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任务的评级比较危险。”
五条悟接到了出差的任务, 一把两人介绍给他们之后就匆匆消失了。吉野顺平作为刚入学的插班生被排除在外出任务之外，他需要先恶补一下和咒术、咒力以及咒术发展史等等有关的理论知识，短时间应该是没空和虎杖悠仁一起看电影了。
一年级的伏黑惠、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接到了另一个任务，作为成功晋级二级咒术师的他们现在也要接手一些相对困难的任务了。这次他们要调查的是“无法关上的门”。这起由诅咒引发的事件已经在一个月内死掉了好几个人, 上层将任务派发给了他们, 希望能够调查清楚诅咒的来源并且袱除诅咒, 防止更多普通人被卷入其中。
至于芙莉莲，则被五条悟塞给了七海。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一个人出任务太危险了, 带上这个吧。”
“——？”
被从腋下托着举起来的芙莉莲一脸懵逼。
“不行啊发现了另一处的【世界树】的树根即将突破地标, 我要去处理那个”芙莉莲被举到空中晃来晃去，五条老师好像突然从中发现了乐趣, 左右左右地晃了又晃。
“头好晕”
非常擅长利用身高来霸凌别人的五条老师笑得很开心。
芙莉莲没什么力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我之前说过的吧, 如果树根突破地标的话，不仅是那块区域会出现问题，脆弱的区域会成为其他树根的突破口，到时候人类可别想在地面生存了。”
“唔。”五条悟把头晕眼花的芙莉莲放下, 转头对七海建人说, “娜娜明，你的任务地点是哪？”
“仁济医院，另外请不要这样喊我。”
七海建人打开手机上的地图, 将那个地点放大给她看，“任务我一个人就可以处理, 不需要带上她。芙莉莲, 你有自己的事情就去做好了。”
芙莉莲盯着手机上的地图, 半晌抬眼看他。
“我和你一起去。”
五条悟“哦？”了一声。
芙莉莲伸出手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
“任务的情报，告诉我。”
对于芙莉莲态度的转变, 五条悟完全没有过问的意思，看上去并不在意她愿意去的原因。
他用力地拍了拍七海的后背，大笑道，“交给你们了哦！”
*
仁济医院是一所私立医院，曾经在一年前经历过破产危机，但是那种往日衰败的迹象如今已经一扫而空，现在的仁济医院事业蒸蒸日上，而这一切得归功于在一年前接手的名为恒田达野的恒田院长。
自从恒田院长接手医院之后，不仅医院的收支由亏转盈，而且还传出了重症的病人会奇迹般痊愈的传闻。
恒田院长的医术可以让绝症病人痊愈，甚至短时间内就能恢复健康的状态并出院。
可谓“神迹”。
这样的传闻一传十十传百，为仁济医院吸引来了众多求生意愿强烈的病人。
在芙莉莲的世界，“神迹”并非不存在。
女神是魔法的顶点，僧侣的许多魔法都依靠着对女神的虔诚信仰而成立。
在一个小队中，拥有一名可以使用治愈魔法的僧侣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虽然普通的魔法使只要拥有圣典也可以使用简单的治愈魔法，但是不论是从魔法的种类还是魔法的效果来说，都远远不如僧侣。
听上去僧侣一般都是队伍中最可靠的同伴，但是这点认知在芙莉莲加入辛美尔的小队中认识了海塔后，就完全粉碎了。
那家伙虽然是僧侣，但是却完全不会像普通的僧侣那样禁酒。
“酒是百药之长”，那家伙会一边这样宣称，一边把自己喝成宿醉。
好几次都因为醉酒没法参加正常的冒险和战斗，是芙莉莲时常会产生“干脆把他丢下算了”的不靠谱家伙。
但除了喝酒这事之外，海塔仍然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僧侣。
他对女神十分虔诚，能够使用很多已知的女神魔法，并且享受着女神的加护，是被神所庇佑的存在。最夸张的还是那个“不吃不喝不呼吸生存两个月的魔法”，是如字面所述强大到离谱的辅助魔法。
从这点来看，实践“神的奇迹”，对于负责治愈的僧侣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这个世界并不是这样。
芙莉莲早就了解到，虽然这个世界的人类创造了诸多的信仰，对于见证“神之奇迹”一事在网络上也有不少目击者会这样声称，但是这个世界对神的信仰并不统一，人类对神的猜测众说纷纭，这个国家更是有“八百万神明”的说法。
神明的数目之多令人咋舌。
然而，神明、神职人员，这些存在并不是人们治愈疾病的首选。
“医院”——来来往往的人们来这里治病防病，希冀找回自己的健康。
听上去医院是带来希望的地方，但是——
“医院和学校都是很容易产生负面情绪的地方。”七海建人站在医院的大门外，向她解释到。
“一般情况下这些负面情绪会诞生一些弱小的咒灵，在它们发展成高威胁的咒灵之前就会被【窗】发现，然后派遣等级低一些咒术师前往袱除，这些任务危险程度不高，所以很适合给学生们练手。”
“不过这次这个不一样。”
“从【窗】传递来的情报和‘奇迹般痊愈’的这种传闻来看，很可能是特级咒灵作祟。”
确实如此——
都市传说会汇聚人类的恐惧，作为以负面情绪作为能量来源的咒灵，从都市传说中诞生再正常不过。
芙莉莲还是有些不理解。
“奇迹般痊愈”这种传说，会产生恐惧吗？
她缓慢地思考。
七海建人好像看穿了她的疑惑一样。
他从五条悟那里听过一些关于芙莉莲的事情，也知道对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咒术师。成年人对于社交规则的熟练掌握让他不会对对方背后的秘密探究什么。
但这次他们是需要完成同一个任务的搭档。
而且五条先生对她的态度是信任的。
虽然对这位学长并不值得尊敬，但七海信任他，基于这种信任，他也同样会信任五条先生相信的人。
之所以会让芙莉莲加入任务，也是有从安全上考虑的因素吧。
【窗】那边传来的消息并不容乐观，虽然现在仁济医院从表面上看一片欣欣向荣，慕名而来的患者和陪护络绎不绝，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怪不得五条先生会把她塞过来了。
虽然不在东京·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的现场，但七海对芙莉莲一招击杀会场所有咒灵的事迹并不陌生。
了解身为咒术师的搭档是提高自己在任务中存活率的重要方法。
七海建人推了推自己的墨镜，被镜片遮掩住的眼镜默不作声地看向没什么表情的白发女性。
为什么她的态度那时候会发生转变？
是因为、这里就是她原本的目的地吗？
第32章 【投雷加更】
七海建人辅助监督伊地知开车送他们到仁济医院前, 和芙莉莲分享了关于这次任务的情报。
这次任务的任务目标与医院一直流传着的传说有关。
从医院中最大的那棵银杏树上折一下一枝带着银杏叶的树枝，在院长问诊日的那天带上这枝树枝，如果院长接受了树枝并且为这名病人安排了手术，那么就算再危险的病, 也不用担心。
病人会很快痊愈, 然后从这里出院。
但是, 折树枝的行为只能在晚上进行，而院内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警告。
【在夜晚从那棵最大的银杏树下经过之后, 这一晚都不要凝视镜子里的自己。】
芙莉莲：“银杏树以及和银杏树枝有关的怪谈。这次是从怪谈中产生的咒灵吗？”
“不清楚, 但是可能性很大。另外与怪谈有关的另一个人，恒田院长, 这个人同样也是关注的重点。”
七海建人再次向她强调要注意安全：“从【窗】观测到的咒力浓度来看不容乐观，请小心, 不论如何也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正如【窗】传递来的情报，尚未抵达医院大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察觉到笼罩着医院的可怖咒力。
辅助监督只负责将他们送达任务地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这次他们需要先进入医院调查清楚咒力的来源, 然后再联系辅助监督放下帐，防止咒灵潜逃。
秋天正是银杏树树叶由绿转黄的时候。
仁济医院里种满了银杏树，金灿灿的银杏叶落满了地, 但更多的还挂在枝头，放眼望去医院仿佛陷入了金色的海洋。
这让芙莉莲感到奇怪。
来往的病人很多, 芙莉莲和七海建人这对组合看上去就像是带着女儿来看病的外国人爸爸, 一点也不突兀。
“那家伙应该和你说过【世界树】的事。”那家伙当然就是指的五条悟了, 芙莉莲相信他在把自己推给七海建人的时候就将这件事提前告知，“感知魔法发现了一处有【世界树】根系痕迹的地点, 那个地方就是这里。”
“一般来说，越是靠近目标，感知魔法的效果也越精确。进入医院以后，按照常理我应该能够直接锁定根系所在的位置。”
“看样子情况不如人意。”七海建人沉沉的声音听上去很可靠，他问，“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芙莉莲抬起头，望向步道一旁的银杏树，笔直生长的银杏树就像是排列整齐的护卫一样站在两边：“这里的每棵树都有‘根系’的反应。”
“每一棵、吗？”他扶了下墨镜，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这边还有一些别的情报，不过是关于这次任务的，虽然可能和你要找的东西无关，但既然五条先生将你交给我，在情报方面我会进行共享。”
七海说起了辅助监督从病人那里收集到的情报。
“在对那些因为‘奇迹’生还了的病人家属进行上门访问之后，发现这些病人在痊愈之后都出现了一些共同的问题。”
“病症复发了？”芙莉莲猜测。
他摇头：“没有复发，他们完全是健康的、正常的样子。除了一点——怕火。”
“怕火”芙莉莲捏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什么东西怕火。为什么会怕火？”
“这正是关键所在。”七海建人点头，对于她提出的问题表示认可，“另外就是传闻中不能凝视镜子里的自己，这点也很奇怪。”
“按照怪谈里的说法，折下的树枝是有时间、特点要求的。因为医院有奇迹诞生的传闻，这些慕名而来的患者中肯定有想要进行一试的人在。”
“确实如此。”
但“奇迹”皆有代价。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芙莉莲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等价交换”。
“将术式在敌人面前公开”的行为可以交换“术式强度增强”。
“对自己订立约束”的行为可以交换“获得其他方面的便利或者增强”。
“没有咒力”可以交换“强大的□□”。
这个世界所遵循的底层逻辑就是“等价交换”。仿佛神明在这个世界设置了天平，无论何时都可以将筹码放上去称一称。
但如何衡量代价和获得的奖励是否等量？判定“等价”的标准又是什么？
这是一笔稀里糊涂的账目，想必就算是让女神来算也算不清楚。
更何况这个世界甚至连神都没有。
当甩手掌柜的世界意识倒是有一个。
“将人从重症濒死的状态中转变成完全健康的状态，病人肯定付出了什么代价。”芙莉莲说，“要弄清楚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在门诊大楼前站的太久了，不远处门卫亭里缓缓走出了一位保安大叔。
大抵是把他们也当成了慕名而来的患者和患者家属，保安大叔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和他们打招呼。
“你们也是听说了传闻而来的吧，不赶紧进去，站在这里是做什么？”
芙莉莲和七海建人对视一眼，察觉到这是了解情报的好机会。
既然是保安，肯定会负责医院内部的巡逻，也许他会知道一些事情也说不定。
“您好。我们确实是听说了‘奇迹’才来到这里的，只是——”
“是为了您的女儿吧。”保安大叔擅自将他们的关系断定成了“父女”，这倒也不能怪他，七海建人虽然年纪上算起来比五条悟还小上一届，但不知道是因为上班的折磨还是天生显老，总之但凡是同时见过五条悟和七海建人的辅助监督也好、咒术高专的学生也好，都会把两人的年龄给猜反。
但和任务搭档一起被错认为“父女”关系还是头一回。
“”七海建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我理解，您也不容易啊，一个人带孩子可是非常辛苦的呢，但您看着还是挺年轻的，完全不像是四十岁的样子呢，看着像只有三十岁。”
芙莉莲隐约感觉这句话如同两把“箭头”一样插进了七海的胸口。
“四、四十——”
靠谱的成年人娜娜明看上去石化了。而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的芙莉莲回忆并想象了一下如果现在是辛美尔在这里会怎么做。
想、想象不出来——
芙莉莲感觉自己遇到了比研究海塔拿给自己的魔导书还要困难的事情。
总感觉现在应该说点什么
“其实我已经一千多岁了。”
芙莉莲说。
“相比之下活了三十年的七海先生还很年轻呢。”
“一千岁？！”保安大叔看看芙莉莲，又看看站得笔直的七海建人，肃然起敬，“原来您是要带您女儿来看精神科啊，不过还没有‘奇迹’治愈精神疾病的例子，您可得好好了解一下。”
他悄声对七海建人说：“比起这里，我知道另一家比较擅长治疗精神疾病的医院，您需要推荐吗？”
第33章
保安大叔姓东岛, 之所以会过来搭话，一方面是看他们站在门诊大楼前犹豫不决以为是遇到了困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自己其实也是病人家属。
“我的女儿也和你差不多大哦。”东岛先生蹲下身体仰头看她，“不过因为她身体一直不太好, 所以能这样像平常孩子一样走在天空下的时间很少。”
但他看上去神色中没有悲伤, 反而脸上有种已经看到希望的光彩。
“再过几天她就要做手术了, 恒田院长说肯定会没问题的，我想, 她很快就可以和你一样自由地行走了吧。”
几个关键词触发了七海建人的记忆, 意识到眼前人可能即将成为咒灵事件的亲历者。
“您是和传闻中一样，在晚上折下了银杏树的树枝吗？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当然没有。”东岛先生笑道, “其实医院里不允许折树枝，你们瞧。”他手遥遥一指。
果然, 在每一棵树上，都挂着“请勿折断树枝”的标语。
芙莉莲和七海建人对视了一眼。
“能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女儿得的是什么病吗？”
东岛先生摇摇头，提起女儿的病情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因为哪怕有院长打包票, 他们对这个病的原因依旧知之甚少。
“说来你们也别怪，其实到现在，我和我的妻子都弄不清楚这孩子生的是什么病。那孩子从去年开始昏迷不醒, 但查来查去也查不出病因。”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
“我们其实已经带着她跑过好几家医院了, 做了数不清的检查, 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钱白花花地溜走。”
“不论做什么检查, 得出的结果也是‘没问题’‘没问题’和‘没问题’。”
“可是没问题怎么会醒不了呢？”
“她偶尔也会醒来，她说她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一切, 但是她没有办法移动身体，还说总是有声音在她耳边说话。”
“不过，在转院到这里之后，她醒来的时间更多了，这里的医生开的药很管用，而且我们还遇到了有相同症状的病友。”东岛继续说，“在前几天还有一个和我们同一个病房的病人出院了呢。”
“我想我的女儿应该也会很快好起来吧。”
保安室来了人，有事情要找他，东岛先生笑着和他们道了别，转身向保安室走去了。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是与他的对话却意外让七海建人对所谓“奇迹”有了猜测。
七海建人掏出手机，给伊地知打了个电话。
“能查一下仁济医院住院部有没有个姓东岛的病人吗？对、女孩，约莫十几岁的样子，症状是昏迷不醒。”稍微过了会儿，“真的有吗？好的，辛苦帮我和芙莉莲预约一下今天的探望。”
“昏迷不醒和耳边有声音在说话，另外发病的时间是在一年前，所有的因素凑在一起真是很可疑。”芙莉莲说，“是因为咒灵吗？”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他顿了一下，“倒不如说可能性很大，既然同病房也有相同病症的病人，并且已经痊愈出院了，说明这里有处理的办法。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到时候结束我们电话联系。晚上我们去验证一下传闻，如果是真的话，夜晚会是咒灵最容易现身的时间。”
芙莉莲对此没有意见。
夜晚是魑魅魍魉比较喜欢活动的时间，不仅是因为黑暗能够帮助这些咒灵隐藏踪迹，更是因为负面的情绪在夜晚会发展到高峰。
尤其是在医院这种地方。
“那么，我去住院部，你去门诊部？”芙莉莲问。
“你和东岛先生的女儿年纪相仿，可以伪装成同学来探望。”七海说，“我去院长办公室看看，医院的异变和他应该脱不了干系。”
*
和门诊部热闹的景象不一样，住院部要清冷很多。
住院的患者们需要安静，来看望的人们也会自觉地保持低声谈话以免惊扰到病人。
有伊地知帮助走后门插进去的预约信息，芙莉莲很轻松地就拿到了东岛先生的女儿所在病房的编号和位置。
但她没有立刻进去。
因为她发现自己少了些东西，走进住院部大门的人们手里，总是会带着鲜花、带着果篮，而出去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没有了。
关于这个世界看望病人的知识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看望病人应该带一些礼物】
一束鲜花或者一篮水果会是合适的选择。
芙莉莲转身出了门。
在医院内使用【变出花田的魔法】的魔力波动难以掩藏，会有很大概率打草惊蛇。因为范围比较大，不像隐藏耳朵的魔法一样可以让波动接近于不会使用咒力的普通人，所以芙莉莲选择离开医院，从医院门口的花店里买一束花。
准备好了必备的道具，她又回到了住院部。
病房位于6楼，乘坐电梯可以直达。
和楼层护士台的护士核实了信息，确认了有这条预约的记录，芙莉莲来到了病房门前。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靠着门的床上是空的，正如东岛先生所说，同病房的病人已经痊愈出院，看样子暂时还没有新的病人住进来。
因为东岛先生和妻子都在上班，住院的费用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一笔不轻的负担，所以两人都努力上班挣钱，东岛夫人会在下班之后来照顾她的女儿，平时白天就由护工来照顾，芙莉莲敲门进去的时候，刚好护工不在，
她仔细打量着病房内的装饰。
是和走廊颜色一致的白色装修，靠窗户的病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孩子，用于维持生命体征的营养液正一滴滴地进入她的身体。
她的床头放着一叠练习卷，但从崭新的纸张来看这些作业并没有写过，应该是同班的同学送过来的。看样子东岛先生没有来得及给她办理休学的手续，仅仅只是在医院之间奔走就已经耗尽心力了。
芙莉莲走近了些，将手中的花束插进已经空了的玻璃花瓶中。
女孩仍然在安静地沉睡着，如果不是胸口规律的呼吸起伏，很难想象这里躺着的是个活人。
她的脸色苍白到透明，好像一会儿就会被风吹走了一样。
刚刚远远的看着还没有发现，一走近，芙莉莲就注意到了她脖颈处的印记。
因为压在枕头上的缘故，脖子上的印记只能看见一半，另一半黑色隐入头发内看不清楚。
黑色的印记由尖锐的形状构成，这些线条反复来回缠绕，最终形成了没有完成的扇形。
就像是银杏叶。
有些诅咒并不会立刻发作，而是隔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再给被诅咒者致命一击。女孩颈侧的印记上缠绕着不少的咒力，显然并不是普通的纹身那么简单。
她正想用魔力感知追踪一下咒力的来源，病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诶呀。”进来的是穿着护士服、推着小车的护士，“是来看望的家属吗？”
芙莉莲站起身来，给她让出位置。
“我是——”芙莉莲瞥了一眼床头的名字，“我是美纪子的同学。”
护士小姐点点头，她是来换药瓶的，不知不觉白色的营养液已经快输完了，将连接着留置针的输液管拔掉，她一边整理一边和芙莉莲搭话。
“刚刚有人来送作业，也是你们的同学吧，你们怎么没有一起来？”
“遇到了点事耽误了时间。”芙莉莲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在和七海先生汇合之前，最好再多了解一些情报，“听说美纪子快要做手术了？”
“是啊。安心吧，有恒田院长在，你的同学很快就会出院，然后健健康康地和你们一起上学的。”
护士小姐对手术的乐观态度让芙莉莲感到有些惊讶，毕竟从她获得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来看，手术中的风险一直是存在着的，哪怕是非常简单的小手术都有可能因为意外而失败，甚至在失败的同时让病人丢了性命。所以哪怕是对病人进行安慰，医务工作者也不会对手术结果采取百分百肯定的方式来缓解焦虑。
如果是踩中了万分之一的倒霉概率，说出“一定可以”的那个医务工作者很可能因为这句话而受到病人家属的责备和迁怒，甚至遭到投诉。
护士小姐看出了她的疑惑。
她的整理记录工作快到尾声了，便指了指另一张空着的床，说道：“这位病人和美纪子的病症是一样的，前几天已经出院了。再困难的病，只要我们院长同意做手术了，那手术结束之后就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她将推车换了个方向，一边往门外去，一边说：“‘神的奇迹’，是真的存在哦。”
神的奇迹。
芙莉莲面无表情地将这个词又念了一遍，她转过头去看向自己背对着的那张空床上的咒力残秽，即使已经几天没有人住在那儿，上面的咒力残秽依旧没有消散，在普通人眼里干净整洁的病床，其实沾满了会让普通人感到难受和虚弱的咒力残留。
芙莉莲起身离开了病房，在走出住院部大楼之后，拨通了七海建人的电话。
“七海先生，在医院门口碰头吧？”
第34章
七海建人那边的收获也不小。
“我先说说我这边的情况吧。”
按照他的推测, 仁济医院的院长和咒灵勾结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结合芙莉莲那边观察到的情报，那些昏迷不行的病人应该也是因为诅咒导致的。
用咒灵来使人生病，并且生的病是没有办法用科学的医疗仪器检测出来的，然后再诱使这些病人的家属到仁济医院来看病, 诊疗费、医药费、住院费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这些收入以及在治疗好这些病人从而得到“重症也能治好”的好名声, 仁济医院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由亏转盈，从破产的边缘活过来的。
“所以是通过让人被诅咒然后再除去诅咒的方式来获利？”芙莉莲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暂且先这么推测好了。”七海建人也赞同没有这么简单的观点, “要在晚上折下银杏树树枝, 这个行为显然是一种仪式，但是要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我们还不清楚。况且我觉得所谓被治愈也是一种骗局。”
“另外就是痊愈的人的症状——畏火。”芙莉莲说。“为什么？”
另外就是她在医院内走了一圈发现所有的银杏树都能触发感知魔法的反应, 也就是说这个医院里所有的银杏树都连接着世界树的根系，如果真的这样的话, 到时候砍起来可并不简单。
尤其是在这个世界还要考虑到对普通人的保密原则。
这个世界的“咒灵诞生自负面情绪”的设定，让完全消灭咒灵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
和魔族不同，只要有人类存在的一天，负面情绪就不可能消失, 咒灵也不会消失。
简直就是死循环。
*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
秋天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来。
夜晚的医院比白天少了些人气, 白炽灯下围绕着飞蛾有气无力地挣扎着，每几棵银杏树之间就会有一盏路灯亮着，但在冷色的灯光下, 没有什么人声的医院显得有些阴森。
晚上的医院并不是没有人。还亮着灯的保安室，值班的保安已经换了一批, 想必东岛先生应该已经和妻子在孩子的病房里相聚, 一同为再过不久的手术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一边怀抱着希望。
七海已经在白天踩过点，最大的那棵银杏树在住院部的后面, 从门诊大楼也可以望见那棵树的金色树冠。
虽然夜色很暗，但是金色的银杏树在月光下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
七海建人将咒具背在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咒术师特殊的训练技巧，虽然穿着皮鞋，但他走起路来仿佛没有声音一般安静。
如果说急诊大楼因为夜晚的患者而还有些人声的话，住院部早早就熄灭的房间灯光让笼罩在黑夜中的花园更加冷清。
那棵最大的银杏树位于住院部后边的花园中，这个花园是供住院的病人散心用的，虽然面积并不算太大，但是通过石板铺就的小路，可以一路直达最大的那棵银杏树下。
石板路边还安放了长长的石凳，再往里走有一片做了硬化的空地，空地上布置了秋千和小小的滑滑梯，应该是供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芙莉莲站在花园边缘的假山后面，往里面望去。
和外边作为行道树的银杏树不同，花园里并没有布置高处的灯光。
石板路两边只有被放在绿化带中的矮小路灯，因为刚过夏季的关系，绿化带中的蓝雪花几乎要把这些外形类似小提灯的路灯都给遮住了。
白色的灯光只能从枝叶的缝隙中露出来，打在石板路上。
虽然花园里的光线很暗，但并不妨碍他们察觉到里面还有人类的气息。
即便在夜晚，七海也没有摘下自己的墨镜。
倒不如说在晚上带着墨镜还能看清楚路，某种意义上真的很厉害呢。
咒术师可以使用咒力强化自己的五感，也可以感知周围的咒力情况。这点对魔法使也是一样的，早早就放出去的魔力感知显示花园里唯一活动的生命体确实是普通人没错。
结合医院内的传言，应该也是走投无路所以求助于玄学治病的家属吧。
他们已经确定医院的传闻是咒灵作祟，但却也做不出亲手去打破他们本就微渺的希望的事。
感知魔法显示这里是【世界树】根系反应最强烈的区域，虽然其他银杏树同样也有根系的反应，但强弱不同也意味着紧急的程度不同。
这个地方很适合展开【帐】。因为住院部的病人们休息时间早，只要提前将【帐】布置好隔开花园内的动静，先对此处的树根进行处理也不会将病人惊醒。
而且晚上的花园里基本没有人会进来，也可以避免目击者的出现。
很快，一个遮掩着面容的人裹紧衣服和他们匆匆擦肩而过。
花园里应该是没有人了。
七海建人先行一步，芙莉莲紧随其后。
成熟的咒术师绝对不会忘记在行动前先布置好【帐】，这一点七海先生的好习惯要遥遥领先于五条老师。
芙莉莲从学姐那里听到过这样的传闻，五条老师经常会在出任务的时候忘记放【帐】然后回来会被夜蛾校长用拳头教育——
不靠谱的家伙不论什么年纪都不会变得靠谱呢
只要长大就会变得厉害这种想法也是错误的。
“由暗而生”
七海建人念起布置【帐】的咒语，一个黑色的穹顶笼罩了下来，将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银杏树也罩在了里面。
没有咒灵出现，两人一路平安无事地来到了银杏树的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传闻，这棵银杏树虽然是最大的一棵，但是处处树枝都有被折断的痕迹。
芙莉莲操控着飞行魔法，让自己更加贴近地观察。
这棵树也不容易
银杏树实际是非常古老的物种，但在历史的发展中曾经大量灭绝，最终只有中华地区的银杏保留了下来，这所医院的银杏和霓虹其他地方的银杏一样，都是从中华引入的。
银杏被普遍地认为是“长寿”的象征。
从这点来看，这所医院选择种植银杏树而不是别的树种，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呢？
毕竟人类的“想法”是可以影响到咒灵的能力的。
芙莉莲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新鲜的折痕，毕竟医院明面上不允许做出折断树枝的事，病人家属就算想要尝试也不可能带着梯子大张旗鼓地来折，所以大部分的折痕都分布在较低的地方。
爬树这活难不倒身经百战的咒术师。
看着七海先生轻而易举地用咒具的刀背砍下一段树枝又跃回地面，芙莉莲示意他站远一点。
有了之前在蝴蝶庄园的前车之鉴，芙莉莲并不觉得这些和【世界树】根系勾肩搭背的植物会是什么好相处的家伙。
虽然和之前的“狂暴藤蔓”“八爪鱼树根”相比，仁济医院里的树真的安静过头了。
“七海先生。”芙莉莲再次向他确认，“站得再远一点比较好哦。”
“没关系。你是小孩，我是大人，我站在这里可以更方便保护你。”
“不、所以我说了我是一千多岁的大姐姐了”
没有人信，为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最终对他的坚持让步。
“那你要小心一点哦。”
植物的根系虽然是往地底、往四周生长的，但只会有一根【世界树】的根系与地面的植物相连。
上一次的时候她还没有办法判断【世界树】的根系连接的是哪一根，但在解析之后，近距离的情况下判断树根的位置并不是一件难事。
唯一要担心的是是否会受到树的反击。
芙莉莲飘浮在空中，稍稍远离了树的本体，魔杖出现在她的手中，迅速指向地面。
“【砍断树根的魔法】”
魔力切开土层仿佛黄油刀切开黄油一般简单。
一阵白光闪过瞬间照亮了花园，七海建人默不作声地迅速扫过周围。
什么异变都没有发生，只有地面留下的狭窄又深不见底的细缝证明魔法确实起效了。
芙莉莲落回了地面，感知魔法确认银杏树底部的【世界树】根系的反应消失了。
她又追加了一层封印魔法确认就算之后再出现同样的情况根系也不至于突破地面，而后转身看向七海。
“解决了？”他感觉不到变化，只能从芙莉莲那里确认事件是否解决。
得到芙莉莲肯定的回答，两人便决定去下一个地点。
根系的连接切断后，这棵最大的银杏树不再像之前一样在夜晚也依旧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七海建人抬起手，他手中的这支银杏树枝倒是还是维持着之前的样子。
他的脚步顿住，回头走到刚刚芙莉莲斩出缝隙的地方。
银杏树周围的土地十分地松软，七海建人很轻松地就用咒具沿着斩开的缝隙拨弄掉表层的土壤。
裹着布条的咒具碰到了硬物。
潮湿松软的泥土下，竟然是森森白骨。
“”七海建人沉默地将周围的土壤全部拨开，一具、两具层层叠叠的人类骨骼上上下下堆积在一起，难以想象这里究竟有多少受害者。
他的眼神沉了下来。
第35章
“那些白骨是怎么回事呢？”
安静快速地离开花园, 用障眼法遮掩后的花园和他们来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七海在发现白骨后第一时间拍照留下证据，并发给了伊地知让他与有关方联系。
虽然作为咒术师见惯了人性的黑暗面，七海建人却依旧觉得自己无法理解人类互相残害的本事。
“我让伊地知在医院外待命了。”如果杀害了这么多人类的家伙是咒灵的话，那么特级的评级肯定是跑不掉了。“咒灵不会有处理尸体的思想, 能把尸体埋在树下的只会是人。”
“到时候如果有危险, 你先行撤退。”
芙莉莲问：“七海先生呢？”
“保护孩子是大人的职责, 不论任务完成与否都要先保证孩子的安全。”
这种数量的尸体，这种数量的人口失踪, 不可能不引起警视厅注意。
除非是杀人者找的无家可归者下手, 又或者遇害者的家属并没有报警。
最坏的情况，是凶手的保护伞已经硬到多人报案也能压下去的程度, 话说这得是多硬的后台
快步穿过长廊，七海建人和芙莉莲往门诊大楼走去。
伊地知作为辅助监督将车子停在医院大门外等待命令, 而他们两人则需要去尝试“仪式”。
门诊大楼在夜晚没有医生和病人，虽然会有安保人员巡逻值班，但是只要避开那个时间段就可以保证在完全没有普通人的环境中尝试“凝视镜子中的自己”这个仪式。
白天已经在门诊部踩过点的七海轻而易举地就带着芙莉莲绕过了巡逻的安保，潜入了大楼内。
现在、他们需要一面镜子。
而有一个地方绝对会有镜子——每层楼的卫生间。
安保巡视的路线是回形的, 现在这一时间段的巡逻已经结束, 他们只要去高层就可以避免短时间内碰到下一时间段的巡逻人员。
*
七层卫生间
镜子就在进入洗手台前面，洗手台两边分别是男厕和女厕，托医院设计的福, 他们并不需要真的走进卫生间也能让自己出现在镜子中。
卫生间内空间狭隘，如果遇到了什么情况也并不方便展开战斗。咒灵有穿墙扥能力, 咒术师可没有。
安全起见, 七海建人只打算自己去试试, 现在他们正站在镜子照不到的死角，商量计划。
“根据传言, 夜晚从银杏树下走过再凝视镜子中的自己会触发不好的事情，不排除这是召唤咒灵的仪式，所以我打算一个人去。”七海建人从背后取下了刚刚放回去的咒具，那枝折下来的银杏树枝则放在了西装内侧的暗袋里。
有衣服的遮挡，树枝散发的淡淡金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并不显眼。
乌云遮住月亮，没有月光透过窗户照入走廊，大楼内一片漆黑，仅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标志在发出淡淡荧光。
七海建人确认芙莉莲点头同意了计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握紧了手中的咒具。
从死角走到镜子前只需要一瞬，而在黑暗的环境中抬眼盯住镜子中自己的身影则需要很大的勇气。
好在七海建人不缺勇气，也不缺解决咒灵的决心。
在魔法的视角中，芙莉莲觉得空气中在一瞬间产生了波动，而行动更快的则是七海建人本人。
乌云挪开了遮住月亮的眼睛的手，清冷的月光再次投入室内，芙莉莲听见了金属相撞的声音，在月光的帮助下，她看清楚了几步之外的场景。
七海先生还在那里没错。刚刚听到的金属相撞的声音来自他也没错。
只不过，站在不远处的不是一个七海先生。
而是两个。
“芙莉莲！”两人同时开口，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动作。
手中握着的，也是一模一样的咒具。
其中一个七海建人说：“他是假的，别过来。”
另一个七海建人也开口：“别过来，他是假的。”
两人一边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咒具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内形成回声传向远方，芙莉莲确信如果此刻一楼有巡逻的保安一定会迅速上来查看这里的情况。
不论是从外表看，还是从打斗的招式来看，两人都没有丝毫的差别。
是和水镜恶魔差不多的咒术啊。
芙莉莲握着魔杖，看着两人从卫生间门口一直打到走廊。
不过，虽然水镜恶魔能够复制进入迷宫的魔法使的能力，但从样子上还是很容易分辨假冒和真品的，至少不会出现当你攻略迷宫到最后突然发现你的队友其实是敌人，这种令人头疼的情况。
而这种令人反胃的感觉，身在其中的七海建人地感受更加深刻。
就像是在和镜子战斗一样，彼此的招式都太过熟悉，所以僵持不下，下一秒出的什么招式又该用什么方法拆解彼此了然于心，七海建人难得有在战斗中感到烦躁的时候。
心知肚明对面才是冒牌货，但要如何向同伴证明——
况且，芙莉莲能相信吗？她能分辨得出哪个才是真的吗？
如果五条先生在这里的话，七海建人绝对不会在战斗中去分心思考这个问题。
虽然说那是个不值得尊敬的家伙，但是六眼赋予的细致入微的信息收集能力是处理现在情况的绝佳办法。
而现在比起分辨哪个是真货，同时将冒牌货和他一起中伤才是——
“娜娜明。”
“请不要这样叫——”七海建人下意识反驳。
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按下了0.5倍速键，让熟悉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的白光如同闪电一样贯穿了和自己有着一样面容的冒牌货的胸口，七海建人地瞳孔缩小了一瞬。
他按在地上的手借着惯性缓解了落地后让他差点摔跤的动势，在地面打了个滚之后便迅速站起身。
被击中了心脏的冒牌货不甘地挣扎了两下，在月光下化为了黑色的灰尘，地上只留下一枝断成了两截的银杏树枝。
“果然是这个。”
芙莉莲走过去捡起了它，在树枝断掉之后，上面的淡金色光芒完全消失了。
现在她手中的树枝已经完全变成了普通的树枝了。
而七海建人已经知道这座医院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能凝视镜子中的自己，原因是会提前激活银杏树枝的效果，导致替换吧。”七海建人从芙莉莲的掌心中拿过树枝，不仅这支树枝已经失去了光泽，而且连枝叶中的水分也完全消失了，只是轻轻一碰上面的银杏叶就掉在了地上。
而在此之前，哪怕是被放进衣服的暗袋中，上面的叶子也依旧像还在树上一样新鲜、牢固。
“这截树枝已经没有用了。”
芙莉莲点点头。
“如果是毫无防备的普通人，应该会迅速就被替代品杀死。那棵树底下的尸体就是这么来的吧。”
“我现在有种不好的预感。”七海建人说。
“真巧。”芙莉莲走向窗边，透过玻璃望向正在变得越来越亮的银杏树们。
“我也是——”
一阵手机铃声划破了沉闷的气氛，七海建人接了起来，是伊地知来的电话。
“七海先生，我刚刚查了最近一年内的东京市人口失踪情况，排除已经结案了的和已经确认死亡的，数量没有办法和您说的情况对上。”伊地知心焦地站在车外，越过医院的围墙看向门诊大楼。
“简单来说，就是不存在许多人失踪的报案。”
七海建人现在对这个结果已经不意外了，他“嗯”了一声，简单地说明了他们这边了解到的情况，就挂断了电话。
“娜娜明，过来看。”芙莉莲朝说完电话的他招手。
“请不要这样喊我。”七海平静地纠正她的叫法，一边往窗边走去。
“——那些，在这边人类文化中是不是叫‘丧尸’？”
顺着芙莉莲手指的方向望去，地面赫然出现了一些人影，从数量和方向上来看，应该是从住院部内出发，正往他们所在的门诊楼围拢过来。
“Zombies？”芙莉莲回忆虎杖曾经指给自己看的碟片上写的文字。
“很高兴你能这么快学以致用。”虽然七海建人的语气中根本听不出“高兴”就是了。
那些比最大的那棵银杏树要小上很多的银杏树们正在散发着越来越亮的光芒，从高处看更加明显，这些银杏树并不是随意种植的，似乎是环绕着医院围成了一个圆圈。
“从住院部出现的话，果然、是已经被替换但还没有出院的患者吧。”芙莉莲此刻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拉开的窗户上。“要杀掉吗？”
“诅咒的气息很浓呢。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吧？”
“”七海建人推了推鼻尖的墨镜，将下方的动静收入眼中。
最终，他说。
“你来处理那些树吧。数量有些多，可以做到吗？”
每棵树都链接着【世界树】的根系，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但好在树本身不会进行反击，这次闹得动静可以比之前小一点。
“当然，切断树根的事情就教给我吧。”芙莉莲向下望去，确认了魔法施展的范围，突然发现混在一众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的“丧尸”中，有一个不一样。
“那个家伙——”芙莉莲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了，是在白天医院的墙上。“是院长？”
“是的。”他叹了口气，“没关系，这边我来解决好了。”
“那边就拜托你了。”
比起在蝴蝶庄园会不停分裂、从天上和地面袭击人类的树根和藤蔓来说，这次被【世界树】根系污染的银杏树简直可以算作乖宝宝了。
芙莉莲操控着飞行魔法，快速地绕医院飞了一圈。
确认布下的魔法可以让还在睡梦中的人们和还坚守岗位的值班医生护士们都睡个好觉不会听见外面的动静之后，她落在了地上。
这里是整个医院的中心，刚刚飞行一圈的过程中已经标记好了每棵树的位置，站在中心进行施法就可以同时斩断所有树根了。
巧的是，这个地方刚好就在那棵最大的银杏树下。
芙莉莲举起了魔杖，将杖尖指向地面。
魔力在魔杖前汇聚，莹莹白光点亮昏暗的花园。
“【砍断树根的魔法】”
同时生效的多个魔法阵显现在每一棵树的上空，从魔法阵中劈下的魔力迅速切割地面，斩断细小根系的联结。
对【世界树】的反应特化的魔力感知显示了反应消失，这个区域也算是清理干净——
“嗯？”
从地底传了剧烈的震动，地震让刚刚树下砍开的裂隙瞬间变大。
自地底窜出一根树根如同闪电般袭向芙莉莲，裹挟住她的身体便往地底拉去。
“砍断树——”芙莉莲举起魔杖就要唤出魔法阵，但她眼前却突然闪过了一个蓝色的身影，那个身影太过熟悉，分明清楚那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她的动作却仍然不受控制地顿了一下。
下一秒，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第36章
宽广仿如永恒的蓝色季节
知了在树叶间不知疲倦地唱歌, 夏天的太阳炙烤大地，仿佛要将土地中最后的一滴水榨干一样，在这种天气里，待在太阳底下是非常错误的选择。
不过, 想来幻影应该是没有冷和热的知觉吧。
芙莉莲站在树荫下, 随身的行李箱并不在身边, 魔杖是什么时候收起来的，她也不记得了。
她打量着周围有些熟悉的环境。
宗教风格形似寺庙的建筑, 相比几年后要更加崭新一点的外墙, 往另一侧望去可以看到的开放式走廊，以及……
芙莉莲垂下眼看向自己的手, 呈现半透明的手掌似乎无法触碰环境中的实物，但是抓握掌心的感觉仍然存在, 看起来只是她与环境割裂了开来。
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响。
没有受伤。没有割破的痕迹。
自己的腰间也没有缠着的树根，周围自然也没有深不见底的裂缝。
失去意识之前明明是深夜，再次睁眼却是白天，明明之前还在仁济医院, 现在这里却像是东京咒术高专。
是幻象吗……
“芙莉莲？”
魔力感知没有发出警告。
“芙莉莲……你在睡觉吗？”
理智告知那里的人不应该存在。
“芙莉莲……”
芙莉莲抬起头。
青年温柔地应声, 蓝色的眼睛不躲不避地注视着她。
“辛美尔，精灵不会站着睡觉。”
站在几步开外的阳光下，一如过去模样的是青年时期的蓝发勇者, 曾见芙莉莲以为他永远会站在那里，直到冒险结束的五十年后才发现人类的寿命是那么短暂。
“是吗？”他捏着下巴, 像是在认真地讨论这件事, “可能因为芙莉莲看着有点累……旅行很辛苦吧？”
芙莉莲移开了视线：“还好。”
“那为什么会看到我呢？不是因为太累了的话……”他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难道是太想念我了？”
“辛美尔已经死了。”芙莉莲对他说，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你是我的幻觉。”
“是, 我是因你而生的幻觉。”他说，“但我很高兴再见到你，芙莉莲。”
“……”芙莉莲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吗？”
芙莉莲抬眼看向他，然后发现对方并未移开视线，辛美尔一如开始的时候那样看着自己，就像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一样。
她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脚边，而后后退了一步。
……没有影子。
“要不要到树荫下来？外面很热。”她问，虽然不知道幻觉能不能感觉到温度，但她还是觉得让他到阴影里来比较好。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辛美尔？”芙莉莲就靠着树坐了下来，或许真的是有些累了，从早开始就和七海先生一起忙任务的事情，到晚上为止她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可能真的像辛美尔说的一样，偶尔在旅行中也是会感到疲惫，不妨就在恰到好处的时机休息一下吧。
“唔……”
辛美尔也像她一样靠着树坐了下来，他支起一只腿，手轻松地搭在膝盖上。
“‘辛美尔’的话，应该不知道。”
“不过我是因你而产生的幻象，所以这个‘我’知道原因哦。”他晃了晃手指，得意洋洋地开出条件。“像之前那样‘啾’一下，我就告诉芙莉莲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啾？
她想起来了。
是说飞吻啊。
那次不知道怎么说到了美人计，所以她就对着辛美尔照着师父所说的那样做了一下。
然后辛美尔就昏倒过去了。
想起那件事，芙莉莲就十分坚决地回绝了他的条件：“海塔可不在这里。你昏过去没人能给你治疗。”
“真过分啊，芙莉莲……是知道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告诉你所以才这么说吗？”
“不是。”芙莉莲摇摇头，“是因为我知道原因了。”
虽然还是不知道最后那根树根是如何避开感知魔法的搜索的，但芙莉莲已经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了。
这里毫无疑问是还没有到2018年时的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科学校，但与其说是因为坠落裂缝而来到了2018年之前的高专，不如说是来到了过去关于高专的记忆中。
【世界树】的根系吸收土壤中的咒力作为养分，自然也会吸收到与这些情绪有关的记忆。
过去的记忆积累在树中无法被消化，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形成完整的场景。
辛美尔……则是从她的记忆中再现出来的形象。
在大部分关于辛美尔的记忆中，他都是年轻的样子，所以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辛美尔，就是还未经历五十年时间的、年轻的辛美尔。
因为潜意识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所以她才会觉得自己和周围隔着一层雾。
过去的高专没有芙莉莲，所以她就像是坐在电影院，观看着这不知道是谁的记忆中的高专。
“在担心吗？”辛美尔托着脸，侧头看向陷入思考的芙莉莲。
“没关系啦，在离开这里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首先、要弄清楚……谁是这咒力的主人？
要想离开幻境，就要找到咒力的来源，记忆的来源。
在重现往日光景的幻境中消解咒力产生的根源，幻境就会消失。
芙莉莲的视线移向走廊，人还未出现，就已经听到了那边叽叽喳喳的声音。
“好烦啊……老师，任务什么的不能交给歌姬嘛，她很闲诶～”
“悟，要体谅弱者。歌姬学姐刚刚做完一个任务，如果不是我们的话，可差点就死了哦，让她休息一下吧。”
一个声音很熟悉，虽然更显青涩，但确实是后来的五条悟无疑。
另一个人的声音，芙莉莲确信自己没有听过。
“老实说，我觉得这个担子很重。”一个漆黑的身影从半开放式的走廊一头出现，横穿过走廊的夜蛾老师，身后正跟着两个要比他高上不少的年轻人。
芙莉莲站起身。
其中一个确实是还在高专上学的五条悟没错。
还没有上任校长，此刻听他们的对话应该还只是任职一线教师的夜蛾老师继续说。
“但天元大人指名要你们做委托。”
两人短暂地一愣后便抬腿跟上了夜蛾老师。
随着三人走过走廊，芙莉莲感觉到了从他们的方向传来的拉力。
三个人中，谁会是记忆的主人？
是学生时代的五条老师吗？是还没升任的夜蛾校长吗？还是那个几年后完全销声匿迹的怪刘海同学？
芙莉莲顺着拉力的方向跟了上去。
辛美尔没有打断她的思考，安静地走在她身后。
从旁观者的视角，芙莉莲听完了这次五条悟和名为夏油杰的男同学一同需要完成的任务是什么。
他们一方面要担任天元大人的适合者【星浆体】的护卫，保护她安全抵达高专结界内，另一方面则是要将她抹杀。
【天元大人】
芙莉莲一边在心底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一边看向两人的表情。
她就站在夜蛾身边，因此能将三人的表情全都收入眼底。
五条悟觉得说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任务内容的夜蛾老师是老糊涂了，而夏油一边眯着眼睛明褒暗贬夜蛾因为即将升职校长忘乎所以，一边已经在问这次任务产生的原因。
天元结界是芙莉莲一开始抵达高专第一个见到的结界，通过将自己的魔力收拢到接近为无的状态，她很轻松地进入了结界内部。
当时她记得……
伏黑惠和虎杖他们对此表现得很震惊。
在他们看来【天元结界】是万无一失的结界，然而后来的姐妹校交流会中出现的突发事件再次证明了这个观点的错误。
“天元大人的术式要进行初始化了？”夏油杰问。
“啊？什么意思？”五条悟在没有立刻得到夜蛾老师的回答后“啪”地一下把侧门拉开了。
真有趣，听上去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对于天元大人的了解，反倒是夏油杰更多一点。
芙莉莲走进教室。
在她的印象中，以家族的藏书作为交换她帮助虎杖解开两面宿傩的附身的五条悟应该是有更多情报的那个。
但学生时期的五条老师，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却反而没有夏油多。
难道那家伙才是来自世家的那个？
芙莉莲走到了桌子边上。她没有办法对幻境里的东西产生影响，同样幻境里的人也看不见她。
这个世界很好地践行着等价交换的原则，芙莉莲得以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讲话。
“天元大人虽然有【不死】的术式，但并不是不老。普通的变老没有问题，但积累到一定程度的老化会让术式重构身体。”
夜蛾老师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而大部分对天元的解说，都是夏油杰完成的。
芙莉莲借这个机会弄清了在未来的高专无人提及的秘密。
一旦天元大人脱离人类的范畴，进化到舍弃意志的程度，无法得到祂的力量强化的结界就会出问题，甚至祂本身都可能成为人类的公敌。
因此需要每过五百年，就通过同化【星浆体】来改写□□的情报使术式完成更新。
【依赖个人的力量强化的结界】
芙莉莲回想起了师父的结界术。
就算是师父已经死去许多年，她留下的结界依旧在庇佑着城邦里的人们，哪怕曾经那个结界的大小只有一棵树苗那么小，哪怕岁月变迁，结界力量也依旧保留到了现在……
“芙莉莲……芙莉莲？”
芙莉莲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面前是辛美尔有些担忧的表情，似乎是已经喊了好几下都没有得到回应。
无形的手在隐隐催促，好像等不急要推着她去看下一场电影。
“要不要休息一下呢，芙莉莲？”辛美尔问，“感觉你有些累了……”
“不累。”芙莉莲抬脚向前走，“要赶紧出去才行。”
辛美尔的声音微不察地顿了一下：“……说的也是。得赶紧离开这里，没有你的话，外面的七海先生可能会遇到危险。”
他看着芙莉莲快步往前走的背影，温柔地笑着说：“我会帮助你的。”
第37章
环境中的时间流速并不是固定的, 芙莉莲随着引力往外走，刚踏出门便见眼前的场景一换，已然不是位于校园内。
夜蛾老师消失不见，倒是不远处五条悟举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联络。
高层的房间刚发生过爆炸, 芙莉莲一抬头就看见那边冒出的滚滚浓烟, 以及突破烟雾, 利用召唤出的咒灵接住坠楼少女的夏油杰。
再仔细看，对方手中也正拿着手机, 那只咒灵一边带着两人一边往上飞起, 夏油杰还顺便丝滑地挑衅了一下站在破墙边朝他们看的诅咒师。
啊……这边也打起来了。
芙莉莲转过身，一个比她速度更快的身影已经拔剑闪到她身后。
她看着十几把刀剑穿过辛美尔的身影和自己的身体, 最后被五条悟的无下限挡住，停在了空中。
“辛美尔, 对存在记忆中的人们来说，我们才是幻影。”
她看着站在穿着白色制服的敌人身边，正思考应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的辛美尔。
“况且你还是幻影中的幻影。”芙莉莲从五条悟和诅咒师的战场中心离开，“报复敌人这件事是做不到的。”
“先要做的是仔细观察。”
“要找到记忆的主人才行。”
夜蛾老师不在这里, 可疑的对象就少了一名。现在只需要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做出选择就可以了。
虽然传送后的她是出现在了五条悟的边上, 离他的距离也比较近，但是并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我知道的。”辛美尔顺着她的力道被拉到一边，擅长战斗的他当然知道观察的重要性, 也知道他们现在都处于不会被幻境中的事物影响，也无法干涉幻境的状态, 但他下意识还是这么挡在了没有做出防御反应的精灵面前。
芙莉莲看向已经在瞬间结束战斗的五条悟。
诅咒师集团的最强战斗力对他来说如纸一样脆弱, 哪怕是咒力水平还没有达到未来那么恐怖的水平, 对付这种家伙也绰绰有余了。
芙莉莲变出了魔杖，举起它指向已经失去意识像是破布娃娃一样靠着拦网的诅咒师。
五条悟正举着手机比着剪刀手拍照。而攻击魔法则擦着被称为拜恩的诅咒师的脸, 从拦网透了过去。
像是穿过了一层水雾，攻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既没有吹起诅咒师的头发，也没有弄破铁丝网。
果然，魔法没有办法对幻境力的人或者物造成影响。
改换施术的对象，芙莉莲展开了飞行魔法。
“嗯？”虽然无法作用于幻境，但是如果魔法施展的对象是自己的话，却是可以成立的呢。
得出了意料之外的结论，她撤掉了魔法，重新落回地面。
“怎么样？”
“稍微有点头绪了。”
“不愧是芙莉莲，超可靠呢。”
“对了，刚刚的那一击，好像有击中什么东西。”辛美尔说。
芙莉莲转头看他，眼中有些疑惑。
虽说魔法使可以用魔力强化五感，但对于环境的洞察绝对没有身经百战的辛美尔厉害，如果是辛美尔的话，说击中了什么，那必然是真的。
“还有吗，辛美尔？”
“唔。”辛美尔捏着下巴，回忆自己听到的声音，“应该是飞到了比较远的地方，但按照攻击魔法的速度，和距离又没有办法匹配。”
“理论上就算是击中东西，这么长的间隔时间也应该从更远的地方传来声音才对。”
芙莉莲：“毕竟是在幻境中，不符合常理也很正常。”
眼前的场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又是一换。
“咦？这次的速度好快。”
不愧是勇者，哪怕是不连贯的剧情也依旧能通过蛛丝马迹猜到发生的事情。
“是学校，不止一个敌人，这个学校是那个女孩子上学的地方吧，看样子敌人也追过来了。不过敌人之间缺乏配合，是散兵游勇。”辛美尔的眉头舒展开来，“按照他们的实力，不难对付。”
在发现自己可以自由选择跟随夏油杰还是五条悟之后，芙莉莲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跟上了可能性更高的五条悟。
五条悟负责寻找天内小姐，因为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在转移教室的时候将消息通知黑井，最后五条悟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在礼堂找到她。
五条悟一把推开门的时候，里面正上着音乐课。
他的出现毫无疑问是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教室里的氛围瞬间炸开。
更不用说他还听从女学生们的话把墨镜摘掉摆出各种耍酷pose。
礼堂里的八卦氛围和花痴氛围都快溢出来了！
“芙莉莲。”辛美尔的脸挡住了她看着五条悟的视线。
他两只手都按在她的肩上，脸上是难得的严肃。
“他比较帅还是我比较帅？”
帅不帅另说，在自恋程度上你俩倒是半斤八两。
芙莉莲眨了眨眼睛。
“辛美尔，目标不见了。”
趁教室里一片混乱的时候，五条悟已经拎着天内逃之夭夭。
在知道幻境中的魔法可以对自己起效之后，追踪就变得简单了很多。
往咒力的方向使用瞬移的魔法追赶过去，芙莉莲几个闪身就看见了五条悟的身影。
“是分身的敌人。”芙莉莲漂浮在空中，看着带着天内的五条悟陷入包围圈。
包围住他的是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诅咒师。
和分身魔法差不多类型的术式，芙莉莲记得一级魔法使考试中也有擅长这种魔法的考生。
但与其说这个诅咒师是依靠术式进行分身的术师，不如说是擅长肉搏的战士。
正如辛美尔之前所判断的，头戴纸袋子的男人做出来的分身被五条悟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这术式不是挺好用的？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弱。”
五条悟四下看了看，“分身的上限是同时出现五个，被破坏了就没有办法再做出分身了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熟悉我的术式？”大抵是觉得自己仍处于可攻可守的位置，虽然分身都被击败了，那名诅咒师依然在逃跑和提问之间选择了后者。
“嘛，因为我的眼力不错。”墨镜被摘下，但那墨镜并没有坠落在地上，而是悬浮在他空闲的掌心上，好像有什么力量将墨镜托了起来。
“我的术式可以让接近我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慢，就像是数学里的收敛的无穷级数。而将这种术式强化，就可以将它变成【无下限】，相当于是负无穷数。”五条悟的手转了半圈，墨镜落在了他手的下方，像是被手中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仍然保持着悬浮的状态。
“【-1个苹果】，就会像刚才一样产生吸引反应。”
芙莉莲没有错过他对自己术式的说明。
在这个咒术的世界中，公开自己咒术的效果可以使它得到增幅，这种行为被称作【咒术公开】。五条悟对自己术式的公开意味他厌倦了小打小闹，打算一举解决对方。
同样明白这一点的敌人当机立断决定跑路。
“不过，那是咒术顺转的情况”这句话轻得好像自言自语，他好像来了兴味，低头对同样乖乖听着他们对话的天内说，“护住脑袋。”
一瞬间，带着天内离开原地的五条悟维持着一手往前伸的姿势不变，瞬间打破了玻璃和钢筋，出现在了想要逃跑的诅咒师面前。
“而这是无穷级数的发散。”他弯起手指，指向对方。
和之前不同的红色能量出现在了他的指尖，他笔出手枪的姿势，自信开口。
【术式反转·赫】
红色能量销声匿迹，在无事发生的寂静中，五条悟选择一拳揍晕敌人。
“失败啦！”
他看着自己的手，抓了抓，“还以为这次能成功呢。”
芙莉莲漂浮在空中，手心中的魔力明明灭灭，像是一团毛线球在无形的力量下被拆散又重组。
咒术师的术式是天生的，要想提升自己的实力只能在自己原有的术式基础上进行钻研，提高咒力的容量也好，提升□□的质量也好，或者像五条悟一样，对咒力呈现的方式进行转换，咒术师通过这些方法来提高自己的强度。
但魔法使不一样。
在芙莉莲的世界中，魔法使可以掌握许多种魔法。虽然一些魔法对于信仰做了限制，但不论是魔法使还是同样嫩使用魔法的僧侣都往往不会只修行一种魔法。
有的人类魔法使会选择对一种魔法进行精进，因为他们的寿命有限，在魔法探索的领域提升“广度”或者“宽度”，是需要做出选择的题目。
但芙莉莲并非人类。
虽然并非不死，但精灵成长和老化的过程都非常缓慢，他们拥有漫长的寿命，因此有接近无限的时间来修习魔法、
被称为女神之下第一魔法使的大魔法使赛丽艾便是一名精灵。
因为掌握了几乎所有的人类魔法，赛丽艾又被称为“移动的魔导书”。
作为长生的精灵种，同样对收集魔法感兴趣的芙莉莲也能够使用多种魔法。
而要了解一种“魔法”或者“术式”，没有比擅长者亲自介绍更加清晰的了解方式了。
魔力在她掌心解构重组，最后变成一种呈现蓝色水凝质地的魔力。
她抬起眼。
手心的魔力波动消失，举起的魔杖前凝聚出更大的水蓝色魔力。
“【苍】”
魔力呼啸着向前扑去，如同穿过一层水雾一样没入另一边的墙壁消失不见。
1、2、3——
远处传来了十分轻微、轻不可闻的碰撞声响。
芙莉莲眨了眨眼睛，理解了辛美尔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障眼法”啊。
第38章
后面的事情像按了加速键, 发现黑井被绑架，来到琉球解决绑匪然后直接决定在琉球的海边度假。
芙莉莲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一路晃悠，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沙滩上，换了泳装的五条悟和天内理子在折磨海参, 而同样换上了休闲衣装的夏油杰和黑井小姐盘腿坐在防潮垫上说话。
“话说——你们是坐飞机过来的吧？没问题吗？再坐飞机回去的话, 会不会在飞机上遇到袭击？”黑井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夏油杰：“没关系, 悟上飞机之后会在起飞前把飞机都检查一遍的，悟的眼睛很好。飞机飞行的时候会由我的咒灵在外面警戒, 没有比这更安全的转移方式了。”
“话说, 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奇怪。”他转过头去，看向一边什么东西都没有的空气, “总感觉那边有什么人？”
原本昏昏欲睡的芙莉莲愣了一下。
夏油杰看向的，正是他们的方向。
“诶？”黑井转过身体看向他指着的方向, 她仔细地观察，最终谨慎地给出回答，“好像、没有人？”
但在涉及理子大小姐的事情上，黑井只敢小心再小心。
“有什么不对的话我们立刻撤离, 一切以大小姐的安危为重。”她面容严肃, 按在地上的手想要将自己撑起来，只是又被夏油杰拦住，没能起身。
“没事。”他说, “大概是我精神太紧张了。”
芙莉莲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转头看向躲在大石头的阴影底下抱着双腿坐着的辛美尔, 问。
“辛美尔, 好像有些不对。”
“幻境应该是重复当时的景象, 他不应该发现我才对。”
托着下巴感受海边的好天气，辛美尔闻言, 转头看向她。
“唔这么说的话，芙莉莲，你有没有感觉你看上去更真实了？”他很认真地观察。“难道是呆的久了就会融入幻境，然后再也不能离开的设定？”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她脚踩的那块沙滩上：“看样子并不是错觉，你已经能够对幻境产生影响了。想必再过不久，他们就能完全看见你了。”
芙莉莲往另一边走了一步，随着她的动作，原本踩着的沙子显出轻微下陷的痕迹。
她蹲下来，垂眼看着自己踩出的痕迹。
“能干涉幻境，说明离出去的时间不远了。”芙莉莲抬头，“随着事件的推进，我们会离幻境的核心越来越近。”
“这么说来，看样子我们短暂的旅行也快结束了呢。也不知道这里时间的流速和外面是不是一样，要是一出去就是十年后，那可就麻烦了。”
“应该会比外面快。”芙莉莲伸出手，点在沙滩上，沙子粗糙的触感划过指尖。
“出去的时候不会比进来的时候晚多久。解析出来的结果告诉我是这样的。”
“不愧是芙莉莲，超可靠！”他比了个大拇指。
芙莉莲无意识地在沙滩上划了划，视线瞥向还在边上说话的夏油杰。
夏油杰正伸出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其实相比于悟来说，他自己的状态还好。从昨天开始就没有解除无下限的术式，晚上也没有睡觉，这样下去对悟精力的消耗太大了，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他抬眼看向站在水中和理子打闹的五条悟，心中满是担忧。
“时间差不多了吧，悟。”
五条悟愣住了，在意识到所谓的“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天内的表情立刻变得迟疑了起来。
回高专的时间到了，他们要坐上回去的飞机，然后抵达高专，在月圆之夜让理子妹妹和天元大人同化。
夜蛾老师一开始的“将她抹杀”的任务内容也是这个意思。
哪怕理子从小熟知自己身为【星浆体】的命运，在真的要让自己的意识消失的时候，原来坚持“天元大人就是本小姐，本小姐就是天元大人”的心，也不由动摇了。
“再玩一会儿吧。”五条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转头对夏油杰说，“反正看天气也不会有台风，而且这边玩诅咒的也比东京要少。”
“喂。”夏油杰皱眉，“从昨天开始你的术式就没有解除过了”
因为怕两个女生担心，夏油杰还特意凑近了些，“不回高专真的没问题吗？”
难怪感知到的咒力量一直在下降。芙莉莲想。
但五条悟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多留下来一天，夏油杰没有办法说服他，最后一行人还是决定在琉球多待一晚再离开。
芙莉莲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也会想再给天内小姐多一点的时间告别吧。”辛美尔说，“虽然这样说，但是如果让我站在他们的位置，我会想用自己的办法解决结界的问题。”
“我不会去做牺牲一个人还是牺牲很多人的选择题。”
“是吗？”芙莉莲转过头，“说的也是，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呢。”
“芙莉莲呢？”
"我应该会选择改进结界术。这个世界的方法太古老了。"
改进设置结界的方法，就可以避免将全国的结界强度都压在一个人身上了吧。也就不需要定期“献祭”一个人来维持结界术的强度了。
之前不知道天元结界还有这样的秘辛，所以就算察觉到结界的强度和她预想中的差距有些大，她也没有打算插手。
但如果是要用人命为代价的话
辛美尔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芙莉莲，白发的精灵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打算，海风吹动了她的发梢，勇者在这一瞬间想起了自己邀请对方踏上讨伐魔王的旅程时的场景。
芙莉莲，也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改变了不少啊
*
他们玩了很多地方。
在河流中划船，逛过无尽夏盛开的公园，品尝美味的拉面，在夜晚走进海洋馆，看巨大的鲸鱼游过湛蓝色的玻璃
游玩的时间转瞬即逝。
转眼已是护卫的第三天，此刻是15:00，四人和两幽魂刚刚爬上山前的台阶，通过重重的红色鸟居，进入高专的结界内。
对于五条悟和夏油杰来到，到了这里就是护卫工作也要接近尾声了。
开了两天的【无下限】，终于可以关闭了。
毕竟【无下限】的开启意味非常大的精力消耗，加上两天没有合眼，他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辛苦了，悟。”
“稍微休息一下——”夏油杰的眼睛瞪大了。
“噗嗤——”
利器刺穿□□。
夏蝉鸣响，闷人倦人的夏天到来了。
第39章 【投雷加更】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东京咒高的结界已经透成筛子了, 但敌人竟然能够成功偷袭五条悟，还是让芙莉莲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在并不算太远的未来，已经成为五条老师的五条悟在咒术界获得了几乎等同于魔王的地位。
这并非是夸张的修辞手法。
五条悟的任务非常繁忙，在她的印象中, 哪怕名义上属于东京咒高一年级的班主任的五条悟, 一周七天中也至少有五天是在出外出任务, 剩余的时间则是在任务的路上。分给学生们的时间很少，但相对更少的就是属于他自己的私人时间。
他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因为只要将任务交给五条悟, 就可以万事大吉。他的名字就是有着这样的重量。
但现在——
还没有成长到未来的高度的五条悟, 依然有失误的时候。
情况在急转直下。
夏油杰在五条悟的劝说下优先带着理子离开前往天元所在的地方，留下五条悟负责应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在发现自己的攻击依然没有办法伤到敌人的时候, 芙莉莲放下了魔杖。
“辛美尔。”
“嗯。”蓝发的勇者注视着对于年轻的咒术师们毫无疑问是棘手敌人的伏黑甚尔，“还没有到时机。现在还没有办法对幻境产生更多的影响。”
芙莉莲操控着飞行魔法, 让自己站到了树枝上，从从上往下俯瞰战场。
芙莉莲：“那家伙不是咒术师。”
魔力感知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出现，按理来说到了她这个程度的魔法使，在这种距离下连轻微如蝴蝶振翅的魔力波动都不会错过——
“原来如此, 是那种情况啊。”曾在书中看到的, 在完全没有咒力的同时获得了极致的□□的情况，是这个强调等价交换规则的世界才会出现的极端情况。
【天予咒缚】
是叫这个名字没错。
擅长体术的战士以及无法用魔力感知探知到的行动，站在巨石上的男人毫无疑问是魔法使最讨厌面对的敌人。
但既然是过去记忆生成的幻影, 日后仍活跃在咒术界的五条悟证明了这场战斗的胜利者是谁，她应该不需要为此担心才对。
但五条悟现在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
这个幻境产生的记忆基础是五条悟吗？
她摩挲着魔杖, 平静地注视着瞬息万变的战场。
敌人的速度用肉眼难以捕捉, 更何况因为对方完全没有咒力, 连【六眼】都没有办法起到作用。
虽然一击将对方击退，但在无法感知到男人下一次攻击的落脚点, 五条悟显然也陷入了并不冷静的状态。
用【苍】清空了周围的遮蔽物，减少对方藏身之处的办法效果未知，下一秒从森林中铺天盖地袭来的蝇头如同战斗机的干扰弹一样布满了他的周围。
已经预知到下一秒的辛美尔挡在了一瞬不瞬看着场中央的芙莉莲面前。
“芙莉莲。”幻影的手轻轻地盖在她的眼睛上。
遮蔽了视线，其他感官反而在黑暗中得到了强化。
“不要看。”
青年稳定带着安抚的声音的响起，伴随不远处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落入耳中，让芙莉莲僵在了原地。
从腰腹处传来了向前的拉力，这一幕的幻境演出已经落幕，芙莉莲抬手想要拉下他，却扑了个空。
辛美尔只是个幻影。
这个认知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好在她还没有说什么，辛美尔已经放下了手。
“辛美尔，我是成功讨伐了魔王的勇者小队的魔法使。”芙莉莲盯着他，想要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他伸手遮住自己眼睛的原因。
而青年自然明白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身经百战的魔法使，还不至于连死亡的场景都不敢直视。】
“抱歉。”辛美尔从善如流地道歉，“是我擅作主张了。”
战场中央，众星拱月的蝇头中心，是站着的敌人和倒下失去气息的白发少年。
血迹将那身高专的校服染成深色，胸口、大腿、以及作为致命伤的头部伤口，那是会让普通人瞬间失血过度死亡的伤口数量。
“特级咒具【天逆矛】，效果是将发动中的术式强制解除。”仿佛从血腥中得到了快感，男人将刀转了一圈握在手心，眼神看向【星浆体】离开的方向。
“稍微、找回了些许状态吧。”
男人确认了五条悟的死亡，转身向天内理子离开的方向走去。
男人抬脚离开，在他的身后，露出芙莉莲伫立的背影。
红色的魔杖朝身后指去，蓝黑色的魔力汇聚扙尖。
“【苍】”
如夏季午后雷雨前的闷热湖面，芙莉莲的声音没有波动，只有代表主人情绪的魔力轰然袭向背对着的男人。
似有所觉的伏黑甚尔下意识往边上一避，转身后却发现那里除了已经倒下的少年和漫空的蝇头外空无一人。
“奇怪？”他拿着刀的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这么快就变成鬼来报仇了？不会吧？”
他扯开嘴角，毫不在意地大肆嘲笑：“嘛，能做到的话就尽情放马过来吧。”
幻境产生的核心记忆并不来自五条悟，而是夏油杰吗。
从腰腹传来巨大的拉力，眼前的场景一转，她已然身处在地宫内。
环形的建筑围绕着中央的巨大树木，树干上缠绕着白色的绳结。
这里就是天元大人的所在之处，国内主要结界的基础，薨星宫主殿。
当见到那棵向上生长，不见树冠的巨树的时候，一个预感就划过了芙莉莲的脑海。
“啊。”
她的视线越过站在平台上方的两人，一眨不眨地落在棕黑色的树干上。
感知魔法在“叮叮”作响，在与这棵树相连的地底深处，毫无疑问传来了与【世界树】树根相近的气息。
“在那里有一个和高专周围结界不同的特殊结界，只有受邀之人才能进入——”
夏油向理子解释着按照程序她所应该做的事情，解释的话落在芙莉莲的耳中，也让她弄清楚了自己在最开始没能察觉到【世界树】树根在此的原因。
芙莉莲：“原来如此，是结界遮掩住了气息。”
再加上这里本身就是位于地下的地宫，树根又在比地宫更深处的地底，要发现更是难上加难的事。
“看样子，事件结束之后有必要来这里一趟了。”
虽然是直接被无形的拉力拉过来的，但是薨星宫位于高专内的地底这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也许找到会花些时间，不过芙莉莲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又或者，你回头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吧。”夏油杰说。
“在见你之前，我就和悟商量好了。”
“如果你不愿意同化的话，我和悟都会帮你。”
“我们可是，最强的。不管你如何选择，我们都会保证你的未来。”
芙莉莲的视线从树干移向两人。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和接受了自己的不同”
“所以觉得哪怕是被同化，也不会感到悲伤、寂寞”\
"但是，我果然还是——"
辛美尔：“芙莉莲！”
比在场所有人更先察觉到不对的勇者大喊着，但他的声音既无法传达给多年前的幻影，被呼唤的魔法使也同样有心无力。、
少女还在倾诉着心声，泪水滚滚落下，“想要和大家在一起，想要和大家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看各种各样的实物——”
白发的魔法使转过身。
男人的身影映入眼帘的0.01秒。
子弹擦过白色的发丝，没入站在那里、对未来伸出手却没能握住的少女的头中。
“辛苦了。”
他说。
周围的幻境开始倒退，仿佛卡带的胶卷终于被修好，场景像玻璃般破碎，而后又被用胶水重新拼接了起来，芙莉莲的耳边传来牙酸的“咔嚓”声，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只有身披白色披风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和她站在一起。
周围又亮了起来。
夜蛾老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的任务是护卫【星浆体】直到进入高专结界内，然后再将其抹杀——”
幻境里的时间重启了。
久违的，芙莉莲深吸了一口气。
她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
“辛美尔，这个幻境的记忆既不来自夏油杰，也不来自五条悟。”
她抬起眼。
“核心是天内理子的死亡，而幻境则是由三人的记忆共同构筑而成。”
这就能够解释幻境重启的节点是天内理子的死亡，但幻境的内容却包括了五条悟和夏油杰接取任务时的记忆。
因为这一团咒力中的情绪，同时混合了五条战败的不甘、理子死于走向未来的前一步的不甘、以及未能救下理子的夏油杰的不甘。
“走吧。”
“让我们——再攻略一次‘迷宫’。”
第40章
“咔哒”
硬币投入自动贩售机, 带着凉气的易拉罐滑落撞击挡板，五条悟弯腰伸手取出，打开拉环大喝了一口，这才看向站在他们五步外的白发少女。
不知疲倦的蝉还在大声地叫着, 夏日烦闷的气息因为冰凉的饮料入喉才稍微缓解了些暑气。
“你是说——你是从未来来的？”
五条悟挑眉将对方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黑色的墨镜下压显出镜片后明显不信任的眼睛。
“开什么玩笑, 你突然出现在高专结界内，没被抓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还说想要加入我们的任务？”他夸张地做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诅咒师那边又冒出了什么新骗局吗？”
“再说了，你也太弱了, 加入我们也只是拖后腿——”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上下扫视，最后得出了结论, “杰，这家伙比歌姬还菜诶。”
“悟，别这么说，让歌姬听见了又要生气了。”站在自动售卖机的面前, 同样刚刚从中取出凉爽饮料的夏油杰接话道。
“不过说的也是呢, 这位”
“我的名字是芙莉莲。”
“芙莉莲，”夏油杰露出温和善意的微笑，但和他表露出来的有礼不符, 他说的话同样在质疑她出现在此的目的，“如果你是诅咒师, 那么你可以现在动手了, 如果你不是, 那么我想在这里说清楚，我们的任务不需要别的咒术师来插手, 如果你需要点任务，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联系夜蛾老师。”
“原来如此，你们不相信我。”芙莉莲平静地点点头，并不在意料之外，他们俩虽然还年轻，但是作为咒术师出任务的经历却并不少，尤其是咒术师时常需要接触的都是人性的阴暗面，没有警惕心才是不正常的。
其实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没有选择来一发【苍】或者召唤虹龙，已经算是他们手下留情了。
在时间被拨回到任务的最开始时，芙莉莲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凝固，直到两人接了任务从教室里出来，她的存在才完全稳定。
他们似乎看不见辛美尔，也许这是因为辛美尔是诞生自她的记忆而不是来自幻境，所以幻境中的人看不见他。
“我可以证明。”芙莉莲变出了自己的魔杖。
“只要看了这个就可以了，证明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也可以证明我来自未来。”
杖尖指向远处的树木，魔力在须臾内填充完毕。
蓝色的魔力在魔法阵中汇聚，在熟悉的攻击击中树木的同时，那个声音也落入五条悟的耳中。
“【苍】”
六眼忠实地记录着咒力的流动和颜色，而不论从哪个方向看，这都毫无疑问是属于五条悟的招式。
墨镜“啪嗒”一下滑落了下来。
夏油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悟，你该不会”
白发的猫猫炸毛：“才不是——”
“——有孩子了？”夏油杰迅速地将少女再次仔细打量了一遍，“白发很稀少啊，这么说来真的有可能是你的孩子，不过她的眼睛颜色和你不一样，是遗传自母亲那边吗？”
“至少我十年内不会有这么大的孩子！那家伙说她大概来自十年后啊，可这家伙现在看着都至少有十六七岁了！这么算来她现在都应该出生了——”
“这么说是私生女？”夏油杰捏着自己的下巴，“悟、随便欺骗女性的感情可不好哦。”
“都、说、了、不、是！”五条悟窜到芙莉莲的身前，“喂，快点解释清楚！”
“快点快点快点——”
芙莉莲被他按着肩膀前后摇晃，她的头发都被晃成了波浪，只感觉现在的场景和她预想中的有些许差别，因为一边晃一边说话，所以她突出的字都断断续续的，好像被海浪打得一上一下的帆船，咕噜咕噜：“五体奥老师是高专di呃一年级bu安主任”
“啪叽”头晕眼花的芙莉莲在五条悟放手的瞬间扑在了地上。
一旁只有芙莉莲能够看见的辛美尔在她被晃的时候咬牙切齿地踢着五条悟。
“我没事，辛美尔。”
“这种程度和被海怪的触手卷起来抛来抛去相比，呜——”她坐起来，捂住了因为倒在地上而磕红的额头，“区区小伤。”
夏油杰的额头落下了一滴代表无语的汗，他一把上去拖走了自己的好友，然后一脸抱歉地将她扶了起来。
“这家伙老是这样，抱歉，你没事吧？”
“不过你刚刚是说，悟在之后成为了高专的老师，还当了一年级生的班主任吗？”
夏油杰转过头去看向自己抱着手臂把头转到另一边的好友，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看不出来啊，悟，原来你的志向是这个——”
“吵死了。”五条猫猫做了个表示恶心的鬼脸，“那岂不是在夜蛾老师手底下干活吗，才不要！”
“别这么说，说不定你再过几年也能升校长呢。”夏油杰调侃道。
“喂，你说在未来我会成为老师，那这家伙呢？”
五条悟转过头来，虽然仍然是抱着手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是问出口的问题又暴露了他实际上的好奇心。
“这家伙以后做什么去了？”
“不会是什么匡扶正义的the great咒术师吧？”
芙莉莲平静地摇头否认：“我在未来并不认识他。”
回忆同窗的交际圈，同样也没有检索到相同名字的存在，不论是同伴的伏黑惠、钉崎野蔷薇还是学姐学长们，芙莉莲都没有从他们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真的假的？”不认识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已经不从事咒术师工作了，比如升入高层所以姓名向学生们保密，又比如——
因为职业的危险性，咒术师的平均寿命都不长，如果是死在了祓除咒灵的路上，未来的芙莉莲没有听过名字也很正常。
察觉到周围的气氛陷入了凝滞，夏油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破了这潭死水。
“我觉得可以让她加入任务，悟呢？”
“哈？我随便啦。”
五条悟说。
“作为交换，我要听听未来的我是怎么样的，就算是当老师也应该是the great（麻辣）超级教师五条悟吧——”
“说的也是，而且五条老师连我是从异世界来的精灵这点都能在一瞬间接受，很厉害。”芙莉莲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自然地接话道。
“嗯？什么精灵？”五条悟变成了豆豆眼。
“诶？”夏油杰睁大了小小的眼睛，“其实刚刚就想问了，那个尖尖的耳朵，原来不是cosplay啊？”
“是真的耳朵哟。”
“可恶，我现在竟然有种想要一瞬间长大的冲动，有异世界精灵当学生，把这件事说给那群老头子听肯定会吓得说不出话吧，不愧是我！”
“我说悟啊”
这两个人加起来比一群鸭子还热闹。
芙莉莲眨了眨眼睛，看向一边辛美尔。
“现在的小鬼真是让人恼火。”他对芙莉莲被晃晕一事依旧耿耿于怀，看向五条悟的眼神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和善。
芙莉莲：“没有尊老爱幼的美德这个年纪的小鬼都这样吧。”
“芙莉莲，我在这个年纪可没有这样。”
“是是，勇者大人——”
“你现在竟然会敷衍我了，多少有些伤心呢”
“抱歉，师父说有时候对男人使用敷衍的态度也是有必要的。”
芙莉莲在脑海中与勇者对话，用这种方式既可以保证两人的沟通不被发现，也可以避免无法联系。
不论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都没有发现辛美尔的存在。
接下来的发展和上一次的幻境差不多。
诅咒师集团【Q】袭击了天内理子所在的房间，夏油杰负责接应从空中坠下的理子，而五条悟则要应付另一边的敌人。
“虽然不知道你的咒力那么弱是怎么回事，但是既然学会了【苍】，那可不要拖我们的后腿哦——不然我会当机立断地把你扔下。”五条悟煞有介事地威胁到，虽然谁都看得出来他基本就是在装腔作势，根本没有认真威胁的意思。
“超级厉害的五条大人。”眨了眨眼，芙莉莲棒读地念出这句话，“这里就拜托您了。”
这句话真的有用吗？她在心里问辛美尔。
在经历了上次的幻境，她能无比肯定这个任务当中最麻烦的不是这些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诅咒师。
而是最后出场，对五条悟的弱点极为熟悉，做了充分准备的男人。
在战斗前熟悉敌人的优势和弱势，并利用丰富的战前准备克服敌人的优点利用敌人的弱点，这无可厚非。
但仅仅是谨慎的态度还不足以击拜五条悟。
完全没有咒力的身体意味着无法被六眼的观测捕捉，他就是“雷达探测”中的盲区。
没有咒力这一点同样意味着无法被魔力探知察觉，在这点上芙莉莲明白自己和五条悟处在相同的境地。
但这一次，既然已经知道对方会来，那就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
同一时间写字楼内
透过落地窗，伏黑甚尔看着不远处高楼冒出的滚滚浓烟，站在他身后的孔时雨为他介绍完了委托的内容，询问他是否想要接取。
“很简单的任务，杀一个非术师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钱，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吧。”
“我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