他想,可能自己真的是个变态,才会变着法子欺负她。
进行到第三次,陈橙推他的肩,抖着手比划。
“宝贝,你声音是什么样的?冷一点还是暖一点?英气一些还是酥软一些?”
“就问问,你动什么。”
陈橙脚腕被大掌拴着,拖她回去。
“嘶……”
想再贴近一点再贴近一些。
也只是一瞬间产生的疯狂想法,脱口而出。
陈橙还以为他真的会胡来,等弄下一次还会戴好工具,才放心。
宋霁礼也仅是随口扯一句荤话,他不想她受到伤害,在做避/孕措施上很上心。
胡闹到凌晨一点,陈橙任由宋霁礼给她洗澡洗头,没力气责怪他手法粗鲁。
她是在浴缸里睡着的,醒起来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陈橙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身,环顾一圈卧室。
宋霁礼坐在角落的沙发,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居服,开着亮度适合睡觉的落地灯,翻看闲书。
发现宋霁礼很喜欢在清晨醒来看闲书,特别是下雨天,他就静静地坐在落地灯旁,安静地读晦涩难懂的文学作品。
优雅得像一幅中世纪的油画。
是她见过的,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一幅画。
听到床上的动静,知道是她醒来,宋霁礼懒懒地掀开眼皮,看去,问:“醒了?”
陈橙还没和昨晚的记忆对接上,她把骨头都给睡软了,愣愣地点头。
宋霁礼放下书,回到床边,躺上去,拍了拍空位:“赖会床?”
陈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赖床?
好小众的词汇,竟然能从宋霁礼的嘴里说出来。
“我赖床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宋霁礼笑。
陈橙:你看着就不像会赖床的啊,你可是在部队待过。
“要看对象是谁,你的话,嗯,还想再睡会儿。”宋霁礼搂她进怀里,用下巴蹭了蹭柔软的长发。
她软软的,像一块可口的小蛋糕。
陈橙手顶住宋霁礼冒了胡茬的下巴,忽然注意到他手背骨节破皮了,一把扯过。
“不小心弄的,问题不大。”宋霁礼扯回,她却握得紧紧的,纹丝扯不动。
陈橙就这昏暗的灯光仔细查看。
有两种伤,新旧叠加,不像昨晚和宋烨梁打架弄的。
她摆出严肃脸。
“最近和他们去攀岩弄的。”宋霁礼随意扯一个理由。
陈橙眼神严厉:说实话。
宋霁礼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瞒的,说道:“前天,我把应意致揍了一顿。”
应意致曾对陈橙做的,以及那天商场的过分行为,他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陈橙:他……伤得严重吗?
“你只关心他啊?”宋霁礼脸色不虞,“活着。”
以为陈橙听完会担心在法庭对峙占下风怎么办,听完他的交代,她只是蹙紧眉头。
她捧起他的手,吹了吹,轻轻地抚摸:他这样的恶人,不值得。
宋霁礼紧盯着陈橙瞧。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天使,那一定是陈橙。
总能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橙子。”
陈橙抬头。
宋霁礼倾身过来,亲了亲她的唇。
陈橙舔舐唇瓣,尝到淡淡的青柠味,不满问:又用我的牙膏!
“起太早,摸黑刷的牙,没看清楚。”
陈橙才不信。
哪有人每天都不小心弄错,他的那支牙膏就没用过两次,她的牙膏已经换了一支。
陈橙说:等用完我的,不要开新的,挺浪费的,先用你的。
宋霁礼挑眉:“一起啊?”
陈橙:如果……
“就一起。”他想以后和她一起做很多事,就先从用一支牙膏开始吧-
闹了这一出,宋峤礼和梁烟泠‘从归于好’,回公司上班,宋元青前后忙活一周,什么好处没捞到。
宋霁礼借口受伤了,非要待在家养伤。
中午,宋霁礼陪着陈橙选工作室的家具,家门被敲响。
吴妈开了门。
钱洲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可怜巴巴说:“二叔,你到底什么时候时候上班啊!我真的应付不来那些经理。”
“律师那边什么进度?”宋霁礼推着钱洲到玄关,不让他打扰陈橙。
钱洲就差抱着宋霁礼的大腿,求他回去上班了,他要累劈叉了。
陈橙走过来,钱洲立马站好,点头哈腰,笑着问好:“二婶好,路过,来看看你和二叔。”
一点儿没提公司的事。
宋霁礼无视钱洲,搂过陈橙,带她回到客厅,说:“我和他出门一趟,你在家。”
除非真的没辙了,钱洲不会找上门。
他得去看看。
陈橙倒是挺希望宋霁礼回去上班,他在家里……很耽误事,荒唐一次,本来安排好的事都要全部延后。
这几天,就没做成几件事,效率非常低。
再拖延下去,工作室的设计方案敲不下来,耽误了乔俏雨表姐的工作进度。
陈橙意向偏奶油风的装修,整体偏白色,她看起来舒服一些,也不缺少温馨。
很多人喜欢把画室什么都不装,看起来空旷,陈橙还是希望工作的地方像第二个家,可以让人有欲望什么都不做,窝在那画一整天的画。
送走两人,陈橙回客厅继续选家具,将喜欢的挑选好,再有乔俏雨的表姐帮忙进行搭配。
退回主页面,左下角的邮箱冒出红点。
自从回到国内,陈橙没再用过邮箱,想不到会是谁给她发消息。
点开。
来信人显示——yyzhi。
以为应意致是来找茬的,意外他竟然特地发邮件道歉。
「橙橙,我知道你不想见我,那天我去商场找你也不是想伤害你,只想想和你聊聊。我已经意识到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能不能撤诉?你要是想要现在所有的名声和钱财,我可以全部还给你,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坐牢,我爸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知道……肯定会更严重。」
「你心里肯定很难受,我给你带来近乎毁灭性的伤害,可我有苦衷,看在我已经知道错的份上,我们再聊聊,好吗?」
已经点开了,对方设置了阅读回执的功能,无法撤回。
接着,他又陆续发来几条。
「橙橙,你看到了是吗?」
「求求你了,回我的消息。」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开庭之前,律师说过,不要搭理应意致,以免节外生枝。
陈橙从宋霁礼那学到的,将应意致求和的邮件截图,发给律师。
这封邮件,完全可以坐实他的罪名。
应意致坚持不懈发邮件。
「陈橙,难道真要我死,你才肯善罢甘休?」
「我承认起了不轨的心思,但我以前也对你挺好的,没有人愿意和你做朋友,他们都孤立你,但我还是和你来往。」
陈橙觉得可笑。
他怎么好意思拿曾经的友情来挟持她,那她的无条件信任呢?不是对他友情的回馈吗?
真白眼狼!
陈橙气得原地踱步。
她正气头上,乔俏雨的电话打进来。
陈橙接通视频,正要控诉应意致的恶行。
乔俏雨以难以置信的语气说:“橙子,网上有人曝光了雨止个人信息。说……雨止是方修齐在外养的金丝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