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在书院门口以后她就没有再碰见过秦言, 不过还是能听到一些从朝堂上传来的秦言的消息。
秦言的男主气运虽然没了，真实身份的底牌也早就被慕容雁掌握了，但慕容雁并没有立刻对他动手, 反而像是原著里的剧情发展一样开始重用提拔他。
因此，在外人眼里, 秦言是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加上的确是有些才干, 一时间成了风头无两的天子近臣, 依附他的党羽也如原著一般逐渐壮大起来。
慕容雁不可能是被剧情操控了。
陆
央大概能猜到慕容雁的打算, 先皇为了秦言这个亲儿子可谓是殚精竭虑，留了钱财和圣旨不说, 还有不少旧部忠臣的人脉也都留给了秦言。
否则, 秦言也没那么容易推翻慕容雁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慕容雁大概是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了。
秦言现在越是得意，日后跌得也就越重，毕竟，猪养肥了都是要被宰的。
*
一月过去以后，就到了秦言和陆嘉音成亲的日子。
这一天刚好是初雪天气。
陆央就让御膳房的厨子准备了冬天的第一顿火锅。
这个朝代自然还没有火锅这种吃法, 但辣椒这些配料还是有的，陆央将火锅的配方交给了厨子，他们自然会研究出更好吃的味道。
除此以外，还有改良版本的古代版本果酒，酸酸甜甜的, 很是可口，配上辣味的火锅吃正好。
外面下着大雪，在暖阁里面吃火锅也太舒适了, 就是味道太辣了。
陆央都忍不住喝了一瓶又一瓶的果酒，果酒是用特制的白色玉瓶装的, 她还有满满一箱的存货，足够整个冬天喝了。
慕容雁却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一直看着她。
陆央抬头道：“陛下怎么不吃？不合口味？”
慕容雁看着她，道：“朕是在想，你这样……不是借酒浇愁吧？”
陆央：“……？”
她神色惊讶又茫然地看着他。
慕容雁的眸色幽深，眸光扫过一排排空了的瓶子，道：“你以往都不喝酒的，是因为……他今日成亲，才喝这么多？”
陆央：“……”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堆玉瓶。
慕容雁现在已经不怀疑她喜欢秦言了，但乍然看见她喝了这么多瓶酒，还是在秦言成亲的这天，难免忍不住有些多想了，说的话都有些酸溜溜的。
可是……这怎么能算酒呢。
她抬头看向好像还在等着她给他一个合理解释的慕容雁，直接就将一瓶果酒递到了他的唇边，带着笑道：“陛下，你先尝尝看？”
慕容雁看了她片刻，喝了一口，随后眉头都微微蹙了下，道：“怎么又酸又甜的？”
这味道……很怪，像酸果子，又像蜜饯，唯独不像酒。
他知道她在捣鼓一些吃的，但也没料到她能做出这些味道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陆央道：“好喝吧？喝果酒多开心啊，怎么会是借酒浇愁？”
慕容雁：“……”
对上她亮晶晶的带笑眼眸，慕容雁轻咳一声，道：“是朕想多了。”
陆央也没跟他计较，锅子里冒着腾腾热气，牛肉片都已经烫好了。
她道：“陛下，你也快吃啊，肉片煮太久就不好吃了。”
误会解除，慕容雁这才拿起了筷子，有了些胃口吃东西。
外面还在下着大雪，他们坐在暖阁里吃着火锅。
慕容雁看着她的眸光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柔和。
原来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在平平常常地吃一顿饭，都让人感觉特别满足和愉悦。
以后的岁岁年年，他都想同她一起度过。
*
在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以后，就到了皇家惯例的冬狩时间。
而这时候，距离剧情里秦言篡位登基的时间也已经很接近了。
在现在的局面里，秦言除了没有拿到先皇留给他的圣旨和财富，其他的也差不了多少，他是天子跟前当红的大臣，手握重权，还利用先皇留给他的势力发展起了自己的党羽。
看起来，赢面似乎也很大。
但这些都只是表面现象而已，慕容雁给他的权力也可以轻易收回，最重要的兵权却还是在皇帝手里。
秦言所依仗的也就是身为将军的岳丈和先皇留给他的一些军中旧部而已，真要打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如今，没有了名正言顺的继位圣旨，他想要登基那就是造反，难以服众。
但秦言骨子里还是自负的，完全不知道慕容雁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世，真当自己才华横溢被皇帝重用，在外面难免有些趾高气扬的样子。
这一次跟随皇帝冬狩的大臣名单里自然也有他。
陆央都不由佩服慕容雁，真是太会演了，骗得秦言都真信了自己是天子重臣，就像是在给出致命一击前都能隐忍不动声色的猎人，剧情里如果不是秦言的男主光环，秦言还真不一定能反杀慕容雁登上皇位。
*
冬狩的地点是在皇家经常围猎的骊山。
陆央和慕容雁坐的是同一辆马车，外面虽然冷，但马车里很宽敞，也很暖和。
陆央靠在慕容雁怀里，一路昏昏欲睡，等她醒来时，马车就已经停下了。
围猎的场地早就有人提前布置好了，帐篷也都扎好了。
他们到骊山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陆央刚一下马车，就被这山上愈发猛烈的风雪给扑了一脸。
慕容雁从太监手里拿过了伞，撑在她的头顶，抵挡了一些风雪，揽着她的肩往帐篷的方向走。
那些大臣和他们的家眷也都陆陆续续从马车里出来了。
当看见陛下竟然替皇后撑伞一副呵护备至的姿态时，大臣们哪怕早已听说帝后感情很好也还是有些震惊。
毕竟陛下在朝堂上暴戾冷酷雷厉风行的作风太让人印象深刻，因此看到他另外一面时难免有些像是做梦的感觉。
有大臣忍不住感叹：“陛下和娘娘真是神仙眷侣啊。”
“是啊，陛下成亲以后都很少发怒了。”
他们议论着，巴不得陛下一直这样才好，不要回到之前那样让人胆战心惊的冷酷模样。
但就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就看见秦言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气氛凝固了一瞬，这时候他们才记起来皇后娘娘先前是这一位的夫人这件事，他夫人前脚和离，后脚就嫁给陛下做了皇后。
这里面要说没有陛下的手笔都很难让人相信，再加上自陛下成亲后就开始提拔秦言了，大家都很难嫉恨秦言的高升，看他的眼神都相当复杂，甚至有些怜悯，总觉得他头上好像绿云罩顶似的。
尤其是秦言现在还娶了皇后娘娘的妹妹，大家难免怀疑秦探花是对皇后娘娘旧情难忘，所以才娶了人家的妹妹。
这时候本来都没人议论了，但有个缺心眼的大臣还乐呵呵朝秦言打招呼道：“秦大人怎么孤身一人前来，不带夫人一起吗？”
其他大臣：“……”
秦言没有说话，盯着这大臣，面无表情。
他如今已经不是初入京中时的穷书生了，在这些大臣面前也不会卑躬屈膝，甚至有了些冰冷渗人的气场。
缺心眼的大臣好像忽然就不缺心眼了，顿时安静如鸡。
等秦言高傲冷漠地从他们身边过去以后，大臣们才又开始在背后蛐蛐他，觉得他是小人得志，陛下不过是抢了他的夫人才弥补他一二的，他倒是神气起来了。
在走出了别人的视线以后，秦言才停下了脚步，眼底一片阴鸷。
他紧握着拳头，只要再等一等，他很快就能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了。
他所遭受到的羞辱早晚也会千百倍偿还给慕容雁！
明明同样都是皇子，凭什么慕容雁就在宫里享尽权势荣华，他却在宫外吃尽了苦头。
慕容雁拥有的已经那么多了，却还要抢他的人。
秦言恨得咬牙。
他要他死无葬身之地，等慕容雁一死，先皇已经没有成年的皇子，到时候他名正言顺以皇子的身份出现，哪怕没了先皇留下的圣旨，他也会是当之无愧的唯一皇位继承人。
慕容雁一定想不到被他重用的臣子竟然会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吧？
秦言冷笑起来。
*
在帐篷里面吃完了午膳以后，慕容雁换上了一身骑射的衣裳，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修长，面容俊美惑人。
他对她道：“你先休息，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林中打猎。”
陆央本来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一次寻常的打猎，就点了点头。
慕容雁见她
满脸期待的样子，却又接着似不放心地叮嘱道：“林中危险，你别乱跑，要寸步不离跟紧朕。”
陆央这才看向他，感觉出他这叮嘱似有些不寻常的意味。
如果只是打猎的话，慕容雁根本不会用危险这个词，那些猎物在他眼里完全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胁，更何况还会有众多护卫一同跟着，危险性是不可能有的。
毕竟，除了会武功的武将以外，就连文臣也是会参与打猎的，安全性自然是有保障的。
但慕容雁却用到了危险这个词，所以……他知道是会……发生些什么吗？
陆央想着，立刻保证道：“陛下放心，我肯定不会乱跑的。”
她已经从慕容雁的神色里看出什么来，多半是要开始收网对付秦言了。
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添乱了，要是乱跑可能真会出事，所以不用慕容雁盯着她，在进了林中以后她就很自觉地牢牢跟在慕容雁身边当挂件。
慕容雁本来还替她准备了一匹性格温顺的马，但也没能用上，因为她坚持要和他共骑一匹马。
这样的话，真有什么危险，她和慕容雁也肯定不会被分散了。
在小说世界里面她的自保经验是很充足的，坚决杜绝落单的情况发生，不给自己拖后腿的机会。
不过，慕容雁好像又误会了什么，觉得她是很粘人，好像很无奈地将她抱上了他的马，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一副她非要粘着他他也没办法的样子。
在他们共骑一匹马进入林中以后，护卫们也都配着弓箭，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保护他们。
围猎场地内为了避免同伴彼此误伤，都是划分了场地的，作为皇帝自然拥有最大的一块围猎场地，里面可以打的猎物也是最多的。
在进入林中以后，慕容雁就轻描淡写地问她想要吃什么，好像她吃什么他就能打到什么给她似的。
陆央想了想，道：“烤鸡。”
她说了难度比较低的，毕竟陛下也是要脸的，万一他是说大话没能打到猎物怎么办？
为了能让大家打到猎物，围猎场里是有宫人专门放了很多猎物进去的。
山鸡自然也有很多。
没一会儿，慕容雁就勒马停了下来。
陆央看见就在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就有一只山鸡在那儿趴着。
她不由有些激动地想说些什么。
这时，她的手里忽然多了一套弓箭，弓箭很沉，慕容雁握住了她的手，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看好了，朕教你打猎。”
陆央愣了下，他已经握着她的手调整好了姿势，随后缓缓地将弓拉开了。
在莫名有些紧张兴奋的氛围里，陆央盯着前面的猎物，当手里的箭瞄准猎物射了出去时，她的呼吸都不由屏住了。
山鸡好像察觉到危险想要飞起来时，已经被一箭射中落了下来。
在护卫上前去捡猎物的时候，慕容雁轻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带了些笑意，道：“爱妃好箭法，第一次就这么准。”
陆央：“……”
吹得有些过了吧陛下。
*
在这之后，他们又捕到了很多猎物，可以说是大获丰收。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晚了，慕容雁却还是没有回去的打算，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
他看着不远处的一只兔子，道：“爱妃自己试试？”
他的语气略带鼓励。
陆央这一路在他的教导下已经有种自己真是捕猎高手的感觉了，闻言，就自信满满地拿起了弓箭，张弦搭箭，准备射出去。
或许是先前慕容雁带着她捕猎的手感还在，在她深吸口气射出了这一箭的时候，竟然还真的射中了猎物。
她不由有些兴奋地转头：“陛下，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有一支利箭从隐秘的树梢间射了过来。
慕容雁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抱着她，提前掉转了马头，避开了这一箭。
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似林中的夜莺似的自树上落了下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护卫们立刻上前将帝王护在身后。
“有刺客！保护陛下！”
陆央去看慕容雁的神色，却发现他没有半点震惊，顿时心里安稳下来，明白遇刺肯定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这些人多半就是秦言派来的了。
陆央装作惊慌的样子躲在慕容雁的怀里。
那些护卫拔出佩剑，将刺客拦住，慕容雁带着她骑马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但前面竟然还有埋伏，他们骑在马上就像是活靶子，箭矢如雨般朝他们射过来。
看来秦言这次还真的是下了血本打算孤注一掷搞死皇帝上位了。
估计慕容雁就是一直在等着秦言出手了，这样就有理由将秦言这一批党羽全部以谋逆篡位的罪名清理干净一网打尽。
只是……陆央看着这些密集的箭矢射过来有些心惊，慕容雁最好是真的早有准备啊，千万别玩儿脱了。
毕竟反派在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时候就很容易出意外的。
为了躲避这些箭，慕容雁直接弃了马，用轻功带着她在林中穿行，他的武功高，轻功自然也不弱，哪怕带着她一起好像也很游刃有余的样子。
只是……陛下你是不是方向感不太好啊，怎么被人追着追着就往山崖边跑，前面可是绝路啊！
前面已经无路可逃，慕容雁那些暗卫高手团却至今也没有出现，那群黑衣人一个个拿着弓箭、长刀步步逼近。
这场景就像是穷途末路注定要be了的样子。
陆央看向了慕容雁的侧脸，隐含期待，这种时候就该反击大杀四方了吧，再装下去他们就真要完蛋了。
谁知道，注意到她的目光以后，慕容雁还朝她看了一眼，好像要看看她有没有被吓到，要是吓到就先安慰她一下的样子。
而就在他分心的这一瞬间，一支箭冷不丁射了过来，正中他的胸口。
慕容雁明明武功高强身手灵活的，竟然没有躲得开这支箭，他捂住了胸口，好像很虚弱地闷哼了一声。
陆央看得瞳孔都紧缩了几分：“……！”
陛下，你这中箭也太草率了吧！
你可是高手啊，怎么好像忽然就不会武功了一样完全不躲开敌方攻击啊！
装到这个地步不就可以反击了吗？
他不会是真的中箭吧？
就在她惊疑不定地伸手扶住虚弱的慕容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他在做戏的时候，慕容雁忽然抱住了她。
这时，那群黑衣人已经逼近，扬起了刀就要砍过来。
慕容雁抱着她，漆黑的眼眸凝视她，虚弱又深情款款地道：“爱妃别怕，朕死也会带着你一起。”
话音落下时，他好像真打算跟她殉情似的往后面的万丈悬崖跳了下去。
陆央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下她确定了，他果然是装受伤的，慕容雁怎么可能会寻死，他只会在死前发疯先将其他人都搞死！
只是他怎么又玩儿这么刺激的！
她恐高的啊！！！
第142章 被探花厌弃的夫人（十七）
慕容雁果然是早有预谋。
在抱着她跳下悬崖以后, 慕容雁就从容不迫地拉住了就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藤蔓，足尖在峭壁上轻点了几下，如矫健轻盈的飞鸿似的落在了一处山洞的入口。
他这场戏做得足够逼真, 悬崖上那些黑衣人绝对以为皇帝已经中箭坠崖身亡了。
山洞开在悬崖峭壁之上，冷风呼啸, 吹得人衣袍飘飘, 入口处都堆积着层层雾霭, 乍一看如坠云端, 令人心悬。
陆央只看了一眼就心慌慌地闭上了眼睛。
慕容雁大概以为她被吓晕了, 抱着她的手都紧了紧，脚下步伐也加快了, 完全不像是个中了一箭的虚弱伤患。
山洞的入口还设下了一道门帘, 慕容雁抱着她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隔绝掉了外面严寒的风雪。
洞内
一应生活陈设俱全，还很宽敞，有床有桌子，还生着一炉炭火, 火上烧着茶水，寥寥茶香散开来，透出一股温馨暖和的冬日氛围。
这个地方就像是神仙知道他们会跳崖特意提前备好的一样。
但这个位面没有神仙，所以只能是慕容雁算计好一切提前布置的了，陆央看得不知说什么好, 哪怕是做戏，他都不肯吃半点苦啊。
山洞里铺着华贵的地毯，茶叶也是价值千金的进贡品, 甚至还摆放着古董花瓶一类的装饰。
陆央在火堆边坐下来，现在都还因为跳下万丈高崖而有些腿软, 她咬牙看向似有些心虚的慕容雁，道：“陛下不解释一下吗？”
慕容雁胸口还插着那支箭，但除了衣裳有破损以外，他整个人却是毫发无伤，一点血迹都没有。
他伸手将箭拔了出来，脱下破掉的外袍，露出了里面能工巧匠打造的金丝软甲。
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对上她似有些生气的眼眸，他轻咳一声，抱住她，道：“爱妃冰雪聪明，朕以为你能猜到，朕武功这么好，区区刺客怎么会伤到朕？”
陆央盯着他，不说话。
那她也猜不到他竟然说跳崖就跳崖啊，果然疯批反派的脑回路还是和她这种炮灰女配不一样的，差点没将她吓死。
绝对不能这样纵容他，不然下次他要是带她搞出更疯的，她都怕自己心脏受不了。
见她生气，慕容雁眼底有些懊恼，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会吓到她似的，很能屈能伸地低头赔礼道歉：“央央，是我错了，你别气了，我可以解释的。”
陆央推开他，仍是冷着脸：“你说。”
被无情推开的慕容雁：“……”
爱妃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哪有皇帝像他这样卑微的？
他有些无奈，不过看着她绷着小脸不高兴的样子，也还是觉得很可爱，好喜欢，甚至有些愉悦，爱妃一向温柔可人，如今不对别人生气就生他的气，不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吗？
她是在担心他啊。
慕容雁眸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将秦言的身份以及他如何打算的都告诉了她，包括他们上一代的那些恩恩怨怨也都说了。
他母后是真心倾慕先皇才嫁给他的，嫁入宫中后却备受冷落，还无意中撞见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先皇同后宫里的宠妃的奸情。
先皇当时碍于他母后的家族势力隐忍不发只求她保密，但一朝登基以后就将他母后打入了冷宫，就是要她死在冷宫里彻底永绝后患。
那段冷宫里的日子很难熬，母后没过几年就病逝了，死的时候却还惦记着先皇，还让他不要怨恨。
但怎么可能不恨，支撑着他努力活下去的动力就是为了报仇，为了将那些欺凌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先皇最爱他的心上人和他心上人的儿子，那他也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秦言要是一辈子不出现也就算了，如今他不但出现了，甚至还想登基做皇帝，他就更不可能放过他了。
在说完以后，慕容雁看向她，却发现她的神色竟然很平静，好像早就知道这些事的，他不免有些古怪地问：“你……就没有什么感想？”
陆央看向他，她当然早就从剧情里知道他的过往了，听的时候也就懒得装什么震惊了，她问他也不过是想要一个她“知道”这些事的合理理由。
但没想到慕容雁竟然还会问她要感想。
陆央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好像有些不理解：“……什么感想？”
慕容雁立刻道：“你不觉得朕很可怜吗？”
他在冷宫里长大走到如今的位置多不容易，吃了那么多苦，秦言这个野种竟然还想篡位，她怎么不气愤地骂秦言几句，他想听。
慕容雁冷峻的神情里隐含期待看她。
陆央：“……”
原来他是跟她卖惨啊，难怪他着重描述的是他在冷宫里的凄苦生活，后来他得势以后的血腥报复是半点儿不提啊。
要比惨是吧？
陆央忽而笑了一下，道：“你好歹还见过你母后，我都不记得我娘长什么样了，从小姨娘就苛待我，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挨罚，爹也不管我只疼妹妹，就连嫁人后的夫君心里也只有妹妹……”
她只是平静地在跟他比惨，让他少装可怜，但话没说完，就被慕容雁抱住了，他垂眸看她，那表情相当复杂，好像还真心疼上了。
慕容雁抱着她，看了她好一会儿，想象了一下小陆央小小一只时期的样子，得多玉雪可爱啊，宠她都来不及，怎么有人舍得虐待她。
他抱着她，有些闷闷地道：“朕要是早些遇上你就好了，可以把你带回家养，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的。”
陆央很不解风情地道：“陛下，早些年你自己都吃不饱饭，怎么养我？”
“……”慕容雁神情一顿，像是有些尴尬，看她一眼，很真心诚意地道，“朕会轻功，身手敏捷，可以每天去御膳房偷好吃的养你。”
他说着，甚至有些真情实感地遗憾起来，遗憾没早点儿将她拐回宫。
陆央顿时明白了什么，眼神微妙看他：“……”
合着他把自己说那么惨，结果在冷宫也很会给自己整好吃的啊。
不过堂堂中宫嫡子竟然沦落到想吃顿好的还需要去偷，也是真的有些可怜了。
第143章 被探花厌弃的夫人（十八）
很快, 皇帝和皇后在猎场遇刺身亡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大臣们乱成一团，忙派了几拨人马去寻找皇帝。
在派出去的人接连几天都寻不到皇帝的下落以后, 大臣们才不得不离开猎场回了京中。
虽然还没有放弃寻找皇帝，但他们也心知肚明, 皇帝这次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但让大家更愁的是先皇在任时皇子们互相厮杀, 如今皇室已经没有成年的皇子了, 最大的旁系皇孙也还不过是八岁大的孩子, 且天资愚钝, 不是什么好人选。
就在大家发愁皇帝要是真的出事，选谁做继承人的时候, 大将军和一批已经被秦言拉拢的大臣站了出来, 说秦言是流落民间的皇子，是先皇同民间女子所生的，还有伪造的先皇圣旨。
秦言他们没能从丞相那里拿到先皇留下的东西，便伪造出了一份传位于他的圣旨。
当秦言在大殿上拿出这份圣旨的时候，中立党隔岸观火, 保持怀疑态度，拥护秦言的大臣和保皇死忠党吵了起来。
但当大将军带兵闯入殿内以后，局势就完全偏向了秦言，宫内的禁卫也仿佛被秦言的部下胁迫了不敢反抗。
最后在秦言登基的那一天，除了死也不愿意承认秦言身份的大臣以外, 站在朝堂上的都是中立派和拥护秦言的大臣。
但就在秦言志得意满地要登基坐上皇位的时候，却看见锦衣卫统领宋鹤州带兵闯了进来。
秦言的眸底划过几分异色，神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他身旁的护卫厉声喝道:“大胆！你竟敢无诏擅闯金銮殿！”
宋鹤州却是冷笑一声, 目光落在道:“大胆的是你们！”
“这人根本就不是皇子，胆大包天混淆皇室血脉意图造反！”宋鹤州目光扫过神色惊疑不定的大臣们, 冷声下令，“还不速速将他拿下！”
他身后的锦衣卫立刻上前。
兵刃相接间，看着自己的人落了下风，原本还稳坐着的秦言有些稳不住了。
他对上了不远处宋鹤州冰冷肃杀的目光，脸色都有些发白，色厉内荏地扬声道:“慕容雁已经死了！我就是先皇唯一的皇子，你竟敢污蔑我，就不怕我登基后诛你九族吗？”
见秦言现在还这样坚持自己就是皇子，原本已经有些怀疑他身份的大臣不由迟疑起来，看向了宋鹤州，像是怀疑他是不是才是想要趁机篡位的人。
但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让人胆寒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谁说朕死了？”
众人震惊地看过去时，就看见本以为已经死了的皇帝好端端地出现在了金銮殿上，手里还牵着皇后。
他神色冷静，深邃的眼眸隐隐还含着几分讥诮，衣着光鲜，半点不像是死里逃生回来，和以往上朝时没什么两样。
不知想到什么，大臣们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秦言的脸色也白了，这时他的人都已经被锦衣卫诛杀了，宋鹤州一剑朝他刺过来时，他吓得一跳而起。
宋鹤州还只是挑掉了他头上的冕冠，秦言却像是自己的脑袋要被砍掉了似的，慌不择路就想跑，一脚踏空，骨碌碌从高高的玉阶上滚了下来，一直滚到了陆央的脚下。
陆央:“……”
就这破胆子，还想当皇帝？
他在书里还真就纯靠男主气运了呗，没了气运以后，真是一无是处。
秦言一抬头也看了她，目光像是在黑暗里被鬼追时遇到了救星似的，猛地放出光亮来，伸手想抓她裙摆。
只是还没能动手，慕容雁已经一脚将他的手给踩住了，就像是踩住一只蝼蚁一般蔑视又冷漠地盯着他。
秦言痛得差点叫出来，不敢去看慕容雁，像是快被吓疯了，只看着陆央，道:“我都是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才会造反的，陆央，你救救我……”
殿内一片鸦雀无声，敢当着皇帝的面勾搭皇后，他敢说，大家都不敢听了，恨不得自己立马聋了。
慕容雁的神色沉下，一瞬过后，却又笑了，转头看向陆央，好整以暇道:“若是爱妃替他求情的话，朕便饶他一命。”
陆央和慕容雁对视了一眼，知道他不是在试探，就是想要听她亲口拒绝秦言而已，有些时候他是真的幼稚。
秦言却跟个傻子似的真的信了，看她的眼神带着强烈的希冀，好像很自信她那么爱他必定不会忍心看着他去死的。
可惜，原著真正爱他的女配早就被他抛弃，被他害死了。
没人能够救他，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
陆央眸光冷淡地看着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对他有旧情的样子，甚至连话都懒得跟他多说半句，就已经抽出了旁边锦衣卫的佩剑，干脆利落的一剑过去就把他给捅了。
一片震惊到无声的寂静里，陆央对上秦言在倒下时还难以置信瞪着他视线，嗤笑一声，道:“你谋反篡位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不要怪在我身上。”
话音落下时，她毫不留情地拔出了剑，这时候已经没人相信她和秦言会有什么旧情了，他俩看起来更像是仇家。
她给他的那一剑并不致命，让他这么死也太便宜他了，他会苟延残喘地等到以谋反罪被残酷处决的那一刻。
在看着陆央捅了他以后就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开的背影，秦言眼底生出几分恨意和愤怒，但更多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后悔。
他后悔的不是谋反，他是皇子，皇位本就该是他的，就差一点他本来都可以成功了的。
谁知道慕容雁竟然没死。
他后悔自己竟然为了陆嘉音这个贱人冷落了陆央，在同陆嘉音成亲以后，江湖上的人找上门来，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陆嘉音根本就没有遇上过劫匪，在他为她的“死”伤心难过时，她就在江湖上逍遥自在，还招惹了江湖上的仇家找上门。
如果不是为了她，他就不会冷落陆央，不会得罪丞相府，又怎么可能得不到相府的支持和他父皇留给他的继位圣旨？
可现在……这一切都被毁了。
他不觉得自己错了，只恨陆央不帮他，更恨陆嘉音害他造反失败，如果他一直好好对待陆央的话，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可再恨再后悔也没有用，他已经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等着被处决的那一刻。
*
秦言和参与谋反的大将军都被当众处决了，先皇留给他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陆嘉音和周姨娘虽然没有处死，但也都被充为了官奴，只能为奴为婢，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夫人、小姐也体会到了被人欺凌苛待是什么滋味。
秦言死的那天，他的皇室血脉都没能得到皇室的认可，仍旧是冒充皇子的乱臣贼子，在百姓们的唾骂和烂菜叶子中被处决了，当初最宠这个私生子的先皇要是看到这一幕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
不过，随着秦言死了以后，先皇留下的人也没了，慕容雁的仇也报完了，戾气便少了很多，背后骂他暴君的声音自然也就逐渐少了。
这时候，大臣们好像才发现皇帝的很多优点，比起勤政，早朝从不缺席，奏折也都批复得很快，虽然作风过于冷酷严苛，但贪官也因此少了很多，只要好好办差，陛下也并不会毫无缘由就处刑谁。
在皇帝的治理之下，朝廷、百姓都越来越富裕，国库充足，赋税也低，一片海晏河清的太平景象，大家自然更拥护皇帝了。
在慕容雁兢兢业业做皇帝的时候，陆央也以皇后的身份做了很多事。
在女子书院开了起来以后，女子的眼界和思想也逐渐提高，不再拘泥于困在后宅讨好夫君这一条路，也比男子更珍惜读书这条路，苦读之下，自然也就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超越男子的才女，她们能做出的成就也自然超越了男子。
因此，在慕容雁推行选拔女官的时候，纵然一开始有很多反对的声音，但慕容雁的暴君之名太深入人心，敢反对的人不多，毕竟现在陛下脾气已经好了很多，只是选女官而已，而不是要对他们抄家灭族，大家的心理接受程度也就很高。
再加上，这些女子的确也做得比男子更好，女官制度也就这样推行了下去。
当然，一开始慕容雁也只是以为陆央想找些事做而已。
但现在看到民间那些女子读书识字后更勇于同夫君和离的妇人，慕容雁才明白，真正要拯救如他母妃那样困在冷宫还执迷不悟过得不好的女子，并不是给她换一个夫君那么简单。
他可以保证自己对陆央一心一意，但不是所有男子都能做到，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难免又会重蹈覆辙，唯有让她们自己依靠自己自救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唯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
不过，他很幸运，他找到了一个不会彼此背叛的爱人。
今年是他们成亲的第十年，他依然只爱她。
下一个，下下个十年，依旧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