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镜湖会谈, 不过半月而已,可无论是妖王还是沈素都发生了变化。
庾景已死的事,宿溯费劲心思也才遮挡几日, 而今虎族已经正式宣告失去了妖王, 暂时主事的人成了宿溯,他们甚至不如狐族, 找不出个暂代妖王的妖。
竺仙儿和皈苍似是闹了矛盾, 她没有再站在皈苍边上, 祖孙两一句交流的话都没有。
白孔雀蘅苒也和皈苍拉开了距离。
蓑利失了以往的嚣张,此刻正盯着被沈素吊在树上的岑茵双目欲裂, 他极力忍耐着怒意, 沉寂半响, 好容易是冒出了一丁点声音:“首领大人,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他原是轻视沈素的,等着岑茵出了事, 落在了沈素手中,他倒是承认了沈素首领的身份。
沈素瞥了眼他, 也不吭声。
站在沈素身后的江蕊平倒是朝前迈了半步, 她寒着一张脸,左手轻轻一抬,一股强大的威压就朝着蓑利落了下去:“你是说我老眼昏花,连抢我机缘的仇人都认不清了?”
江蕊平没吭声的时候,蓑利还能想着替岑茵求情。
江蕊平出了声,蓑利只觉得腿软的厉害。
别说是他, 就连向来话多, 爱喷墨汁的铎樶此刻都出奇的安静,他们水族虽然没有被江蕊平折腾过, 可江蕊平的恶名,他还是听过的。
在场的所有妖都没有想到沈素离开雁碧山一段时日,居然能搬过来江蕊平给她做靠山,原本不服气她首领身份的妖,此刻也不得不闭上了嘴,尤其是些经历过江蕊平大闹雁碧山的妖,更是沉寂的不像话。
岑茵在江蕊平威胁蓑利的时候,发出了声音:“江蕊平,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沈吟雪什么!”
答应过什么?无非是不能杀她,也不能指证她偷盗她机缘。
江蕊平烦躁地退了回去。
手指点了点肩头,心不在焉。
沈素抬起头,望了眼挂在树上的岑茵:“岑茵,现在指认你盗取机缘的是我,不是江师叔。”
岑茵这会儿倒是话多了起来,她满是狠厉的熊眼瞪了眼沈素:“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可是帮过你的。”
沈素没有忘记是因为岑茵她拿到赐福才能那么顺利的。
可岑茵怕是忘了,在沈素对她心生感激的时候,她自己又做过了什么。
沈素轻轻笑着:“可你也害过我,威胁过我。”
岑茵是个利己者,凡事自身为先。
如果沈素手上不是有镜湖灵水作为筹码,就算有黑熊妖的妖丹,她那日也不见得帮她们说话,狐四涟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了,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不给她赐福,他们想要的不过是给她个下马威。
没有岑茵帮忙,也就是过程会艰难些。
她还是会拿到赐福的。
眼看着沈素这条路走不通了。
岑茵眼珠微微转动,她望了眼本就不是很服气沈素的水族、虫族、虎族和狼族。
“你们居然还供奉她为首领,你们瞎了吗?她身侧站着江蕊平,夫人是卫南漪,她勾结人修骗取赐福的力量给卫南漪,还要谋害雁碧山,你们却还将她奉若主人,实在是可笑!”
她沉寂了一路,一直都没有找到自救的机会,现在众妖齐聚,倒是给她机会。
岑茵挑拨着沈素跟各族的关系,可偏偏没有跟蓑利搭话,她心知肚明江蕊平的强大,不愿蓑利因为她得罪江蕊平给熊族招惹祸端。
她在意着熊族的利益,却想着用它族的命来搭救她。
岑茵还真是好算计。
沈素现在只后悔没有将岑茵的嘴堵上。
因为岑茵的撺掇,各族都了些触动,铎樶刚醒出声,江蕊平已经到了他身后,她掌心冒着一团赤红的火焰,火焰刚刚逼近就烫红了铎樶湿滑的肌肤,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江蕊平朝着他腿上踹了一脚,而后又轻飘飘地飘回了沈素身后。
她都不用说话,仅仅是站着就足够威慑这些妖王。
沈素看着从前面对她耀武扬威的妖王们一个个垂头耷脑的,再不敢多言一声的样子,笑着问了一句身边的卫南漪:“夫人,我这算不算狐假虎威。”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恶名在外还真不是什么坏事。
卫南漪在外名声好,人人都想迫害她,甚至跌落谷底还有人想要利用她的善心,可江蕊平就不一样了,她们都在害怕江蕊平。
沈素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他们都听得清楚,铎樶小声嘀咕了一声:“不对,你分明是仗势欺妖。”
铎樶倒是忘了,他之前是怎样轻视她了。
沈素右侧站在卫南漪,身后站在江蕊平,她们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底气:“铎族长,你这话说的不对,我本就是雁碧山的主人。”
铎樶想要反驳她,可对上江蕊平冷冰冰的目光又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眼看着铎樶吃瘪,水族大长老胖头鱼舵挝还是忍不住帮着他说了话:“你既是雁碧山的主人,那就不该跟人修勾结在一起,难不成你真要害雁碧山不成?”
沈素摇了摇头:“我要是想害你们,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说实话我也不想做这雁碧山的主人,我想你们应该都还记得,你们每一族都欠了我人情,现在也到了要还的时候了。”
立誓的时候就不算痛快,现在要还情就更不痛快了。
狼族族长夜浣更是退了半步,眸中带着提防:“你要我们做什么?”
“我听闻雁碧山出了个上古秘境,现在……”
沈素还没来得及将话完整地说出口,夜浣就打断了他:“你别打秘境的主意!”
他刚刚出声,九翠就用力拽住了他。
九翠跟冲动的夜浣不同,她更愿意顺势而为,顺的不是天势,而是妖势,就跟给赐福力量的时候一样,在大家都给的时候,她也会给,她不愿意做第一个表达意见的妖,狼族也不该走到最前面,可夜浣是个急躁的。
她拽着夜浣,余光打量着卫南漪。
那日她就觉得沈素蒙着面纱的夫人像是卫南漪,可又因为那双眼中的冷漠而打消了那样的念头,没想到还真是卫南漪,不再柔善的卫南漪。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九翠挤出一点笑容,她猛地扯回了夜浣,将夜浣挡在了她身后,转着目光到了皈苍身上:“老山羊,你是怎么想的?”
皈苍是个能掐会算的,九翠这会儿询问皈苍的意见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可皈苍注定不是个中立派,他朝着沈素走近了两步:“我羊族自是愿意听命于首领大人的。”
他们祖孙两人虽是没有站在一起。
可他说了话,竺仙儿自然也不会反对。
话转到了羊族身上,岑茵就又找到了发挥的机会,她被吊着的身体在风中摇晃,她高喊一声:“竺仙儿,她要害余暮寒,你难道不为所动!”
她是窥听到了灵根局的。
初闻时彷徨迷茫都有过,甚至不确定地问过一次又一次,她难道真的会为余暮寒死吗?
沈素以为岑茵是足够痛恨余暮寒和灵根局的,没想到她居然会利用另外一个跟她同样入局的女子,竺仙儿跟她们都不一样,她对余暮寒是一见钟情,相识不久却已经陷得很深,她迷茫地抬起头:“首领大人……”
江蕊平抬眸望了眼岑茵,到底是没有动。
她硬生生压住了心中的怒意,可她不动,自然还会有人动。
卫南漪飘了起来,她来到了岑茵的身边,在岑茵震惊的目光中伸出了手。
纤细的手指掐住了岑茵早就被江蕊平扒下了熊皮的脖颈,她掌心忽然出现了一根根锋利的尖刺,在瞬间错开了血管,扎进了岑茵的喉咙,灵光颤动,带刺的藤蔓便将岑茵的双唇缠绕了起来,在瞬间缝合。
岑茵不会再有说话的机会了。
她不能死,可总归是太吵闹了些。
岑茵鲜红的血滴在眼前坠落,一滴接着一滴。
他们看卫南漪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蓑利尖叫一声:“分明审判都还没开始!你怎么能!”
沈素轻叹一声,她抓起了卫南漪的手,慢慢替她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
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她就没想审判岑茵,岑茵一开始就被判了死刑,不过是一个引妖王过来的借口。
卫南漪指尖上的血迹一点点消失,她轻轻抿唇:“她偷了我师父的命。”
如果不是灵根局,她现在就该去死。
宿溯冷笑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下变得难看:“不是说临仙山大师姐卫南漪生性柔善,不远杀生吗?今日一见,传闻怕是有假,卫仙子可不像是心慈手软的人。”
九翠从前就跟卫南漪打过交道,她眼神更复杂一些,多了些其他的情绪:“卫南漪,你跟从前很不一样了。”
她垂下眼眸,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等着她再次抬起眼眸的时候,在瞬间扯住夜浣身上狼毛的,她连拖带拽将夜浣带到了皈苍身边,面上露出些笑意:“既是一早说好的,那我们狼族自然会兑现承诺,听从首领大人的安排。”
江蕊平站在那只是恐吓,可她跟卫南漪动过手。
九翠站了过去,夜浣还是不太甘心:“姑姑,就算她是首领,可她现在跟人勾结,庾景兄失踪的莫名其妙,说不定就是这帮人修干的,我们怎么能帮她们呢?”
还真被他蒙对了。
夜浣无意中说准了庾景失踪的真相,沈素的心咯噔一声,卫南漪应当是不怕宿溯知道她杀了庾景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到翻脸的时候,灵根局的事乱做了一团,沈素不想在这种时候还增添敌人。
九翠斜了眼夜浣:“闭嘴。”
妖族族长都比大长老辈分要低上一些,九翠更是夜浣的亲姑姑,她对夜浣还是有一定管控力的,在她坚定想法以后,夜浣也不再多言,只是依旧是不太服气。
九翠都能支持沈素了,更何况是狐三白。
铎樶奇怪地看了眼蘅苒的方向,这还是头一次皈苍选择以后,蘅苒没有紧跟着过来。
“蘅苒,你们鸟族不过去吗?你不是向来老山羊在何处,你就在何处的?”
鸟族族长是邬绣,可说话的一直都是蘅苒,蘅苒信命一直跟着皈苍而动,今日是个例外。
众人看过去的时候,就连邬绣都在看蘅苒。
蘅苒忽视了邬绣的眼神,很是复杂地看了眼沈素:“首领大人,你真的要害慕寒吗?”
坏了。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素先前就猜过剩下的灵根会不会出在妖王身上,倒是忽视了妖王身边的大长老,蘅苒这一问她几乎就可以断定她也入了局。
天底下哪有那么大魅力的人!
前些日子还在跟她们商议如何报复人修的孔雀妖,不过半月而已,现在就已经开始护着一个人了,除却天道的推动,沈素想不到其他了。
因为她问话愣住的不止是沈素,还有邬绣和皈苍。
皈苍不知是看破了什么,他瞧了眼那迟迟没有跟过来的竺仙儿,哀叹一声:“天命如此,天命如此!”
他口口声声说着天命如此,倒是没有从沈素阵营中挪出半步。
皈苍算到了什么,可一向信命的他,这次想要改变什么。
邬绣向来话少,这种时候也没有多言,她只是用那双漆黑如黑夜的眼眸深深地望了眼蘅苒,随即失望地转过身,走到了皈苍身边。
她所站的位置就是她的选择。
从前都是蘅苒半捂着她的嘴,强迫着她跟皈苍始终待在一个阵营。
这一次是邬绣自己选择了和蘅苒截然不同的阵营。
她走到了皈苍身边,声音中透着困惑:“老山羊,余暮寒是谁?”
邬绣不知道余暮寒是谁,她甚至不知道蘅苒何时见过这号人,她只知蘅苒不太对劲,妖修和人修对立这么多年,就算是因为试炼达成了一时的合作,可这注定是短暂的。
蘅苒身为鸟族大族长居然在袒护一个人。
在大多数时候,她是愿意对着蘅苒妥协的,可现在明知道蘅苒不太对劲的情况,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
听到邬绣问余暮寒,皈苍叹息连连,他失望地朝着竺仙儿看去,喃喃道:“首领大人会告诉你的。”
蘅苒没有想到邬绣居然在沈素还没有回答她所问之时就站到了沈素那边,她皱了皱眉,喊了声:“邬绣。”
如果是以前,邬绣会听她的。
她没有蘅苒年岁高,可要挣脱蘅苒的钳制也不难,每次都不过是在让着她,这次是不行的。
邬绣没有挪动脚步,她站在皈苍身边不动如山,直到蘅苒要冲过来的时候,才缓缓道了一句:“大长老,我才是鸟族的族长。”
蘅苒的脚步止住了,她没有再靠近邬绣。
多年以来无论她做出怎样的决定,邬绣始终保持着沉默,她几乎都快忘了邬绣才是鸟族主事的人。
蘅苒苦笑了一声,拽了拽手边的竺仙儿:“仙儿,你应当愿意帮帮他的。”
竺仙儿扯了扯嘴角,很是复杂地望着蘅苒,可终究没有发怒,只是轻轻道了句:“我说话没有爷爷管用。”
羊族是特殊的。
竺仙儿的妖王位置都有皈苍一半功劳,她如何能够指望族内那些小羊不听皈苍的,来听她的话呢。
眼看着她们两族大长老和族长拉开了距离,黑蜘蛛乐羡怪异地笑了声:“没想到,你们两族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
因为蝴蝶和蜘蛛是天敌,所以在蜘蛛是族长,蝴蝶是大长老的情况下,虫族决议很难达成一致,因此乐羡常常被其他几族揪着此事嘲笑,现在好容易她们也产生了分歧,乐羡自然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她刚刚出声嘲笑两族不久,离她不远的花蝴蝶艳霄就有了声音。
她胆子不大,声音也很弱:“首领大人,慕寒是好人。”
乐羡八只眼睛同时一颤,心中涌起不太好的预感,她伸手一把扯过了艳霄:“你也认识余暮寒?”
她在惊讶余暮寒的身份,也在惊讶艳霄居然会为了个人个说话。
因为是天敌,艳霄修为高于乐羡,她也一直都是有些害怕乐羡的,可在被乐羡扯过去的瞬间,她却没有胆怯,她说:“余暮寒真的是好人。”
乐羡紧蹙起眉心,忽然间嗤笑一声,抓着艳霄的手一松:“既然你说他是好人,那我就宰了他。”
她的八只眼睛都已被杀性染红。
身上的蛛丝胡乱颤动着,彰显着乐羡不太安定的情绪。
“乐羡!”艳霄着急地喊了声乐羡。
她向来跟艳霄站不到一处阵营,这会儿倒是奢望乐羡能够跟她站到一块去了。
乐羡低笑一声,快步走到了皈苍的身边。
她不喜欢艳霄的变化,她更喜欢她被困在蛛丝间,胆怯瑟缩,泪眼朦胧的样子,分明是只胆小的花蝴蝶,现在倒是为了个不知道什么物种的畜生勇敢起来了。
艳霄越是着急,乐羡就越想杀了素未谋面的余暮寒。
在乐羡站过来以后,沈素这边已经有了族群优势,只剩下没有决定的熊族、狐族和水族了,至于竺仙儿三人看着像是要把自身从族群中摘出去。
十二灵根齐了。
意料之外,最后两根新灵根居然是白孔雀蘅苒和花蝴蝶艳霄。
沈素看着这一场闹剧,思绪万千。
也亏了岑茵一句她要害余暮寒,现在所有灵根的身份都已经明了,虽然没有新的妖王入局,可入局的都是妖王身边的大长老,实力天赋同样不俗,余暮寒的灵根升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沈素本想是试试,没想到还真就试出来了。
不过半月而已,这雁碧山上的妖心全乱了。
艳霄和蘅苒不知道拿了怎样的故事,居然在这种时候纷纷开口提余暮寒说情,难道她们都听不出对方也对余暮寒有意吗?难道不觉得余暮寒有问题吗?
不过这也是沈素预料之中的事,而且结果比沈素设想的更好一些,起码入局的不是最有话语权的妖王。
甚至因为她们入局,邬绣和乐羡两个妖□□然决然站到了沈素这边。
沈素心知她们都是被命运推动了脚步,听到她们替余暮寒说好话也没有多生气,只是她们是不能知道故事真相的,她勉强挤出一点笑来:“你们这是闹什么,余暮寒是谁,我都不知道,我伤害他做什么?”
她话是这样说的,可也仅仅说说而已。
沈素没有得到蘅苒她们的信任,当然这并不奇怪。
“不如,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沈素指了指镜湖外,笑盈盈道:“愿意听我话的留下来,不愿意听话的现在还可以走。”
竺仙儿走得很快,身形在一瞬间就化成了烟雾,消失在了眼前。
沈素也没有拦着她,她只是冲着竺仙儿的背影喊了一声:“竺姑娘,今日的事若是泄露出去,我便拿你爷爷开刀了,我是个没本事的,可江师叔总是有本事的。”
她声音落下,皈苍惊恐地看了过来。
沈素摸着手背笑了笑,算是安抚了皈苍的情绪,她对皈苍没有敌意,她只是想看看竺仙儿在迷失以后,她原本最在意的人还能有多少份量。
在竺仙儿彻底消失以后,她才传音给江蕊平:“师叔,你应该办法让她们口中说不出卫南漪三个字吧。”
原书是有写过封禁术的,主要功效是让特殊的字眼没有办法从人口中冒出。
她现在需要这个。
江蕊平可以活着出现,卫南漪却还不能就这么出现在人修们跟前。
如果现在就有个完整的卫南漪站到了他们跟前,就算面对面和江谙对峙,他们也不会觉得卫南漪吃过多少苦,甚至会有人劝卫南漪大度,既然要让江谙落,那就要让他落到最底下,一点爬上来的机会都不要留。
江蕊平的身体也从镜湖边上消失了,她将在镜湖外堵住每个离开妖,包括追到已经离开的竺仙儿,这对于江蕊平不难,甚至有些大材小用。
在竺仙儿走后,蘅苒也走得很快。
沈素同样也警告了她一番,只是蘅苒依旧没有停下来,而是越走越急。
邬绣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轻轻蹙起了眉头。
艳霄连忙也要跟上去,她刚刚迈出一步,密密麻麻银白色得蛛丝就将她缠绕了起来,在缠住她的瞬间立刻转变成了黑色,黑色的蛛丝钻进艳霄皮肉间,她竟是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在她倒下的瞬间,乐羡出现在了她身侧。
她揽住了艳霄倒下去的身躯,让她整个人匍匐在她后背。
铎樶在江蕊平消失以后,终于是又敢吐着他的墨汁了,墨汁在乐羡脚边绽开,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你,你居然毒昏了艳霄!”
乐羡冷笑一声,并不理会铎樶。
她背上的艳霄嘴唇发紫,气息微弱,毒素正在慢慢渗进她的体内,越渗越多,皈苍忍不住出声:“你想毒死她?”
艳霄不能死!
死了还会有新的灵根!
沈素刚想出声阻止乐羡偏激的行为,乐羡就已经背着艳霄退到了皈苍身边,她八只眼睛同时望向了皈苍满眼轻蔑:“我用毒有分寸,她死不了。老山羊,我不是你,孙女跑了都不拦。”
她在讽刺想拦竺仙儿,又在犹豫的皈苍。
蘅苒跟着皈苍脚步走多了,邬绣跟皈苍也算熟悉,她忍不住护在了皈苍跟前,隔开了乐羡和皈苍,她还没有来得及张口,乐羡的敌意就转移到了她身上:“我劝你闭嘴,说不定就是你那张嘴让她们一个个向着个人修了。”
邬绣怔了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没说过。”
她眼神落寞了几分,开始反省刚刚是不是该拦住蘅苒,她朝着乐羡后背望了眼,她手段是极端了点,但她留下来了艳霄,她叹了一声:“我以为你很讨厌你虫族大族长的。”
“我当然讨厌她,蜘蛛是蝴蝶的天敌。”乐羡轻笑一声:“可她是我的大族长,心朝着外人,我可是会不高兴的,我现在是留着她,待会儿杀了她也不一定。”
邬绣不再说话。
沈素倒是觉得乐羡不会真杀了艳霄,她能这么轻易地就将艳霄控制下来,也就是说她有很多的机会能够杀死艳霄,可她都没有。
她们能上千年相安无事,真要想杀,早就杀了。
蘅苒和竺仙儿会去哪里应当也很明显了,沈素想要的帮手也找好了,她静静地望着铎樶他们:“几位呢?”
铎樶在瞬间抓着舵挝就消失在了镜湖边上,虽说少数服从多数,可他依旧不服气沈素,没有沈素,他自己就是一族的统领,可若是奉沈素为主,他就要听命于沈素。
他并不愿意,退得干脆。
宿溯和蓑利就更不会留下来了,这场对岑茵的审判还没有开始就迎来了结束,更像是一场对沈素身份的认可,真正的认可。
等待他们将会是江蕊平的封禁术。
他们可以不听从于她,但绝对不能破坏她的计划,更不能将卫南漪置身于危险当中。
现在还不到出现在江谙跟前的时候。
沈素在他们走后,望了眼挂在树上的岑茵,岑茵已经疼昏了过去,叹息声再次从唇边溢出:“其实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我只是想要你们支持我代替雁碧山去跟人修那边谈试炼的事,毕竟我也想进秘境。”
“你难道就弱到了这份上,居然连凭本事进秘境的本事都没有?”
夜浣本就不服她,现在听到她带着江蕊平和卫南漪来威胁他们,居然只是为了这等小事,只觉得被羞辱到了灵魂,他还是忤逆了九翠,一把扯住了九翠的手腕:“姑姑,这等弱小的首领,认了她丢人的是我们。”
他拽着九翠就走,难得的拿出了族长的气势。
在他们也走后,乐羡斜了眼沈素:“你不会真为了这点小事吧。”
这并不算一件小事,沈素需要雁碧山之主的身份,这样她能名正言顺地去见见想见的人,不过这并不需要所有妖王的同意,她的身份就摆在这里,她还有狐三白的支持,还有江蕊平威慑他们,就算他们不服气也只有认可她的身份。
故意说这些话,无非是一早就看透了夜浣并不服她,而九翠更多的是在忌惮卫南漪。
她需要帮手,可不需要摇摆不定的帮手。
沈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乐羡,她先是问着皈苍:“皈苍长老算到了什么?”
皈苍跟乐羡她们又不太相同,他有看破天机的本事,他向来遵从天命,可等着天命盯上他唯一的孙女时,信念也出现了崩塌,他沉吟一声:“余暮寒是天命之子,而首领大人是转机。”
“天命之子?转机?”乐羡八只眼睛在瞬间闭上了四只,剩下四只眼睛露了几分癫狂:“老山羊,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似是对皈苍和沈素都失望至极,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在她转身的瞬间,沈素喊住了她:“乐羡族长,你要是有一点担心你的大族长,今日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离去。”
狐三白笑了声:“首领大人,艳霄是威胁不了她的,她向来不在意……”
他想说乐羡不在意艳霄的死活,可乐羡挪动的脚步当真是停了下来,她瞪了眼狐三白,冷冷道:“你说的不错,我不在意她的死活,不过换个大长老太麻烦了。”
她们选择了相信沈素,也可以说沈素选择了相信她们。
留下的四族主事妖都是不会背叛沈素的妖,不是说她们有多深厚的情谊,无非是她们所在意的人都入了同一个局。
羊族族长竺仙儿,虫族大长老艳霄,鸟族大长老蘅苒,狐族下一任族长狐柔……她们每个人都是极其优秀的女子,只因被拽入了灵根局内,妖心已经逐渐迷失。
这里站着的都是在意她们的人,自然不会有背叛者。
“皈苍长老说得很对,余暮寒是天命之子,而无论是蘅苒还是艳霄,他们都是余暮寒天选的红颜,最后的结局就是为了余暮寒丧命,不过我不是什么转机,转机在诸位身上。”沈素声音停了下来,她可以确定其他妖心中对入局者在意的程度,唯独不算太确定乐羡,她走到了乐羡跟前,特意是跟她说了声:“如果你们心中是在意她们,不愿意她们丧命的话,那么就请帮我。”
乐羡讥笑一声,她朝着身后已经被她毒昏过去的艳霄望了眼:“开什么玩笑,她最怕死了,又怎么会为了个男人死。”
可她没能从沈素脸上找到任何谎言的痕迹,那张脸上唯有严肃。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乐羡急忙看向了皈苍,她并不信任沈素,可皈苍在她们妖族有更高的地位,话也更具可信度。
皈苍哀叹连连:“不止她们会死,我们也会死,爱意会蒙蔽双眼,恨意同样会蒙蔽双眼,我们都会因天选之子而死,这是我们的命。”
皈苍忽视了乐羡的震惊,他几乎渴求地望向了沈素:“首领大人,我们该做些什么,我信了几千年的命,这次不想信命,无论是为了仙儿,还是为了族人,这命我都不能认。”
皈苍的严肃让还有几分猜忌的乐羡彻底相信了现在的困境,她一把扯过了后背挂着的艳霄,指腹戳红了她苍白的面,哑然失笑:“你是蠢货吗?凭什么为了别人死?”
艳霄听不见她的声音,也不会回应她。
乐羡的手更用力了点,她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妖,情绪也比较难控制,嗜血残暴的本性会让她手上没轻没重,艳霄一张柔白的面皮似乎下一刻就会被乐羡戳烂。
皈苍抓住了她:“这并不是她能控制的。”
邬绣没有乐羡的偏激,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等待着沈素的后话,而狐三白也反应过来了狐柔的反常,他自然是愿意听命于沈素的,他忙问:“首领大人,你想怎么做?”
“我想断他灵根,改他命格。”沈素微微停顿过,这才用一种极为悲愤的语气道:“你们都是她最在意的妖,也只有你们能够暂时控制下来她们,在我成功改掉余暮寒灵根以前,你们要保证她们不能为了余暮寒丧命。”
“这是自然!”皈苍满口应下。
狐三白神情就要纠结些了,他不太确定地望着沈素:“首领大人,小柔都不认识我了,你确定我是她最在意的妖?”
沈素轻咳一声:“狐柔的话,我们已经叮嘱过碧娘了,碧娘会看住她的。”
“碧娘,她能行吗?”狐三白是不太满意狐碧娘的。
狐碧娘天赋不高,修为也不高,还性情柔弱,压不住事。
如果不是没得选,他一定不会放任狐柔选狐碧娘为妻。
回答狐三白的并不是沈素,而是卫南漪:“碧娘行的。”
卫南漪没有说错,狐碧娘得行,也必须行。
狐碧娘成功了的话也就意味着弱轻是对的,命格是可以更改的,如果狐碧娘都失败了,那只能证明弱轻是错的。
水泞变心毕竟是上一世的事了。
这一世男主是重生的,其中还有另外的变故也说不定,只有这一世打开了缺口才能证明她们的计划是有可执行意义的。
她们都相信狐碧娘,让狐三白也有些相信狐碧娘了。
在她们之间有短暂寂静的间隙,邬绣终于是有了一点声音:“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能控制住她们?”
“别说丧气话。”
皈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他是真怕邬绣这一张嘴破坏了本就只有丁点的希望。
她的能力太特殊了,这种时候都不太合适张口。
沈素在邬绣眼中找到了迷茫,她在发现蘅苒不太对劲的时候是坚定的,沈素觉得她肯定是愿意为了蘅苒付出的,可等着她开了口,邬绣目光也就不再坚定了,她好像在怀疑她自己的能力。
沈素抚摸着手腕,体内妖力运转,朝着邬绣压了过去,让她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
在邬绣再次看过来的时候,沈素给予了邬绣鼓励:“你能做到了不是么?你刚刚也说了,你才是族长,她该听你的。”
“可她没听过我的。”
邬绣不知道该怎么用最短的语言跟沈素说清楚她和蘅苒之间的复杂关系,她没有说太多话的权利,因为说得越多,触碰到危险词汇的机会也越多,因为特殊的天赋能力,她口中所有的不幸话都会实现的。
鸟族跟狐族很像,她们都是血脉传承制,只不过鸟族的大长老也是传承制。
每一代都是黑乌鸦和白孔雀,鸟类用来极致攻击力量去抗衡大族的很少,所以她们一直利用着邬绣一族能够传承的诅咒能力,但在依附诅咒能力的同时,她们又会畏惧诅咒,所以需要一只年长的白孔雀作为压制。
黑乌鸦是诅咒,而白孔雀是幸运。
她张口会带来不幸,而蘅苒张口会带来幸运,蘅苒的天赋能力不是说所有好话都会实现,而是她可以给身边人带来好运,没有任何攻击性,但那是大多数妖都会喜欢亲近的能力,尤其是在族长本身就是诅咒的鸟族,更是需要这样的力量了。
邬绣是族长,可她带给族人的只有恐惧和不安。
她们听她的是因为害怕她,而不是因为尊敬她。
在意见产生分歧的时候,她们会听从于她,可心中是在腹诽的,甚至替蘅苒打抱不平的,如果不是弱肉强食,如果不是需要依附诅咒的力量,族中的妖应当都愿意供奉蘅苒为族长,她一直都知道的,可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只能尽可能的少说话,来减少她们的恐惧。
蘅苒很多时候不仅是她的大长老,也可以说是她的意识传达者,虽然她每次都曲解她想传达的意识,可也因为蘅苒说什么话都喜欢顶着她的名头,她这个族长才不至于彻底沦为隐形妖。
因为大长老几乎都会跟族长差辈分原因。
蘅苒其实大邬绣很多,可大多时候邬绣更像是蘅苒的长辈,蘅苒的性格有些欢脱,还有些不正经,还很爱说话,有时候会有些吵。
不过也亏了身边有她永不停歇的声音,邬绣不会觉得这样不能说话的日子太无趣。
蘅苒对于鸟族,对于她都很重要。
只是沈素说的并不太对,她是觉得蘅苒是她最亲近的妖,可蘅苒不见得会将她视为最亲近的妖。
别说是本族,就连外族愿意亲近蘅苒的妖都有很多。
沈素让她控制蘅苒,可她控制不住蘅苒的。
蘅苒控制她,大概还会更容易一点。
第122章 缺口
命运本就不是公正的存在。
若真是公正的, 那天底下就没有了天赋好坏之分,美丑之分,强弱之分, 人人都该是一样的才对。
她和蘅苒之间本就是不公的部分体现。
邬绣生来是苦难和不幸的化身, 可蘅苒生来就是幸运和美好的化身。
她们的先辈就是如此,命运从未更改过, 这也是蘅苒特别信命的原因, 而沈素现在想要率领她们去改变命运, 这本身就是极其困难的事,落在了个世世代代被命运纠缠的黑乌鸦身上更多了些彷徨不安。
邬绣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底气, 唯有渴望搭救蘅苒的心还算坚定。
她不想蘅苒为了别人死, 鸟族也不会有人希望蘅苒死。
沈素看得出邬绣没有什么底气。
可邬绣是沉默的, 她什么话都不清楚, 沈素也不知道从哪开始劝她。
皈苍是这雁碧山的一份子,他也是将这雁碧山每个人都看破了几分的老山羊, 他轻轻捻动了右臂垂落的羊毛:“邬绣,不试试的话, 你要怎样甘心呢?难道就因为命运写好了蘅苒要死, 你就放任她死?”
“皈苍,这可真不像是你说得出的话。”
狐三白今日对皈苍有些另眼相看,他还以为皈苍这张嘴里只能说出来顺应天命四个字呢。
皈苍在雁碧山一直都是天道的化身,他本该是这雁碧山最信命的妖,也是最顺从命运的妖,而今提起命运, 也只剩下苦笑连连:“看的再多也抵不过心中所思, 我不想仙儿遇难,更不想羊族遇难。”
就算能窥探天机, 他也并非是圣人,做不到什么都不在乎,事事顺天而为。
皈苍好像在一瞬间又衰老了些,眼皮都耷拉了下去。
他们并不和,这种时候倒是成了同命人,狐三白顺着皈苍劝着邬绣:“邬绣,若是你不看好蘅苒,她随时都有可能死,你自己掂量几分吧。”
邬绣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沈素通过皈苍和狐三白的对话也猜出了几分邬绣的心结所在。
她虽从未表露过,但其实她跟蘅苒是一路妖,她也信命,甚至信命信到丧失反抗的勇气。
“邬族长,先问自己想不想,再问天道允不允。”
听到沈素的话,邬绣漆黑的眼眸微微有了变化,墨黑色的液体从瞳孔中渗了出来。
她浑身发颤,极力克制着外露的情绪,忽然间一把抓过了身侧的乐羡:“可我该怎么做,我总不能跟乐羡一样也把蘅苒也弄昏吧,弄昏之后又该如何?她总会醒过来的,那时候我该关着她?还是锁着她?还是说我应该直接断了她的情根?”
邬绣从未说过这么长的话,忽然间说了这么多话,沈素她们都有些被她吓住。
乐羡在瞬间挣开了她的手:“别扯我,也别提我。”
名字从邬绣口中说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素眼睫轻轻颤着,这雁碧山妖王还真没一个善类,邬绣刚刚还说没主意,这会儿主意倒是不少也都乐羡一样极端。
不过邬绣要是不介意的话,沈素是不介意的。
只要能暂时控制下来,手段极端一点她觉得是可行的。
如果不是怕自己动手,邬绣她们会记恨上她,加上还想知道她们究竟迷失到了什么程度,沈素甚至觉得她代劳也行。
可究竟能不能控制的太狠,沈素也是不太知道的。
万一闹出什么纷争,直接死了的可能性也不排除。
而且依着伏媛和魏锦和原书被林青槐杀死都能算男主灵根的事,也就是说但凡爱上男主也就是灵根归位了,所以就算控制下来也没办法抽走男主的灵根,倒是可以有效防止她们被男主占便宜。
她刚想出声,江蕊平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江蕊平手中还提着一只昏死过去白色的孔雀,一脸厌恶:“南漪,要不我们还是别跟群妖合作了,她们又蠢又弱,没有什么合作的必要。”
邬绣见了昏死的白孔雀,也顾不得江蕊平是个什么凶恶的存在了,她飞奔到了江蕊平跟前:“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能对她做什么。”江蕊平将手中的白孔雀,轻飘飘地扔了出来,正好砸在了邬绣怀里,她嫌弃极了:“南漪,我刚刚给他们每只妖种好封禁术,准备放着她们走,转过头就发现她被树上掉下来的果子砸昏了,一个妖族大长老,居然能被果子砸昏,她……她未免太没用了,沈素非要跟她们合作做什么,照我说干脆都捆了,看她们怎么死!”
沈素不太确定江蕊平是否还能看见她。
她骂她,好歹避着点她啊。
这还真不是白孔雀的问题,这应该是邬绣的问题,邬绣刚刚说出口的话,现在就灵验了。
乐羡背着艳宵到了邬绣跟前,阴测测低笑两声:“你不用跟我学,应该是我跟你学才对,你可比我狠多了,这都砸回原形了。”
邬绣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顶点,她将怀中的白孔雀小心翼翼抱着,本就沉默的妖此刻更加沉默了些。
雁碧山上刮起来了一阵风,胡乱吹在脸上,惊落下一片冰凉。
镜湖畔的边有瞬间的静默。
在这里的四根灵根,一个挂在树梢被击碎喉咙昏死了过去,一个被毒素入体昏死了过去,还有个被果子砸昏了过去,竟是只有竺仙儿一妖走掉了,皈苍脸色发白,他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沈素所说的钳制为何意,他冲着江蕊平拱了拱手,言语恳切:“江长老,您可愿意帮我打昏仙儿。”
他跟乐羡邬绣她们还不一样,因为天赋能力,他一早就在这局中看出了端倪,虽不是全貌,但也了解了命运的不幸。
这些日子他跟竺仙儿吵了不止一次架,也因为吵架祖孙感情没有从前和睦。
他也制止过竺仙儿靠近余暮寒的行为,只是他根本控制不住,每次阻拦面对的都是更加激烈的争吵。
竺仙儿的天赋能力强就强在就算比她强的人也很难能够抓到她,皈苍不得不承认,他是抓不到竺仙儿的,不过江蕊平应当是可以的,那是绝对实力的碾压。
他不想竺仙儿在江蕊平手下受伤,可他更不想竺仙儿迷失了自我。
江蕊平没有应下皈苍,如果是她自己来办,她肯定是会拒绝皈苍的,不过她现在跟着卫南漪在,还是应当多听卫南漪的才对。
卫南漪比她招沈吟雪喜欢。
她等着卫南漪的意见,而卫南漪在等沈素的意见。
沈素扶了皈苍一把:“皈苍长老,打昏仙儿并不是个好主意,既是命定,我们不能排除她们会在睡梦中死去的可能,不过还有别的办法。”
沈素将她先前关于爱能摧毁她们,也能拯救她们的猜测说了出来。
皈苍眼底燃起了些希望,可乐羡和邬绣都沉默了下来。
皈苍和竺仙儿是祖孙情厚的,可她们就算不得什么了。
乐羡皱了皱眉,她幻化出的蜘蛛腿立刻扎进了艳霄的皮肉里,在瞬间解开了艳霄身上的毒,她可不想她的毒成为帮天道杀死艳霄的利器,在解开艳霄的毒后,乐羡重新扬起了头,原本闭上的眼睛在瞬间睁开:“麻烦,不如我去宰了他。”
她说完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看着像是要去找余暮寒。
沈素不太确定地问着皈苍:“她应该不知道余暮寒在哪吧?”
“应当是不知道的。”沈素刚松一口气,皈苍又道了一句:“不过她的蛛丝能够找到仙儿。”
竺仙儿现在肯定是去找余暮寒了。
虽然沈素否认了要害余暮寒的事,可竺仙儿不见得会信她,所以她急于给余暮寒通风报信。
沈素并不怕竺仙儿告诉余暮寒她想杀他,反正她在人修眼里就是个无名小卒,就算竺仙儿告诉余暮寒她是雁碧山的主人,余暮寒也还是没有见过她,他不知道她是谁,她可是知道他是谁的,竺仙儿要说了,甚至可能是件好事,雁碧山之主这个身份还是足够唬人的,尤其是他是重生来的,前世完全没有听过的名字出现在他耳边,甚至还拥有着这样高贵的身份,他应当会很害怕才对。
余暮寒日子过得太顺心了,也是时候吓吓了。
只要竺仙儿那张口里说不出卫南漪相关的事就好。
江蕊平给她下封禁术,防的就是他们知道卫南漪在雁碧山,而不是防他们知道沈素的存在。
可坏就坏在,乐羡看起来真准备杀了余暮寒,她找得到竺仙儿,也就是找得到余暮寒了。
沈素这下才算是着急了:“那还不快追。”
她牵起卫南漪,率先追了出去,狐三白她们虽是不太明白,但还是快步跟上了她。
一边追她,一边问:“首领大人,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觉得她杀了余暮寒挺好的。”
“要真能杀了就好了。”沈素知道她现在被狐三白他们看来是有点可笑的,毕竟她现在为了保护余暮寒在林中狂奔,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可这也是无奈之举:“现在余暮寒命格没改,她这样杀过去,到时候死的只会是余暮寒的替死鬼,狐长老你可明白,这雁碧山谁都有可能为他死 !包括你!”
狐三白一怔,他先担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快速反应了过来:“小柔!”
狐三白推了一把狐晋金:“老族长,你跟着她们去,我得回去看看小柔。”
他是真担心狐柔,可就算他回去了也无济于事,不如指望狐碧娘成功唤醒狐柔。
沈素是没空阻拦狐三白了,在皈苍的指引下,她加快速度追着竺仙儿而去,在追逐的过程中,沈素抓出了一块面纱递给了卫南漪。
在卫南漪遮脸的时候,狐晋金也终于是觉得这样太过于醒目了,他皱皱眉,一团团黑雾从他身上蔓延开,在瞬间将他们所有人都裹了进去,隐匿的手段再次出现,外面的人也就看不见她们了,这样的手段让江蕊平也看了眼他:“我记得这个能力。”
狐晋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也还记得您当年用幽冥链强行破开了我的天赋能力,让我提前退位修养了一千年的事呢。”
他这种时候倒是胆子大到跟江蕊平翻旧账了。
江蕊平嗤笑一声,竟是没有发怒。
狐晋金护着她们走在黑雾中,不用刻意遮掩,就已经将她们护的严严实实,黑雾范围之广超出百米,就连她们赶路速度不同都考虑了进去。
竺仙儿走得早,乐羡是只八条腿的蜘蛛。
沈素她们赶到的时候,乐羡已经和竺仙儿打了起来,而余暮寒则是站在边上。
他们藏匿在黑雾中,黑雾也只是她们才能看到的,余暮寒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她们。
乐羡背着艳霄跟竺仙儿打的不可开交,余暮寒也没有出面阻拦,他只是在边上高声喊着:“你们别再打了!”
他分明是在劝架,沈素却在他唇角看到了笑意。
当然也不只有沈素看见了。
卫南漪站在黑雾中,指了指余暮寒的方向:“小素,他好像在笑。”
皈苍皱皱眉:“他不会觉得乐羡是来跟仙儿争风吃醋的吧。”
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皈苍话刚刚说话,那边余暮寒见她们没有停下来,又喊了一声:“仙儿,你们别再打了,你们三无论是谁受了伤,我都是会心疼的。”
她们三。
他不仅将乐羡算了进去,就连昏迷的艳霄都算了进去。
沈素实在是没忍住,嘴角抽了抽:“乐羡见过他吗?”
邬绣抱着白孔雀应了声她:“应当没有。”
“这就是天选之子吗?”余暮寒容姿也算上乘,可狐晋金出身于狐族,他们一族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容色,他年轻时候不知甩了余暮寒多远,自是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听着他声音还觉得有几分可笑:“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震惊的不止她们,还有乐羡。
乐羡虽有八只眼睛,但面相并不吓人,在眼睛闭上的时候,脸上就只会剩下一条条细缝,像是细小的疤痕,却没有疤痕那样丑陋,她鼻尖小巧,朱唇红润,在一双双眼睛合起来的时候也算美貌。
怒火涌上了乐羡的胸口,她的八只眼睛在瞬间睁开,不太友善地盯着竺仙儿,哑着声音道:“滚开,你不让我杀了他,我就杀了你!”
“不让。”竺仙儿不肯让步。
乐羡也不是口头吓唬她的妖,仅仅是一瞬间她眼底凶光尽显,一根根蛛丝从她身上飞出,在瞬间凝聚成一只只黑白相间的蜘蛛,密密麻麻的蜘蛛爬向了余暮寒。
她最下面的两只眼睛开始垂下血泪,得了她血的蜘蛛,繁殖的越来越快。
乐羡是手段狠厉些,可她充血的眸子看着不太正常。
沈素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她推了推邬绣和皈苍:“快去拦住她。”
江蕊平和卫南漪都不太方便出面,狐晋金还要遮住她们,最合适过去的也就剩下她们了。
狐晋金因为狐柔的关系很愿意听从沈素的命令,而邬绣在关键时候是个能靠得住的,她将白孔雀递给了沈素,跟狐晋金一块冲上前去。
余暮寒望着密密麻麻的蜘蛛,倒是并没有感受到恐惧,他只是困惑不解地道:“姑娘为何要杀我,我跟姑娘你无冤无仇,甚至一直以来还跟姑娘同族相谈甚欢,姑娘……”
他话还没有说完,乐羡就绕开了竺仙儿,尖锐的蜘蛛腿朝着余暮寒胸口扎去:“去死!”
蜘蛛腿没有扎破余暮寒的胸口,而是扎破了一只艳色的蝴蝶。
乐羡的眸子在瞬间多了惊恐。
挡在她跟前的正是艳霄,艳霄并没有醒过来,她身上甚至还缠着蛛丝,可本该继续被捆在她后背上的蝴蝶就是出现在了她跟前,替余暮寒挡住了致命的一击,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一样。
那些被她控制着的蜘蛛,也尽数爬上了艳霄的身体。
好在有双手几乎同时抓住了那刺过去的蜘蛛腿,强悍的力量硬是拽住了乐羡,没有让她彻底扎穿挡在余暮寒跟前的蝴蝶。
乐羡回过神,她不可置信地朝着身边看去。
她身侧正是追过来的邬绣。
“为什么?”
邬绣也想问为什么,可她最后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她抓紧蜘蛛腿,一点点将黑漆漆的蜘蛛尖刺从艳霄胸口抽离,在蜘蛛腿抽离的瞬间,艳霄的身体就朝下坠落下去,余暮寒刚想伸手接,乐羡就抢先一步卷走了艳霄,在瞬间弹开了她身上的蜘蛛,给她止住了鲜血。
艳霄还是没有醒,她甚至不是在主动守护余暮寒。
乐羡喉咙梗塞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她再次朝着余暮寒看见,喷火的眼眸似是要将他吞灭,邬绣想起沈素的话,拦住了乐羡。
不出所料的话,乐羡就算继续动手,受伤的也不会是余暮寒。
在邬绣拦住乐羡后,余暮寒松了口气:“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芳名。”
他没有去谢挡在他跟前的艳霄,倒是来谢站在乐羡身侧的邬绣,他甚至还问她的名字,邬绣觉得这有些滑稽。
余暮寒虽是江谙的弟子,可他不是时时刻刻跟在江谙身边的,江谙去跟妖王会谈更是不会带着他,余暮寒前世在雁碧山真正意义上接触了解过的妖王就是岑茵和竺仙儿,他没有见过邬绣和乐羡。
男子大都是贪图新鲜的薄情人。
邬绣没有回答余暮寒的话,她身后出现了一对翅膀,右翅裹住了乐羡和艳霄,在瞬间将乐羡和艳霄甩向了沈素所在的方向。
接着,她们就消失在了余暮寒眼前。
她们被甩过来的时候,卫南漪朝前半步,掌心灵力轻轻推动,接住了她们。
乐羡还处于震惊和癫狂的跳跃中,她呢喃着为什么,身体还想要往外冲,看着就不太对劲。
沈素忽然想起来了另一个极端。
恨意!
乐羡现在就很像是被恨意迷了眼,沈素忙喊了声:“夫人,打昏她。”
卫南漪还没有出手,江蕊平就先动了。
强大的妖王在江蕊平手心一点反抗的气力都没有,就那么无声地昏死了过去。
她们刚刚制服了乐羡,外面的皈苍就差点被竺仙儿打伤。
邬绣将皈苍从竺仙儿手边拽开,冷冰冰地扫了眼她:“你可知你打的是谁?”
竺仙儿望着皈苍,面露挣扎:“爷爷,你能不能别再逼我了。”
她不是故意伤害皈苍的,她刚刚出手的距离,皈苍是可以躲开的,可皈苍没有躲,他似是对她失望到了顶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不顾了。
皈苍倒是不想逼她,只是她跟余暮寒搅合在一起,迟早是小命不保。
他刚想跟竺仙儿争辩,脑海中就想起来了沈素说过的话。
竺仙儿现在鬼迷心窍了,他越是跟竺仙儿吵,竺仙儿怕是越烦,越是要护着余暮寒。
皈苍将争吵的话咽了下去,冲着竺仙儿勉强笑了笑,身体却突然歪斜了几分,靠着邬绣的力气才站直身体,他故作虚弱道:“仙儿,爷爷不逼你,可爷爷都受伤了,你难道一点也不心疼爷爷?你今日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余暮寒终于是没有将目光只落在美人身上了,他从怀中拿着药瓶:“仙儿爷爷,我这有灵丹……”
余暮寒的丹药还没拿出来,皈苍就整个人就已经摔了下去,身躯上出现了光芒颤动,妖身竟是慢慢开始显露,他指尖朝前微微弯曲,一把抓住了邬绣的裤腿,在余暮寒和竺仙儿看不到的地方,冲着邬绣眨了眨眼。
邬绣一怔,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皈苍失望至极,那乐羡消失的地方倒是响起来了一道低沉沙哑,像是刻意压低的女声:“竺仙儿,你难道为了个男人连祖父都不要了,皈苍长老今日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难道连陪陪他都不愿意。”
皈苍还没有反应过来是谁的声音,余暮寒倒是叫出了声:“是你!”
余暮寒记得这个声音,前些日子就是这道声音在雁碧山上用毒害他,甚至还用幻术骗他,这笔仇他记到了现在。
他当时还真以为是什么前辈,后来想想不过是个不敢露面的小人。
“我要杀了你!”
他立刻就要朝着声音源头冲了过来,还没靠近,一股强大的妖力就朝着他压了过来,最少也是分神境的威压,随即响起的还有一道男声:“大胆,竟然敢对首领大人不敬。”
首领大人?
可那个声音分明是他先前遇到的小人。
余暮寒被强大的妖力压着,胸口闷得发慌,他轻咬舌尖,张口咬住一颗珠子,在瞬间拉开了距离,闷痛的感觉才算是消失。
“前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道声音分明是我之前在雁碧山遇见过的小人!”
他一口一个小人。
饶是江蕊平都有些好奇,她小声问着沈素:“你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
无非是之前想从他口里问江蕊平的近况,小小的坑了他一次。
“戏弄过他一次。”
沈素一边应着江蕊平,一边示意狐晋金继续往后说。
她刚刚就看出来了皈苍在演,可他边上的邬绣就是个木头脑袋,她对皈苍的渴求视而不见,沈素这才不得已张口,没想到余暮寒还挺记仇,一下子就把她想起来了。
狐晋金可不是狐三白,这种时候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素左手一挥,密密麻麻的水滴在狐晋金眼前凝聚成了一番话,狐晋金望着那番话,老脸微微一歪,但还是将话说了出来:“狂妄小儿,这可是我们雁碧山的首领,你一口一个小人,难道是要跟我们整个雁碧山为敌。”
狐晋金质问的声音响起,现在的余暮寒毕竟还没有到后期那样的实力,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了头:“不敢。”
别说,仗势欺人的感觉真不错。
狐晋金比她的满星玉还要好用许多,他甚至知道哪些话该让余暮寒听见,哪些话不该让余暮寒听见。
沈素还是有些意外能够看到余暮寒低头的。
她以为余暮寒重生一次就以为他自己天下无敌了呢,看来他还是懂收敛锋芒的,只是他没有一颗安稳的心,就算抛开命格的选择,他的心也太贪了。
竺仙儿她们这会儿也听出来了那道刻意压过的声音是沈素,她急忙冲着余暮寒道:“慕寒,你要小心,我们首领大人要害你。”
“仙儿。”
余暮寒还没来得及走到竺仙儿身边,邬绣就喃喃道了声:“现在正是蜜果成熟的季节,万一被砸死了就不好了。”
在邬绣声音落下后,余暮寒四周的树上,果子果然开始一一脱落。
只是成堆的果子落下来,居然没有一个砸到余暮寒的。
沈素当即运转妖力,望向了余暮寒,她眼中的余暮寒立刻就不同了起来,他身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根串着十二根不同颜色的珠子的红绳,在果子冲向他的时候,不同颜色的珠子都会迸发出同样的金光,替他挡开那些果子。
这就是天选之子,连诅咒的力量都可以抵抗。
只是……沈素望着那十二颗不同颜色的珠子,忽然想起来了在她从前世界常常听说挡灾,那些珠子就像是在给余暮寒挡灾一样的存在。
那是不是证明,余暮寒在命格改命以前出事,丢命的会是十二颗珠子对应的红颜?
局中每个人都有可能为余暮寒死,但他的红颜有优先为他死的权利,就像……这是什么荣耀的事一样。
沈素急忙道:“邬绣回来!”
邬绣听到沈素的声音,立刻抓起了地上的皈苍,飘回了狐晋金的黑雾范围里。
在邬绣和皈苍回来以后,沈素示意邬绣闭上了嘴,这才对着外面的竺仙儿说了一声:“竺仙儿,你当真连爷爷都不要了?”
“爷爷……”竺仙儿有些犹豫,她是在乎余暮寒的,可她还没有到连皈苍都不认了的地步,那是抚育她成人的亲人,也是她现在唯一的血脉至亲。
余暮寒是很重要,可皈苍也很重要。
见竺仙儿犹豫,沈素连忙推了一把皈苍,皈苍识趣地猛咳两声:“仙儿,咳咳……”
竺仙儿听到皈苍虚弱可怜的声音,终于是有所动容,她紧张地又望了两眼余暮寒:“慕寒,我下次再来找你。”
竺仙儿终于是肯跟她们走了,沈素松了口气,她喊了声江蕊平,江蕊平立刻打出一道灵光,在瞬间卷起了竺仙儿,掐断了她和余暮寒告别的话,竺仙儿被卷到黑雾中,一眼就看到了沈素:“首领大人,你能不能……”
她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双手就落在了她后脖颈处,而那双手的主人就是刚刚还虚弱不堪的皈苍。
皈苍趁着竺仙儿不备,亲自出手打昏了亲孙女。
接住了昏死过去的竺仙儿,皈苍终于是松了口气:“真是为难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得玩些狐狸把戏。”
“狐狸把戏?”
听到他的话,狐晋金就不乐意了。
他刚想跟皈苍算账,沈素就已经拽住了他:“晋金前辈,还是离开这再说。”
在所有人都消失在他眼前的时候,余暮寒终于是回味了过来,他冲着空气大叫:“仙儿,你们雁碧山哪里来的首领?分明不该,不该有的……噗……”
听到奇怪的声音,沈素停了下来。
沈素朝后瞥了眼,眼睛忽然间就移不开了,她紧张地抓了抓卫南漪的手:“夫人,他好像在吐血。”
卫南漪也看见了。
此刻的余暮寒不知道是不是被雁碧山有首领的事刺激到了,他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来,脸色在一瞬间差了许多,他刚开始还能直起来腰板的,而后腰骨渐渐弯曲下去,每张一次口都会有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的涌出,因为疼痛,他额心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下一秒就能挤破皮肉一样。
余暮寒的身体还在持续崩溃,他蹲下了身子,微微弯曲着身体,紧紧捂住腹部,吐出的鲜血多了几分浑浊,血涌出的太快,余暮寒整张脸都沾上了血污。
狼狈不堪。
雁碧山有首领不至于带给他那么大刺激吧。
沈素再次用灵眼去看他,那缠绕在红绳子上的珠子居然是暗淡了一颗,排在倒数第五个的碧绿色珠子竟是失去了光芒,在这一刻变得黯淡无光,似是还有变成石头的可能。
难道……
沈素心中刚刚产生猜想,一道虚影就从江蕊平后背钻了出来,虚影在瞬间化作了弱轻的模样,站到了她们身边,十分急迫地问道:“你们做了什么?他有一根灵根快要散了。”
弱轻说她灵根有一根快散了。
沈素刚刚还只是猜想,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了。
狐碧娘成功了。
那十二颗珠子果然是象征着不同的红颜,因为现在十二根灵根都已经跟男主结识,所以她们共同串起来成了挂在余暮寒身上的一串长绳。
其余灵根都还没有发生什么变故,只有刚刚狐碧娘得了她们的鼓励,她可能真的有去争取什么,现在暗淡下去的很有可能是狐柔的珠子。
不过……
“弱轻前辈,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依着狐晋金的修为来说,他现在的天赋能力几乎已经升到了顶点,当初的他会被江蕊平撕破黑雾找出来,现在的他就算是江蕊平也不见得能轻易将他找出来。
弱轻是仙灵不假,可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还是让人匪夷所思。
就算她能破开黑雾,也该有些动静的。
沈素都很吃惊,狐晋金就更不用说了。
弱轻轻笑一声:“你怕什么,我想逃过你们的眼睛又不是很难的事。”
沈素下意识地望向了江蕊平。
如果逃过她们的眼睛很轻易的话,那江蕊平的呢?
江蕊平跟她的反应很不一样,她没有因为弱轻的突然出现而露出半点惊讶,再想想弱轻刚刚是从江蕊平后背钻出来的,也就是说江蕊平一早就知道弱轻找过来了,只是她们不知道而已。
弱轻不露脸的原因,沈素应该也猜到了。
她轻轻扫视了皈苍他们一眼,皈苍和邬绣很是识趣,他一手扶着竺仙儿,一手搀扶起昏迷的艳宵:“首领大人,我们就先告辞了,明日我们都会出面支持首领大人前去跟人修商议秘境之事的。”
皈苍是个聪明妖,他留下了自己的筹码,带着竺仙儿和艳宵消失在了黑雾中,奔着跟余暮寒截然不同的方向而去。
邬绣话很少,她一手抱着白孔雀,一手抓起来了乐羡,冲着沈素点了点头,消失在了这里。
狐晋金笑问了一声:“首领大人,我也要走吗?”
沈素还没说话,弱轻就已经伸手拦住了狐晋金:“你先别走,你的能力很好用。”
江蕊平嗤笑一声:“你何时像只臭老鼠了,只会躲躲藏藏。”
弱轻没有理会江蕊平的冷嘲热讽,她皙白的指骨攀上了沈素的手腕:“快告诉我。”
沈素顿了顿:“这个还得回狐族确认一下才知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弱轻最后望了眼面色苍白的余暮寒,心情大好。
她招呼着沈素要回狐族。
沈素跟着狐晋金走了两步,她还是喊住了弱轻:“弱轻前辈,江姑娘呢?”
刚刚她就看到了。
卫南漪从弱轻出现就一直在看四周,她知道卫南漪在找什么,剑灵都在这里了,剑的主人呢?
弱轻愣了愣,她没有想到沈素会问江绪在哪。
她回过头,先看到的是沈素身侧的卫南漪,忽然间就有些明白沈素为什么会突然问江绪了,她眸光微动,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我把她打昏了,她没有过来。”
沈素有些意外:“你打了她?”
“你为什么要打她?”卫南漪就更意外了,她没想到弱轻会对江绪动手,可她也不觉得弱轻会无缘无故的动手,她想知道一个理由。
弱轻点点头,她转过身站到了卫南漪对面:“卫仙子,你刚刚可有看到失控的艳霄,小绪现在的情况比之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面对余暮寒没有理智可言,你今日让她知道你在雁碧山,明日让她见到余暮寒,她就能拽着余暮寒和江谙来跟你对峙,江谙现在的名声很好,还是人修处理秘境的主事人,人修几乎大都是服他,我觉得你现在跟他对峙并不明智,有人支持你,也自然会有人支持他……而且你几十年没有露过面了,仙门里刚刚修行不久的小辈大都只知江谙,不知卫南漪……好一点的结果是你们落得两败俱伤,两人都名声尽毁的地步,坏一点的结果就是他再给你另扣污名……”
弱轻语气落寞了几分:“小绪就是最好的例子,因为江谙的好名声,她几次三番找江谙麻烦,现在落了个疯子的名头,当然仙子的名声地位都强于小绪,但……”
卫南漪的脸色有些难看,也并非是遗憾现在不能找江谙对峙,报仇的事,她愿意依靠沈素,不是说她没有报仇的能力,而是这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它浑然已经成了沈素的心结,卫南漪相信沈素所想会比她周全。
她不会害她,她比她更在意她的名声。
她说,只爱她。
卫南漪难过的是江绪,艳宵刚刚失控的样子,她也是看到了的。
卫南漪被江谙幽禁十年,跟着江绪逃亡十年,跟着沈素逃亡二十年,转眼间她已经从临仙山消失了四十年。
江绪带她离开临仙山的时候是十五岁,可她出事的时候江绪只有五岁,卫南漪的五岁是在沈吟雪呵护下成长的,可江绪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挣扎,江绪其实是坚毅可靠的,起码江绪在寻找她的方面从未气馁,也因为她坚持,卫南漪才能成功离开临仙山。
仔细算算,她只抚养了江绪五年,江绪却有十年在找她,还有十年在带着她到处流浪。
她亏欠江绪更多。
卫南漪是思念江绪的,可她也知大局为重。
而今破局才是最重要的,她的确不能露面。
卫南漪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弱轻所说她暂时不能见江绪的提议,沈素反手就抓住了弱轻的手腕:“弱轻前辈,你刚刚说江姑娘昏了?”
“嗯。”
沈素脸上挂上了盈盈笑意:“弱轻前辈,那我们现在去见见江姑娘吧,反正我们就算过去了,她也看不到我们,江师叔说她将给我的东西放在江姑娘那了,正好去拿回来,那么多宝物呢,说不定能有用得上的。”
她催促着弱轻带路,弱轻眼中有异样的神色浮现,只是一瞬的游离,立刻替她们指明了去找江绪的路。
沈素拽着卫南漪,立刻跟上了弱轻。
走了没两步,沈素忽然听到了弱轻的传音:“沈素,我好像有点明白卫仙子为何会喜欢一个小辈了。”
第123章 所谋
在江谙的刻意安排下, 江绪所住的篷帐在临仙山驻扎地最偏僻的地方,不过离她最近的篷帐是属于江谙的。
并非是江谙跟江绪有多深的感情,只是他向来是个会做人的。
在江绪成为大家口中的疯子后, 江谙当然不会放过利用她笼络人心的机会。
江绪平日里也不太和门中弟子往来, 加上多次发疯在门内名声恶劣,同辈弟子大都是怕她的, 江谙为了照顾门内弟子情绪就将江绪安排到了最偏远的篷帐, 而他自己以照顾女儿为由, 住在了江绪旁边。
盛清凝没有来到雁碧山,临仙山这些来雁碧山的长老当中就属江谙地位最高, 于情于理他都该住在最中心的位置, 现在为了照顾门内弟子害怕亲女的心情, 亲自将江绪安排到了最偏的位置, 紧接着为了照顾女儿主动搬到了最偏远的篷帐,自是又落了些好名声。
同辈长老夸赞他慈父心肠, 弟子敬畏他的奉献精神。
好人坏人都是他在做。
弱轻很是厌恶江谙这等伪善的人,可现实就是虚伪的人会过得更好。
江谙就是这种人。
临仙山所在地防卫森严, 不过有着狐晋金的能力相帮, 沈素她们一路上都畅通无阻,说话间就到了江绪篷帐前,而另一侧篷帐上挂着临仙山的标识,正是江谙所在之处。
狐晋金一路上也将恩怨纠葛听明白了些,他颇为无语:“他就不怕江绪摸进他篷帐中杀了他。”
“他当然怕。”弱轻冷笑一声,她抬起手腕轻轻一挥, 暗沉下来的天色下突然出现了一抹微光, 江谙所在的篷帐外出现了一道道光壁,密密麻麻的光刃在光壁间穿梭, 就连一只苍蝇飞过都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那竟是个小型杀阵。
他怕吗?
当然怕,只是恐惧和颜面,他更在意后者。
江谙用将近两千年的伪善将自身扎根在了临仙山,也扎根在了整个修仙界,有江蕊平在,杀他很容易,但要从根源上摘除他是困难的,沈素可不想江谙身死以后有人来谴责杀死他的人,更不想有人为了这种人背负骂名。
他不配。
“江蕊平!”弱轻一声惊呼唤醒了沈素,沈素紧忙一手抓住了江蕊平,一手抓住了弱轻。
弱轻眉尖轻轻挑起:“沈姑娘,你拉着她就行,我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沈素松开了弱轻。
刚刚弱轻抬手让篷帐外阵法显露的瞬间,弱轻和江蕊平不约而同地靠了过去,江蕊平要动手,而弱轻应当是要拦她。
江蕊平会冲动上前也并不稀奇。
她从来就不是愿意忍耐的性格,她也不需要忍耐,依着她的实力看谁不顺眼杀了就是。
江蕊平甩开了沈素的手,吐息冰冷透着急躁:“你说你有计划,有安排,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计划,什么安排,你要是说不出来,现在就让我去杀了他!”
卫南漪回过了神,她眸光从江绪所在的篷帐收回,轻声喊了声江蕊平:“师叔。”
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江蕊平叫停了:“南漪,你也不用替她说话,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明不明白放任这种人活着,对你,对我都是折磨,我倒想听听她究竟是对你上心还是不上心!”
“自是上心的。”弱轻望着江蕊平的眼中有戏谑:“都说你感情迟钝了,还不承认,人家沈姑娘要是对卫仙子不上心,现在我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该在狐族。”
沈素没有想到弱轻会帮她说话,江蕊平也没想到弱轻会帮着沈素,她可是了解弱轻的,说是仙灵,可也没有那么好相与,她和沈素这方才是第二次见面。
沈素没有陷进惊讶的情绪太久,她仔细将原书中关于雁碧山的细枝末节都回想了一遍。
她也知道她身上压着很重的担子,要想江蕊平全心全意听从她安排需要给江蕊平说清楚一些事,她不是卫南漪,不会全心全意来信她,甚至一直听个晚辈的命令做事对于江蕊平而言是有些委屈的。
“江师叔,就算你现在杀死他,对他也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沈素沉吟一瞬,这才鼓足勇气跟江蕊平说:“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死了也就一无所有了,可江谙不一样,他是想成仙看重修为,可他最在意的从来都不是生命,也不是修为。”
江蕊平对沈素的说辞不屑一顾:“他要是不在意,又怎会残害南漪来换取灵根。”
“江师叔,他要是最在意那些,他就不会这么多年都愿意做个老好人了,好名声可给他换不来修炼资源,甚至因为他想要个好名声,他会不断将手里拥有的资源分出去,这跟一心一意成仙本就是背道而行的。”沈素否定了江蕊平,她低吟一声:“其实我也想过了,他为什么不一直演下去,难道真因为那条蛇不成?后来见到了慕灵,从她口中知道了真相,我才是算是想明白了。他伤害夫人是因为嫉妒,不止是嫉妒天赋和夫人所得到的东西,还有……只要夫人还在临仙山,他就成为不了临仙山最有威望和名声的人,虽说是道侣间荣辱一体,可他不愿意旁人每每提到他们都会说上一句夫人是要胜过他的。”
“江谙最在意的是名声,只有摧毁名声才能真正意义上报复到他,江师叔你当然可以杀了他,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可他今日要是突然暴毙,那些从前受过他恩惠的人都会的人都会纷纷出面为他出头,查明他的死因。若是查到了江师叔身上,那江师叔就会被万人谴责,我想江师叔的个性应当是不愿意替自己争辩的,而我一个雁碧山首领,弱轻一个剑灵,我们说的话对于人修来说无足轻重,谁又会愿意相信我们诉说的前因后果呢,就算有些人会相信夫人,可夫人消失了四十年,对于修士而言四十年的确不长,可也足够遗忘一些事了,而且仙门刚入的小辈更是只知江谙,不知卫南漪……”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话,这些话刚刚弱轻已经说过来了,你既然能够没见过江谙就将他看明白个七七八八,那也该看明白了我,名声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对于南漪……”江蕊平顿了顿,忙道:“我去杀就好。”
“江师叔,你不在意,有人会替你在意的。”沈素心有所指,目光在卫南漪身上和江蕊平肩头打了个转。
江蕊平若有所感,她记起来了什么,神情有所缓和:“这话姐姐也说过。”
沈素并不意外沈吟雪说过相同的话,她的字字句句都不是信口雌黄,而是斟酌再三的劝告,底气无非是心中渐渐明了的恩怨情仇,甚至可以说在开口之前,她就知道沈吟雪可能是说过类似话的,她相信没有人愿意心爱人经受千夫所指,万人辱骂。
沈吟雪逼着江蕊平做个好人,逼着她做临仙山大师姐,落个好名声,何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沈素在江蕊平陷入回忆的时候,继续说:“江师叔,我们退一步来说,就算夫人将他罪行公之于众,可只要江谙的面具没有被撕碎,死对于他而言就不是什么可怕的事,自有人会为他修坟建墓,甚至世世代代供奉他祭奠他,还有半信半疑的人会时时刻刻怀疑夫人言辞,分明有罪的是他,为何我们要自找麻烦,让白璧蒙瑕,让他受万人供奉,抱着他的好名声去死。”
“江谙当然要死,但他必须死在人人都觉得他该死的时候。”
江蕊平无言以对,倒是弱轻好奇地问了一句她:“那是什么时候?”
“秘境之后,当然也可以在秘境里。”沈素顶着她们两人质疑的目光,慢慢道:“我知道这世间有一门神器名唤悯仙镜,悯仙镜一共分为四块,分别由四大宗门掌管,悯仙镜可以突破所有结界阵法的界限,窥探到里面发生的事,悯仙镜的大小也是可控的,我想将四块悯仙镜分别放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到时候我带着她的旧情人慕灵到秘境中跟他对峙,只要悯仙镜幻化的大小合适,莫说是整个修仙界,就连凡尘普通人都能知道江谙是个怎样的人,他一丁点翻身的机会都不会有。”
悯仙镜原书中也是在雁碧山秘境中用的,不过原书中只有临仙山那一块镜子搬了出来,而且范围大小也没有过多延展,更是因为由冯银越代为掌控,每次放到男主的画面时都是他英勇神武,神鬼不惧的威风画面,不知迷倒了多少年轻弟子。
与其说是让她们窥视秘境里发生的事,不如说是作者又给男主加的光环,毕竟一路追着余暮寒英勇身姿的镜子,偏偏在他遭难,江绪来搭救他身负重伤,江谙寻来顺手斩杀卫南漪的时候就追着别人去了。
这一次她要将悯仙镜的掌控权抓到自己手上。
她记得悯仙镜还有另外一种用法。
沈素越说,困惑的人越多,狐晋金都觉得怪异:“秘境只能元婴以下进入阵法,他为何会进去?”
她们身在临仙山驻扎地,还站在江绪的篷帐外,有狐晋金的黑雾隔着也能看到巡视而过的小弟子,江蕊平她们是半点不在意,可沈素还是觉得心发虚,她加快了语速:“我刚刚也说过了江谙在意名声,他那么在意他的名声,如果他的徒儿遇险,为了个好师父的名头,他自然是会进去的……若是他有所顾虑,那就让盛宗主先他一步进去秘境?有悯仙镜照着,清清楚楚能够照到他徒弟经受的苦难,还有盛宗主在他前头展露师徒情分,他自是会进去的。”
弱轻摇摇头,并不赞同她的意见:“沈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他知道有悯仙镜,又怎会跟你们对峙?而且悯仙镜是各个宗门的镇宗之宝,他们又怎肯轻易拿出?盛清凝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允许她配合你,还有……沈姑娘,你可有想过要将悯仙镜支撑到你所说的大小,需要多少灵石灵力,就算是把江蕊平拆分了,她也一个人控制不住四面悯仙镜。”
“我不是已经找了帮手吗,雁碧山四大妖族的力量足够了,她们若是想自救,那就一定会帮我,因为我要送走的不止江谙,还有余暮寒。”沈素幽幽叹了口气,她觉得与人解释她想做什么实在是很累:“我也知道她们不会轻易拿出来悯仙镜,所以我需要雁碧山首领的身份去跟她们交涉,我既然敢去谈,我就有把握让她们答应,现在的盛宗主是没有办法配合我们,所以她不能一直昏睡下去,痴狂下去,阮桐都懂得克服命运,她难道不懂,让她昏睡着不过是个拖延之法,我没准备一直这样关着她,只要在进秘境之前能让她有几分清醒,那她就会帮我们,就算她不行,那不是还有冯长老,那么多有徒弟的师父,我难道就找不出一个愿意配合我的人了?”
江蕊平和狐晋金几乎在同时拽住了沈素。
“你有了让清凝清醒的法子?”
“余暮寒的事做何讲?”
沈素看着被抓紧的两只手腕,只觉得肩上的重担又重了些,她还是先回答了更疏远些的狐晋金的问题:“晋金前辈,悯仙镜原本是可以随机窥探秘境中的存在,但悯仙镜还有另外一种用法,它可以分化出一只只镜虫,只要有人携带镜虫入秘境,再有外面的人操控,自然可以看到被镜虫寄生的人看到一切。只要让他们只知我们用其一,不知我们用其二就好,余暮寒贪图美色的事,见异思迁的事,总该每个人都知道,而不是只有我们知道。”
“你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沈素点点头:“嗯,会有的。”
狐晋金松开了她,江蕊平还没有,她叮咛道:“清凝。”
沈素长叹一声,颇为无奈地道:“江师叔,我人只有一个,没办法分成几份,我只能一件件来做。”
江蕊平松开了沈素,她有些被沈素说服了,她困惑地望向了安静如常的卫南漪:“南漪,这些你之前就知道了,所以你才那么袒护她的?”
卫南漪诚实地摇了摇头:“师叔,我不知道,不过小素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小素既然说她会做,那她一定会做到最好,我只要听她的安排,还有就是跟着她不让她出事就好。”
她是足够信任沈素的,也是真对沈素总拿命相搏有阴影的。
沈素听到卫南漪的话,只觉得心中被灌了一口蜜糖,被江蕊平她们拦在此处问计划的不悦也慢慢消散了。
她从前的家没有教会她什么,唯独教会了她一点人大多数时间都是跟自己相处的,沈素习惯了自己去想,自己去做,就算发生了什么偏差,再想办法也就是了,毕竟脑子是活的,计划是死的。
可现在也不太一样了,她需要控制很多人。
这些人里都是比她年长,比她厉害的,她们也不像卫南漪那样信任她,所以她确实是该说清楚一些想法。
这是为了卫南漪,为了灵根局不得不去做的事。
不过灵根能不能出局,还得一次次去试,沈素也是不太能确定,灵根出局只有两条路,一种是情感冲击让爱恋变得薄弱,还有一种就是去死,江绪那种在还没入局的时候,就已经恨死了余暮寒,踏进另一种极端的属于例外。
她已经将话跟皈苍她们说的很明白了,但凡她们聪明一点就不会让竺仙儿她们一直昏睡着,而是学会利用情感。
但凡竺仙儿她们能够拥有一点清醒,那么她们就是融合镜虫的最佳人选。
既然人人都会成为余暮寒的牺牲品,那么人人都知道他面目有多丑陋的时候,是否大家都会站到恨意极端那边呢?
谈情说爱并不可耻,可见一个爱一个那就是缺点了,更何况竺仙儿她们的身份地位都会有极多的追随者,就算她们原谅了余暮寒,那些追随者也该恨极了余暮寒,一个人人都想他死的人,真的还能算天命之子吗?
若真天道有灵,是不是也该怀疑一下自己是否瞎了眼,选了这么个人?
更何况秘境内还有珠子,只有她知道那珠子原本就是该属于余暮寒的,别人又不知道,她先拿到了珠子,再等余暮寒来抢,余暮寒就会是那个掠夺者。
沈素知道该如何在故事中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者。
沈素的计划很周祥,很繁琐,是江蕊平绝对不会去想的法子。
她甚至算计进去了每个人,无论是她还是狐晋金她们都会因为自身利益,不得不跟她合作。
江蕊平紧蹙眉心:“南漪,你这样糊里糊涂地跟着她,她要想害你可太容易了。”
卫南漪否定的极快:“师叔,小素是不会害我的。”
江蕊平还想劝上两句卫南漪,就已经被狐晋金扯住了袖子:“江长老,这控制悯仙镜需要多少力量?”
“悯仙镜不算难控制,但要想达到沈素想要的那么大范围,那就有些难了。”
“……”眼看着弱轻她们三人商量了起来,讨论起沈素计划的可行性了,沈素牵起了卫南漪:“夫人,让她们慢慢想,我们进去吧。”
卫南漪有许久没有见过江绪了。
她该见见江绪的。
卫南漪在进篷帐前,被沈素牵着的手紧了紧,她指骨弯曲,指尖落在了沈素手背,在沈素看过来的时候,她小声道:“小素,谢谢你。”
没等沈素开口,卫南漪就又笑着补了句:“我该跟你说谢谢的。”
弱轻说得很对。
如果不是沈素为她考虑,她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江蕊平的宝物当然是重要的,可沈素对宝物的渴望一直都算不上太强烈,眼下更要紧的还是灵根局的事,刚刚她们五人,弱轻她们三个前辈都想立刻回狐族,探查狐柔的情况,可沈素还是将她们引来了江绪这。
她没有提过卫南漪想,可她所做的事是在满足卫南漪心中所想。
沈素知道卫南漪想见女儿。
还有就是江蕊平她们今日不问,她还不知道沈素为她想了那么多,她所思所想周全至极,卫南漪都不知道沈素要想多久,要推翻多少次假设才能琢磨出这样不伤她半分的主意。
卫南漪有留意到,沈素设的局,里面没有她。
跟江谙对峙的人是慕灵,而不是卫南漪。
沈素有短暂的沉默,她轻轻抿着唇瓣,勉强扯了扯嘴角:“夫人,你我之间不用说谢谢,我也不爱听这个。”
她觉得这样的感谢会让她们之间显得生疏。
沈素牵着卫南漪又往里走了一步。
篷帐的布帘都被掀开,一缕细风顺着吹了进去,还有一缕香风吹到沈素耳侧:“那小素你爱听什么?”
沈素接的顺口:“我爱听你说爱我,喜欢我,在意我……反正都是我就好。”
“我爱你。”
没有犹豫,万分坚定的声音传到耳朵边的时候,沈素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没有想到卫南漪会真的说爱她,她知道卫南漪脸皮有多薄,也知道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从未放肆倾诉过情感。
沈素脚下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她再难以踏出一步,也就慢慢停了下来。
她止住脚步,望向了卫南漪。
卫南漪的脸很红,可眸光没有退让半分,她盯着沈素,眸中满是深情:“也很在意你。”
这大概是对沈素最好的抚慰了,她鼻尖微微发酸,刚想说些什么,卫南漪却忽然冲着她笑了笑,她说:“小素,你去秘境,我也要去的,我相信你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可我不会是你的累赘,我只是想保护你,一个计划再周全也会有出现意外的可能,你担心我,我也同样担心你,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想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会答应我的对吧?”
她说了好多话,每一个字都好动听。
卫南漪不仅说爱她,还说在意她,担心她。
虽然这些她都知道,可亲口听着卫南漪说出口还是不太一样的。
她不该拒绝卫南漪的,可这并不在她计划中,甚至还在被她否定过的计划中,她先前所想要抢男主珠子,就需要强大的实力摆脱命运,可当卫南漪恢复实力后,她们却知道了灵根局的事,卫南漪现在也是局中人,沈素不确定她是否会死在局内,所以她不想带着卫南漪进秘境。
那里原本就是卫南漪的死地。
“夫人。”
沈素还想阻拦卫南漪,可卫南漪主动靠了过来,她抓着沈素的手慢慢靠近自己头顶,还没等沈素明白她要做什么,两根粉白相间的兔耳朵就钻了出来,柔软的耳尖在她手心下轻轻晃动,沈素下意识地往下坠了坠,她想要将兔耳朵完全掌握在手心,可卫南漪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她的手只能停留在卫南漪愿意让她触碰的耳尖。
卫南漪怕是故意的,故意地让她在能够触碰到兔耳朵,却偏偏没有办法索取更多的距离停留。
可能是因为幻化出一点妖身的原因,卫南漪墨黑色的瞳孔泛起一点点红来:“小素,我可以变成兔子把自己藏起来。”
身后不远处就站在江蕊平她们,她们现在还站在狐晋金黑雾中。
卫南漪为了让她答应,竟是在这种地方露出妖身。
这个对她很有用。
“不许变兔子,变别的。”
沈素的手往下压了压,这次卫南漪没有拦着她,让她如愿摸上了兔耳朵,还红着脸应了声:“好。”
她似是也察觉到了身后有目光注视,反手牵住沈素,缩回了兔耳朵,拽着沈素进了篷帐。
等着感觉不到目光以后,卫南漪脸上有了笑意:“小素,你真的很喜欢兔子。”
“我是喜欢夫人你。”沈素没有卫南漪含蓄,坦坦荡荡诉说着情谊。
变成什么她都喜欢的,不变也喜欢。
她能答应更多的是感受到了卫南漪的执着和坚持。
当然兔子夫人有点软乎乎的,她决定下次一定要摸久点。
——
沈素还在浮想联翩,卫南漪已经走近了篷帐中唯一的床榻,那上面睡着的姑娘正是江绪。
不止卫南漪,沈素也很久没有见过江绪了。
这些年她很多次都以为她再见江绪应当还会是惊恐的,再不济也该有愤怒的,毕竟在辟幽谷差点被她害死,可今日见到江绪,沈素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还有点感激,如果不是她将卫南漪托付给她,她还会是个无根浮萍。
她遇见江绪的时候,江绪容貌基本上已经定型了,这些年没有太大的改变。
江绪生得张扬明艳,可睡着的江绪锋利的棱角会减弱。
弱轻似是怕她睡梦中乱动,磕着碰着惊醒了,她给江绪盖着很厚实的被褥,被褥还堆了三层,江绪被死死地压在被褥下,只留下一颗小脑袋,柔白的小脸也没能完整的露出来,下颚都是被压在被褥下的。
这种时候看着还有点像卫南漪。
也不知是不是被褥太重的缘故,江绪的呼吸很弱,眉心紧紧蹙着,粉嫩的唇瓣发出细弱的声响。
沈素走近了两步,这才听清她在说。
“阿娘,阿娘快跑……”
她不能确定江绪在梦中看到了什么,只是觉得大概不会是什么太好的场景。
她在喊卫南漪快逃。
沈素将二十年前江绪朝着她托娘的场面又想了起来,那样决绝狠厉,握着她手执剑扎向她自己的场面还是记忆犹新,她纵有千般不是,唯有爱卫南漪的心是好的。
在卫南漪思念江绪的时候,江绪也在思念卫南漪。
卫南漪慢慢弯下腰肢,她轻轻抱住江绪,在她耳边低语:“绪儿。”
在卫南漪抱上江绪以后,篷帐外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进来,江蕊平看卫南漪思念江绪的模样,她推了一把弱轻:“给她弄醒吧,不想她乱说话,种个封禁术也就是了。”
弱轻摇了摇头:“封禁术,她也会,而且就算她不会,只要她张口,我也会替她解开。”
江蕊平几乎怀疑她听错了,她揉了揉耳朵:“你有病?明知她现在疯的厉害,你还要听她的。”
弱轻轻笑一声:“她是我的小主人,我不听她的,难不成还要听你的?”
江蕊平喃喃道:“你又不是真的剑灵。”
“托你的福,我现在就是剑灵。”
弱轻笑着,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江蕊平别过去头:“迟早给你剥离出来。”
她刚刚别过头,指尖灵光一点,脸色忽然骤变。
江蕊平又转过了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弱轻:“弱轻,我给江绪的戒指呢?”
听到江蕊平的问话,卫南漪松开了江绪,弱轻快步上前将被褥掀开了一角将江绪手腕拽了出来,江绪手腕上挂着一根银链子,银链子上穿着个碧绿色的戒指,戒指上雕刻着一条龙纹,看着就并非凡物:“这不是吗?”
江蕊平气白了脸,她指了指江绪:“你跟她一样蠢!”
沈素哪里还能不明白,江蕊平让江绪转交给她的储物戒指出问题了。
卫南漪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她连忙上手探查,淡金色的金光渗进了戒指里,她蹙了蹙眉心:“师叔,这无论是外观还是空间就连灵气都跟你的储物戒指一样啊。”
江蕊平原是愤怒的,在发现卫南漪都没有看出端倪后,火气消了些:“这应该是仿品,我戒指里有火破珠还有万年火灵草,戒指常年跟火属性的神物接触戒指本身沾上了火种,我体内有极致火焰的力量能够克制那一丝火种,所以我是能感受到差别的,这绝对不是我的储物戒指。”
“你的意思是戒指被掉包了?”弱轻蹙起来了眉心,她喃喃道:“难道说是我分神留在临仙山,无暇顾及这边的时候被偷的?”
“蠢货,这么久你们居然都没发现!”
江蕊平听到她分析起戒指被换走的时间来,也没有弄明白是谁拿走了戒指,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弱轻并不服气,她指了指沈素:“你都说了戒指是留给沈姑娘的,难道让我们滴血认主探查戒指里的东西来辨认戒指真假?你是能感受到火种,我们又感知不到,卫仙子都说了无论是外观还是空间灵气都一模一样,你与其在这里骂我们,不如反省一下你自己,怎么就让人有机会仿制你的储物戒指!”
她们两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响,沈素都怕她们吵醒了江绪,她急忙拦在了两人中间,隔开了她们,这才问:“江师叔,你的戒指给过江谙吗?”
依着江谙的人品,沈素很难不怀疑到他头上。
回答沈素的不是江蕊平,而是卫南漪。
卫南漪陷入了一段短暂的回忆当中,她小声说:“我记得当初师父让我们学炼器的时候,最开始学的就是炼储物戒指,当时被拿出来做范例的好像就是师叔的储物戒指,因为师叔的储物戒指无论是外形还是空间布局上都很精巧,所以我和逸文,还有江谙都很了解师叔的储物戒指。”
那就没什么好猜的了。
沈逸文死了,卫南漪就在这,也就只剩下江谙了。
“好好好!我的东西都敢偷了!”
江蕊平气势汹汹地就往外走,沈素忙不迭拽住了她:“江师叔,你去哪里?”
她是明知故问,江蕊平还是回答了她:“当然是拿回我的东西!”
“晋金前辈,你陪我师叔一块去,千万别被人发现了,尤其是不能被江谙发现。”沈素反应很快,她指挥着身边看好戏的狐晋金,等着狐晋金答应了,这才好声好气地跟江蕊平说:“师叔,你也不用将东西都拿回来了,你留给他两件。”
江蕊平冷笑一声:“你什么意思?嫌好东西太多,准备扔他两件?”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素怕江蕊平质疑她的阵地,连忙摆着手:“我是说江师叔你在修仙界横行几千年,应当有些东西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你的东西的才对,那种东西你不妨留给江谙,他要是敢用,那就是他行窃的证据。”
江蕊平要是死了,江谙拿着那些宝物,大可以说这些东西都是传承之物。
可江蕊平要是没死,江谙再拿出那些宝物,那他就是个小偷。
“那我想想。”江蕊平陷入了沉思。显住富
她还没想起来呢,狐晋金就说了:“她有颗火破珠,当年烧过三白,还有颗风破珠,跟火破珠一块用,差点烧了我们整个圣地!她还有根幽冥链,那是魔宗的镇宗之宝,她从魔宗宗主水峰手里抢过去的,整个魔宗都认识幽冥链,当初她就是靠着幽冥链破开了我的天赋能力……”
狐晋金每说一个字,江蕊平的脸色都能难看一分,她不等狐晋金说完就恶狠狠地瞪了眼狐晋金:“老狐狸,不要这么记仇。”
狐晋金干咳一声,他别过去头:“我也就记得这么多了,江长老不妨多给他留些东西,真要是只留这几样,难免他会心生防备。”
江蕊平轻嗯一声,伸手就揪住了狐晋金,带着他离开了江绪的篷帐。
至于她要如何找到戒指,在完全不惊扰江谙的情况下拿走她要拿走的东西,那就不是沈素该考虑的了。
江蕊平既然敢答应,她肯定有自己的主意。
“阿娘……”在江蕊平带着狐晋金离开后,那床榻上躺着的江绪倒是有了动静。
江绪迷迷糊糊动了两下,眼看着就要醒过来了,现在她们所在可是没有狐晋金的黑雾了,这会儿出去难免被巡视的弟子发现,江绪的篷帐不算太大,她们也无处可藏,沈素刚想动用卫南漪脖子上挂着的满星玉的力量,还没碰到满星玉,她就看到弱轻走到了江绪床边,以极其熟练的手法,半抱起江绪,朝着她后脖颈拍了一掌,刚刚有些要醒过来迹象的江绪又昏了过去。
那皙白的肌肤都被弱轻拍红了,她和卫南漪甚至都听清了那声响。
沈素愣了许久,在极度震惊过后,轻声道:“弱轻前辈,你日后要不还是下手轻些。”
第124章 清醒
“江师叔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渐暗的天色在沈素她们离开江绪篷帐的时候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 淡白的月光慢慢穿过了黑雾映衬在江蕊平脸上,照清了她脸上的笑意,还有眼底的畅快, 江蕊平一直都是尊冷面心狠的杀神, 难得的看她露出点笑意来。
江蕊平脸上有未散去的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软绵绵的, 失了锋利也断了杀意。
她看上去和善了些, 沈素也更敢跟她说话了些。
江蕊平转动着手中刚刚拿回来的戒指, 往上抛起又慢慢落回手心:“嗯。”
她没有否认她现在愉悦的心情,这倒是让沈素有些好奇, 她询问的目光落在了跟江蕊平同去的狐晋金身上。
狐晋金淡笑一声:“她在江谙身上种了人魂印, 她当然心情好。”
沈素并不知道什么是人魂印, 只知这是个术法。
她脸色变了变:“江师叔, 这样很容易打草惊蛇。”
江蕊平脸色沉了下来,卫南漪看情况不太对, 连忙在其中周旋:“师叔,小素她……”
“南漪, 她不信师叔, 你还不信师叔吗?”江蕊平笑意已经全然敛去,她在卫南漪住口以后,慢慢走到了沈素跟前,眼神并不凶恶,看清沈素满是坚毅,没有生出任何怯意的时候, 还多了些无奈, 她没好气地推了推沈素的额心:“沈素,我们都相信你, 你也要学会相信我们。你爹娘走的早,想必一直以来都习惯了有事自己承担,师叔可以理解你的习惯,但我们现在是一整个整体,你要明白入局的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渴望挣脱,你不仅要学会信任我,也要学会信任别人,你刚刚也说了,你人只有一个,一个人要怎样在秘境之前做完所有事的。”
“你聪明,我们愿意信你。”江蕊平眉心一点点蹙起:“可你师叔我也不笨,这人魂咒是以他自身灵魂为引,气息跟他灵魂气息一模一样,就算依着江谙的修为也发现不了的,我既然敢做就有把握让他发现不了,这术法只是让他肉身和灵魂日渐融合,在合适的时候引燃此术,他的灵魂和躯壳都会被火焰焚烧干净,尸骨无存,魂魄俱消。”
沈素落在袖口下的手还牵着卫南漪的手。
察觉到她的不安,那双手落在她手上的力道重了些,似是在提醒她,她一直都在。
沈素也知道她有一定的性格问题,她会对人产生依恋,可她依旧不会将心中事全盘托出,她习惯了一个人承担压力,接受失败和死亡。
江蕊平想必也忍了她很久了,沈素抿抿唇:“江师叔,对不起。”
江蕊平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是为了问责沈素,她只是忽然觉得沈素这些年的日子应当也不会太好过,她有些别别扭扭的,软乎乎地腮帮子微微鼓起来一点:“你并不是无人可靠。”
弱轻定睛细看一番江蕊平,很是诧异地道:“江蕊平,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样矫情的话。”
弱轻的惊叹声传到耳边,江蕊平就更别扭了:“弱轻,你信不信我将你炼成个哑巴。”
江蕊平的威胁对弱轻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她眼睛微微一弯,满眼促狭:“好啊,你看沈吟雪活过来了,能不能原谅你对她的剑行如此恶劣的手段吧。”
“你现在的主人是江绪。”
弱轻轻笑一声:“可是我们还有几千年主仆情分在呢,不像你连个名分都没有。”
“……”江蕊平的威胁对弱轻毫无作用,她自己倒是被弱轻气得满脸通红,那雪白的小脸硬是被气出了血色。
沈素怕她两打起来,牵着卫南漪走得快了些。
在她们加快速度以后,江蕊平跟弱轻也没有继续再吵,她们追了上来,江蕊平将戒指抛给了沈素:“说好了的,里面的东西都给你。”
沈素握着手中价值不菲的戒指,好奇地问着江蕊平:“江师叔,你留给了江谙什么宝物?”
“没有刻意留,因为江谙早就将我最是贵重的几件宝物都从戒指里拿走了,幽冥链、火破珠、风破珠、莲诛剑……大概有七件宝物都是他一早就取走的,刚好都是我以前用的比较多的,我能控制我的储物戒指,可控制不了他的戒指,一旦强行抹去他和他储物戒指之间的牵引,一定会惊动他的,我也就没有刻意将东西找回来。”
那两颗珠子。
沈素握着戒指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原书中风破珠和火破珠是江谙死前交给余暮寒的,没想到这两颗珠子最开始的主人都是江蕊平,而且哪怕是江蕊平取回了戒指,那两颗珠子还是按着原本的故事走向,留在了江谙那里。
这样也好。
轻易碰余暮寒的东西,天道可能会补给他更好的东西,倒不如将珠子留给他,她们了解珠子的特性,可以提前想应对之法。
“江师叔,十二璃破珠每颗都威力非凡,你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江蕊平怪异地望了眼沈素:“你不是湖妖吗?你根本就不怕火破珠的力量,这东西还是烧有毛的妖物比较好用。”
江蕊平满脸真诚,狐晋金再次被戳中了痛处。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当即加快了脚步,显然不太想再跟江蕊平聊下去了。
沈素连忙拽着卫南漪追了上去,顺手就将江蕊平给她的储物戒指戴在了卫南漪手上。
卫南漪看着手上突然多出的戒指,眉尖微微皱起:“小素,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师叔给你的。”
沈素晃了晃她那只戴着扳指的手:“我有,可夫人没有,江师叔既然给我了,那我现在给夫人也是我的自由。”
卫南漪原本储物物件早就落在了江谙手中几十年,里面的灵宝丹药怕是早就被搬空了,物件应当是被他毁了。
沈素之前就想给卫南漪找个储物戒指,江蕊平既然送来了一个,那就该给卫南漪。
江蕊平也看到了,她本就偏爱卫南漪,沈素愿意把储物戒指给卫南漪,她肯定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她就是觉得怪:“我的东西不够好吗?”
有的人花了上千年的时间再图谋她的宝物,甚至将她从前赠给卫南漪的东西都掠夺走了。
可现在有的人得到了她的家当,还没有将到手的宝物捂热就送了卫南漪。
弱轻眼眸微微眯着,打量着沈素:“不是你的东西不够好,是人家愿意给卫仙子最好的。”
不好,沈素还不见得会给卫南漪呢。
——
狐晋金对回圣地的路最熟,他一路冲在最前面,沈素和卫南漪紧随其后,江蕊平和弱轻落在最后,目光追着沈素始终牵着卫南漪的手上,思绪各异。
她们在雁碧山一路狂奔回了狐族圣地,刚刚踏进狐族圣地,狐晋金就解开了藏匿术,身形一顿消失在了她们眼前。
江蕊平扁扁嘴:“老狐狸真是小气。”
她都没有继续讨厌他们妖物了,狐晋金倒是跟她矫情上了。
弱轻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她搭住江蕊平的肩,朝着前方指了指:“老狐狸走了,小狐狸来了。”
沈素她们顺着弱轻所指看过去,原来是感知到她们回到圣地,特意找过来的狐三白和狐柔,狐柔后背还背着狐碧娘。
狐三白白日里跟她们分开的时候,还是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会儿笑容满面,就连牙花都笑出来了,他率先冲了过来,一脸激动地握住了沈素的手腕:“首领大人,成了成了!小柔不惦记找余暮寒了!她也不乱认娘了!”
这话有点奇怪。
在他说完以后,狐柔也背着狐碧娘过来了。
“沈……道友……”狐柔不张口的时候就是只性感妩媚的漂亮狐狸精,这一张口会露出两分痴傻了,可今日倒是怪了,就算是张了口,那脸上的春意也没有减弱,最关键的是她刚刚靠过来,沈素她们都嗅到了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沈素将早上江蕊平信口胡诌,她跟着应和的话想了起来。
她惊异地瞥了眼狐柔身后的狐碧娘。
狐碧娘趴在狐柔身后,她看着有些精神萎靡,没有几分力气,双手只是无力搭着狐柔的肩头,完全是依靠着狐柔双手托着她腿侧,这才勉勉强强挂在了狐柔后背。
根根皙白的指尖落了些水光,微微泛着些银白的光泽。
气息也不太稳,呼吸时有时无,微微阖着眼眸,在听到声音的时候这才勉强睁开了一点。
眼中有散不尽的春潮。
她身上的衣裳也不能说穿得太好,雪白肌肤从歪歪斜斜的外衣下挤出来一点,那雪白光润的肌肤上满是些细碎的红痕,隐约能辨认出两个牙印,青丝微乱还有些湿意,紧紧贴着她柔白的脸颊。
可能是感受到注视的目光了,狐碧娘脸贴得狐柔背更紧了一些,脸上也浮出了浓色的红。
她是恨不得将她自己埋了。
沈素是恨不能装成个瞎子。
她也不傻,哪里能看不出这是发生了什么。
沈素欲言又止,卫南漪余光瞥了眼沈素,带着她朝后退开了半步,也顺势挣开了狐三白的手。
江蕊平看她们退,自己也跟着退了半步。
弱轻倒是没有觉察到什么,她吸了吸气:“好香啊。”
在她声音落下后,狐碧娘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起来,她搭着狐柔双肩无力垂落到狐柔前胸的都在微微发颤。
她尴尬,沈素也尴尬。
沈素轻轻咳了两声,睨了眼弱轻,这才跟狐碧娘说话:“碧娘,你咳咳……不是该在洞中休息吗?”
狐碧娘在沈素跟她说话的时候,脑袋终于是抬起来了一点,她却没有看沈素,而是满眼无奈地看着背她的狐柔:“她……”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完整话。
狐三白终于是看不过眼了,他主动帮狐碧娘说了:“我让小柔来见首领大人你,让首领大人看看她现在好转的情况,她非要带着碧娘一起,说什么不能跟娘分开,分开了怕忘……”
他每说一个字,狐碧娘的头就会低一分,最后又回到了整张脸趴在狐柔后背的状态。
弱轻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她捂着唇,实在是没忍住心中惊讶,望着狐柔的眼神怪异极了,手不自觉地推了推身侧的江蕊平:“她是不是傻?”
狐碧娘困得都挣不开眼了,她不让狐狸休息,倒是把狐狸背出来见人了。
江蕊平斜了眼她:“你还真说对了,她就是只傻狐狸。”
“你怎么骂她……”弱轻刚想指责江蕊平,可话还没有问完,果然发现狐柔虽然生得美艳无比,可那荡漾春水的眼眸还透着几分憨傻,她咽回去了原本的话,嘀咕一声:“天道为了帮天命之子往上爬,挑灵根还真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一路上她也知道了狐柔的身份,倒是不知道狐柔是个傻子。
她这看着傻乎乎的狐柔,实在是忍不住心中怒意。
沈素叹了口气:“哪里是天道挑的,这些新灵根分明是余暮寒自己挑的。”
原本的十二灵根只有岑茵和竺仙儿两只妖,其余十人都是人修,毕竟余暮寒是人,他身边的女子还是人修占比更多。
按着天道的逻辑来算的话,应当还是会给他补上人修,可余暮寒这些补上的新灵根大多都是妖物,就连阮桐都是异变出来的半妖,而妖物最大的共性就是美艳妖娆,大部分女妖看起来会比人修女子多一分情调。
她从余暮寒对乐羡和邬绣的态度就看出来了。
余暮寒好色,甚至过于自信,觉得这世上女子都该围绕着他转。
弱轻也明白沈素若有所指,她将狐柔审视一番,由衷赞叹:“长得确实是好看。”
可再好看,也改变不了狐柔现在痴傻的现状,而且狐柔一早就心有所属。
江蕊平忍不住骂了声:“禽兽不如的东西。”
狐柔似是也察觉到了她短暂的迷失,她抓着狐碧娘腿侧的双手都很紧,生怕松开些她就会再度认不清心上人,她现在傻得厉害,头脑中装不进太多事,只能记得住眼前的,不断抓紧狐碧娘,倒也不是故意将这样的狐碧娘背出来,带给她窘迫的。
说来也是要怪狐三白,非要将狐柔带出来。
不过她们也确实是需要看一下狐柔的情况来断定心中猜想,沈素好容易压下了满心惊异,她指了指狐碧娘,问着狐柔:“狐柔,她是谁?”
“娘!”狐柔高声应了声,又亮又响。
狐碧娘在她喊完,脑袋将狐柔贴得更紧了。
这样的称呼,狐柔是无知无觉,她背上的狐狸是又羞又急又没有办法责备她。
沈素摸了摸鼻尖,问道:“狐柔,余暮寒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狐柔抱着狐碧娘的手颤了颤,那双手将狐碧娘越捏越紧,她艳色的瞳孔中浮出细薄的泪花,唇瓣微微张合:“疼……娘……疼……”
她这一喊疼,狐碧娘也顾不上羞怯了。
她强撑着身子,指尖轻轻落在了狐柔唇瓣上,狐柔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口吮住了狐碧娘伸过去的手指,她眼中泪花还在增多,可嘴上倒是不喊疼了,狐碧娘也跟着有些难受:“圣女大人从刚刚就一直这样,我让她认我是谁,她就会喊疼……”
这也不是狐柔在喊,盛清凝她们也喊。
意识和命运的抗争很痛苦。
不过狐柔已经记起来了狐碧娘,她应当是已经完全变心了才对,可……沈素忽然想起她通过灵眼在余暮寒身上看到的十二颗灵珠,狐柔的珠子并没有消失,而是光芒在减弱,逐渐变得黯淡。
看来弱轻说得不对,她先前的猜测也不对,就算是变心,她们也不会彻底逃离灵根局,只是随着自我意识的觉醒,她们有了改变自己原本故事的资格,像前世的水泞可以选择为了江绪死,而不是顺从命运为了余暮寒死。
在自我意识觉醒以后,她们和余暮寒之间的联系就会减弱,也就不再是他的牺牲品。
那种时候再杀了余暮寒,她们应该就不会出事了,这个灵根局也就破开了。
所以余暮寒得死在十二颗珠子光芒黯淡下去的时候。
觉醒……那看来爱意不是在拯救她们,而是赋予她们抵抗命运的勇气,不断挣脱逃离操控的过程是痛苦的。
归根到底,她们都得自救。
沈素将心中的猜测跟卫南漪她们说了一遍,卫南漪和江蕊平想起盛清凝和冯银越,心中都堵了一口闷气。
狐三白一听自我意识的挣扎要承受痛苦,连忙叮嘱着狐碧娘:“碧娘,你多哄着小柔些。”
他倒是只心疼狐柔,沈素看狐碧娘现在要更需要人哄着点。
“狐长老,你将她们送回去吧。”沈素已经看到狐柔的状态,心中也大概有了底,她安抚着狐碧娘:“碧娘,你好好休息,她既然能清醒过来就不会轻易迷失。”
狐三白没有亲自将狐柔和狐碧娘送回去,而是找来了别的狐狸送她们回去。
在她们都走后,狐三白望向江蕊平的眼中多了渴望。
“江长老,你擅长炼丹,你可有什么丹药能够让小柔恢复神智,她总这样痴痴傻傻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都不用他说,江蕊平白日里见到狐柔后就在琢磨了。
她面色有些凝重:“妖一旦被炼制成妖傀,灵魂会被封禁部分,心神就会慢慢被剥离,最后达到心智不全,完全听命于人的地步,世上能补灵魂的灵宝只有十二璃破珠的灵破珠,有了灵破珠我再给她炼制一点养魂丹,再靠着灵生丹的滋养应该就能好。”
"丹药我随时都能炼,可沈素之前说过灵破珠在余暮寒手里,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有办法明抢他的东西,所以还得找人去骗过来。”
江蕊平还是很可靠的,在沈素跟她说清楚心中谋划后,她做事也稳重周全了起来。
江蕊平倒是提醒她了,冷茹现在痴傻的根源是因为禁术燃烧了灵魂,那江蕊平的法子能让狐柔恢复神智的话,冷茹是不是也能好?
沈吟雪的命也欠在灵破珠上。
灵破珠,她们势在必得。
想要从余暮寒手中骗灵破珠,那肯定还是他的灵根最好下手,最为理想的人选就是天妻白箬衣,可是她们都跟白箬衣不熟。
卫南漪出事的时候,白箬衣都还不是盛清凝的弟子。
弱轻以前跟着沈吟雪,现在跟着江绪,她虽见过白箬衣几次,但离能够求她办事的地步还差得很远,更何况她不是很喜欢白箬衣。
沈素就更不用说了,她至今也没有跟白箬衣正式打过交道。
江蕊平倒是见白箬衣的次数比她们多些,可也没有多熟,最理想的还是让盛清凝去开这个口,可是盛清凝现在都在局中。
“小素,你刚刚不是说想到帮清凝挣脱的办法了。”
沈素承认她心中是有点想法的,可也不见得管用,现在也只有去试试了。
她点了点头,在离开前特意是叮嘱了狐三白一声:“狐长老,灵根局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还请你亲自去跑一趟,去羊族、虫族,还有鸟族跟他们的族长再说一遍,要善于利用她们心中所在意的东西来刺激她们意识清醒,不要一直困着她们,那是没用的,到时候出了事,依旧会成为余暮寒的牺牲品。”
妖族的大长老原本就是为了压制嗜血成性的族长而存在的并肩妖,艳霄和蘅苒原本就比她们族长心肠柔软许多,在意的也会更多些,亲情、爱情、同族情……总会有一样是她们无法割舍到愿意饱尝痛苦去跟命运抗争的,最不好办的还是竺仙儿,她是原灵根,故事更是一见钟情,还是擅长杀戮的妖族族长,她心肠可比皈苍硬多了,原书中羊族整族都牺牲给余暮寒铺路了,不过原书中皈苍好像没有试图唤醒过竺仙儿。
只希望皈苍跟她的祖孙情能够将她唤醒几分。
狐三白也知事情严重,自是不敢推辞,急忙应下后去办了,而沈素她们在狐三白走后也就去帮帮盛清凝了。
——
狐洞内的结界里一根根木桩被立了起来,围成了一个圆。
木桩圆阵中摆放着一个个稻草人,昏睡的盛清凝被放在了稻草人中心。
卫南漪站在圆阵外,柔白的双手左右交错,慢慢结印,一颗颗灵石被她抛向了圆阵,灵石以极快的速度跟圆阵外的木桩融合,渐渐的木桩变做了一根根粗壮的玉石柱,在玉石柱出现以后,整个圆阵出现了玉白色的光芒,光芒逐渐覆盖住了整个圆阵。
光芒中蕴含的灵气让稻草人活了起来,它们挨个从地上爬起来,在圆阵中慢慢活动着僵直的四肢,看着僵硬又迟钝,每动一下还会有碎草根落下来。
卫南漪看着动起来的稻草人,冲着江蕊平喊了声:“师叔,血。”
江蕊平寒着一张脸,她割开了手掌心。
卫南漪食指指尖在她手心轻轻一点,一颗颗血红如珍珠的血滴就从江蕊平手心浮了出来,在卫南漪的控制下慢慢朝着圆阵飞去,它们穿过了圆阵的玉白色光芒,钻进了阵中,朝着稻草人而去。
随着一颗颗血红珍珠钻入到稻草人身体中,它们根根枯草编织而成的身体也发生了改变。
枯草竟是慢慢变化出了细嫩的肌肤,皮肤白的厉害,苍白好似落雪,轻轻一捻都能落下久久不散的红痕。
在整个身躯都被白净到失血的肌肤取代以后,稻草人的头也发生了变化,两颊微微有些盈满小肉的美人脸慢慢取代了稻草人丑陋还辨认不清的容颜。
当圆阵里站满一模一样的人后,弱轻没憋住笑出了声:“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江蕊平。”
那稻草人幻化的美人正是江蕊平。
江蕊平脸色很是难看,她压着脾气,问着沈素:“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沈素点了点头,很是认真地说道:“夫人说过盛宗主很在意江师叔,一直来都很尊敬江师叔,她既然被余暮寒影响想要伤害江师叔,那我们就让她杀,希望用江师叔的死能够唤醒盛宗主的意识,能够让她从命令中挣脱出来。”
这个主意她还想了许久呢。
本来她还在担心幻术能不能骗到盛清凝,结果卫南漪听了她的想法以后就说用灵显迷魂阵,幻术远远没有灵显阵法来得真实,光是这些木桩还有稻草人,她都带着林水嫣她们准备了许久,只希望能够对盛清凝有用,不然她们就是在做无用功了。
“死江蕊平。”弱轻几乎压不住嘴角了,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圆阵里站满的江蕊平:“我没见过,我可得瞧瞧。”
江蕊平几乎被气笑了:“她那是尊敬我吗?她那是贪图我身上的修炼资源!”
她刚刚听到这个主意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可卫南漪当真是相信沈素极了,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沈素的主意,甚至还帮着沈素出谋划策把计划更完善了些,因为觉得盛清凝精通幻术,她们用幻术很容易被识破,这连灵显阵都搬出来用了。
江蕊平倒是觉得幻术更好用,她来用也不一定会被识破,最重要的是她不用看着几十个稻草江蕊平在她眼前晃悠。
江蕊平这一说,倒是提醒沈素了。
沈素急忙提醒着卫南漪:“夫人,实在不行利诱也行的。”
“好。”
江蕊平听到有人应得飞快,差点咬到舌头:“好好好!非常好!”
卫南漪面对沈素怕是说不出好字以外的话了。
什么都好,下次问她要命是不是也能说好。
听到江蕊平愤然的声音,沈素顺着声音望向了江蕊平:“江师叔,你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吗?”
当然不好!
江蕊平心中是这样想的,可话倒是说不出口了。
她很清楚这并不是个损招,按着盛清凝的秉性说不定还真能有点用,可她看着那几十个江蕊平站在圆阵里,实在是觉得别扭,江蕊平别过头去:“嗯,还不错。”
江蕊平都说不错了,那盛清凝应当是有希望醒过来的吧。
沈素偷偷松了口气。
卫南漪在最后一颗血珍珠融进稻草人以后,慢慢收回了手,再次抬起的时候,掌心已经多了些细碎的金光,她将掌心金光朝着圆阵里轻轻一抛:“清凝,醒来。”
圆阵中还昏睡着的盛清凝慢慢睁开了眼睛,在盛清凝醒过来以后,稻草江蕊平之一也就走向了盛清凝,她们所看到的是一个个稻草江蕊平,而盛清凝所看到的并非是这样的,每一个稻草江蕊平代表的都是机会。
盛清凝杀死江蕊平的机会。
它们在靠近盛清凝的瞬间都会幻化成出崭新的场景,由卫南漪操控的场景。
圆阵中的画面开始改变了,几十个稻草江蕊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江蕊平和盛清凝,她们出现在了临仙山上,‘江蕊平’坐在石板上,血肉跟石板长在了一起,苍白的面上露着一点绝望,她慢慢张口:“清凝,你真要杀我吗?”
盛清凝怔愣不已地望着‘江蕊平’,她朝着‘江蕊平’伸出了手:“师叔,你怎么……”
她是想关心‘江蕊平’的,可当靠近‘江蕊平’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来了一道声音,那道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重复地让她去杀死‘江蕊平’,关心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盛清凝手中就多了一把短刀,短刀扎破了‘江蕊平’虚弱的身躯。
鲜红的血液沾满了短刃,浓郁的血腥味钻入了鼻尖,几滴温热的血液溅上了面颊,几乎烫伤了盛清凝,盛清凝尖叫一声,甩开了短刀。
“师叔,不会的不会的。”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脸,在指尖也被血迹染红的瞬间,失控地又拿起刀在‘江蕊平’身上猛地又插了几刀。
……
弱轻原本是看好戏的心态,可当盛清凝真的拿刀刺向‘江蕊平’的时候,她不再能笑的出来了。
她跟着沈吟雪那么久,盛清凝刚入临仙山就见过她了,她知道盛清凝有多敬重江蕊平,江蕊平可以说一直都是她努力修炼的目标,她没想过当宗主,一直想的都是当个厉害长老。
她扫了眼江蕊平,露出了几分关心:“江蕊平,你还好吧?”
江蕊平没有太过于震惊,盛清凝会杀她,在她的预料之中。
倒是面对弱轻的关心,她冷哼了一声:“你们仙人做事不是一直都如此不讲理嘛,从不将俗世人的意向当回事,清凝会杀我不也在你们的控制下。”
弱轻眼神落寞了几分:“我是剑,不是仙了。”
……
在盛清凝补上刀后,这个稻草江蕊平也就毁了。
卫南漪面色难看,她重新控制起第二个稻草江蕊平,这次不是在临仙山顶上了,而是在处院子里,‘江蕊平’手中拿着一颗颗暗红色的珠子,正是在临仙山打岑茵的珠子,她笑着冲盛清凝招了招手:“清凝,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禁邪珠吗?”
盛清凝还沉浸在上一段杀死‘江蕊平’的震惊中,忽然间看到个活着的,还是满面笑容的‘江蕊平’,目光有瞬间的怔愣。
她顺着‘江蕊平’的指引,慢慢朝着‘江蕊平’靠近。
盛清凝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江蕊平’手中的珠子是何物,她脚下的步子快了些,她在瞬间握住了禁邪珠,还没有从得到宝物的惊喜中挣脱出来,她的手就握住那串红珠子,在瞬间穿透了‘江蕊平’的腹部……
盛清凝不可置信地抽回了手,她看着指甲缝中属于‘江蕊平’的碎肉,伸手抓向了自己的脖颈,在瞬间落下一道血痕:“师叔……疼……清凝疼……”
“清凝!”卫南漪没有想到盛清凝会伤害她自己,她结印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圆阵中的场景不再变化,盛清凝浮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江蕊平沉下声:“南漪,继续。”
“可是……”卫南漪深深地望了眼圆阵中盛清凝,她细长雪白的脖颈上落下了一道特别明显的抓痕,她眸光微微颤动:“好。”
卫南漪分得清主次。
盛清凝对灵显阵显露在她面前的一切都有反应,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停下来。
接下来是第三次……看着圆阵中的稻草江蕊平一个个被盛清凝杀死,无论是控制阵法的卫南漪,还是看着自己被杀的江蕊平脸色都越来越难看,弱轻则是渐渐有些麻木,她扁扁嘴,跟这场内唯一注意力还在阵外的沈素说:“我先回去了,我不能脱离裕灵剑太久,而且要是小绪醒了找不到我也该生疑了。”
“弱轻前辈。”
沈素还记得刚刚听到她主意的时候,弱轻是兴致冲冲的。
她分明期待江蕊平被杀死的,可盛清凝捅‘江蕊平’第一下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想看了。
弱轻苦笑一声:“我好像也没有多恨江蕊平。”
她消失了,可盛清凝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沈素也不知道一遍遍去杀死自己在意的人是什么感觉,只是在第二次杀死‘江蕊平’以后,盛清凝每一次被迫对江蕊平出手,她身上就会出现新鲜的伤口,伤口一次比一次深,每一道都是她自己落下的。
当然这并不是盛清凝一个人的考验,随着被杀死的‘江蕊平’越来越多,盛清凝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卫南漪控制阵法的手都开始发抖,气息也越来越乱。
杀死在意人需要勇气,看着亲师妹杀死亲近的师叔也需要勇气。
沈素喊了声卫南漪:“夫人,停下来吧。”
她觉得盛清凝已经有些清醒过来了,可最开始对沈素提议意见最大的江蕊平倒是坚定了起来:“南漪,不准停。”
在盛清凝第二十一次杀死江蕊平的瞬间的,盛清凝的指甲穿透了她自己的脖颈,源源不断的鲜血顺着指缝落下,染红了她整条手臂,她眸光开始一点点涣散,整个身躯因为在承受极大的痛苦,控制不住颤意:“不……不杀……”
因为戳破了喉咙,她声音哑得厉害。
卫南漪放下了控制圆阵的手,她朝着圆阵冲了过去,在瞬间抓住了盛清凝想要杀死她自己的手。
她将盛清凝的手拔了出来,在瞬间给她止住鲜血,喂着她吃了两颗凝补丹,抱住她发抖的身子,轻轻唤了声:“清凝。”
盛清凝眼前蒙着一层血雾,颗颗泪珠裹挟着鲜血落下,她脸上印上了两道明显的血痕,她目光慢慢重聚,在看清卫南漪脸的瞬间,怔了怔:“原来……原来绪儿说得是真的啊。”
她在这一刻好像又属于她自己了。
不再是只想着杀死江蕊平,在看到朝夕相处的师姐衰老些许的容颜时回味了过来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
盛清凝抓住了卫南漪的袖口,满手鲜血染红了卫南漪雪白的衣角:“疼……师叔,疼……”
她几乎掐断了她自己的生机,又怎会不疼。
盛清凝是带着一身伤痕在卫南漪怀中昏过去的,沈素走上前拥住了因为师妹重伤而发颤的卫南漪:“夫人,没事了。”
江蕊平冷眸盯着圆阵中的三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次次杀死的感觉并不好受。
那张脸没有太明显的神情变化,手指无意识地攀上了肩头:“你活过来好不好?”
第125章 喜水
盛清凝伤得好像是太狠了些, 昏迷了整整一晚也没有醒来。
江蕊平口上没有说心疼,但整晚都守在了盛清凝床前。
卫南漪更是寸步不敢离,在卫南漪的口中沈素也慢慢知道了她和盛清凝之间的情谊,
江蕊平当年捡回去了卫南漪, 赠给沈吟雪做弟子以后,门内长老就以宗主应该广纳弟子为由, 又让沈吟雪收了江谙和盛清凝为徒弟, 不过沈吟雪答应的并不快, 其中差个数十年,所以江谙比卫南漪要小上数十岁, 而盛清凝则是小卫南漪差不多百岁。
她入门的时候, 卫南漪早已崭露头角, 已经是门内天骄, 颇具名声。
盛清凝没有野心,加上卫南漪大师姐名头那时候已经初步稳固, 她和盛清凝之间是没有竞争的,盛清凝对她一直都很恭敬, 还常常缠着她替她问江蕊平要宝贝, 她是有点贪心,可在人人都想要修炼资源的修仙界,明晃晃的贪婪反而看着可爱些。
说她没心没肺,可她也有体贴的时候。
她知道沈吟雪忙碌,还得对门内弟子公正,所以很少朝着沈吟雪索取什么, 从来都是缠着江蕊平的。
江蕊平本就是个孤僻且宝物多的人, 门内除了卫南漪也没有不想她手中宝贝的人,只是盛清凝比她们明显, 也比她们懂得争取,这并不是什么缺点才对的。
卫南漪是喜欢这个师妹的。
不过以前的卫南漪,本就太多东西能称作不喜。
阮逾端着一杯杯清茶进来的时候,卫南漪还是满脸愁云地坐在盛清凝床前,沈素则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后,而江蕊平正躺在另一张榻上,睁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半树妖双手微微抬着,双掌之间连着平整木板,木板上正放着三杯清茶。
她眸中灵光一颤,那木板就分了叉,一根根细软的树藤卷起来了茶杯,分别送进了沈素三人手中,等着她们都接住了茶杯,阮逾这才说:“宗主大人,狐长老过来了,说是跟人修会谈的时辰要到了。”
终于到了。
沈素断指腹摩挲着茶杯,慢慢站起来了身。
她伸了伸腰肢,舒展开身体,冲着卫南漪说:“夫人,你留在狐族陪着盛宗主就好,我自己去就好。”
卫南漪摇摇头,她跟着沈素站了起来,求助的目光刚刚递给江蕊平,江蕊平就从榻上下来了。
她眼眶微微有些红,苍白的面容更惨淡了几分:“这里有我,南漪放心去吧。”
“夫人。”
沈素觉得江蕊平现在的状态看着也不算太好,可能也需要有人盯着,可江蕊平已经走到了盛清凝床边,她挤开了卫南漪,在她床边坐了起来,沈素只能将话又咽了回去。
江蕊平从来就不是什么柔弱之辈。
她沉吟片刻,忽然张口:“沈素,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昨日里不是还有四大妖族不愿意听命于你吗?我跟你去也好震慑他们一二。”
江蕊平心有顾虑也很正常,可她要是跟过去了,震慑住的可就不止是其他四族了。
那些人修没见过沈素,可都是认识江蕊平的。
尤其是江谙。
江谙现在应当已经发现戒指不见了,江蕊平现在现身,岂不是不打自招,明晃晃地告诉江谙,戒指被她们拿了回来。
依着他们对江蕊平的害怕程度,要是知道江蕊平在雁碧山,就算是有什么恶念怕也不敢再行动了,那沈素还怎么将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还是让江谙以为江蕊平还在临仙山一心求死的好。
“江师叔,你现在还不到露面的时候,绝对不能暴露在江谙眼前,会谈的事你不必忧心,熊族,虎族现在都没了族长,狼族和水族一直都是顺势而为,现在有四族完全支持我做雁碧山的首领,我相信他们不敢在外面点出我的身份,更何况……这雁碧山的妖都服食过镜湖灵水,我对他们有血脉压制,他们身上还有你种下的禁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江蕊平被沈素说服,她没有再坚持跟过去。
她决定留下,继续守着盛清凝醒来。
在离开盛清凝休息的狐洞前,卫南漪从戒指里取出一根精巧的银链递给了沈素:“小素,你戴着这个。”
掌心的银链很精巧,细细的一根可只要凑近看会在上面看到些很繁琐的文字,沈素不懂文字的含义,可光是看看也觉得这银链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更何况这还是从江蕊平储物戒指里拿出来的东西。
她将银链提起,好奇地问着卫南漪:“夫人,这是什么?”
江蕊平回过头,斜了眼她:“你难道要一眼就被人修看出来雁碧山的首领是个弱小金丹不成?”
她是这银链原本的主人,她自是比沈素清楚银链的妙用。
“这是断灵链也是能够完全遮盖住身上修为的灵器,你只有金丹巅峰的修为,纵然是两重妖身到了些分神境修士跟前,修为还是难以隐藏,他们个个都是实力强劲的宗门长老,你将修为暴露在她们眼前难免被人看轻,有了这条断灵链就不一样了。”卫南漪轻轻笑着,她伸手替沈素将银链戴在了手腕上,指尖蹭过腕间一点皮肤,落下些温热:“小素,你将断灵链戴好不要取下来,就算是碰上了分神境以上的修士也很难看清你的修为,而且……你如果遇上危险,这断灵链也能救你一次,它用在你身上是遮蔽修为,落在仇人身上可是能够短暂压制对方修为的宝物。”
怪不得人人都在想江蕊平的东西。
她分明说江谙将她最好的宝贝都取走了七件,卫南漪还能随手拿出这样好的东西。
沈素痛快地收下了手链,又叮嘱了两句阮逾,这才带着卫南漪朝外走。
狐洞到外面要走过一条黑漆漆的甬道,就算是有灯火照明也依旧会有些昏暗,在穿过这条甬道以后,她们就要去见人修,见江谙。
沈素还从未跟江谙打过交道。
她们素未谋面,但沈素将他恨之入骨。
沈素紧紧抓住了卫南漪的手:“夫人,待会儿见到江谙,你可一定要稳住心神,不要在这种时候犯糊涂。”
卫南漪反手握住她的手,拽着她慢慢停了下来。
她端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沈素:“小素,你是在叮嘱我,还是叮嘱你自己。”
卫南漪又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话沈素就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分明一切都规划了个清楚明白,就连到时候该如何如何去做都在脑海中演练了一次又一次,可现在踏上了去见江谙的路后,她心口却有一个声音在喧嚣,鼓励着她去杀死江谙。
沈素一直以来都很善于稳定情绪,就连站在离江谙篷帐不足十米的距离,她还能再面对江蕊平质问时,认真跟江蕊平她们讲清她的计划,也能在江蕊平想要杀死江谙的时候劝住她,可轮到了她自己又不一样了。
一想到待会儿她就要和江谙面对面接触,甚至要跟他坐在一起说话,她身体中的血液就不受控制地燃烧了起来。
她想杀了江谙。
这样的念头折磨了她二十年。
沈素知道卫南漪并不需要她叮嘱,卫卫南漪比她冷静很多,也比她平静很多,她早已将江谙当做了该死之人,而不是仇人。
她对江谙已经没了什么浓烈的情感。
不是恨意泯灭,杀意消减,只是觉得江谙那种人不配被她放在心上。
“小素,他迟早会死的,不差这一时。”
卫南漪左手安抚地摩挲着她的手心,右手将她的手越握越紧。
沈素沉闷地点了点头。
卫南漪往她怀中靠了靠,沈素只觉得掌心微微发烫,在白光闪过以后,刚刚还牵着她的美人已经变成了一只柔白的小兔子。
小兔子只有她掌心般大小,四足挤在她手心,整个松软的身躯缩在她手心,雪白茂密的兔毛在她掌心每一寸肌肤上轻扫,软绵顺滑,叫人爱不释手。
小兔子眼眸泛红。
眸中的血红衬得毛发更为雪白,抬着头望她的时候无辜又可怜,脑袋上两根长耳朵微微伸长,似是有意落在了沈素手腕上,腕间的肌肤比掌心肌肤更为敏感些,小兔子毛发刚刚搭上去就惊起了一点热意。
这是只曾经让沈素爱不释手,日日捧在手心,放在怀中的小兔子。
以前总是想着要再摸摸小兔子,等着小兔子再次靠在她手心了,沈素又有点晃神:“夫人,你怎么突然变成兔子了?”
沈素有些习惯性地咬破手指要给卫南漪喂血。
还没有咬破,小兔子的嘴唇就蠕动了两下:“小素,你可是气糊涂了,我要是以人身跟着你去,那岂不是很快就会被发现身份了。”
人修那边跟妖修这边不太一样,她们很多人都跟卫南漪有很深的交情,不是受过她恩惠的,就是跟她结下仇怨的,就算是遮着面作用也不大,肯定还是会被认出来的,所以卫南漪当然还是化身成动物,藏在沈素怀中跟着沈素过去更好些。
沈素是因为马上要见江绪生起来了诸多不安,竟是连最重要的事都忽略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白毛小兔子捧得高了一点,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兔子耳朵。
离得近了。
沈素这才发现小兔子红红的眼眸没有像以往一样,虽是灵动,但没有焦点。
掌心的小兔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淡红色的瞳孔中印着她精细的五官,眼中竟是透着些柔情。
沈素有些困惑,她改为了两只手捧着小兔子,几乎将小巧的白毛兔捧到了她眼前:“夫人,你好像看得到我!”
小兔子的三瓣嘴都不由地有了弧度:“嗯,多亏了小素,现在不是只瞎掉眼睛的小兔子了。”
她又忘记了,现在的卫南漪灵根修复了。
卫南漪本就强悍,有了灵力能够动用术法了,她自然会有办法压制妖魂,就连妖身都能随她心意变幻了,那能看到她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那卫南漪是不是因祸得福,有了上百重妖身了?
可卫南漪始终是人修,她应当没那么愿意接受这些妖身的。
沈素眸中有了些忧愁,她用额心抵住了小兔子的额心,认认真真地说道:“夫人,我会想办法替你摆脱妖身的。”
“小素。”卫南漪就算是只软乎乎的兔子,说话的声音依旧轻柔低缓能够带给沈素最大的抚慰,也能让烦躁的心慢慢回归于平静:“我以前是不太喜欢这些妖身,因为这是江谙强加于我的,可现在我倒是觉得这些妖身还不错,平白增加了我的力量不说,还让我的心离你更近了些,你也是半妖,我也是半妖,我知你,你知我,我当初劝你接受妖身,现在也能劝我自己接受妖身,这对于我来说不再是份痛苦,而且你很喜欢兔子不是么。”
怎么又是这句?卫南漪一定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癖好了。
沈素还在无声叹息,被她碰到眼前跟的小兔子,忽然伸出舌尖在她额心舔了舔,十分亲昵。
轻软微热的舌尖在沈素额心落下濡湿的水痕。
小兔子的舌尖粉粉嫩嫩的,很像是桃花瓣上的颜色,小小的绯色原本都藏在三瓣嘴下,在舔过她后,浑身发毛窃取了唇齿间藏住的绯色,桃花瓣的颜色染坏了整只小兔。
沈素红了脸,忽然觉得卫南漪以为她有什么爱好也不是件坏事。
卫南漪待她极好,喜欢的都愿意给她,包括她自己。
额心柔软的触感久久不散,还有股特有的香味。
沈素有些得寸进尺,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瓣:“夫人,亲这里好不好?”
她眸中有渴求,那份渴求在小兔子红润的瞳孔里印得清清楚楚。
“小素,你……”粉毛小兔子羞涩难当,她两根长耳朵耷拉了下来,遮住了一片绯色,可耳朵上的毛发反而更红一些,偏正的红色赶得上熟透的艳桃。
她是不太好意思的,可还是慢慢凑近了沈素。
在小兔子靠过来的时候,浓郁的香味很自然地钻入了鼻腔,灼热的气息也慢慢喷洒到了沈素整张脸上,脸上细弱的毛孔都在汲取那热息中含着的芬香。
沈素捧着兔子的手开始有些发抖,她几乎抱不稳兔子了。
小兔子感受到她的颤意,应当是害怕从沈素掌心跌落,小兔子前足在靠近她后,探出双足按在了她脸上,借着沈素的脸作为踏板,来支撑着柔弱小兔的身躯,在双足撑稳以后,慢慢凑近了沈素。
香喷喷的气息从小兔子身上冒出,飘进了鼻腔,沈素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她一时都分不清她是不是饿了。
柔嫩的触感很快就侵占了神经。
小兔嘴很小,粉舌就只有一点点,与其说是亲她,不如说是舔她。
小兔子的三瓣嘴周覆盖着厚厚的毛发,柔软的毛发抵在沈素唇边,顺着她唇线慢慢挪动,留存下独特的痒意。
小兔子在从上唇角舔到下唇后,粉毛小兔已经变成了只红毛小兔,她几乎要在沈素掌心烧起来了,就连靠着沈素的兔足都烫得吓人。
热度灼伤了沈素,也灼伤了卫南漪。
沈素掌心的重量开始一点点增加,那柔软的小兔子在瞬间坠落,沈素捧着的小兔子在瞬间恢复了具人形,原是手捧着兔子的,这会儿跟着重量下沉的双手落在了细软的腰肢间,腰腹紧紧贴着手心,柔腻的触感透过布料传过来,沈素掌心轻轻颤,动,在卫南漪腰,间落下热意。
卫南漪身上还是有没有散尽的兔毛,抵在沈素的怀抱,似是要穿过她的衣料带给她一份独特的柔暖的触感。
小兔子原本落在沈素脸上的双手在重量增加后自然垂落,自然而然搭在了她肩头,微微勾着,双手手背上落着毛茸茸毛发紧缩轻颤,手背微微靠着她的脖颈,根根绵软的兔毛在沈素脖颈处轻轻颤动,惊起一阵痒意。
“夫,夫人……”沈素呼吸越来越急,喊卫南漪名字的声音都不太平稳。
小兔子的三瓣唇刚刚是抵着沈素唇边的,现在依旧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只是三瓣唇变成了两瓣柔嫩的红唇,唇上还落着些湿润的水光。
卫南漪现在几乎是靠在沈素唇边呼吸,滚烫吐,息尽数倾洒到她唇,间,含着缕缕清香的气,息顺着沈素微微张开的双唇钻进了口腔,在唇齿间落下丝丝不散的香甜。
沈素也不用太用力,她只是搂着卫南漪的手轻轻往前一带,卫南漪就半扑到了她唇上,唇,齿相,交,缠绵悱恻。
“嗯……”娇,吟从唇边慢慢溢出,沈素落在卫南漪腰间的手轻轻,上挪,碰上了卫南漪后脖颈处还没有消失的兔毛。
兔毛尖勾得手心更痒。
沈素的手掌贴近兔毛,在兔毛中翻着嫩滑的肌肤,手掌朝下,落下,压迫,藏匿在兔毛下的肌肤,温暖异常,可落在更热的掌心能感受到些许冰凉。
掌心热感终于是得到了缓解。
沈素的呼吸却越来越重,压下去,的力道也跟着越来越重。
湖妖喜水,尽情汲取着甜润的水分。
异水逐渐充盈着她自己渐渐发干的唇齿。
贴在柔软兔毛上的手朝着,更暖和一点的地方贴近,兔毛下的衣襟被挑开了一点。
皙白的肌肤从衣襟处冒出一点红色,卫南漪回过神,还有点毛茸茸的手摁住了心口,一贯从容的她也有了些紧张:“小素,不,不行……”
她缩了缩脑袋,回避着小湖妖眼中的,渴望。
耀眼的白光再次在沈素眼前闪烁,那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再次变幻成了沈素能够捧在手心的红毛小兔子。
滑腻娇,嫩的触感从掌心消失,柔软温热的,触感侵占满了沈素的手心。
小湖妖回过了神,一双明亮的眼眸此刻红得厉害,她抬起手,掌心就出现了一道小水柱,清水浇在脸上,沈素恍惚的心神终于是清醒了些。
只是这样清水这样一浇,那张玉白小脸上就挂上了颗颗晶莹的水珠,其中还包含着灵水的芬香,被沈素捧在手心的小兔子鼻尖迟钝地慢慢颤动,她忍不住朝前靠了靠,出于妖身对灵水的渴望,出于那口,舌间的干燥,小兔子前足再次摸上了湖妖的脸。
她捧着湖妖的脸,小兔嘴慢慢汲取下一颗水珠,柔嫩的舌尖在不经意间轻轻蹭过那沾了水的肌肤。
刚刚平复的心神又惊了惊,沈素满眼幽怨地望着那只拿她解渴的小兔子:“夫人,你都说不行了。”
小兔子也因为出于本能的举动,脸上浮现出一点窘迫,两只长耳朵耷拉着,瞧得出来她是有点愧疚的,低语声也有些窘迫:“我,我有点渴。”
沈素将小兔子从她脸上扯了下来。
她右手捧着小兔子,左手食指靠近了小兔子的三瓣唇,灵光一闪,碧蓝色的水珠就慢慢从指尖渗了出来,小兔子趴在她手上,慢慢吸吮她递过去的手指,一点点汲取着缺失的水分。
原本因为清水浇面已经清醒了几分的人,这会儿倒是又迷糊了些。
现在她们不是要去秘境,可眼前的小兔子还是不太合时宜。
沈素伸出指尖戳了戳小兔子柔软的毛发:“夫人,不然你还是变个别的吧?”
“猫吗?”小兔子仰着脑袋,十分乖顺地询问着沈素。
她倒是听话,只是这不是什么好提议。
只需一瞬,沈素就将变成卫小猫在辟幽谷咬她的事想了起来,她涨红了脸,只觉得胸,口都跟着发烫:“夫人,猫……猫可能也不太好。”
小兔子脑袋点了点,看起来已经听明白了沈素的话。
沈素希望卫南漪变只容易躲藏,还没有那样毛茸茸的动物,这样她就不会一直有摸她的想法了,没曾想,灵光一闪,掌心的小兔子变成了一只粉白毛发的小狐狸,小狐狸毛茸茸的长尾巴在她掌心轻轻扫过,因为尾巴够长,尾巴尖几乎扫到了沈素小臂。
更痒了。
小狐狸的眼睛很漂亮,像颗绿宝石。
莹莹绿意在眼中颤动。
沈素情不自禁将她捧得高了些,盯着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瞧,她生出些许感叹:“夫人,你的眼睛真好看。”
她忍不住朝前靠了靠,还没碰到小狐狸,身后忽然间传来一声惊呼:“首领大人!”
沈素心虚地抬起头。
狐三白不止何时出现在了甬道里,他望着沈素和小狐狸,怒目圆睁:“首领大人,你怎么……”
他刚刚启唇,那一点点气恼就散尽了,取而代之的是痛惜:“首领大人,你可是找了卫南漪做夫人啊,卫南漪是什么人!卫南漪可是临仙山曾经的大师姐,最有希望继承宗主之位的人,还是曾经的天秀榜第一,她还占领天秀榜第一的名头几百年,最后从天秀榜第一的位置上成功退了下去,她们那一代人修,只要是上过天秀榜的人,拿到的牌子都有她的名字!”
“是,修仙界一直都盛传这卫南漪脾气极好,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自从她来雁碧山,我也跟她打过几次交道了,她远远没有传闻中那般和善,您才不过是个金丹巅峰,就算有两重妖身,还血脉高贵生来就能压制我们这些妖,可卫南漪又不是妖,她修为比你强,精通的术法也多,这平日里你跟她吵个嘴,我都得担心你受伤,更何况是背着她偷情这等大事!首领大人,我怕你惹怒了她,尸骨无存啊!”
狐三白每说一个字,沈素的脸色就会跟着难看一分,那满心燥热都慢慢退却下去,怀里的狐狸毛发也慢慢变回了白色,
沈素竖着耳朵想听听狐三白还能说出来什么,没成想狐三白忽然间朝她扑了过来,伸手就要将她怀中的碧眼白毛小狐狸接过去,他满脸痛惜:“首领大人,就算你要另寻欢好,也万万不该盯上小狐狸啊,我们狐族本来就血脉稀薄,你……你自己寻死,何苦拽着只小狐狸下水呢!”
沈素彻底黑了脸,她踹出了一脚,因为狐三白没有躲避,这一脚恰恰好踹在了他的心口。
狐三白朝后退了一步,捂着被沈素踹过的胸口,一脸同情地望着小狐狸:“可怜可怜,还没有长大就落入了首领大人的魔爪,大长老救不了你……”
沈素忍不住瞪了眼狐三白:“这就是我夫人,还有就是……狐长老,我夫人人美心善,并不似你说得那般凶神恶煞!”
她抱着碧眼狐狸就往外走,狐三白连忙追了上来:“首领大人,你也跟小柔一样不认得狐狸了?”
见他纠缠不清,碧眼狐狸忍不住出声:“狐长老,我不会伤害小素的。”
卫南漪也不知她何时跟沈素吵过架了,竟是能给狐三白这样的误会。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的话,她跟沈素最大的意见不合,还是沈素不够爱惜她自己的生命,她又怎会舍得让沈素尸骨无存呢。
听到卫南漪的声音响起,狐三白回过了神,惊讶地扫了眼碧眼狐狸:“卫南漪?卫仙子?”
狐三白是认不全族内所有狐狸的,她还真以为是族内哪只没长眼的小狐狸勾引人,勾引到了沈素头上,没想到还真是卫南漪。
他是又好奇又尴尬,一双狐狸眼死死地盯着卫南漪。
卫南漪察觉到他的目光,实在是没地方可避开,干脆是跳上了沈素的胳膊,顺着她胳膊一路往上跑,在跑到沈素肩头的时候,猛地一跃,顺着沈素胸口微微敞开的衣襟跳进了她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趴了下去。
沈素隔着衣服抓了抓狐狸毛,忍不住回眸瞪了眼狐三白:“狐长老,你就算想问现在也别问了,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
狐三白终于是想起来了正事,他大步流星走到了沈素前头:“首领大人,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快走吧,别到时候是蓑利他们先到了,他妖心实在是一般,指不定会搞什么小把戏呢?”
沈素的意见跟狐三白恰恰相反。
熊族整体实力不弱,每只熊妖的战斗力都十分强悍,但熊族血脉比起其他几族要稀少很多,妖兵数量一直都是靠依附他们的小族堆积,之所以会有那么多小族愿意依靠他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岑茵的杀戮力量曾是雁碧山第一。
可岑茵现在还被吊在镜湖边的树上,妖力被封禁,喉咙还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害,一生都不再能开口。
镜湖四周还被结界围了起来,他就算想搭救岑茵都是有心无力。
熊族失去了岑茵,依附他们的小族肯定会减少,转投他族门下,蓑利现在应该在想办法隐藏岑茵出事的消息才对,哪有空给她找麻烦,就算有妖给她们找麻烦应当也是宿溯,沈素觉得宿溯好像已经有点怀疑上卫南漪杀了他儿子了。
不过现在她有四族拥护,狼族和水族也没有跟她站到对立面,宿溯一只妖就算要给她找麻烦,那能力也是有限的。
沈素稍稍平定心神,她们就已经走到了狐洞外。
刚刚出狐洞,沈素就看见了由八只体貌俊秀,身宽体长的妖修抬起来的编藤制成的步撵,那步撵上还插着新鲜采摘下来的花朵,看着十分精美,也没等沈素问,狐三白就殷切地指了指那抬着步撵的妖修,对着沈素说:“首领大人,一族一只妖,气派吧!”
沈素这才发现他们当中有男有女,面貌不俗的同时还露着些妖物的特征,有身后有翅膀的,也有身后有尾巴的,并非是同一族的妖修,这应当也不是狐三白一妖准备的,还有邬绣她们的功劳,只是这并非是很有必要的事。
沈素撇撇嘴:“狐长老,这应当不是很需要吧。”
听闻沈素说不需要,狐三白立刻摆摆头:“不不不,首领大人,我们是去跟人修打交道,若是不拿出点气势来,如何凸出你身份的特殊呢?”
狐三白还顺手递给了沈素一个银面具:“首领大人,你既是我们雁碧山的首领,他们现在站在我们雁碧山的地盘就不能只有我们尊敬你,他们也得尊敬你,您要震慑住他们,让他们给你行礼才对。”
沈素并非是想成为特殊,说到底她只是需要一个参与决策的资格。
她刚想跟狐三白说撤掉步撵,可忽然间将江谙想了起来,她所见并非是简单的人修,亦是仇人,还是‘情敌’,虽然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有些玷污了卫南漪,可沈素的好胜心一下就上来了。
沈素接过了银面具,怀揣着碧眼狐狸,轻轻一跃落在了步撵上。
在坐上步撵后,她也就用银面具将那张没什么威慑力的脸遮了起来,指尖在卫南漪刚刚给她戴好的银链子上摩挲了一瞬,浮躁的心早已回归于平静,她现在的身份就只是雁碧山之主而已。
这样的步撵,镜衾应当也是坐过的。
在她坐稳以后,狐三白也就示意他们出发了。
沈素被她们抬着慢慢浮了起来,步撵的四只角竟是都有一只有翅膀的妖修,带着她和步撵平稳地飞在半空中,沈素余光一撇这才发现狐三白还另外安排了不少妖修在跟着步撵,乌泱泱的妖群,看着最少也有百来只妖物。
这感觉还挺威风的,就是她们应当只是去会谈的,而不是去找麻烦的。
沈素不太确定地在心中想着,缩在怀中的碧眼狐狸探出来了脑袋,四下环顾一周,狐狸面上也有细微的变化,只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狐三白倒是飞了上来,他是分神境,能够虚空踏步。
他慢腾腾走在步撵边上,满脸笑意地望着沈素:“首领大人还满意吧,待会儿您先别张口,等着我们逼着其他四族也认可你的身份,您再开口。”
沈素觉得其余四族的支不支持已经不重要了,可狐三白似乎已经有了想法。
江蕊平说得很对,她让别人信她的时候也该信别人几分,所以她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狐三白的提议。
她们离会谈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缩在沈素怀中的碧眼小狐狸终于有了声音,她说:“小素,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想跟白余说几句话,我年轻时候常常与白余打交道,她那个人自主意识很强,如果能够让她知道些命运的事,她不会那么轻易被命运所控。”
“夫人,可白余宗主……毕竟是人修,她对术法很精通,封禁术对她的作用怕是也不大。”
“既然不想她知道灵根局,又不想她知道卫南漪……”狐三白笑了笑:“那就让老山羊算命忽悠呗,他能掐会算这件事在人修里也颇具名头,白余她们寒枫林的前任宗主还寻到雁碧山来找老山羊算过命数。”
会谈的地方到了。
沈素远远的就看见了在篷帐外站了一排的邬绣她们,因为她们没有进篷帐,人修的那些宗主长老也站在外面。
邬绣她们的站位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很是巧妙。
邬绣边上站着铎樶,竺仙儿也换成了皈苍,皈苍身侧站着夜浣,乐羡身侧站着宿溯,狐三白先步撵一步落了下去,正好是落在了蓑利的身边,狐三白在落地的瞬间狐狸尾巴就勾住了蓑利的腿,他竟是带着蓑利一起跪了下去,而在他这样做的同时,邬绣她们也分别摁下去了自己身侧的妖。
而在他们跪下的瞬间,乌泱泱跟着沈素过来的妖群也跪了下去,一道道声音响了起来:“恭迎首领!”
这就是狐三白说得办法,还真是够简单直接的。
不过还真挺有用。
纵然是妖族不合,他们也不会在人修面前闹起来,只能配合着狐三白他们。
沈素坐在步撵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篷帐前的妖修和人修,因为一个个妖族德高望重的妖王和大长老都在参拜沈素,人修现在跟妖修是合作关系,还站在雁碧山上,那高傲的头颅也微微低了些,目光有探究。
沈素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修中间的人。
江谙……
第126章 共商
妖族给足了沈素颜面, 一时间引得众人修弟子围观,四周窥视的目光不断飘来。
沈素抚了抚手腕上的手链,怀中的小狐狸像是有所感知, 强大的灵力不断相融于沈素体内, 等着沈素体内妖力积攒到一个爆发点的瞬间,碧蓝色灵光在瞬间从沈素身上爆开, 狂风卷着碧光, 竟是将些修为不稳的小弟子吹得东倒西歪。
在狂风吹过以后, 半空中竟是慢慢落下水滴。
水滴碧蓝,晶莹剔透, 蕴含灵力。
看着像是一场盛大的赐福, 可等着伸手去碰时, 除开能被沾湿掌心, 筋脉能够感受到一瞬的暖意,又什么都留不下了。
可以感知却偏偏不能拥有的灵水让不少人都红了眼,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当即高喊了一声:“求首领大人赐下灵水!”
他说着似是要跪拜下去, 有了他的煽动, 站在他边上的弟子自是也有些意动。
江谙在人群中寒了一张脸,他冷声呵责道:“不许跪。”
纵然沈素身份高贵,她也是妖族的首领。
身为人修现在居然想跪拜一个妖修,成何体统。
这并不是在落他一人的颜面,而是在落整个人修的颜面。
江谙本就是极其爱面的人,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江谙抬手用灵力托住了那位想要跪拜下去的弟子, 面色并不太好看。
他随即运转灵力就要将这漫天的水滴挥散, 沈素却在他灵力落下前就轻轻抬起了手,手指微微一颤, 碧蓝色的水滴尽数消失。
狐三白是个懂配合的,他站起身勾住了江谙的肩头,低笑一声:“你可真是不识趣啊,那落下的水滴可都是镜湖灵水,其中蕴含的灵力不用吸收仅仅是沾上皮肤都能洗尽根骨杂质,这可是福水,就算是你江谙长老不想要,难道你门下弟子都不想要?”
江谙冷不丁被狐三白勾住脖颈,也保持着一贯的从容,他轻轻拨开了狐三白的手,笑容可掬:“狐长老说笑了,只要有弟子进入仙门修行,各大宗门都会给门下弟子派发洗髓丹,以求根骨筋脉无杂质,修炼之路一帆风顺,并不需要你口中所谓的福水,这样的福水还是留给你们妖族去用吧。”
沈素的步撵刚刚落下就听到了江谙轻飘飘的口吻。
江谙还真是身居高位久了。
他怕是渐渐遗忘了,来这雁碧山的人修当中并不全是大宗弟子,还有些小宗门结伴而来,只为了能在秘境中得到些资源令宗门翻身,来雁碧山的宗门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他们可不是每个弟子都能够拥有一颗洗髓丹的。
果不其然在江谙声音落下以后,人群中传来了声声嘘唏声。
江谙听到声音,脸色变了变,他终于也是反应了过来,这山中还有小宗门的弟子。
若是一般人听过也就罢了,可江谙是个极其在意名声的人,他自是不愿意这些弟子心中对他有不满,哪怕他们并非是临仙山门的弟子。
沈素刚刚也是无心之举。
她不过是见有这么多人围了过来,想着狐三白他们给足了她颜面,她既然承下了雁碧山首领的名头,必然也不能让雁碧山落了威风,能够给江谙添上些麻烦是意外之喜。
沈素半靠在步撵上,望着江谙有些难看的脸色。
这种人果然只在意名声,看他刚刚还笑意盈盈的一张脸有瞬间的黯然,沈素只觉得痛快极了。
昨日心心念念的戒指被拿走,今日又被些小弟子记恨上了。
江谙现在怕是不好受的紧。
狐三白亲自上前将沈素从步撵上扶了下来,走到江谙身边的时候,江谙忍不住问了声:“狐长老,我竟是不知道雁碧山还有首领?”
皈苍他们也一早就站了起来。
皈苍轻轻抚过苍白的胡须,双眸依旧露着和善的光芒,语气可就不太好了:“江谙长老怕是忘了,我们雁碧山一直都有首领,我们上一任首领还是被你们临仙山害死的!若不是去了你们临仙山,我们的首领大人又怎会命丧!”
他点到了镜衾,江谙神情变化就更为明显了,他微微别过头去:“当年镜衾姑娘和我逸文师弟两情相悦,逸文师弟更是为了镜衾姑娘心甘情愿离开了临仙山,他们两人离开临仙山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我们临仙山一直是以礼相待镜衾姑娘的,镜衾姑娘命丧的事,我实在是不知。”
皈苍可不是竺仙儿会因为他是余暮寒的师父向着他说话,甚至因为竺仙儿的事,他将余暮寒这位师父也很难看顺眼,一贯和顺的老山羊是句句针对江谙:“既是以礼相待,那为何不派人护送,也不派人联系我们,你轻飘飘的两句话,难道就要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这笔账我们也该跟你们临仙山算算了!”
皈苍他们不是不知道镜衾的死因,他明摆着是要给江谙所代表的临仙山扣上个罪名。
今日若是站在临仙山主事人位置上的是冯银越,沈素都不会让皈苍继续找麻烦,可今日既然是江谙站在这里,沈素自是喜闻乐见,不会阻拦。
“诸位,我们还有大事商议,这些旧怨不如改日再算。”
同为人修,江谙身侧的林恙晖不愿闹得太难看,这才替他张了口。
这还是沈素第一次见林恙晖,看他面相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甚至还透着几分斯文,很难想这张面皮后面藏着一颗无比歹毒的心,他不仅拿血脉至亲做炉鼎,甚至为了姒桦那个老妖怪可以欺骗林青槐上百年。
若是让他知道姒桦死在了她手上,怕是又少不了麻烦。
沈素并不是来找麻烦的,有人从中调和了,她自是顺势而为朝着篷帐里进,夜浣他们纵是心中不满,这会儿也乖乖走在了她身后。
沈素余光瞥见江谙特意是落在了最后。
她抬起手在耳边点了两下,就算是没有狐狸耳朵钻出来,沈素的灵耳也是已经打开了。
沈素并不怕被江谙发现她,腕上的手链能够遮挡气息修为,就算她在动用灵耳,江谙他们也不能那么容易发现她在动用灵耳,沈素不动声色地窥听着江谙,她听到江谙喊来了余暮寒。
“慕寒,你将门中弟子手中的洗髓丹都收集起来,然后去分给那些小宗门没有用过洗髓丹的弟子。”
“师父,那些人又不是我们临仙山的人,就算是没有洗髓丹可用,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修行也不容易,既是能帮就帮上一帮吧。”
“……”
虚伪。
若是江谙当真如他口中所言那般为人着想,沈素还真会佩服他几分,偏偏沈素一开始就很清楚江谙的为人,他摆明了舍不得好名声。
他真是做惯了伪君子,在会谈前都还要先去安抚那些旁宗弟子。
只可惜刚刚江谙也说了,大宗门弟子筋脉早无杂质,就算他翻遍每个弟子的储物戒指,又能找出几颗洗髓丹去分给那些人呢?
拿到了洗髓丹的旁宗弟子自是对江谙感恩戴德,这没有拿到的说不好会对他怀恨在心。
就算是他等着会谈结束抓紧去给那些人炼制洗髓丹,可其中的时间偏差也足够让一些弟子对他生出厌烦了。
怕也是记得他恩的少,觉得他给洗髓丹理所应当的人多。
沈素刚刚想收回灵耳,忽然听到江谙问着余暮寒:“慕寒,师父问你,你当真是没有看到我那个镶嵌着绿宝石的储物戒指?”
没想到江谙竟是怀疑到了余暮寒身上。
果然让江蕊平藏好是对的,余暮寒现在能怀疑余暮寒,他就还能怀疑江绪,还能怀疑冯银越,他真要一个个去试了,那怕是人人都会对他生出隔阂,只是江谙没有那么蠢就是了,他敢问余暮寒应当是觉得他在余暮寒那里是有些地位的。
窥听江谙的同时,沈素被狐三白扶着坐在了高位。
等着江谙进篷帐的时候就发现他原本的位置被沈素占了去,还没等他发问,狐三白就伸手拽了他一把,硬是架着江谙在他身边坐了下去 。
江谙铁青着一张脸,好容易才忍下去了满心怒火,故作平淡道:“雁首领,此番出面是为了试炼的事?”
沈素没有报上姓名,他自作主张给她归了个雁字。
她并没有跟江谙计较这个,藏在面具下的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江谙那斯文俊美的容颜,只觉得血液在慢慢凝结,怀中的小狐狸似是有所感应,小前爪在她胸口抓了抓,唤醒了她的神智。
沈素耳尖飘起一点红,慢声道:“我之前也听闻你们每次都争论不休,始终是没有一个结果,比试规则不断改动就算了,原定的两百名额,现在也变成了五百名额,不过我不想管这些,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们四大宗要将悯仙镜拿出来,让外面的人能够知道秘境里发生了什么。”
喉咙里冒出的声音还是那刻意压过的沙哑声音,倒是比她原本的声音有威慑力的多。
不过这也并非是件轻易的事。
“凭什么?你是雁碧山的首领,又不是我们的首领!”
林恙晖听到悯仙镜,很是不满地冲着沈素喊了声,梗着脖子站了起来。
不过是借用悯仙镜而已,竟像是要了他命一般。
在他出声的瞬间,乐羡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银白色的蛛丝在瞬间缠住了林恙晖的脖颈,轻轻一勒就落下了道血痕:“林宗主,你最好对我们首领大人放尊重点。”
“雕虫小技。”林恙晖冷笑一声,他身上灵光迸发,可那根根细白的蛛丝却没有如愿被他震碎,他惊愕地瞪大了双眸:“你做了什么?”
乐羡哑着声音:“我说你会死,你就一定会死。”
魔宗宗主水峰看出了些端倪:“还不明白吗?她将你们的血气连在了一起,她让你死,你就一定会死。”
妖族妖王最强悍的就是杀戮力量,妖王之间互相牵制能够保命,面对人修那可就不一样了。
只要不碰上江蕊平那种级别的修士,就算是再强的修士一旦被缠上也能一击毙命,只是付出的代价会很大而已。
乐羡的天赋能力是绝对刺杀,她可以瞬间锁定接触过的人气息,两者血气相融,她的蛛丝就会死死地粘附在人身上,直到割断人的脖颈,完全断气为止。
当然以自身血气为引的天赋能力,杀死多强大的敌人就要付出多少鲜血。
林恙晖这个级别,她用这种手段杀死了他,就算是不死也会丢半条命,缺失的血液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补回来。
林恙晖不过是发个脾气而已,乐羡竟是拿命在威慑他。
林恙晖目眦尽裂:“疯子!”
从林恙晖的话就可以听出他从前应当是没有跟乐羡打过交道的。
乐羡原本就是个疯子。
妖王嗜血,或多或少都有些疯狂,哪怕平日里克制着,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也会暴露无遗,更何况乐羡就算是在妖王当中都能算疯得厉害的。
沈素没想到乐羡会如此护着她,很是意外她的所作所为。
江谙做好人做惯了,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乐羡族长,林宗主没有不敬雁首领的意思,只是这悯仙镜毕竟是各宗要紧的法器,我们还是再商议一番吧。”
乐羡并没有因为江谙出声周旋而收手,银白色的蛛丝在瞬间扯住了江谙的脖颈,她对江谙更是凶恶一点,竟是硬生生将他从椅子上拖拽了下去,那蛛丝在江谙身上落下了明显的血痕:“你也想死吗!”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好在这不是绝对刺杀的把戏,只是普通蛛丝。
江谙抓着脖颈处的蛛丝,轻飘飘地斩断了下来,他紧紧握着双手,指尖在掌心都掐出了红痕,可身为一个体面人,他只能慢慢道:“乐羡族长,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现在聚集在此不是来争斗的,而是来商议秘境历练事的,还请你不要发怒。”
情绪稳定的人修,暴躁的妖修,这高低立刻就分辨了出来,衬得江谙是个伟岸君子。
为了维持风度,他竟是连伤口都不管不顾了。
那是不是她下去踹他两脚 ,他还能维持着笑容?
沈素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江谙应当还没有宽容到这份上。
他看乐羡的眼神也说不上和善,隐隐约约中还有威胁之意,在乐羡不听他劝告,还是死死束缚着林恙晖脖颈的时候,江谙脸上有了薄怒,他大步上前,身上灵力慢慢浮出,只是他刚进两步,乐羡就将手中蛛丝紧了紧。
乐羡没有吭声,林恙晖因为疼痛,在暴怒下骂道:“江谙,你想害死我吗!”
江谙停下了步子,沈素留意到他掌心灵力没有散去,看着像是在结印,她忙喊了声:“乐羡,回来。”
乐羡也不说二话,霎时间消失在了林恙晖身边,就连蛛丝都一根根收了回去,在乐羡消失的瞬间,江谙就出现在了乐羡刚刚所待的位置。
只要乐羡慢一步,他掌心翻涌的光刃就会落在乐羡后背。
江谙收了灵力,抚了抚被勒出血的脖颈,幽冷的目光流转到了沈素身上。
沈素没有理会江谙,她看了眼出现在身侧的乐羡,明显觉得她心中挤压着怒火,那应当不是对林恙晖反驳她的怒火,而是……别的……怕是因为艳霄的事。
她嘴上是不在意艳宵的,可朝夕相处上千年又怎会完全不在意。
沈素理解乐羡的不满,只是冲着他们撒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坐回去吧。”
刚刚但凡是慢一点,乐羡都会被江谙打伤。
乐羡应当也是明白的,所以她没有抵触沈素的话,坐回了她原本的位置。
落在人修的眼里,倒是成了乐羡对沈素的顺从。
水峰打量着沈素,忽然说:“我记得雁碧山上一任首领好像是镜湖湖妖,这位雁首领也可以动用镜湖水的力量,难道是那位首领的后人,那岂不是沈逸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邬绣就冷着声打断了他:“水宗主,问妖身可是大忌,你难道不怕……”
“怕怕怕!”邬绣的话还没有说完,水峰就已经站了起来,他可不想被黑乌鸦的灵言诅咒,这种时候自是反应机敏,他冲着沈素鞠了一躬:“我的不是。”
局势勉勉强强得以控制下来的时候,那篷帐的角落里倒是响起了一道女声:“雁首领,我想问问您为何非要悯仙镜?”
沈素瞳孔微微缩紧,朝着声音源头看去。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并不算年轻,约莫五十来岁,微微透着些老态,背脊倒是挺得笔直,不落半点气势。
她坐的十分偏,既没有跟人修坐在一起,也没有跟妖修坐在一起,就跟魔宗的水峰一样,没有归到任何一处。
沈素搜刮清雁碧山发生的细节,这才将她记起来了,她不是四大宗任何一宗的宗主,而是来参加雁碧山秘境历练的小宗门共同推选出来的一位前辈——箬黎,而她本身是一位散修。
之所以选她,是因为她的修为不仅超出了小宗门所有的长老宗主,还超出了四大宗现在出面的所有长老。
原书中也是因为她的出现,雁碧山和四大宗才会允许散修和小宗门弟子也有同等竞争机会的。
她应当有……有合体境的修为。
不过原书中她替散修争取到机会就消失了,倒是没有参加会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沈素这个首领的出现改变了她的心意,让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现身在了这里。
箬黎出现在这里,对于沈素来说并非是坏事。
“我的理由很简单。”沈素露出些笑意,她淡淡道:“我们妖族的血肉、妖丹,就连筋骨都是你们人修眼中上好的炼丹材料,炼器材料,每一样都是助长你们修为的利器,现在大家同进一个秘境,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们弟子不会趁机猎杀我妖族后辈?”
她说出最后一番话的时候,若有所指地将目光转向了江谙。
原书中的余暮寒可不只是在秘境中猎杀过妖,他连四大宗跟他作对的天骄弟子都杀了,其中就有盛涟门的盛迂风,江谙自己还杀了卫南漪。
听见沈素的话,原本被强迫向沈素低头的夜浣和铎樶他们也多了分真诚,他们都是族长,心中当然是有族人的,对同族好的提议,他们没有理由不赞同。
水峰还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他讥笑一声:“既然胆子这么小,那就干脆把名额都让出来,你们妖族一个也别进秘境,那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
沈素端着眼眸,瞧着这笑容肆意的魔宗宗主。
她当然知道水峰是怎样的意思,无非是他心中就有让魔宗弟子在秘境中猎杀妖族小辈的心思。
杀伤抢掠,他们魔宗惯会的把戏。
只不过他应当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沈素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手链:“水峰宗主,你要知道我也是为了您考虑,你们魔宗在这些正道弟子眼中是怎样的恶名,您心中应当也是有数的,你们平日里掠夺人家的修仙资源,杀伤抢掠、夺人灵根的事你们全干过,修仙界多少名门弟子都跟你们魔宗积怨已久,此次魔宗弟子一同入此秘境,水峰宗主可能保证他们的弟子不猎杀你魔宗弟子?单打独斗你们魔宗弟子不怕,那围攻呢?”
水峰的笑容在瞬间僵在了脸上。
沈素还在悠悠然地说着:“水峰宗主,我倒是敢保证,如果没有悯仙镜,到时候进了秘境,秘境中死的最多不会是我们妖族后辈,而是你们魔宗弟子,到时候你应当想要找人寻仇都难,还是说水峰宗主门内没有在意的弟子,他们是死是活对你来说都不重要?”
水峰脸色骤变,一丁点笑意都寻不到了,他带着怒意冲着江谙他们开了口:“这悯仙镜,你们必须拿出来!”
他急了。
沈素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着急,原书中水泞可是也进了秘境。
水泞修为充足,可寻不到突破的机缘,这才一直都是金丹巅峰,秘境正是水泞突破元婴的机会,也是男主的机会。
在秘境中,余暮寒可没少帮水泞。
水峰支持起了沈素,江谙和林恙晖脸色都变得很是难看,白余倒是感慨,她淡笑一声:“好,这悯仙镜,我寒枫林可以拿出来。”
林恙晖脸色更差了,他没有征兆地冲着白余发难:“白宗主,你怎能向着妖族和魔宗妥协!”
白余身为寒枫林的宗主,还是余暮寒仅次于白箬衣和江绪的原灵根,在没有彻底沦陷爱意前也是个风骨极佳的女子。
她斜了眼林恙晖,轻描淡写道:“悯仙镜而已,无非是操控的麻烦些,也不是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难道林宗主你们盛涟门的悯仙镜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林恙晖没有应她,面色铁青,显然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
沈素没有顾及林恙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将注意力转到了箬黎身上:“箬黎前辈,该担心的不止我们妖族和魔宗的人,还有你们散修,前辈应当也明白在不少正统仙门弟子的眼里,散修的命不是命,这些年多少散修被些心术不正的修士偷偷抓去做了药人,有了这悯仙镜也好让大家出手前心中有所顾虑。”
这也是沈素的有感而发,当初在落月城的时候,林青槐找上她就不是因为她血脉,而是因为她觉得沈素是散修,没有宗门没有依靠,是个做炉鼎的好人选。
箬黎在修仙界闯荡这么多年,硬是靠着一人修炼丹到了合体境,她当然知道散修的不易,可以说绝大多数散修经历过的事,她都是经历过的。
沈素这番话一出,箬黎的态度就明确了起来,她扫了眼江谙:“老身和雁首领,还有水峰宗主的看法一致,这悯仙镜,你们四大宗必须得拿出来。”
白余一早就答应了,她自然不会有意见。
江谙纵使不愿意也妥协了下来,他眸光沉了沉:“好,不过这悯仙镜只有宗主才能取出,我也不知在何处,还请各位给我一点时间传信给掌门师妹。”
沈素恰到好处地补上了一句:“江谙长老要是不提,我等还真以为临仙山是江谙长老做主了呢!”
江谙的脸色如她所愿更难看了些。
古云宗宗主宋谨也自然是应了下来,只剩下脸色怪异的林恙晖,他颇有些咬牙切齿意味地望向沈素:“好,好好,我一定拿出来!”
怀里的小狐狸也听出来了林恙晖声音中透出的恶意,前爪轻轻摁了摁沈素的胸口,似是在试图安抚沈素的情绪。
沈素拢了拢外衣,不动声色地隔着衣料点了点狐狸脑袋。
她该怎么告诉卫南漪,如果她不乱动的话,她会更冷静一些。
沈素目的达成,自是不在意林恙晖针对的,她照着原书将比试规则说了出来,只是在各方势力不断加码下,五百历练的名额又变做了一千。
试炼的事谈拢了,沈素也就该告辞了。
可是……
沈素想着卫南漪来之前跟她说过的,她想跟白余谈谈,银面具露出的瞳孔盯住了白余。
白余单从外貌上来看,有些迂腐古板,她爱穿颜色素净的道袍将自身裹得严严实实,就连青丝都不能有一根垂落。
狐三白刚刚听到了卫南漪和沈素的对话,这会儿也跟着沈素在看白余,他忽然站起来身,笑盈盈道了句:“看在诸位都这么配合的份上,我们首领大人决定送你们一份人情,诸位应当也很清楚我们皈苍族长的本事,他愿送四句话给诸位,不知哪位需要?”
皈苍虽是有些疑惑,可还是顺着狐三白的眼神示意望向了沈素,在沈素点头以后,连忙承下了狐三白的话:“老夫愿赠四句话。”
他能算,能看天机,并非是秘密。
若是此处无人,还真有人想找他看上一看,只是此处人多,若是让他说出什么,那可并非美事。
“不必。”江谙走得很快,生怕是皈苍撕开他伪君子的面具。
他脖颈上还有清晰的一条血线,血珠未干,匆匆离去,看着还有点狼狈。
“哼!”林恙晖紧跟其后。
他背地里到处掳人做炉鼎,还对血脉至亲下手,又怎敢让皈苍看他命数。
宋谨深深地望了眼皈苍,离开的步伐也不慢。
沈素以为想要单独和白余说话难免要大费周章的,可转瞬间四大宗宗主也就只剩下白余了,而箬黎很是坦荡地笑了笑:“老身多少次死里求生活过来的,这命从来都是不信的!”
狐三白搭住了夜浣的肩:“夜浣,你难道还想留下来听首领大人吩咐?还是说你还想再受下一次封禁术?”
夜浣恶狠狠地瞪了眼狐三白:“没有下次。”
他朝外奔去,身体在瞬间变成了只银白色的野狼,在瞬间就消失在了篷帐中,他并没有要掺和的心。
九翠已经警告过他了,就算不喜欢沈素,也不能跟卫南漪作对。
夜浣一走,铎樶也识趣地离开了。
蓑利和宿溯他们知道沈素不信任他们,也不愿意在经受一次封禁术,更不想听命于沈素,不用狐三白张口,妖身就消失在了篷帐中。
“看起来妖族也没有那么和睦。”水峰笑的促狭,随即渴望地舔了舔嘴角:“我倒真想让你帮我看看命数,只怕你给的话是我不想听的。”
皈苍浅笑一声:“水泞姑娘,命中有灾。”
他喊得是水泞姑娘,而不是水峰族长。
黑紫色的花瓣在瞬间出现在了篷帐中,篷帐中的水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位身形纤细的漂亮姑娘。
她笑盈盈地望着皈苍,轻轻拨动衣襟上的铃铛:“真是不好玩,又被认出来了呢。”
篷帐中并没有应她话的人,水泞笑嘻嘻地望向了沈素:“阿爹没有看轻雁首领的意思,不过江谙他们实在是无趣,说来说去都是一般的话,这才让我来听的。”
没想到过来要悯仙镜,倒是一口气见到了最后两根没打过照面的灵根。
魔宗少宗主水泞,寒枫林宗主白余。
卫南漪想要跟白余谈谈,沈素这会儿倒是也想跟水泞谈谈,原因倒也不是太特别,沈素可没忘记,水泞才是第一个挣脱过灵根命运的人。
虽然是在上一世。
水泞拿到的故事是在被男主一次次搭救中感动动心。
现在她跟男主应当已经认识了,但远远没有她们那些拿到一见钟情故事线的新灵根沦陷的深。
有救!
沈素喊了声狐三白:“狐长老。”
狐三白心领神会,他立刻抓着乐羡在篷帐里布下一道结界。
对于这些,白余都默不作声。
在篷帐中的人不再减少后,她身上灵光闪烁,灵石慢慢抛出,竟是在狐三白的结界里又支起来了一个小型阵法。
这样慎重的举动让皈苍觉得她可能是要问什么危险的问题,脸色当即变得不太好看:“白宗主要看命数?”
因为天赋能力的特殊,皈苍动用天赋能力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白余并没有搭理皈苍,她站起来身,径直走向了沈素,冲着沈素拱了拱手:“卫师姐,锦鱼海试炼以后就没了你的消息,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听到师姐的传音。”
怪不得白余留下来了,原来是卫南漪给她传音了。
只是她好像把她认成卫南漪了。
沈素被白余吓了个激灵,她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就被突然多出来的份量压着跌坐了回去。
她怀中白光闪烁,等着白光消散。
沈素依旧坐在椅子上,只是她怀里多了一人。
多出来的人方才是卫南漪。
白余愣了愣,反应很快:“卫师姐,卫娘子。”
“卫,卫娘子?”卫南漪都有一瞬的迷茫,不知白余对沈素的称呼从何而来。
白余深深地望了眼,似是还没有要从沈素怀中起来意思的卫南漪一眼,很是认真地回答道:“卫师姐与这位雁首领这般亲密,想必她是卫师姐的新道侣,既是卫师姐的道侣,我喊上一声卫娘子应当也不为过。”
“咳咳……”听着白余的解释,沈素一口气差点是没有提上来。
她今日来要个悯仙镜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已经被改了两次名姓。
刚刚姓雁,现在姓卫。
卫南漪也没有想到白余说话还是这样,所思所想依旧比较与众不同。
她轻咳一声,面色涨红。
听到白余喊卫南漪,水泞好奇地凑了过来,卫南漪刚想从沈素怀中起身,水泞就一下凑近了她,离得实在是太近,卫南漪不敢再乱动,也只好是继续坐在沈素怀中。
“你是卫南漪,活着的卫南漪?”水泞眨巴着眼眸:“我要告诉我阿爹,卫南漪还活着。”
沈素落在卫南漪身后的手,一把抓住了水泞的手腕,她力道不轻,水泞的手腕一下就被她抓红了:“你不能告诉你阿爹。”
水泞想要从沈素掌心挣脱。
只是她越用力挣脱,沈素就将她抓得越紧。
白余望着沈素死死抓着水泞的手,喃喃道:“我明白了。”
沈素也不知道白余她明白了什么,只看见白余双掌齐齐拍出,正中水泞后背,却不是伤她,而是在瞬间给她种下了封禁术,还是双重封禁术,以后就算是白余自己都解不开的,给水泞种完,接着就是她自己。
她几乎在瞬间就给她和水泞种好了双重封禁术。
沈素在震惊之下松开了水泞,呆愣愣地望着白余。
卫南漪也只剩下发愣了。
她忽然想到了很多事,就比如以前她们在秘境历练的时候,白余剑指高山非要说山下必有至宝,她不走山洞,不看山下,硬生生在秘境里砍了三日的山峰,将山峰磨平也没有找到半件宝物的事。
白余所想所思,卫南漪至今也不能说全都明白。
她只知白余不是甘愿依附他人,泯灭自己的人。
白余从容不迫地收回了手:“卫……师姐搭救过我,我自是……咳咳……”
她现在口中已经不能提卫南漪的名姓了,不过一个字而已,大口大口的鲜血就从她口中溢了出来,就连筋脉都隐隐约约有碎裂的迹象。
白余愣了愣,她重新冲着卫南漪拱了拱手,又道:“雁夫人救过我,我自是不会恩将仇报。”
现在被改姓的是卫南漪了。
白余看着还挺正常的,但也只是看起来。
正常的是她没有跟艳宵她们一样满口余暮寒,不正常的是她这个人。
书里白余拿到的故事好像也是日久生情,初开始是觉得余暮寒天资不错,而后是人品,再然后……
嗯,沈素算是发现了,新灵根几乎都是一开始就显得非常深了,这些旧灵根除了竺仙儿本身就是一见钟情,其余却是都有属于自己完整故事线的,理智是慢慢涣散的,没有新灵根那样大的冲击。
不过白余也有点不正常,她脑回路转得方向是沈素看不太明白的。
沈素僵硬地插进去话:“白宗主,其实我姓沈。”
白余恍恍惚惚,她又改了口:“沈夫人。”
她还在吐血,每说一句话都有血丝溢出,她终于是不再开口,坐在了沈素身侧的椅子上,闭目调息。
只留下沈素和卫南漪相顾无言。
水泞感受着身上的咒印,看着在吐血的白余,狠狠地搓了搓被沈素掐红的手腕,彻底是笑不出来了:“你们正道人士果然有病。”
第127章 封印
篷帐中竟有片刻的寂静。
鸦默雀静的让满心心事都渐渐浮出, 乐羡终是忍不住开口催促沈素:“首领大人留下我们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四大妖族里的灵根只有狐柔短暂的恢复了神识,她们当中唯有狐三白是有心情在此耽搁的,皈苍邬绣和乐羡自从到此脸色就十分难看, 并非是不愿意听从沈素吩咐, 只是被满腹心事压得难受。
对于她们,沈素没有隐瞒。
她伸手指了指白余和水泞:“她们也是灵根。”
新灵根和旧灵根不同。
她们不仅没有完整的故事, 大多不过是跟余暮寒打过一两次交道就完全被迷了眼, 此刻盯着两根还算清醒, 也没有满口是余暮寒的旧灵根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乐羡心中憋着火,她还站在原处, 可不过瞬间, 这篷帐中已经处处都是她银白色的蛛丝了, 蛛丝还在不断蔓延, 结成多种奇异古老的图案 ,丝丝缕缕的光点垂打在蛛丝上冒着好看的光晕, 危险又独特。
她身上一根根黑漆漆的蜘蛛腿慢慢往外钻出,整个下半身都变成了蜘蛛的身体, 只剩上半张身子还是人形, 八只眼睛全数睁开,里面有血雾飘起。
“既然同在一局,为何她们跟艳霄不同!”
乐羡哑着声音在质问皈苍和沈素,她在替艳霄抱不平。
皈苍长叹一声,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
“这都是命数, 我刚刚算到仙儿命数的时候也问过跟你一样的话, 可命数要是足够公平,那我们之间也不会有族长大长老之分了, 也不会有谁需要谁的庇护了。”
“乐羡,不妨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算到了首领大人是变数,我是准备跟着仙儿一同认命的。”
怪不得原书里的皈苍没有劝竺仙儿,可现在的皈苍正在努力跟着她们一同改变每个灵根的命运,原来不是皈苍改变了,而是沈素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既然能活,那就没人想死。
在皈苍说完以后,乐羡就看向了沈素,她在等着变数开口,沈素也如她所愿开了口:“乐羡将蛛丝收起来吧,要想逃离局中该恨的是天命,而不是同样被天命所困的女子。”
乐羡有短暂的沉默。
她不动,沈素也不动。
沈素还是严肃地望着她,面对她血红的八只眼睛也不退缩。
乐羡还是听进去了,她慢慢收回了蛛丝,一根根蜘蛛腿也跟着消失了,蜘蛛女也就没了那么狰狞恐怖。
沈素松了口气,她在乐羡收敛戾气后,问了问她:“艳霄长老怎么样了?”
听到沈素问艳霄,乐羡略带威胁地瞪了眼水泞和白余,这才有些落寞地回答了沈素:“还在昏迷。”
沈素分明记得让狐三白叮嘱过她们别让灵根深陷在昏迷中的,不从对余暮寒的欢喜中挣脱出来,就算睡到余暮寒死,也还是会成为牺牲品。
她一时都分不清乐羡是不是真的关心艳霄:“我不是说过……”
“她先是被我毒晕,后是替余暮寒挡了我的攻击。”乐羡打断了沈素,她摊开手心,颗颗黑红的血珠从掌心渗了出来:“她是蝴蝶本就畏惧蜘蛛,蜘蛛毒还天克她,暂时醒不过来。”
当时毒昏艳霄的时候,她还叫嚣着看不顺眼就杀了。
现在杀蝴蝶的好机会来了,她倒是露出了几分愧疚。
沈素和卫南漪相望一眼,卫南漪从戒指里拿出一颗清毒灵丹递给了乐羡,柔软的声线安抚着乐羡:“拿回去给她吃,不出两个时辰就能醒。”
乐羡的毒是很强,可卫南漪的信心来源于江蕊平。
双目赤红的蜘蛛接住了丹药:“多谢。”
安抚好了乐羡,沈素也询问了蘅苒和竺仙儿的情况。
邬绣找了蘅苒的同族现在陪着她,其中还有她的血脉亲人,勉强稳定了一些。皈苍装病装到了现在,竺仙儿刚刚被他哄去雁碧山深处给他采摘疗伤的药草。
她们说话也没有避开白余和水泞,白余还在闭目调息,而水泞是越听越糊涂:“什么灵根?还跟余暮寒有关?”
水泞本是因为被白余种下封禁术而不痛快的,可她贪玩,注意力很快就被沈素她们所谈论的话吸引了过去,就连身上的封禁术都顾不上了。
看她好奇,沈素也就顺势点了点皈苍。
皈苍没有狐三白会骗人,可狐三白刚刚也给他传过音了,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故作高深地捻动着胡须:“水泞姑娘可还记得老夫刚刚所说的话。”
水泞还真认真回忆了一番,她忽然指向皈苍的鼻子:“你这老山羊说我命中有劫!”
随着身体的晃动身上挂着的铃铛发出声声响声,水泞没有多尊重皈苍,皈苍也不跟她个小姑娘计较,他同样是伸出手指了指水泞:“水泞姑娘,老夫没有骗你,你命中就是有劫,而这劫难就来自于余暮寒,老夫想你现在应当已经跟他见过面了,而且对他生出了一定的好感,接下来这份好感会加重,而你最后会因为爱他深陷情爱,为他而死。”
皈苍故意忽略了灵根的事,将水泞未来的遭遇讲述给她听。
“这怎么可能,余暮寒……”水泞并不算太相信皈苍,她没有办法确定皈苍所说是真是假,想到余暮寒倒是会心一笑:“余暮寒嘛,他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们不过才见面几次而已,他就跟我说我不是妖女,而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他愿意一生一世待我好,可我只是觉得他这人有些意思罢了,就算真发生些露水情缘,玩玩也就算了,不过是一个消遣的玩意儿,我又怎会为了他而死。”
她嘴上说着余暮寒不过是个消遣,可她提到余暮寒竟是下意识地露出了笑意。
这就不对了。
更何况初次见面,还不熟悉的情况下就说出这样亲昵的话,分明是骚扰,可落到水泞耳边却成了有意思的事。
沈素摇摇头,她紧绷着双唇,伸出手朝着狐三白指了指:“水泞姑娘,你既然觉得余暮寒有意思,那你不妨置身处地地去想想,如果跟你说出这番话的不是余暮寒,而是狐三白的话,你还会觉得有意思吗?”
水泞扫了眼狐三白,有些厌恶地皱皱眉:“这样的话从只老狐狸口中说出,自是就不太好玩了,我该找我阿爹杀了他才是。”
“你这姑娘有意思,同样的话他说就是有意思,我说就是该死了。”狐三白被水泞三言两句气得俊美容颜都有些扭曲了,上次这样气他的还是竺仙儿。
水泞瞥了眼狐三白,嘀嘀咕咕道:“你那么老。”
这就更不对了。
沈素抬了抬手,示意狐三白不要开口,她自己跟水泞说:“水泞姑娘,若是你不知他们两人年纪,他们又同时出现在你面前,跟你说出同样的话,你觉得谁有意思一些?”
“当然是余暮寒!”水泞答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沈素轻轻摇头:“那这就不对了,水泞姑娘你会觉得狐三白和余暮寒两者相比是谁更好些?”
水泞没有及时出声,沈素也就继续问道:“水泞姑娘是觉得余暮寒比狐长老更俊美些?还是觉得他比狐长老更幽默风趣些?”
沈素每问一句,水泞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她不得不承认,狐三白比余暮寒要俊美,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这世上男子能够跟狐狸精比容颜的本就稀少,更何况狐三白就算放在狐族也是一等一俊美的狐狸,要论幽默风趣,狐三白是个能说会笑,还擅长演戏骗人的狐狸,而余暮寒只会说上两句酸溜话。
看水泞沉默下去,沈素松了口气,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这没有拿到一见钟情故事线的灵根本身的审美是没有发生偏差的。
水泞可是魔女,她自幼就跟一般女子不同,在她眼里男子是玩物,是摆放在眼前欣赏的物件。
既是摆件,那自然是越好看越好。
因为身份地位摆在那,只要水峰活着一日,水泞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魔宗少宗主,她想要何等男子都是有的,其中不乏俊美不凡的,可他们对于她而言依旧是玩物,那为何只有余暮寒会得一句有意思呢?肥仔→兒侮究侮霸侮兒铃膻侮
真要比,狐三白坏在一张嘴,一颗狐狸心,要说脸,那可是十个余暮寒都比不了的。
为何得到有意思夸赞的不是狐三白,而是余暮寒呢?
这些都是水泞以前没有去想过的。
仔细想来如果以前遇上这样跟她初相逢就想着占她便宜,还跟她说这种贴己话的男子,她应当早该让阿爹将他剁了喂鱼才是。
见水泞陷入了沉思,狐三白骄傲地翘了翘尾巴:“这余暮寒跟我自是没法比的,除开命好,他又算得了什么!”
话虽难听,可的确如此。
原书中余暮寒对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子还是可圈可点,尤其是对白箬衣的痴情还能算有优点,可不知道是不是他重生了的原因,他下意识觉得这些女子都是他的附属品了,他对她们远远没有原本那样上心,甚至觉得她们也跟他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不过初次见面就亲近异常,浑然不想想正常女子对待初相见的男子该是怎样的态度,也一点不顾及她们现在的处境,但凡余暮寒肯为了她们多想一点,那古云宗少宗主的未婚妻宁程就不会死。
他分明可以在更隐蔽的地方相见宁程的,偏偏要选择四大宗比试,那么多人都在的时候跟宁程挑明,最后害了宁程的性命。
别人重生,心智必然更成熟一点。
可余暮寒重生以后,唯一的优点好像都跟着泯灭,他对白箬衣的心都不再纯粹。
“老山羊……不,皈苍前辈你说的命数,能不能说得再明白一点,我好告诉我阿爹。”
沈素有一瞬的错愕。
水泞怎么什么都要告诉她阿爹,碰上还活着的卫南漪要告诉她阿爹,碰上不喜欢的男子要让她阿爹杀死,就连发现了自身情况不太对劲,她先想到的也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告诉她阿爹。
沈素记得原书中水泞也是很依赖水峰的。
虽是魔宗出身,可她们父女感情极好,所以水峰走后,她才那般不能接受的,那感觉像是心口硬生生被人挖下了一块血肉,后来在余暮寒一次次搭救她以后,便将余暮寒视为了依靠。
她是恨极了害死水峰的江绪,可没想到前世的她最后居然会为了江绪而死。
这一世江绪没有加入魔宗,应当也没有机会害死水峰,从水峰手中夺权了,水泞可以一直都是个有父亲疼爱的小姑娘。
依靠不会倒,这本身就跟原本的故事有些差别了。
她告诉水峰,应当也不是坏事。
水峰毕竟还是个实力强悍的魔宗宗主,虽然人沾几分邪性,但按照原书所记的父女感情,水峰应当会愿意做她们助力,只不过他们并不是能捏在手中的助力,沈素并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们。
沈素冲着皈苍摇了摇头,皈苍立刻明白:“水泞姑娘,老夫言尽于此。”
水泞也看到了沈素和皈苍之间的交流,她不太服气地靠近沈素:“你既然告诉了我,那不妨全告诉我。”
魔宗的人杀伤抢掠,无恶不作,哪怕是看着人畜无害的水泞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
跟魔宗的人合作,还是需要一定胆量的。
沈素不具备这样的胆量。
她身上压着的担子很重,上面所系不止她一人的生死,还有卫南漪的生死,还有十二灵根,还有许许多多人……一步偏差,说不定就会出现意外,水泞可以知道她自己的命运,但绝对不能知道局中其他人的命运。
沈素并不相信水泞,她留下水泞也不是为了跟水泞合作,她只是想要点醒水泞两句,消减男主的灵根实力而已。
虽同在局中,可这种不能死死抓在手里的力量也不属于她。
水泞还想跟沈素僵持,她实在是不甘心。
见硬的不行,她身形轻轻晃动,漫天的黑色花瓣飘落间,空气中多了几缕异香,她的身体消失在了原地,忽然出现在了沈素身后,她从沈素身后轻轻拥住了沈素,整个人就像是没骨头的蛇一样将沈素越缠越紧,丝毫没有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也没有察觉到狐三白他们怪异的眼神。
“砰”水泞还没有来得及软声哀求,那怀中搂着的姑娘竟是在瞬间爆开,化作了星星点点的水珠,溅了她一脸水渍。
两臂之间再无一人,只剩下刚刚还戴在人脸上的银面具慢慢坠落。
水泞一愣,她伸出手接住了银面具,急慌忙地朝前看去,只看到那散开的水珠慢慢在卫南漪身侧凝聚,她轻轻皱了皱好看的鼻尖,还没有说话,一股灵力就将她推开了数米远,几乎将她推到了篷帐最边缘的地方。
那灵力的源头来自卫南漪。
水泞困惑地眨了眨眼,她不太明白卫南漪为何突然生气,甚至很突然地朝着她出手。
她没有见过卫南漪,但卫南漪在修仙界的名声很响,就连水峰都赞扬过许多次。
这世上嘲笑卫南漪优柔寡断,过于柔善,分不清善恶的人有很多,但从来就没有人嘲笑过卫南漪的实力,就连水峰都说过卫南漪是个很强的后辈,修为虽然抵不过他,但却能三番两次从他手中全身而退。
水泞知道她阿爹有多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卫南漪是失踪很久了,可但凡是跟她交过手的就不会忘记她那些五花八门的手段,她修为或许不是临仙山最高的,可会的术法一定是临仙山最多的。
只是传闻中,卫南漪的脾性极好 。
卫南漪冷着脸,轻轻扫了眼水泞:“水泞姑娘,还望你明白,这是我的道侣,你离她太近了。”
距离。
卫南漪居然跟她一个魔女在谈论距离。
莫说是离别人的道侣近些,就算是抢了别人的道侣,水泞都可以说问心无愧。
只是望着卫南漪那满面寒霜,她到底是没有生出勇气继续靠近沈素。
现在的卫南漪可真像是那些妇人指责她勾引她们夫君的样子,原是人之常情,可看卫南漪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实在是有些不相宜。
卫南漪那张绝美的容颜上可以有对世人的悲悯,可以对众生的默然冷傲,唯独不该有这样醋意。
水泞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她低眉浅笑一声,满是戏谑:“有意思,传闻中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卫南漪居然也会有醋意翻涌的时候。”
卫南漪并没有理会她。
沈素散开的身体慢慢重聚,逐渐凝结成了人形,因为一时疏忽没有将银面具同时幻化,这会儿藏在面具下的脸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娇弱无力,还有些稚嫩的脸,她看着年纪不大,还没有几分本事,不像是能做雁碧山首领的人,更不像是能做卫南漪道侣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在幻化成人形后牵住了卫南漪的手:“夫人。”
对待她,卫南漪没有对水泞的冷漠,她眼中慢慢聚拢柔情:“小素,你没事吧。”
水泞觉得她们有些怪,她又没有伤她,不过是抱了抱,再不济就是离得她近了些,虽然沈素要是没有及时消失,她是准备将平日里撒娇耍无赖那套用在沈素身上的,不过终究是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下呢,她们倒也不必如此。
——
“沈首领,沈夫人,余暮寒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白余终于是缓过来了些,她冷不丁地出口打破了篷帐中的僵持。
她像是完全看不明白篷帐中人诡异的氛围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我觉得我应该不太想听这种话的,可是经过他口说来,那番话好像会变得动听一些,难道说我爱上了他?只是他应当不会是我喜欢的男子才是,莫非他在我眼中成了把剑?”
看来白余刚刚闭目调息的时候也有听进去沈素她们的话,甚至产生了一番思考,只是她思考的方向好像跟水泞不太一样也就是了。
白余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陷入尴尬的境地的水泞一个眼神,她只是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沈素和卫南漪:“沈首领,沈夫人,我觉得他也不太像剑。”
水泞与人交际不懂分寸,白余与人交集又太懂分寸。
她每说上一句话,总是将喊上她们一声,生怕她们听漏了哪句一样,改口也十分快,沈素在她口中一路从雁首领,卫娘子,变成了沈首领。
只是水泞是个会看脸色的,而白余又不太会了,她执拗的不像话,抓住一个点以后便只顾得上这一件事。
沈素将原本还想跟水泞说得话尽数咽了下去,这才回应着白余:“他一个人又怎会像剑。”
白余跟着沈素点点头:“沈首领说的在理,我也觉得他是不像的,可是我只喜欢剑才是的,难道说他其实是剑灵所幻化的男修?”
……
白余似乎是铁了心,非要将余暮寒比作一把剑。
沈素实在是不太明白白余的执着,卫南漪轻咳两声,这才从刚刚的情绪中挣脱,她小声跟沈素说:“白余师妹从前最想要的道侣就是裕灵剑。”
“咳咳咳……”沈素实在是没有忍住,一声比一声激烈的咳嗽声从唇边溢出。
她脸上越涨越红,可白余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她甚至张口纠正了卫南漪:“沈夫人,你说得不对,我至今最理想的道侣也是裕灵剑,裕灵剑乃是天下第一神剑,强悍美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的,锋利的,毫无瑕疵!”
沈素刚刚还在想,可能是卫南漪和白余说错了,白余理想道侣是裕灵剑剑灵弱轻,现在看来还真只是那把剑。
盛清凝是没有情根,白余是个只爱剑的剑修。
天道为了把她们硬塞给余暮寒,怕也是费尽了气力的。
只是白余宁可将余暮寒幻想成一把剑,也不愿意道出这其中不合理之处,从另一种角度来看也是余暮寒的荣幸,只是裕灵剑应该不会太高兴。
水泞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她当做她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自顾自瞧了眼白余:“有病。”
也不怪她骂白余。
白余又是给她种封禁术,又是说爱慕裕灵剑的,确实是不太像正常人,脑回路较为清奇。
白余没有理会水泞,她还在认真思索余暮寒和剑的类似之处。
沈素实在是忍不住,她道:“白宗主,余暮寒并不像剑,你可能是被命运迷住了眼睛。”
皈苍这会儿也识趣地张了口,他劝告着白余:“白宗主,你的命数跟水泞姑娘类似,你最后也会因为余暮寒而死。”
白余哦了声,她没有先问自己,而是问:“那我死后,我寒枫林怎样?”
她爱好奇特,可还是个好宗主。
皈苍噤了声,沈素接着道:“寒枫林自是随着白宗主一起为余暮寒而牺牲了。”
“不行,我得去宰了他。”白余皱皱眉,她立刻站了起来,只是她刚刚开口说要杀余暮寒,心口竟是传来了难耐的疼痛,她捂着心口,慢慢坐了回去:“沈夫人,我的心好像不让我杀他,我真的爱上他了?可他长得分明不太像剑。”
白余终于是回味过来了,卫南漪跟着她无声叹气:“白余师妹,这是命数的原因,你不是爱上了他,是被命数牵动,所以才不能杀他,你要是信我,就让我来办。”
“沈夫人,我当然是信你的。”在卫南漪的安抚下,白余渐渐松开了捂着心口的手,她带着两分疑惑问着卫南漪:“可总有我能做的事,我该怎么做?”
卫南漪只是想规劝白余两句,想着她这样的人肯定不甘心被命运驱使,能够在被点醒后挣脱一二,倒是真没想过白余能做些什么。
劝着灵根身边人能说上一句多利用感情,可面对灵根本身呢。
卫南漪失措地看向了沈素,沈素立刻点了句白余:“多爱剑,少爱他。”
白余恍然大悟,她将自身的佩剑拿了出来,抱在了怀中,认真地点了点头:“沈夫人,我不信山羊,不信沈首领,不过我是信你的,从前历练的时候,你搭救过我,这份情我一直记着在,我会记得你说的话。”
沈素朝着白余怀中的剑望了眼 ,没有吭声。
水泞站在白余边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一番,看着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剑,忽然回味了过来,她站起来身,问着沈素:“你让她多爱剑,少爱他,那岂不是说只要不爱他,去爱别人就能够摆脱命数。”
她倒是聪明。
沈素没有否认,水泞就更大胆了,她轻轻拨动着身上的铃铛,笑盈盈地望着沈素:“为了感谢你提醒我,那不如我爱你好了。”
她明显是开玩笑的,可卫南漪是经不起玩笑的,她其实一直都很担心沈素对她的喜欢是没有见到足够多的人,这天底下的人太多,比她好,比她年轻的更多,捏着沈素的手心慢慢缩紧,沈素能够感知到的不安。
反观水泞似是对能够挑动卫南漪情绪而感到高兴,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沈素皱起了眉:“水泞姑娘,我想救你,你可别害我。”
水泞并不退缩,在卫南漪发怒以前,她依旧勇敢,对于沈素的警告视若无睹,毕竟她不似卫南漪那样名声在外,沈素本身长相也娇娇弱弱,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她朝前走了半步:“我又不是什么毒蛇猛兽,好歹也算美貌。”
沈素牵着卫南漪朝后退了一步,她手指轻轻一抬,一根粗壮似树的水绳在瞬间勒紧了水泞了,幽蓝色的水光轻闪,水泞竟是发现她有点呼吸不过来了,那灵水好像在掠夺她的呼吸和灵力,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她艰难地抬起手在衣襟上挂着的铃铛上拨动,随着铃铛的声音响起,她身上浮出浓郁的黑雾,黑雾在瞬间吞噬灵水,硬生生扼断了水柱。
她终于是喘得上气了。
水泞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尽:“我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你竟是要杀我!”
她产生了愤怒,可沈素回应她的唯有平静:“我若真想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她指了指站在她身后的乐羡她们,她们每个人都像是一条凶恶的毒蛇死死地盯着水泞。
水泞不过是金丹巅峰,这里每个人都能轻易杀死她。
沈素收回了手,淡淡道:“我只是希望姑娘明白,我们并不是姑娘戏耍玩乐的对象,我们是想救你,而不是要陪姑娘你玩的,而且我有夫人,你开这样的玩笑,只会让我觉得厌烦,姑娘下次再开这样的玩笑,我真的会杀了你。”
沈素还是希望水泞能长个记性。
原书中水泞但凡能够少贪玩一点,在秘境的时候也不会惹下那么多麻烦,给余暮寒创造那么多英雄救美的机会。
她爱玩,可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责任陪着她玩的。
水峰宠爱她,是因为他是她父亲,可这不代表世上每个人都要顺着她。
水泞捂着脖颈,她冷声道:“你们这些人都怪无趣的,果然还是余暮寒更好玩些。”
她是娇惯坏了的,现在水峰可活得好好的,她哪里能听得进去沈素的警告。
在沈素对水泞有些束手无策的时候,白余十分突然地将她提了起来,她将水泞摁在了她腿上,手掌扣住她露在外面的腰肢,掌心紧紧贴着柔白的肌肤,她身上灵力瞬间运转。
她是一宗之主,水泞在她掌心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眸,不可思议地望着白余:“你做什么?”
别说是水泞,就连沈素和卫南漪都惊住了,那丁点对水泞的不满被白余奇怪的举止冲淡,卫南漪跟白余打交道这么多年,都不太明白白余要做什么,她轻声喊了声白余:“白余师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感受到了水泞的惊慌失措,感受到了卫南漪的讶异,白余依旧孤行己意。
她还是没有松开水泞。
白余很突然地抬起头,而后突然冲着卫南漪点了点头,就像是在卫南漪的安排下要对水泞有所行动一般。
可是卫南漪还什么话都没有跟她说。
白余也没有留给卫南漪反应的余地,她收回了目光,目光重新落在了水泞身上,指腹在瞬间点上了水泞泛红的脖颈,淡淡道:“水泞姑娘,你没听懂吗?你再靠近余暮寒跟自掘坟墓没有区别。”
水泞在白余怀中不自然地动了动,她僵着一张脸,嘴上是半点下风不肯落下,她瞥了眼沈素,又瞪了眼白余:“我是准备挖个坟坑,可埋谁进去就不一定了。”
她摆明了还在嘴硬,可白余好像听进去了,还听得非常明白了。
她很认真地道:“既然水泞姑娘不听忠告的话,还要一意孤行接近余暮寒的话,那说不定会将我们今日谈话泄露给他,这可是件坏事,毕竟这事还跟我有关,姑娘害了我不要紧,害了寒枫林还是很要紧的。”
白余像是因为这件事头疼不已,她脸上露出两分思索的神情,大拇指指腹在水泞脖颈处泛红的肌肤上摩挲:“你应该还不会传音之术吧,不过就算是会也不要紧,封了你天葵穴,就算是传音术也用不了了。”
她声音刚刚落下,那指腹就彻底摁了下去,指尖莹绿色的灵光颤动,源源不断朝着水泞喉咙处钻进去。
“你……”水泞刚冒出一个音,声音就再也发不出来了。
她惶恐不安地瞪大了双眼,刚刚还在戏耍沈素和卫南漪,这会儿忍不住朝着卫南漪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卫南漪在惊讶于白余的所作所为,她喊住了白余:“白余师妹。”
白余抬了抬眼眸,面不改色道:“沈夫人放心,我不伤她,我只是让她不能通风报信而已。”
可……水泞刚刚应当只是开玩笑而已。
白余没有停下,她在种下一个咒印以后,又给水泞种上了四道完全不同的封语术,可以说将她会的所有封语术都用上了,在确定水泞彻底不能张口以后,白余这才松开了水泞,只是水泞却没有从她腿上下来。
水泞僵直了身体,梗着脖子,不断地张合着她的小嘴,在发现彻底出不了声以后,向来以捉弄人为乐的小魔女红了眼,她死死地盯着白余,那双眼里满是怨恨,仇视,忽然间龇牙咧嘴地朝着白余扑了过去,一口就咬在了她脖子上。
白余皱着眉揪开她脑袋的时候,脖子已经被咬破,鲜血顺着牙印流了出来,她也不是很在意,指尖轻轻一抹,血就止住了。
她看着哭天抹泪的水泞:“别哭了,等着……等着……”
白余其实也不知道要等什么,她抬着眼眸望了眼沈素和卫南漪,这才心中有了答案,她说:“等着沈夫人杀了余暮寒,我再给你解开。”
沈素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只是话几次到了嘴边,硬是一句都没有张开口。
不是沈素失语了,只是白余的行径让她确实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站在沈素她们身后的狐三白,憋着笑望了眼水泞,问着白余:“白宗主,你确定你解得开吗?”
他要是没有数错的话。
白余给水泞种了五种封语术,两种封禁术,加在一起就是七种术法,依着妖族对术法认知的有限,狐三白听都没有听过这么多封印术。
白余思考一会儿,才说:“应当是可以的。”
听到白余犹豫,水泞哭得更凶了。
若不是白余还摁着她的脑袋,她怕是还准备咬上白余两口。
卫南漪看了眼短短一会儿就已经将眼睛哭肿了的水泞,她不太确定地问着白余:“白师妹,你该怎么跟魔宗宗主交代?”
“为何要交代?”白余理所应当道:“只要你们不说,他又不知道是我干的。”
沈素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水泞现在只是哑了。
她还有手,她还能写。
她还有腿,还能带着水峰来指认白余。
而且各宗术法还是不太一样的,水峰跟四大宗打交道这么久,难道会完全看不出端倪,除非是水泞不暴露她哑了的事,那还有可能瞒下去。
沈素脸上神情几番变化,最后只能是从扳指里拿出一瓶凝补丹递给了白余:“白宗主,你应该用得上的。”
第128章 先手
在看书的时候, 沈素也没有发现白余是这样的性子。
白余会不会被水峰找麻烦还要另说,这小魔女水泞日后怕是要改掉乱说话的毛病了。
满肚弯弯绕绕的人碰上了白余这样的直性子,水泞敢说, 白余就敢信, 完全没有揣测片刻的空闲。
水泞就算不改也没办法了,毕竟现在她也没有办法张口了。
点醒她们的目的也算是变相达成了, 沈素和卫南漪也得跟白余她们分开了, 沈素在跟白余分开前又问了她一点别的:“白宗主, 你可知林恙晖为何对拿出悯仙镜那样的抵触?”
林恙晖刚刚的反应并不在沈素预料之中。
悯仙镜给林恙晖也造不成什么威胁,而且还是一块四大宗共同拥有的神器, 就算有人想要掠夺也万万不敢在这种时候动手, 沈素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些, 这才敢问他们要悯仙镜的, 可林恙晖恨不能将她杀之后快的神情又是为什么呢?
原书中只有临仙山拿出来了悯仙镜,还是因为冯银越担心余暮寒特意跟盛清凝索要的, 期间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沈素也无从得知其他三宗的悯仙镜能出什么问题。
分明已经过了好一会儿,那哭哭啼啼的水泞还是没有要从白余怀中下来的意思, 她一边哭一边盯着白余的手, 只等着她一时不备再扑过去咬她。
白余转不过来弯弯绕绕,可她也不傻。
她自然看得到水泞的举动,所以一只手扣住她腰,一只手抓着后脖颈,虽是坐在同一处也保证了水泞不会有咬她的机会。
听到沈素问林恙晖,白余沉思一会儿这才说:“各大宗门的悯仙镜只有宗主可以动用, 而且封存在宗主印上, 可能是盛涟门的悯仙镜出什么问题,要不就是林恙晖出了什么事。”
悯仙镜就算是没有攻击力, 它也是神器,不太可能轻易折损。
可林恙晖能出什么问题呢?
他刚刚还完好无缺地站在她们跟前,精神抖擞,气势昂扬。
那阴毒的眼神,要是篷帐中没有这么多人,他一定会杀死沈素。
沈素想不明白,卫南漪也想不明白,她轻轻捏了捏沈素的手:“小素,我会保护你的。”
沈素点了点头,也就准备离开篷帐了。
卫南漪在临走前,望了眼还在僵持的白余和水泞两人,犹豫之下张了口:“白余师妹,莫要忘了今日我们所说的事,余暮寒并不像剑,现在不像,以后也不会像。”
她是真有些担心白余非要将余暮寒幻想成一把剑的。
别人不知道白余对剑的痴狂程度,卫南漪还是知道的。
白余点点头,她控制着水泞后脖颈的手,忽然间将她往后拽了拽,低声问着:“你记住没?沈夫人是要救你,你可别恩将仇报。”
水泞死死地盯着白余,红着一双眼,小嘴张了张半点声音都冒不出来。
白余好像是突然间将她哑了的事想了起来,她指腹轻轻一摁,水泞也就被迫地点了点头。弦住福
在水泞在她指腹控制下被迫点头后,白余自顾自呢喃一声:“这样应该算记住了。”
水泞目眦欲裂,沈素目瞪口呆。
篷帐中的结界尽数解开后,她抢过水泞手中还握着的银面具,装好了再次幻化成小狐狸的卫南漪,戴好银面具离开了篷帐,她刚刚出篷帐迎面就撞上了水峰,那俊美邪性的男人一下抓住了沈素的衣襟,还没来得及拽紧就被紧跟着出来的狐三白拍开了一双手。
狐三白凶狠异常地冲着水峰露出了狐狸尖牙:“再对首领大人不敬,我就斩断你的手。”
水峰并不在意水峰的威胁,他刚想出声,乐羡和邬绣就出现在了他伸手,黑乌鸦的嘴刚刚启开一条细缝,水峰就抬手叫了停:“邬族长不必张口,本尊不是来找麻烦的,本尊是来找小女的,下面的人来报,你们留下小女不知在谈些什么。”
再次被封了口,邬绣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落寞。
沈素绕开了水峰,招呼着邬绣她们离开,没有计较水峰刚刚的举动。
希望他待会儿见了水泞,能够保持两分理智,莫要跟白余计较。
沈素还在想白余,篷帐的一角就被揭开了,白余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那安静不像话的水泞。
出乎意料的是水泞没有第一时间指认白余的恶行,而是在看到水峰以后,拽着水峰离开了,竟是走得比她们还快。
沈素她们也没有多耽搁。
乐羡邬绣她们各自散开回自己族内了,也就只剩下狐三白陪着她们朝着狐族走去,
沈素没有像来时那样招摇撞市,乘坐步撵而回,而是怀揣着卫南漪,带着狐三白穿梭在林间,她灵耳张开,耳侧满是雁碧山上修士的声音,一些小修士的声音特别响亮。
“你们还真以为他给洗髓丹就是好了,他既是好,那为何不人人都给,而是施舍出来这十来颗丹药让我们争抢。”
“就是,这说不准是他们师徒两的阴谋,丢下丹药来引得我们争抢,在比试开始前就消减了我们大半的实力。”
“闽师兄,话并不能这样说的,那位余师兄分明已经说了他现在手中的洗髓丹不足,晚些时候还会再给我们送一些过来的,我们理该感恩才是,又怎能在背后辱骂江长老和余师兄。”
“一颗洗髓丹而已,难不成想要我把命压给他!”
“……”
事情果然按着沈素所预料的方向在发展,甚至还比沈素预料的更糟糕一点,那没有得到洗髓丹的弟子竟是跟得到洗髓丹的弟子打了起来,这样斗争产生的疼痛让他们少数人甚至怀疑起江谙的目的。
如果送丹药的是江谙,江谙想必是有办法来阻止这种情况发生的,可送丹药的是余暮寒,他怕是丢下丹药,随意留下两句话就离开了。
沈素还在窥听那些修士的对话,忽然间一道鹰叫声传到了耳边,还有翅膀划风丝的声音,仅仅是听着也觉得此鹰的速度极快,而且声音越来越响,好像是朝着她们的方向来了。
那样的速度是她们甩不掉的,那样的声音又有些耳熟。
“你确定宗主大人在这个方向吗?”
“不会错的,你要相信我的天赋能力,我从来就没有出过错。”
“……”
一男一女的声音很是清楚,沈素猛地回味了过来,那好像是现在本该跟着林青绮的胥荣和木远。
她们在找她?难道说出了什么事?
沈素停住了脚步,在瞬间窜上了树梢,小心翼翼地听着动静。
狐三白略觉奇怪地跟了上来,他问:“首领大人,怎么了?”
“有人朝着我们来了。”
在沈素说有东西过来以后,卫南漪也就从沈素怀中跳了出来,这会儿四下无人,只有几只灵智未生的野兔子,卫南漪也就幻化成了人形,站在了沈素身侧,她还是很懂沈素的,看到停下脚步,而没有生出防备,也就猜到了:“小素,是认识的人?”
“嗯,是胥荣和木远。”
沈素答复的很快,这就轮到狐三白困惑了:“木远和胥荣是谁?”
“她们跟阿绫一样,也是我归一宗的弟子。”沈素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夫人的徒弟。”
狐三白听到阿绫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又是半妖?”
沈素轻轻扫了狐三白一眼:“半妖得罪狐长老了?”
狐三白连忙摇摇头,他就算是以前觉得半妖不好,现在也不敢承认他觉得半妖不好。
沈素和卫南漪可也是半妖。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既然都是半妖,为何要叫归一宗,而不是叫半妖宗。”
狐三白话音刚刚落下,她们就看到了一只金鹰驮着只黄毛小狗出现在了这里,她们身上缠绕着浓郁的灵力,是一路靠着天赋能力找过来的。
那金鹰正是胥荣,小黄狗是木远。
她们见了沈素和卫南漪,立刻停了下来,因为停的太急,金鹰后背上的黄毛小狗被甩飞了出去。
卫南漪轻轻跃起,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黄毛小狗,落到了地上。
沈素和狐三白也从树上跳了下去,黄毛小狗被卫南漪放在地上以后,立刻就幻化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他额心满是汗珠,着急不已地冲着沈素和卫南漪说:“宗主大人!师父!林恙晖要杀雁碧山首领!”
“他疯了不成?”狐三白没有太信木远。
在雁碧山上杀死雁碧山的首领,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样做,更何况林恙晖还是四大宗宗主之一,他怎么样都应该不会糊涂到这份上的。
沈素也觉得这是不太可能的事,可在木远之后,那飞在空中的金鹰也落了下来,幻化成个秀气少女的模样,正是胥荣。
胥荣面色也同样难看:“宗主大人,师父,不会有错的,我们听得真真切切的,那个林恙晖就是要杀雁碧山首领,林姐姐让我来给你报信……”
胥荣和木远在上次沈素戴着面纱,顶着雁碧山首领的名头跟狐三白他们去找冯银越一行麻烦的时候就已经跟沈素打过交道了,她们知道沈素就是雁碧山的首领,林恙晖说要杀雁碧山首领,自然就是要杀沈素。
她们两人没有骗她的道理,只是沈素还是不太明白林恙晖为何要这样做。
刚刚在篷帐中,在林恙晖望她的眼神中,沈素知道林恙晖大概是恨上了她。
可就算是再恨她,他应当也没有现在非要动手的理由,毕竟傻子都知道在雁碧山上对雁碧山首领出手的话有多愚蠢。
就算沈素现在没有得到八大族全数的认可,但狐三白他们四族明摆着是完全支持她的。
她不太明白,也就顺着问了声:“为何?”
“因为悯仙镜!”
沈素刚刚就疑惑过林恙晖对于拿出悯仙镜的抵触。
没想到白余都没能给她答案,胥荣和木远倒是给她带来了答案。
悯仙镜本是只有每任宗主才能动用的神器,但悯仙镜并非是认主的神器,既然不是认主的神器,那想要使用悯仙镜也就多了一个条件,动用悯仙镜的人体内灵力必须要足够纯粹,方才配得上神器。
只是林恙晖可算不得灵力纯净的人,他自从修炼合欢宗的手段,一身灵力就沾染了掠夺的气息,还有各种交欢得到了力量。
他身为宗主却走到了这一步,盛涟门的悯仙镜早就没有办法动用了。
这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拿不拿悯仙镜出来用,无非是林恙晖一句话的事,可现在沈素逼着她们要悯仙镜,其余三宗都答应了沈素,他要是不答应那只能证明他心中有鬼,可真答应了下来,林恙晖到时候拿不出悯仙镜也将会暴露他修炼合欢宗手段的秘密。
沈素索要悯仙镜看似不是什么大事,可无疑是将林恙晖逼近了死路。
刚刚林恙晖正在跟一只妖商议要如何杀沈素的事,林青绮刚好带着她们路过,她们也就立刻过来告诉沈素了。
还好木远的天赋能力是绝对追踪,不然她们还找不过来。
“妖?”
沈素她们点醒白余和水泞的时候,林恙晖居然已经找到了妖合作。
他既然敢在雁碧山对她出手,那这妖的级别就不会太低,现在四族都听命于她,剩下的四族铎樶和夜浣一直是中立,那也就是蓑利,亦或者宿溯。
见沈素听进去了。
胥荣目光犹疑,小声问道:“师父,宗主大人,你们能不能救救林姐姐。”
沈素这才发现她没有见到让虚荣她们过来报信的林青绮。
“林青绮呢?你们怎么没有带她一块来?”
提到这个,木远眼神怨毒了几分。
“我们被林恙晖发现了,本来依着胥荣师姐的速度我们是能够逃掉的,之前都是这样的,可那只妖好像有很特殊的力量,林姐姐被他们留住了。”
在木远和胥荣的口中,沈素这才知道林青绮的处境比她想象中糟糕了许多。
虽然林恙晖骗了林青槐,可他也的确给了林青槐百年体面,宗门内的长老弟子就算是不喜欢林青槐性情,也大都是认可她这个少宗主身份的,当然不会允许她莫名其妙的消失,安排了不少人出来寻找林青槐,可辟幽谷只找到了刑玉和魏锦和她们的尸体。
那些长老弟子不知道林青槐去辟幽谷做什么,林恙晖可是知道的。
在找到刑玉他们尸体后,林恙晖就觉得林青槐应当也出事了,只是那些长老不找林青槐的尸首不肯罢休,尤其是四大宗比试的事被提了出来,盛涟门愈发不能没有少宗主了。
长老们找到林青槐的心迫切不已,林恙晖是怕他们查出来什么对他不太好的事,这才找上了林青绮。
林青槐的脸本就是盗用林青绮的。
单从外貌来看,林青绮和林青槐是一模一样,分不出真假的。
在天资上,林青绮甚至是胜过林青槐的,不过身为炉鼎,林青绮的修为不住在被掠夺。
这些年下来,她们修为倒是也差不多。
长老们也分辨不出真假,甚至可以说他们更满意现在的少宗主,林青绮的性情比之原本的林青槐要好上太多,她虽是沉默寡言,孤僻了一些,可她知礼懂进退,没有林青槐那样刁蛮,更像是个合格的少宗主。
林青绮也就顺利从阴暗的地牢里走到了阳光下,可这离解脱还是很远,虽然林恙晖因为怕穿帮解开了林青绮身上原本的碧荷珠,可他又种下了新的蛊,让林青绮乖乖听话的蛊。
因为林青绮是少宗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林恙晖没有再那样肆无忌惮地掠夺林青绮的灵力,可他也没有放过林青绮,对于他而言林青绮是非常好的炉鼎,难以找到替代品。
这也是胥荣和木远被林青绮搭救以后,非要跟着林青绮的原因。
胥荣的妖身是金鹰,天赋能力是无与伦比的速度,而木远的妖身是黄狗,天赋能力是绝对追踪,他能找到安全的地方。
因为咒印需要定时服用解药,她们也没有办法带着林青绮逃到很远的地方,只能在林恙晖对她升起歹意的时候,带着她短暂地离开林恙晖身边,分明每一次都成功了的,可那只妖毁掉了这一切。
沈素也没有想到林青绮至今还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她对林青绮的感情有点复杂,刚刚从林青槐口中得知林青绮的存在和遭遇的时候,她是同情过林青绮的,后来猜测到原书中带着盛涟门上下荣耀赴死的可能是她,她又是钦佩林青绮的。
倘若是她一路活在逆境里,受尽苦难折磨,她恨不能拖着他们全部人去死,做不到为大义而死。
可生来就是炉鼎的林青绮却可以英勇就义,她可以做到不迁怒于人。
能力范围内,她是愿意帮林青绮的。
就像她当初会对着狐三白她们隐瞒,黑狐是从林青槐手中夺过来的事,不就是因为现在站在林青槐名字下的是林青绮嘛。
她大概也知道林青绮为何不求助,因为自身遭遇,她并不轻易信人,若不是胥荣和木远跟着她时一直都是妖身,加上需要她们帮忙,她应当也不会信任虚荣和木远。
木远和胥荣之前不说,也不过是在尊重林青绮,可现在林青绮被抓了。
她们当然是信任沈素的,在这种时候也唯有跟沈素求救。
沈素是想搭救林青绮的,可现在林恙晖要杀她。
难道她要在林恙晖想杀她的时候,自己上门吗?
她不确定去搭救林青绮会不会给她,给卫南漪造成麻烦。
“小荣,带路吧。”
沈素还没应下,卫南漪已经牵起了沈素,她平淡地指挥着胥荣,已经做了要去搭救林青绮的决定。
“夫人。”沈素望了眼卫南漪,眼中有几分迷茫。
卫南漪轻轻撩开她额前落下的碎发,温柔地望着她的眼睛:“小素应当是想搭救林姑娘的。”
卫南漪还是很了解沈素的,一眼就看穿了沈素。
她说是心狠,可实际上她也没有多狠。
“夫人,我们还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呢,也不知道跟林恙晖合作的妖是谁,我们……”
沈素说话的时候,卫南漪就静静地望着她,等着沈素渐渐说不下去的时候,她方才说:“可无论是谁,就算是杀不死,我们也会全身而退的。”
卫南漪没有沈素这样过多的思虑。
在感情以外的地方,卫南漪是足够自信的,而这份自信来源于她自身的实力。
卫南漪抬手摘下来了沈素的银面具,满眼温柔落在了沈素因为忧思而有些泛白的脸上,她说:“小素,我会保护你的,你不用考虑那么多,不会有意外发生的。”
沈素有一瞬间的恍惚,望着卫南漪欲言又止。
她之前还说过要吃软饭,可这些年她好像习惯了事事为卫南漪多考虑几分,倒是忽略了现在的卫南漪不会轻易被杀死。
事事都需要依靠她的卫南漪随着赐福消失了,而现在的卫南漪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神女了,她有轻易杀死强者的能力,自然不需要像沈素这样顾前顾后,她从前就说过只有强者才有怜悯众生的能力,而弱者只能在颠簸中自保。
现在的卫南漪是强者,并非弱者。
沈素慢慢平静了下去,她应了下来:“好,既然林恙晖想杀我,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吧。”
卫南漪转动着脖颈处挂着的满星玉,浅浅地露出了笑颜:“小素,如果只有林恙晖的话,一炷香足够了。”
沈素没有再犹豫,她们在胥荣的带领下朝着林恙晖所在的地方而去。
林恙晖的秘密太多,他虽然是盛涟门的宗主,可他并没有住在盛涟门驻扎地中心,而是在较为偏远的位置,甚至有意跟其他人篷帐拉开一定的距离,要不是林青绮有事不得不找林恙晖,她们也不会碰巧听到他们的阴谋。
这也给了沈素她们提供方便。
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她们,在路上沈素也再次询问了胥荣:“你们有没有看清那只妖长什么模样?”
胥荣驮着她们飞在高空,在飘飘散散的云雾间穿梭,她声音被风吹得很轻:“没看清,不过那只妖能力好像很特殊,我们在外面听的时候,他每说上一个字,林恙晖的杀意好像就会重一分,而且他声音从篷帐中钻出来,林姐姐就动不了了,不过他能力好像有限制,不能频繁张口,不然我们也跑不掉了。”
“什么!”
狐三白惊讶的声音传到了沈素耳边,沈素转过头望了眼他:“狐长老,怎么了?”
狐三白也没有避讳,他立刻说:“灵言灵咒牵动人情绪,还能控制人行动的话,一贯都是鸟族的能力。”
鸟族!怎么会是鸟族?
这下就连沈素都愣住了,她想过熊族,想过虎族,倒是完全没有想过鸟族。
邬绣一直都跟她们在一起,直到她们提点完白余以后才跟她们分开,她没有时间去跟林恙晖合谋,所以不会是邬绣,那也就是说鸟族出了叛徒。
他想要做什么呢?应当不会是跟余暮寒有关的吧,不然白孔雀蘅苒岂不是很危险。
沈素思索的功夫,她们已经到了林恙晖篷帐附近。
卫南漪从戒指里拿出来了十二面黄色的令旗,令旗在瞬间飘向了林恙晖篷帐的不同方位,而在篷帐四周插稳以后,那些令旗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沈素睁开灵眼这才看见那十二面令旗竟是幻化成了十二只灵凤,淡金色的羽毛在轻轻颤动,随着它们的羽毛颤动,一根根金丝正悄然朝着篷帐中钻进。
“夫人,那是什么?”
“十二鸣凤旗,跟惊凤术一起用不会留下我们动过手的痕迹。”在十二只灵凤彻底稳定下来以后,卫南漪这才说:“小素,我们过去吧,现在就算是把他篷帐烧了,盛涟门那些人也发现不了这里的动静。”
沈素点点头,她被卫南漪牵着,一瞬间就出现在了篷帐外。
篷帐的门帘被她们掀开了一角,那只跟林恙晖达成合作的妖已经消失不见了,篷帐中只有缩在灵石堆里的林恙晖和被捆在床柱子上的林青绮。
卫南漪不动声色地站在沈素身边,单手掐诀,控制着灵凤尾尖的金线朝着林恙晖靠近。
篷帐门帘被抬起的一角,飘进去一缕细风,吹动桌上昏黄的烛火。
林青绮冷眼瞧着还在清点灵石的林恙晖:“林恙晖,你就算找死也别拉着整个盛涟门一块死,现在因为秘境的事盛涟门跟雁碧山是合作关系,你应当很明白伤害盟友是何等罪名。”
林恙晖这会儿眼底多了一片浓青色,像是长时间没有休息好的痕迹,他整个人坐在灵石堆里,另一只手中拿着灵阵谱,他在算可以用的杀阵,也是在算自己的生机。
他从灵石堆中抬头,睨了眼林青绮:“闭嘴!我没有伤害盟友,我只是想让她去死,谁要她问我要悯仙镜的,只要她死了就不会有人问我要悯仙镜了。”
林青绮淡淡道:“现在就算她不要了,还会有别人要,你要真听信那只妖的哄骗做下错事,可就来不及了。”
“闭嘴,我叫你闭嘴!”林恙晖失控地将掌心握着的灵石忽然砸向了林青绮,灵石正好砸在了林青绮额头上。
他在狂躁下,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伤口处很快就有鲜血流了出来。
林青绮因为吃痛,眉心轻轻蹙起:“林恙晖你可是盛涟门的宗主,难道你个人的名声比盛涟门的荣辱还要重要吗?你承认你的所作所为,而后自废修为赎罪,盛涟门的名声还能保住。”
“你让我自废修为?”林恙晖不可置信地瞥了眼林青绮,忽然觉得她可笑极了:“你很在意盛涟门吗?你别忘了,你只是个炉鼎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少宗主了。”
听到炉鼎二字,林青绮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惨败的脸色好似死鱼翻起的肚皮,那是她的痛处,更是林恙晖肆意羞辱她的利器。
她双唇微微发颤,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不安,可又很快地平静了下去,坚持劝说着林恙晖:“盛长老她们待我很好,我不想她们被你连累名声。”
林青绮当然知道林恙晖无可救药,可她没有力量去阻止林恙晖,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劝她。
如果一点努力都不做,她来日身消道陨也良心不安。
“林青绮,你难道是条狗吗?别人不过是施舍你两根骨头而已,还有可能是别人吃剩不要的,你就忠心成这样……”
他不留情地嘲笑着林青绮,可话还没有说完呢,篷帐中的烛火忽然尽数熄灭,黑暗中响起来了追魂索命的声音:“惊绝,凤炎!”
丝丝缕缕的金线钻入了篷帐中,竟是从他皮肤下慢慢钻出来,林恙晖抬起手只看到了一根根金线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他的血肉,竟像是从他血肉里长出来的一样,他眼前有了垂落的血滴子,他还没有回过神,耀眼的火光忽然撞入了视线。
林恙晖怔了怔:“临仙山!江蕊平!”
想到江蕊平,他瑟缩了一下脑袋,本能地将灵石全数收回了储物戒指里,他不做丝毫犹豫,在瞬间划开了自己的皮肉,硬是在将根根金线从身体里拔了出来,用力朝前一扔,那火焰就烧到了金线尖上,不过也只能到金线尖了。
火焰停了下来,林恙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面不改色地吞下去一颗丹药:“你不是江蕊平,还想要悄无声息地杀了我,别做梦了!”
“是吗。”十分从容的一声反问飘到了耳边,那停下来的火焰竟是又开始动。
这次的目标是林恙晖的后背。
林恙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根根金线以同样的方式贯穿了他的后背,滚烫的热息在瞬间吞没了后背。
“啊!”林恙晖哀嚎一声,他一把扯住后背的金线,在瞬间将金线从身上拽离,后背和手上都落下一片焦黑色。
因为没有割开口子,林恙晖硬生生将他的后背扯下一块血肉下来,其中一根金线还缠上了一节玉白色的断骨。
林恙晖疼得额心都在冒汗了,他又吞下去两颗丹药,双手轻轻一拽,一把金刀就出现到了他手中,他身上灵力迸发,在瞬间朝着金线挥去,金刀刚刚砍上金线,金线竟是在瞬间缠住了金刀将锋利的刀口环绕住,而后从金刀上快速延长,生长到了林恙晖的手背上,没进了他肌肤里,随着金线没入,那滚烫的火焰也跟了上来,林恙晖咬着牙,握着金刀的手用力一抽,金线终于是缠上了断口。
在金线断开后,他将钻进他皮肉的金线拽了出来,手背上的血肉被扯下来一块,源源不断的鲜血顺着手背流出,而少部分的血肉浑然已经被烧熟。
篷帐中的金线被他斩断一地,可还有金线不断伸长蔓延,朝着他逼近。
林恙晖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默念灵诀,双掌结印。
淡蓝色的光出现在了篷帐中,带着寒冷的气息冲向了金线,还有站在金线身后的人。
淡蓝色光散开,眼前的火焰和金线慢慢凝结成冰,只是篷帐内忽然多出了另外的气息,林恙晖朝前躬下身子,身体在瞬间蜷缩起来,在地上滚了两圈,这才避开了身后突然多出来的长剑。
他刚松一口气,只觉得皮肉传来一阵疼痛,忽然间皮肉被撑开,一根金线从胸口长了出来,接下来是第二根、第三根……林恙晖惊恐地睁圆了眼眸,那从他身体里生长出来的金线生长的速度极快,一瞬间就缠住了他的手脚,随之而来的就是灼热的火焰。
林恙晖手还没有来得及抬起,无数根金线就从他丹田涌了出来,火焰竟是开始焚烧他的灵根,两个呼吸间的功夫,他身上皮肉就被烧没了一层,就连灵根都受到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他再次忍着痛,扯断了身上的金线,身体已经是摇摇欲坠。
林恙晖重重地摔了下去,哑着嗓子:“十二鸣凤旗,惊凤术,杀人无形,你就是江蕊平。”
篷帐中烛火再次被点亮,端着烛火的美妇人蹲在了他跟前:“林宗主,你仔细瞧瞧,我是谁。”
烛火映衬在那张柔白的面上,照清了那细致的五官。
林恙晖脑海中浮出来了一个名字:“卫南漪……你怎么不死……你为什么也会这样的手段?”
他眼神涣散了几分,手腕微微一抬朝着卫南漪心口拍去,只是还没有碰到卫南漪,他的手腕处就再次生出了根根金线,缠住了他的手腕,并将他的手腕扯到了身后,绑了起来。
林恙晖这次没有力气再挣开金线了,他哑着嗓子:“这分明是江蕊平的手段才对,背后偷袭乃是小人所为,卫南漪你不是向来最恪守公正。”
十二鸣凤旗能够施展开十二只灵凤,灵凤尾尖生长的金线名叫灵凤尾针,一旦被金线沾上一滴血,那灵凤尾针就会寄生在血肉里,不断延伸,除开连根拔起一条路再无它法,而惊凤术是江蕊平根据十二鸣凤旗研究出来的术法,品阶只有地阶,但只要沾上了灵凤尾针,威力就能成倍增长,火焰还能只烧灵凤尾针沾上的血肉,血肉被烧干净,火焰停止以后,半点烧痕都不会留下,所以说是杀人无痕。
要破解也很容易,只要不要让灵凤尾针沾上血就好,可刚刚只顾着讽刺林青绮的林恙晖没有留意到她们。
正因为是江蕊平的手段,卫南漪才是该会的。
这样狠厉的杀人办法,以前的卫南漪是不愿意学的,可江蕊平会教,她连禁术都硬要教给卫南漪的,更何况是这种自己研究出来的术法。
江蕊平对卫南漪有多好,最简单的体现就是江蕊平拥有的灵器,起码有八成以上卫南漪是知道怎么用的。
卫南漪承认她是偷袭了林恙晖,可那又怎样呢?
卫南漪指尖轻轻一抬,那金线就将林恙晖捆得更紧了一点,她平淡应道:“过程不重要,只要你死了就好。”
那轻飘飘的语气让林恙晖几乎怀疑他认错了人,可这张脸哪怕是老了些,他也不会认错的:“卫南漪,我得罪你了吗?”
卫南漪并没有跟林恙晖僵持,时间拖得越久,变故就会越多,那惊凤火焰在瞬间缠上了每一根金线,林恙晖的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她这才端着烛火起了身:“林宗主,你要杀我道侣,我当然要杀你。”
“道侣……”林恙晖愣了愣,随即大吼:“我何时要杀江谙了!”
他刚刚喊完,就看到一双纤白修长的手指搭上了卫南漪的腰肢,带着她退到了离他远些的位置,轻声喊了他:“林宗主,我才是夫人的道侣。”
莹白的少女好似春日里嫩黄小花,轻轻一吹就能四分五裂消散的人,扣着卫南漪腰肢的手倒是分外有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出来,她咳了一声,声音哑了几分:“我才是!”
听到这有几分刻意压下去的,带着几分哑意声音,林恙晖终于认出了少女是谁。
“你!你居然是雁碧山……咳咳咳!”那声首领还没有出口,他就因为内脏被烧毁,吐出来大口大口的鲜血。
好在灵凤尾尖已经认清了他的血,那血刚吐出来就有火焰烧了过来,高燃的火焰竟是将他下颚都烧得发黑。
堂堂四大宗宗主之一的盛涟门宗主正在她们眼前快速凋零,沈素没有想到这一切都这么轻易,卫南漪性情变化以后,她才发现卫南漪其实也会很多杀人的手段,还都是那种又狠又决绝的,这多半都是江蕊平的功劳。
她搭着卫南漪腰肢的手,无意识地搂得更紧了些。
卫南漪端着烛火,慢慢转过头,满眼的冷淡又被柔情取代,她唇边有浅浅的笑意:“嗯,小素才是。”
沈素原是没有回味过来的,可撞上卫南漪唇边笑意的时候,她又惊醒了过来。
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的,她贴过去,在卫南漪唇角轻轻啄了啄:“夫人的道侣本来就是我。”
“好。”她事事都说好,纵着闹脾气的小姑娘。
沈素轻轻别过头,目光触碰到了那被胥荣她们解开绳子放出来的林青绮,她收敛了心神,跟林青绮说:“青绮姑娘,从现在起,你就是盛涟门真正的少宗主了。”
盛涟门内唯一知道她过往不堪,秘密的人死了。
林青绮走近了林恙晖,焰火迷住了她的视线,滚烫的热息熏红了她的眼,她嗓子有些难受,可还是冲着沈素开了口:“有刀吗?”
沈素瞥了眼就在林青绮脚边的那把金刀,也没有多问,递过去了一把干净的匕首。
林青绮握紧了匕首,在瞬间朝着火堆中心而去,灵雾裹着她的身体将匕首精准无误地插进了林恙晖的胸口,一刀接着一刀,直到鲜血糊住了她的脸,惊凤火焰顺着血液烧向她。
卫南漪忙拽了她一把,将她扯住了火焰圈,一块绣帕掏出擦干净了她脸上的血,丢进了火焰中:“少宗主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第129章 灵珠
惊凤炎火顺着淡金色的尾针线慢慢将林恙晖的一身血肉烧了个干干净净, 垂落的血滴也被火焰吞噬。
在林恙晖没了踪影后,暗红色火焰也在瞬间溃散,只剩下些升腾的黑雾。
卫南漪伸出手去, 莹白色的指尖落着淡淡光晕, 轻轻朝前一点,那缓缓上升的黑雾渐渐变成了细碎的光点, 逐渐变淡, 消失不见。
当真是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篷帐中有低泣声响起, 又在瞬息消匿,沈素朝着林青绮望了过去, 借着烛火, 沈素看清她眼尾的湿痕, 眸中水光, 她轻咬住唇瓣,柔白的手掌颤巍巍地曲着:“多谢你们, 先去我篷帐那吧。”
她没有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快感中,替沈素和卫南漪指明了方向。
按理说她们应该告辞了, 只是……
沈素又匆匆撇过林青绮一眼, 她虽是没有哭哭啼啼不停,可身体还在发颤,那拿过刀的手背更是青筋凸起,抖颤不停。
还是将她送回去的好。
不然林青绮在慌乱下出了纰漏可就不太好了。
有了林青绮的指引,她们很快就来到了林青绮的篷帐,悄无声息地藏了进去。
这会儿的天早就完全暗了下去, 几番折腾下, 竟是到了深夜。
她们要走,可林青绮默不作声地挡在了她们跟前, 看着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沈素将篷帐掀开一角,外面有巡逻的盛涟门弟子经过,两两相依还在说说笑笑,也不知等着他们发现林恙晖不见了踪影,是否还能笑出来。
她是能感应到这盛涟门驻扎地还有门中长老神识覆盖的,只是要规避这些对于卫南漪而言并非是很困难的事。
卫南漪跟在了沈素身后,指尖上淡金色的流光颤动,薄薄的光壁从地底升起,慢慢跟篷帐的布料融为一体,在做完这些后,卫南漪才问看着还有些没有缓过来的林青绮:“少宗主还有话要跟我们说?”
林青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背脊挺得笔直,膝盖用力一弯朝着沈素和卫南漪跪了下去:“你们不止帮了我,也帮了地牢中囚住的一百二十一个灵魂,我们欠你们一份人情,我会还的。”
沈素让胥荣将林青绮扶了起来:“青绮姑娘,我杀他不是为了你的感谢,只是因为他想杀我,不得已先下手为强而已,你不必记挂在心上。”
垂在膝盖上的手指缓缓缩紧,林青绮坚定地摇摇头:“不,要还的。”
沈素笑了笑,没有将林青绮的话放在心上。
她都不想要林青绮的感激,卫南漪更不会想要了,如果林青绮只是为了这个,那她们也就没有什么好留下的了。
沈素笑了笑,转身就要带着卫南漪走。
在她们即将离开篷帐的时候,林青绮喊住了她:“卫仙子,林姑娘你们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沈素转过身。
眸光所及,满是渴求。
林青绮像是纠结了许久,这才鼓足了勇气冲着她们开口,若是遭遇了拒绝,怕是很难再张口。
沈素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可她还是停住了脚步:“你得说说是什么事,我和夫人才能回答你。”
“我有两根骨头上被种了天阶离魂咒印,用的是林恙晖灵根气息为引,必须要有他同等修为才能顺利解开咒印。”
她看似在求沈素,可事实上只是在求卫南漪。
这屋里还有个狐三白修为跟林恙晖持平,可狐三白是妖,妖大都是不通术法之辈。
既然明白林青绮是在求卫南漪,沈素也就将做决定的机会交托到了卫南漪手上。
卫南漪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林青绮,林青绮有些着急:“秘境试炼的规则我已经知道了,你们需要悯仙镜不是么?离魂咒印会影响灵力的纯粹,我以现在的身躯继任宗主,也是拿不出悯仙镜的。”
听到悯仙镜,卫南漪果然有些动容:“你确定吗?这会很疼?离魂咒印只能种在骨头上,一旦种进体内也就会跟血肉筋脉相连,要想彻底接触咒印,就得将血肉筋脉骨头全数碾碎,施以解咒而后将碎骨碎肉取出。林恙晖现在已经死了,这咒印继续留存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依着卫南漪所言,林青绮是没有必要去承下这一份痛苦的。
林青绮却出乎意料地坚决:“我想帮你们,而且他既然是死了,那就什么都不该留下来才是。”
“好。”卫南漪还是答应了林青绮,沈素也没有拒绝林青绮的理由。
林青绮趴在了床榻边沿,卫南漪站在床边取出三指宽的短刃。
刀刃极薄,竟是隐隐约约能让烛光透过。
刃尖冒着褐红色的光晕,分明还没有靠近林青绮的背就已经沾上了血色,一股血腥味在篷帐中蔓延开。
狐三白刚刚因为对离魂咒印的好奇,朝前靠了两步。
这会儿看到卫南漪手中刀刃,猛地朝后退了两步。
听着响动,沈素奇怪地睨了眼他:“狐长老,你怎么了?”
狐三白瞥了瞥卫南漪握紧的刀刃,低声跟沈素说道:“看到那把刀刃没有,上面有我的血。”
这倒是不奇怪,毕竟卫南漪自己常用的灵器都被江谙霸占了,她现在用的都是江蕊平的。
江蕊平打过狐三白。
不过一眼,狐三白被拽进了记忆的旋涡中,面色透着几分灰败:“此刀刃名唤蝉翼,刀如其名,刀身薄如蝉翼可锋利无比,在没入血肉的瞬间能轻易搅碎血肉骨头,除了疼就再也感受不到旁的了,那是江蕊平早年间折磨人的把戏。”
沈素初觉心惊,想着那是江蕊平,又觉平常。
要求杀人兵器柔善,处处留情,未免滑天下之大稽。
她默不作声,狐三白原是噤了声,看着卫南漪指腹从刀刃上划过,刀刃被点出银白的光线来,他又勾起来了些不太好的记忆,他忍不住提醒着沈素:“首领大人,早年间人人都传卫南漪柔善慈悲,可你瞧瞧江蕊平狠厉的手段,她有哪样是不会的,仔细想想她也并非善类,你寻她为道侣,日后还是小心为好。”
狐三白这才是诠释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竟是连卫南漪都忌惮害怕上了。
沈素的眸光追着卫南漪而动。
她双手捧着短刃,唇边有淡金色的灵言溢出,灵言幻化成一个个繁琐的金字飘入短刃,每多没入一个金字,短刃上就会多一道血丝。
卫南漪的耳尖朝后微微颤动,分明是在听着什么。
有人在偷听啊。
没想到卫南漪居然将狐三白字字挑拨都听过去了,沈素唇瓣勾起不易察觉地笑来,她望着卫南漪的背影,喃喃道:“夫人待我极好,又怎会舍得伤我。”
狐三白轻轻摇摇头。
若不是顾及卫南漪,现在就要拽着沈素好好谈论一番。
他终究是没有再继续张口,跟沈素一般目不转睛地去看卫南漪破咒。
可沈素看似专注在卫南漪破解咒印,目光却时不时会瞥向卫南漪泛起嫣红的耳根。
沈素摒除心中杂念,看着卫南漪端起来桌上的油灯,火光印在刀刃上,光影在银白刀身摇曳。
她用刃尖轻轻一挑,灯油就从盏中飞溅出来,溅出来的灯油尽数洒在了林青绮的后背,落下的瞬间灯油便烧了起来,不多不少刚好烧掉灯油落下位置的衣料。
火苗消散以后,林青绮后背的肌肤露了出来,那里落下烫红的印记。
印记很是特殊,呈现在眼前是个难以辨认的不规则图案。
林青绮瑟缩着脑袋,不自觉地咬住了垫在双臂下的这布枕。
卫南漪没有犹豫,掌心冒出淡金色的灵光,灵光先是涌向了油灯灯芯,而后顺着灯芯一路朝上,包裹住了短刃,在灵光包住短刃的瞬间,卫南漪握着刀刃的手就歪了歪,手中刀刃脱了手。
刀刃竟像是突然丧失了重量一样,轻飘的像是一片落叶,慢慢飘向印记。
在触碰到肌肤的瞬间,刀刃又忽然间尖锐锋利了起来,刃尖正正好扎破了印记中心的皮肤。
剧烈的疼痛折磨着林青绮的神经,她不敢发出声音,将软枕咬得更紧了一点。
不过瞬息,那印记所覆盖的皮肤就被蝉翼卷得血肉模糊,隐约可见白色的碎骨,只是她的血肉很快就变做了黑灰色,就连碎骨也被染成了黑灰色,上面隐约能够拼凑出个印记来,卫南漪念着一段长诀,淡金色的灵力不断朝着林青绮伤口涌进,黑灰色的印记随着灵力的涌出慢慢变淡,在印记完全消失以后,林青绮的血肉碎骨再次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卫南漪朝着林青绮后背的方向一伸手,微微弯曲,那把完全没入林青绮体内的蝉翼就飞了出来,回到了卫南漪手中,而那些碎骨和肉泥也跟着短刃飞出,散落在了地上,油灯朝下一斜,灯油和火星子同时落下,吞没了那滩碎肉碎骨。
林青绮早已疼出一身虚汗,后背则是出现了一个血洞。
卫南漪给她止住了血,喂她吃了一颗凝补丹:“四个时辰后骨头就会长回去了,这期间你得忍着疼,别乱动。”
林青绮无力地点了点头,整个人有几分虚脱:“多谢。”
还好她平日里不怎么亲人,除了胥荣和木远,这夜里旁的人很少来打扰她,也不用害怕被人看到,等着明日血肉骨头也就长回去了。
只是怕什么,总会来什么的。
“林姑娘,你睡下了吗?”
结界所阻碍的是里面的声音传出去,而不是外面声音传进来。
温软的女声从篷帐外传来,林青绮差点从床上坐起来,扯动了伤口,又跌落了回去 。
突如其来的女声实在是有些耳熟,沈素觉得她好像是在何处听到过这道声音。
她还没有想起来是谁,胥荣倒是在边上嘀咕了起来:“白姐姐过来了。”
白。
林青绮认识,还姓白的,沈素下意识地想到了白箬衣。
沈素和卫南漪对望了一眼,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白箬衣的另一重身份,天道给余暮寒选的天妻。
十二灵根自然根根都关乎着余暮寒的未来,不过重中之重的还得是连着第十二根灵根的白箬衣。
碍于她们当中无人跟白箬衣熟悉,她们之前还想过等着盛清凝醒过来,再让她找白箬衣谈谈,没想到倒是在这里撞上了白箬衣。
她怎么这个时辰来找林青绮?
她们很熟?
沈素心中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林青绮装聋作哑地爬了回去,瞧着是要装睡了。
“林姑娘。”
外面的声音又响了一次。
林青绮趴在床上的脑袋微微扬起一点,她在犹豫要不要接话,沈素已经伸手抓过来了胥荣:“那个白姐姐是临仙山的白箬衣?”
“嗯。”胥荣点了点头。
还真是白箬衣,沈素便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
沈素打量了林青绮两眼,这才又问着胥荣:“她们很熟?”
胥荣很是肯定地点点头:“林姐姐平日里不太亲近人,我和木远平时都是以动物身体跟着她的,活人当中她最愿意跟白姐姐说话了。”
“不,我跟……我跟白姑娘不熟。”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林青绮这会儿倒是出声了,还是矢口否认她和白箬衣相熟的事。
卫南漪到底是临仙山的人,白箬衣还是她师妹的徒弟,江绪的师姐,她们虽未接触过,也算是有些辈分上的情分在,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小心又轻柔,生怕是真惊醒了熟睡的人。
白箬衣在小心呵护她跟林青绮之间的感情,她倒是满口否认起来了。
“你这话让她听着了,怕是要寒心的。”
沈素也觉得怪,她多嘴问了声:“难不成她有哪里高攀了你不成?”
“不,不是的。”林青绮否认的更快,她苦笑一声:“我……白姑娘是个好人,就算真有人高攀,应当是我才是。”
她离油灯不远,可火光印上去也没能照亮她的面容,相反让她整个人都落尽了暗角。
那是一点光彩都落不下的黯淡。
林青绮不是觉得白箬衣不好,她是觉得她自己不太好。
沈素半蹲在了床边,平视着林青绮的眼睛:“你刚才说要还我人情还作数吗?”
林青绮趴在床上,没有应话,可她脑袋轻轻点了点。
碧蓝色的水雾在沈素眼底浮动:“青绮姑娘,我希望你问白姑娘要颗珠子。”
沈素想过了,她们给盛清凝刺激的不轻,盛清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可她们必须要在进秘境前拿到灵破珠,让沈吟雪的灵魂完整起来,并且跟余暮寒的命格产生联系,这样才能借走他的命。
现在或许是个好机会。
——
白箬衣站在夜色中,衣袂随着夜风轻摆。
她站得笔挺,怀中抱着个竹篮子,篮子里是新鲜采摘下来的桃色蜜果。
青丝乱拂,遮盖住一点视线,她站了好一会儿,耳边还是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
有点怪。
白箬衣看得分明,林青绮篷帐中还有微光亮着,又怎么会没有人呢。
林姑娘是不太理人,可她向来是愿意理她两句的。
或许她该走的。
只是这样的念头刚刚起来,立刻就泯灭了。
师尊常常教导她要善待弱小,要在能力所及的情况下宽以待人,虽然盛清凝自己并不是这样的性子,可盛清凝也说了,这些都是她师父传下来的,她是没跟着师父学好,可师父教的总是没错的。
白箬衣也觉得师祖所言应当不会有错的,所以她理该关怀些林姑娘。
余暮寒他们都说这林姑娘不近人情,也不亲人,纵然是对她好,她也是不会领情的,可真算起来林青绮已经搭救过她两次了,不过也摔了她两次也就是了。
她其实很好相处的,只是要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超出她觉得安全的距离,她会觉得不舒服。
可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交朋友本就该互相迁就,既然林姑娘不愿意她靠太近,那她站远些不久好了,她并不觉得余暮寒他们是对的,因为她没有觉得林姑娘不好相处。
林青绮虽然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弱小,可这恰是她最可怜的地方了。
她分明大多时候都小心提防的像只手脚被斩断,浑身尖刺都被抽空,又重新长回来的小刺猬,她只是有点难以相信他人而已。
这么久还不应声,她不会是出事了吧?
白箬衣也不确定林青绮究竟是不想理人,还是真出了什么事,她歪着脑袋慢慢朝着林青绮的篷帐中挤进去一点,撑开了门帘,视线得以飘进篷帐中,那林姑娘趴在床榻上,微微阖着眼眸,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后背有道明显的伤口。
她早知林姑娘在盛涟门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可也没想到少宗主受了伤,篷帐中竟是连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白箬衣掀开了门帘,提着竹篮子就进了篷帐。
她快步走到了床边,竹篮子被顺手放在了床榻边:“林姑娘,你受伤了。”
白箬衣的声音惊醒了半昏迷着的林青绮,她睁开眸子,见了白箬衣有些欲言又止。
“我帮你看看。”白箬衣刚想看林青绮的伤口,林青绮的手已经搭上了身旁的被褥,用力一拽那被褥就被她扯过来盖在了背上,伤口被扯动,鲜血涌出,渗透了被褥,洁白的被褥很快就被染红了大片,好似艳红的花朵在被褥上绽放。
白箬衣没有想到林青绮会连伤口都不给她看,她有短暂的呆滞,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她在林青绮床边放下了一瓶丹药:“林姑娘,我改日再来看你。”
她知道林青绮不愿与人亲近,眼下伤在了背上。
白箬衣要走了,趴着的林青绮终于是冒出了细微的声音:“白……白姑娘……”
刚刚迈出的脚步又退了回来,白箬衣对于林青绮会喊她应当是十分满意的,她脸上有了笑:“林姑娘,你愿意让我看伤口了?”
林青绮看过去。
目光所及,一片温柔。
骗她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林青绮泄了气,趴在布枕上一声不吭,白箬衣还在思考要不要主动一点上手,篷帐的门帘就又被掀开了,这一次进来的是胥荣,胥荣端着滚烫的热水,见到白箬衣在篷帐中,有些讶异:“白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胥荣平日里示人的都是妖身,白箬衣并不认得她,可她认得这个声音。
“你是胥荣?”
胥荣端着热水走到床边,她点点头,柔软的帕子下一刻就搭上了林青绮渗出汗珠的脸。
白箬衣见篷帐中终于是有了个会说话的人,急忙问道:“林姑娘怎么了?”
“我们今日里出去的时候,碰上只熊妖,不分青红皂白就跟我们打起来了,林姐姐为了保护我,受了伤,那妖的天赋能力好像有点特殊,林姐姐回来后连口舌都不太利索了,盛长老来看过了说是灵魂受到了损伤,喂着吃过金水丹了,可金水丹只能固魂,也没有办法修复魂魄。”
她似是信赖极了白箬衣,将知道的全盘相告,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瞥了眼篷帐外,压低了声音:“还请白姐姐莫要外传,现在秘境历练在急,林姐姐出了这档事,要是闹大了还不知要出什么变故呢。”
“好,我一定不外传。”白箬衣不疑有她,目光望过去,那在替林青绮擦拭汗珠的帕子,恰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怪不得她不与我说话,原来是灵魂受损了。”
白箬衣的目光慢慢下落,渐渐划到了被血染红的被褥上,她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余师弟手中倒是有颗珠子能够修复灵魂。”
她想到了余暮寒,人霎时间就消失在了篷帐中。
等着白箬衣没了影,胥荣停下来帮林青绮擦汗的手,那方帕子也抽了回来,她紧张地帮林青绮掀开了被褥,重新给她止血。
林青绮吃痛也只是咬着布枕,一声不吭。
刚刚从篷帐中消失的沈素等人也慢慢走了出来,好在这白箬衣也是个金丹巅峰,修为并不算高,她们想要逃过白箬衣的办法有很多,甚至连满星玉都不用动用,所以白箬衣进来的时候,她们就站在篷帐外听着动静。
胥荣的谎话,她们也是半句不落。
卫南漪望向胥荣的眸光有些诧异,狐三白则是直接惊叹出了口:“这小姑娘比我们族中的小狐狸还会骗人。”
胥荣听到了狐三白的声音,她给林青绮止血的手顿了顿。
她们当中不奇怪的也就只有沈素。
“小素,你怎么知道胥荣可以的?”
刚刚林青绮半天也冒不出一点声音,她们就知道林青绮是不忍心骗白箬衣的,沈素就点了胥荣进来,胥荣的骗局出乎意料的精彩。
沈素指了指胥荣,又点了点木远,跟卫南漪说:“林水嫣带出来的,应当都是会点的。”
在辟幽谷重逢的时候,沈素就发现那些孩子十个有九个都是跟着林水嫣长歪了。
林水嫣的人生信条可是成为强者中最奸诈的人,跟着林水嫣生长,骗人算什么,没有养成那张见她就挤兑的嘴就不错了。
不过还是挺意外白箬衣态度的,她竟是都不用胥荣点到灵破珠,自己就已经去问余暮寒借了。
她人好是真的,关心林青绮也是真的。
林青绮伤口的血止住了,她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整个人都笼上了一片阴雾,她喃喃自语:“我骗了她……可,可她对我很好,我不该骗她的。”
她怎么在这上面较劲了。
还好让胥荣进来了,不然真等着林青绮亲口说,她怕是能因为愧疚,原地将自己埋了。
沈素纠正了林青绮:“骗人的是胥荣,不是你。”
林青绮视线朝上抬起一些,勉强将卫南漪和沈素她们收进眼底,她艰难地启唇,满是落寞无助:“我……我也是参与者。”
沈素一时间也不知该夸她有担当,还是该劝她莫要有这样大的负担。
亮晶晶的眼眸微微转动,沈素心中立刻就有了主意。
“青绮姑娘,你骗了她,你再救救她,不就扯平了。”
“救她?”狐三白和卫南漪也都看向了沈素。
沈素见她们两也跟着林青绮一块看了过来,扁扁嘴:“夫人,白箬衣不是天妻吗?”
她想过了。
横竖要有人找白箬衣谈,盛清凝去谈也是谈,林青绮谈也是谈,不如让她们两都跟白箬衣谈谈。
就算一个人说,她不信。
两个亲近的人都说她总该信了,最重要的是这能减轻林青绮的负罪感。
而且林青绮入局也能成为助力。
现在林青槐和林恙晖都死了,林青绮就是盛涟门名正言顺的少宗主,现在秘境之事在急,盛涟门想要交出悯仙镜,仓促之下应该会让林青绮立刻接任宗主,纵然是实力差了些,可总归是有门内长老扶持她。
她要是肯帮忙,那四大宗她们也就有两大助力了。
临仙山江谙的话语权甚至高过盛清凝,在江谙彻底溃败以前,并不能算是她们的帮手。
林青绮被沈素的话牵动了思绪,她忍不住问着沈素:“天妻,什么是天妻?”
“青绮姑娘,你觉得余暮寒怎么样?”
沈素没有先回答林青绮,而是问了林青绮一个问题。
提到余暮寒,林青绮不太自在地搓了搓胳膊,她对余暮寒有些排斥,厌恶涌到了眼底,语气还算平静:“他是白姑娘喜欢的男子,不过他并非良人,我见过他跟别的女修纠缠不清,我也劝过白姑娘了,不过她好像没有太在意这些,她只在意余暮寒对她的心有几分真。”
上次偷听余暮寒和白箬衣对话的时候,沈素还以为白箬衣对余暮寒没有生出多少好感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她肯定是喜欢余暮寒的,只是她身为天妻,她原本拥有最完整的故事,最真挚的感情,在这些都发生了偏差后,她对余暮寒的爱也在发生偏差,白箬衣不是丁点爱意就能虏获的女子。
可好感肯定是不缺的,甚至算深的。
倒是林青绮……
沈素眼眸微眯:“你讨厌他?”
林青绮没有否认,她甚至在片刻犹豫后点了点头:“如果他不是白姑娘喜欢的人,我应该会杀了他。”
在说到杀字的时候,林青绮眼中凶光毕露。
原来她跟江绪一样是站在极端恨意上的人,只是因为白箬衣喜欢余暮寒,她在克制忍耐。
不过也不排除她离余暮寒比江绪离余暮寒要远的因素,毕竟江绪在落月城的时候就跟余暮寒产生过很深的摩擦,恨意和爱意是一样的都会随着接触是件长短而增加,身在不同的宗门,林青绮跟余暮寒产生矛盾的机会有限。
沈素还在思考,林青绮的眸光忽然间浑浊了几分:“我不知道你为何知道我是林青绮,而不是林青槐的,可他不知道,他好像跟林青槐有过情,将我当成林青槐纠缠过,我厌恶林青槐,也厌恶他。”
沈素腰肢微微弯下,唇边有了化不开的笑意:“这很简单,因为林青槐是我杀的,我想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原来她真死了……”林青绮浑浊的眸光渐渐清明,重新注入了光彩,衬得她整张虚弱的脸都红润了几分:“死得好!”
盛涟门一直没有找到林青槐的尸首,这一直以来也是林青绮的心结。
如果林恙晖是恶人,那林青槐也不逞多让。
同是作为炉鼎而诞生的,林青槐却因为那一身血脉跟林恙晖站在了同样的阵地,林青槐拿走她脸的时候,她都没有那么气恼。
可被害者做了施害者的帮凶,她还引以为傲,这才是林青绮最厌恶她的地方。
这个消息很悦耳动听。
“多谢。”她今日已经跟沈素和卫南漪说了太多声感谢的话了。
噩梦纠缠她近百年,在她眼中早就强大不可摧毁,她连去挣脱的勇气都要靠别人给予,可现在一切伤痛又这么轻易的结束了。
他们死得悄无声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沈素没有让林青绮在她个人思绪中停留太久,她深深地望了眼林青绮:“林青绮,你应当知道我雁碧山有位能掐会算,窥探天机的皈苍前辈,皈苍前辈前些日子算到白箬衣命中有一劫,她将会被余暮寒害死,只有断情绝爱,不再对余暮寒动情,她才能逃过一劫。”
她还是没有告诉林青绮所有的真相。
虽然她看起来比江绪有理智的多,可她毕竟也站到了极端面。
沈素说了谎,十二灵根谁都会为余暮寒死,可只有白箬衣是不会的,也就是最后变得不再是她自己,变成男权的依附品而已。
她夸大了事实,只是希望白箬衣身边多一个提点她的人。
皈苍的名声很响,饶是林青绮这样的小辈刚到雁碧山也听长老们说了,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你为何要让皈苍前辈窥探白姑娘的命数?”
她不太信沈素,这很正常。
沈素手还牵着卫南漪,她将卫南漪往身边带了带:“你是不是忘了,我夫人是谁。”
那张脸,那个人,那个名字,她刚刚听到林恙晖喊了。
“卫南漪,临仙山上一代大师姐,本该继承临仙山宗主之位的人……也就是……白姑娘的师伯……”
她绕清楚了这样的关系,终于是信了几分沈素。
沈素骗人自来擅长顺势而为的,她顺着林青绮的话接道:“白箬衣是我夫人师妹的徒儿,真要算起来应当要唤我一声师伯夫的,我关心她,让皈苍替她算算命又有什么不对的。”
“师伯夫?”林青绮面色微微僵硬,她望着卫南漪欲言又止。
她不看还好,她这样盯着看,卫南漪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眼神闪烁,不自觉地回避着晚辈打量的目光。
林青绮憋了许久,转过头冲着沈素喊出来一句:“你,你比江谙好些。”
卫南漪总是忧虑着她和沈素在别人眼里不相配,无论是外貌年纪还是其他,可事实上大多数人在惊觉她是卫南漪的瞬间都只会觉得沈素配不上她。
沈素跟卫南漪不同,林青绮的目光在她这没有什么威慑力,她不怕林青绮看。
听林青绮拿她和江谙比,还生了气,她眸光微转,忽然道:“你跟箬衣同辈,还是她的朋友,按着辈分你也该喊我一声师伯夫。”
“小素。”卫南漪有些无奈,望着沈素连连摇头。
这不是第一次了,沈素上次还说不介意沈逸文喊她师姐夫。
她怎么热衷于占些辈分上的便宜?
林青绮一怔,随即惊慌失措地摇摇头:“你是白姑娘的长辈,我如何能随着白姑娘叫……原是我不配的……”
卫南漪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很轻易就能发现林青绮看她自己看得太低了。
在面对不需要杀死的人,卫南漪还是很容易心软的。
她伸出手,想要碰碰林青绮,只是伸到半路还是收了回来,她只是轻声道了句:“不过一个称呼,你愿意随着她喊,当然是能喊的。”
这样的劝慰显然是不太有用的,沈素没有给林青绮钻进她自己小世界的机会,她一句话就斩断了林青绮所有负面的情绪。
“白箬衣现在陷入了困境,你愿意救救她吗?”
沈素还没有等来林青绮的答复,就等到了篷帐外的惊呼。
“林姑娘!”
天妻果然是有她该有的份量。
纵然余暮寒现在不比以前那般对她上心了,可真等着白箬衣跟他讨要东西,他还是给了。
白箬衣回来的很快,打了沈素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卫南漪急忙转动满星玉,在瞬间遮住了她们,较为意外的是将本该留在篷帐里的胥荣一并遮住了,还没等着她们将胥荣推出去,白箬衣已经掀开门帘进来了,她手中还紧紧握着一颗半透明的珠子,正是她们在余暮寒手中见过的灵破珠。
白箬衣没有看到胥荣,怪异地蹙起眉尖。
只是情况危急,容不得她细想,她将珠子塞到了林青绮手中:“余师弟已经将灵破珠送我了,你拿着,何时养好了,何时还我。”
灵破珠塞到了林青绮掌心,白箬衣也就准备松开手了。
“白姑娘。”她刚刚松开一点,林青绮就反手握住了她。
白箬衣很是讶异地看着林青绮握她的手。
她是知道林青绮一直很讨厌跟人肌肤相近的,不然她也不能被摔两次。
可林青绮现在居然一反常态,主动握住了她的手,甚至她等了好一会儿,林青绮也没有松开她。
林青绮深呼两口气,这才鼓足勇气将白箬衣的手往她怀里拽了拽,似是觉得不妥,手又往上挪了挪,最后带着白箬衣的手落在了她脖颈处。
指尖所触,香温玉软。
白箬衣眼眸都圆了些:“林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僵直着手指不敢乱动,林青绮被褥下的身躯不住轻颤,可她还是没有松开白箬衣,她连呼好几口浊气:“刚刚有人跟我说,余暮寒命里克你,你再这样喜欢余暮寒可能会死,我想帮你。”
白箬衣眨了眨眼,有些不太明白。
林青绮声音中几乎染上了哭腔:“想要你不喜欢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喜欢上别人……我,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可我很了解你,白姑娘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你碰了我,你,你得负责。”
她竟是想用这种办法让白箬衣远离余暮寒!
别说是白箬衣,躲在满星玉下的沈素都看傻了眼。
白箬衣指尖缩了缩,指尖所抵还是林青绮脖颈处的滑腻肌肤,可也仅限于此了,她不太确定地问:“这也算吗?”
林青绮因为害怕,涨红了眼,泪花在眼眶中闪烁,咬着牙道:“算!”
白箬衣猛地抽回了手,她逃一样离开了篷帐。
“林姑娘,我,我还是改日再来看你吧。”
肌肤上还有一点点残余的余温 ,林青绮垂下了眼眸,失落地说:“我好像救不了她,她被我吓走了。”
她知道沈素她们还在。
卫南漪收起了满星玉,她们也就再次显露了身形。
林青绮手轻轻一扬,那颗灵破珠就被抛向了沈素。
沈素接住了灵破珠,看着又回到了那副半死不活样子的林青绮,要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是想象不到刚刚她的行径。
她是想林青绮多劝上两句白箬衣,没想到林青绮剑走偏锋。
沈素握紧了珠子,轻声跟卫南漪说:“夫人,你还是给她种个封禁术吧,有些事不能传出去。”
第130章 鸟族
夜半的风声更响, 周遭出奇的安静。
树枝头挂着的绿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繁茂的枝叶层层叠叠堆叠,一缕银白的月光从中透出来, 照映着站在树下的人。
她们已经离开了林青绮的篷帐, 却没有回到狐族,而是赶到了鸟族外。
胥荣留在了篷帐中照顾林青绮, 而木远则是跟着她们到了此处, 准备去鸟族认人。
他们虽然没有看清那跟林恙晖合谋妖的影子, 不过木远记得那只妖的声音。
那想要害她的鸟,她今日一定是要揪出来的。
沈素现在的敌人已经够多了, 这种时候盟友中出了奸细是足以致命的。
这一路上灵破珠都被沈素攥在手心, 她是想感受一下灵破珠的奇妙之处, 只是这珠子在她手中并不安分, 就像是知道拿着它的人并不是它认可的主人一样,沈素也没了兴致跟它多耗。
江蕊平总归是会有办法让灵破珠听话的。
鸟族大多数都是以树木而居的妖, 所以鸟族族地和狐族圣地不太一样,她们族地随处可见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邬绣所住的地方也在树洞中。
现在鸟族和狐族的合作日益加深, 有着狐三白的带领,她们没有受到阻拦就被带到了邬绣所住的树洞外。
她们在树下站了有一会儿,那棵树身开始慢慢裂开,黑亮的灵光从中渗了出来,带着寒意。
沈素打了个哆嗦,还没来得及驱散寒意, 一道黑影就从中钻了出来。
正是邬绣。
邬绣相较白日里, 此刻的脸色更为难看些。
乌黑羽睫下泛着片黑青色,柔白的肌肤上浮着这样醒目的色彩, 憔悴有些吓人。
“首领大人,深夜到访有什么要紧的事?”
沈素紧蹙起眉心:“邬族长,你这是怎么了?”
她刚刚问出话来,那还未合上的树洞里忽然传来了一道狠厉的女声:“邬绣,你最好放开我白长老!”
邬绣原是想说没事的,可这样的话都传进了沈素的耳朵,她自然是不能装作没事发生。
她咧了咧嘴角,满是苦涩:“一点族内的事让首领大人见笑了。”
因为邬绣的特殊能力,邬绣要避免灵言实现,一直以来都是尽可能的在少说话,族内发号施令的都是蘅苒。
可现在的蘅苒已经陷进了灵根局中,还已经对余暮寒动了心,并且知道沈素有害余暮寒之意,若是再放任她来做决策,难保她不会让底下的妖伤害沈素,所以决策权也就回到了邬绣手中,邬绣压是压得住她们的。
可既然是决策,避免不了要张口。
张口太多,意外也就多了。
今日族内的树洞都倒了两棵,两只喜鹊没了住的地方,正在跟她闹呢。
邬绣这样一说,沈素倒是想起来了另外一种可能,她朝着卫南漪的方向望了眼,卫南漪也恰恰是看了过来,她们想到了一处,狐三白更是直接将心中猜测直接惊呼出口:“不会是蘅苒干的吧。”
“嗯?什么?”邬绣不太明白她们在说什么,沈素也就将刚才她们的遭遇都说了出来,听到跟林恙晖对话的妖天赋能力能够蛊惑人心,还能让修士被迫停下,跟她灵言类似的能力,邬绣皱了皱眉。
拧眉沉思片刻,邬绣这才轻轻摇摇头:“灵言这样的能力肯定是出在我们鸟族不错,只是不可能是大长老安排的。”
“你为何这么确定?”
邬绣没有再继续张口,她身后神展开一对乌黑发亮的翅膀,翅膀轻轻扇动,一根羽毛从翅膀上飘落,化作根根黑线,黑线在半空中凝聚,慢慢形成了文字。
她不敢说太多话,也就用文字来告知了沈素她们原由。
自从沈素告知她灵根局的事,在下定决心搭救蘅苒以后。
邬绣回到族中便将蘅苒禁足在她家了,虽说是安排了白孔雀一族的亲人去陪伴蘅苒,可她也没有松懈,只要她不在族内,她就会用灵言让蘅苒昏睡,蘅苒的修为虽然要强过她,可想要从她全力施展的灵言中挣脱也不太容易。
就算是醒了,也能立刻因为一些意外昏过去。
只有邬绣在族中的时候,蘅苒才是醒着的,她跟蘅苒的树洞就靠在一起,里面有什么动静,邬绣都是知道的,所以不会是蘅苒安排人做下的。
邬绣这样笃定,沈素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可究竟是谁做下的,她肯定是要弄清楚的。
她凝眉沉思片刻,这才跟邬绣说:“邬族长,木远是认得那只妖声音的,这样吧,你将族内会灵言之术的鸟都聚集到这里吧,只要让木远听过声音,我们也就知道究竟是谁做下的了。”
既是盟友,邬绣没有二话。
她满口应下,只是没有让沈素她们在远处停留,而是带着她们到了蘅苒所住的地方。
蘅苒的树洞十分具有个人特色,到处都是白孔雀自然脱落的羽毛,一片片串着挂在顶上,莹白细软的羽毛很是赏心悦目。
她们过去的时候,蘅苒正在她妹妹的陪伴下数珠子。
七彩的珠子在掌下流动,听到响动她才抬起来头,白色的睫毛轻轻颤动,眼底浮出一瞬的挣扎,只是很快就被厌恶所取代:“你们来做什么?”
比起那日在镜湖,她冷静了不少。
起码没有在见到沈素的瞬间就继续张口哀求沈素放过余暮寒。
邬绣刚想跟她解释,沈素却故意将尾音儿挑起:“我刚刚遇上了截杀,好像是余暮寒和一只鸟干的,我好歹也是雁碧山的首领,今日受了这样的委屈,自是要将凶手找出来,如果找不出来,我准备让你们全族陪着余暮寒一快死。”
“首领大人……”邬绣也有些被沈素的话惊住了。
狐三白抬手捏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去做她现在最该做的事。
沈素是故意在惹怒蘅苒。
能坐上大长老位置的妖,心中自然是有全族的,蘅苒当然也是在乎的,她忽然间将手中的珠子尽数洒向了沈素,眸色微沉:“大胆!”
她洒出来的珠子,每一颗都冒着莹白色的光泽,以极快的速度弹向了沈素。
她天赋能力是没有什么攻击性,可终究是活了几千年的大妖了,还是天赋不俗的白孔雀一族,她妖力很强,这样的珠子真砸在了沈素身上,或多或少会多出来几个窟窿。
珠子还没有碰到沈素,一片衣袖就将它们拦了下来。
那素白的衣袖属于卫南漪。
卫南漪显然是没有想到蘅苒会突然攻击沈素的,她脸色不太好看,衣袖接住的珠子轻轻一甩竟是尽数砸向了蘅苒。
邬绣身上灵光浮动,挂满黑羽的翅膀挡在了蘅苒跟前,几根羽毛被珠子上的灵光磨碎了羽尖,她脸上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倒是蘅苒的妹妹——蘅清没有征兆地站了起来,用力从身后推了一把邬绣:“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你要真是为了姐姐好就不应该将她关起来,姐姐这些年日日都在帮你处理族中事,难道是要夺你的权不成?还不是你们黑乌鸦一族出的族长都是口不能言的废物,只要张口就会给族内带来灾祸!”
因为沈素说过知道灵根局的事越少越好,邬绣没有将蘅苒陷进灵根局的事告诉任何妖,也包括蘅苒。
蘅苒身边的妖都觉得她要关蘅苒是为了权利,自然说话也不太好听。
这种话就连沈素听了都在皱眉,邬绣听了该是多难过。
她仔细去看邬绣的脸色,只发现邬绣神情一切如常,这样的话她像是听过许多次了,半点波澜都没有掀起来,她转过身,平静地望着对她发火的蘅清:“蘅清坐回去。”
再没有太多的话了。
蘅清当然是不愿意的,只是邬绣声音刚刚落下,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跌落回了床榻。
这样的能力简直一点道理都不讲,若是不能及时封住邬绣的口,只要她张口那就是份会成真的诅咒,蘅清讨厌这样的能力,她被迫坐了下去,身体猛地一弯,脑袋突然间撞向了邬绣。
她将妖力集中在头顶,这猛地一撞,邬绣竟是一时不备被撞飞了出去。
邬绣原本是可以站稳的,可沈素却将地上的珠子悄无声息地推向了邬绣脚下,邬绣落下的瞬间踩到了裹着沈素灵力的珠子上,身体被拖着朝下坠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皱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依着她的特殊,她只能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性子。
见她摔了,蘅清眼中有喜色,可沈素明显看到蘅苒眼中没有跟蘅清一样的喜色,她没有幸灾乐祸,甚至有一瞬的怔愣,她朝着邬绣摔下去的方向伸出了手:“邬绣……”
她看着像是想去扶起来邬绣,刚刚伸出去的手却猛地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蘅苒收回了手,不太舒服地朝着蘅清靠近。
蘅清揽住了蘅苒的肩头:“姐,你怎么了?”
“疼。”
她喊疼,蘅清立刻就横了眼邬绣:“一定是闷太久了!”
沈素觉得蘅清说的不对,蘅苒不像是闷久了,她更像是陷入了自我意识的挣扎,这样的状态跟盛清凝她们一致。
邬绣现在站在沈素这一边,沈素要杀余暮寒。
蘅苒的命是为了余暮寒死,现在去关心邬绣也算得上一种违背命运的行径。
疼就对了。
邬绣说蘅苒不在意她,那现在看并不是这样的。
只是蘅苒在意的东西很多,邬绣在里面算不上最醒目的一个,可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
听着蘅苒喊疼,邬绣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快步走到了蘅苒身侧:“我看看。”
她一出声,蘅苒就下意识地朝着她伸出了手,她们谁都分不清究竟是灵言的控制,还是她自己愿意的。
蘅清一掌拍在了邬绣伸过来的手背上,她对邬绣是半点不留情面:“假惺惺,你要真关心我姐,就解了禁足。”
蘅清这样一打,邬绣的手就收了回去。
蘅苒眉心轻轻蹙起,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邬绣大概还是有些难过于蘅清敌对她的态度,她冷着声:“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在救她。”
蘅清还想说话,可沈素抢在她前头:“邬族长,你先去办我交代你的事吧。”
邬绣沉闷地点了点头,她朝着洞外去,准备将族内会灵言的鸟都抓过来,可她对一个刚刚威胁过蘅苒的人顺从,这再次点燃了蘅清的脾气:“邬绣!你跟外人合作,你要害了整个鸟族吗?”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我也不算外人。”沈素走近了蘅清,俯视着坐在床上的蘅清和蘅苒:“我好歹也是雁碧山的首领,我被人刺杀了,找个真凶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蘅清不太服气,她想要故技重施,头刚刚低一点,一股灵力就拖住了蘅清的下颚,竟是硬生生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她撞上了双墨黑生寒的眼眸,屋中响起的轻柔女声成了追命的幽魂:“别乱动,你要是伤了小素,我就将你羽毛一根根拔下来。”
沈素由衷觉得白孔雀的羽毛应该能制成不错的饰品,也真心觉得卫南漪是个说话算数的好人。
看着被卫南漪吓住,朝着蘅苒怀中缩的蘅清,沈素感觉有软饭可吃真心不错。
卫南漪跟她从前的处处谋算不同,她直接是实力的碾压。
蘅苒没有跟卫南漪动过手,她不知道卫南漪有多强,可她能够感受到卫南漪压在她妹妹身上的力量有多强。
更何况她们身后还站着江蕊平。
她半抱着蘅清,任由蘅清在她怀中缩着脑袋:“首领大人想找真凶当然没有问题,可如果是想要我整个鸟族的性命,未免太过分了些。”
蘅苒不太一样了。
那是以肉眼都可以看到的区别,在蘅苒入局以前,沈素也算是跟蘅苒打过交道了,她会嬉笑间喊只大她三日的皈苍为爷爷,在邬绣跟她意见相左的时候,直接捂上邬绣的嘴带走,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的。
可现在她们踏进这树洞很久了,蘅苒看着就死气沉沉的。
她是威胁了蘅苒,可以前的蘅苒应该不会在意她的威胁才对,毕竟那日里庾景发疯,她也没有收敛笑容。
蘅苒或许都没有发现,她已经不太像她了。
沈素望着蘅苒,眸光微颤,她没有将谎言继续下去,而是改了口:“蘅苒长老你也不用动怒,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不会伤害你们鸟族的,不过你要是继续跟余暮寒来往那可就不一定了。”
恩威并施,沈素也算是无师自通。
提到余暮寒,蘅苒眸光一点点迷离 ,几乎是迷失了自我,她喃喃道:“你为何一定要杀他?慕寒人很好。”
“他好?他好,那日里跟我求情的就只会是你一妖,而不是你,竺仙儿,艳霄三只妖,这还是她招惹的妖族女子,你可知他在人修当中还有多少红颜知己?”沈素字字句句从口中逼向蘅苒:“蘅苒长老,你要跟那么多女子分享道侣吗?”
“当然不行!”
蘅苒她们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当然不会接受跟其他人共用一个道侣,就算她们不计较,她们身边的人都是会帮她们计较的,现在冒出声音的就是刚刚被卫南漪吓住的蘅清。
蘅清这会儿也顾不上害怕了,她从蘅苒怀中直起身子,微微扬起头颅,自有一番孔雀的骄傲:“我姐姐可是族内血脉最纯粹的白孔雀!怎可有人对她不忠!”
沈素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问题出在蘅苒身上,蘅清就算是跟她们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蘅清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忙转过头去 :“姐姐,你不是说余暮寒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子吗?可他有那么多红颜知己的话又怎么能算的好呢?你莫不是被她骗了。”
骗蘅苒的不是余暮寒,而是命运。
蘅清所说倒是提醒狐三白了:“蘅苒,我记得你们一族,这一代就只有你一只命中带金的白孔雀吧,现阶段应该只有你的天赋能力能够抵消黑乌鸦灵言的不幸吧,你想跟着余暮寒,那你可有想过你要是跟着他走了,谁还能克制黑乌鸦的灵言,你的妹妹,你的族人,你们整个鸟族要怎么办?”
听到族人和鸟族,蘅苒有了动容。
大概是命运的安排,白孔雀一族每两千年就会出只带着幸运而降生,而黑乌鸦则是三千年会出现一只带着灵言力量降生。
因为黑乌鸦的力量特殊,大长老的身份是压制,往往需要年岁大些,修为强些的白孔雀来做,这样才能一定程度上压制些黑乌鸦会给族中带来的不幸,因为按着年份算下去,幸运白孔雀诞生的数量比黑乌鸦多些,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很顺利的,在蘅苒之前的每一代白孔雀比黑乌鸦大上一千岁。
按着她的年纪去算,族内早就该诞生另外一只带着福金气降生的白孔雀了。
可应该是因为上一任白孔雀和黑乌鸦活得都太长了。
蘅苒一千岁那年,族内没有新的灵言黑乌鸦降生,蘅苒两千岁那年,族内没有带着福金气的白孔雀降生。
族内都以为天道要打破鸟族长期以来的平衡了,当时的鹰族都做好了要接任族长之位的准备,没想到她三千岁那年,她们等来了一只灵言黑乌鸦,那就是邬绣。
邬绣的天赋比她前辈们都强,所以她出生就克死了她的父母。
也因为这,族内没有妖愿意照顾她。
蘅苒的命运就是要跟灵言黑乌鸦达成一种平衡,所以她将邬绣捡到了她身边养着。
好容易把邬绣养大了,上一任族长也死了,邬绣继任族长,她就自然而然待在了这个大族长的位置上。
她至今都还没有等到另外一只能够担任大长老的白孔雀,狐三白没有说错,她一旦从族内消失,族内的某种平衡就会被打破,到时候不幸会在整个鸟族蔓延,这并不是蘅苒想要的。
蘅苒喜欢余暮寒,可族人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她从降生开始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守护同族的,这是她的使命,她没有勇气因为一个男修害死整个鸟族,背后牵连着上万条生命。
蘅苒不敢,她背不起那样的责任。
可她渴望着余暮寒。
蚀骨钻心的痛感袭来,蘅苒漂亮的瞳孔渐渐变白,几乎要完全融于雪色中,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雪白的睫毛落了一滴泪珠,拽着蘅清的手紧了紧:“阿清,我疼……”闲逐夫
听着她喊疼,蘅清又将话头牵引回来了邬绣身上:“都是邬绣不好,她凭什么关姐姐!”
其实,她没有那么喜欢听她们骂邬绣。
好歹是只养大的鸟。
她平日里都不骂邬绣,她们嘴里倒是一句好听的都没有。
可一想到邬绣现在联合外人来关她,她又堵得心发慌。
蘅苒不傻。
她知道她现在被关跟沈素脱不了关系。
沈素是不知道蘅苒在心中偷偷骂她呢,她只是听到蘅苒喊疼,也就知道狐三白猜中了蘅苒最在意的点。
浓密的睫毛轻动,沈素吸进一口气,这才跟蘅苒说:“蘅苒长老,你不是一直很信命吗?命定的你再接触余暮寒会死,而且就算天不收你,你再继续跟余暮寒来往,我真的会杀你,不仅是你,我还会杀光你们鸟族的,你应该知道的有江师叔在,我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要是能让蘅苒挣开灵根局的牵制,削弱余暮寒的灵根,沈素不介意做个恶人。
更疼了。
蘅苒抬了抬手腕,掌心在心口重重摁下下去,这样的力道能够缓解她部分疼痛。
她应该是没有旧疾的,可只要是心中产生余暮寒划清界限的念头,心口就会疼得厉害,那样的疼痛不亚于挖心的疼痛,她应当是爱极了余暮寒的,可面对蘅清的质问,她又实在是说不上来余暮寒的好。
除了那声好,很好,她什么话都没有。
好疼……
她越往此处想,剧烈的疼痛袭来就更快,疼痛还在蔓延,蘅苒目光涣散了几分,她下意识地反驳着沈素:“江蕊平又不是你手中的刀,不会听你的话肆意屠杀无辜。”
“师叔不是,我可以是。”
卫南漪从沈素身后站了出来,她还是那样的温柔美貌,只是她眼中没有丁点笑意,平淡的不像是在说笑。
似乎只要沈素一声令下,她就会化作最锋利的刀扎破整个鸟族的心脏。
卫南漪跟传闻中不同。
她不太像个柔善的神女,她倒是很像江蕊平当年杀入鸟族的模样。
偏执又冷淡。
沈素不过是吓唬吓唬蘅苒,可卫南漪好像在说真的,就连沈素都有发愣:“夫人……”
“邬绣,你想做什么!你松开我!我姑姑是不会原谅你的!”
她还有话说呢,外头倒是先传来了声响,打断了沈素想说的话。
听起来应当是邬绣带着她们要找的鸟群回来了,脚步声一声叠着一声,大多都没有什么抵抗情绪,唯有出声的这只反抗情绪很重。
木远一听到这道声音,立刻道:“宗主大人,师父,我和胥荣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他声音一出,蘅苒和蘅清同时变了脸色。
蘅清凑近蘅苒,声音朝下低了低:“姐姐,那是蘅愈的声音。”
蘅愈想必也是白孔雀一族。
沈素还在思索,邬绣已经扯着一少年,带着浩浩荡荡的鸟群进来了,那被她抓在手中的少年见了木远,脸色变了变,他一下挣脱了邬绣的手,奔逃进了蘅苒的怀里:“大姑姑,族长欺负我!”
离得近了,听得更清楚了。
木远可不在意鸟族的弯弯绕绕,他一把扯住了蘅愈的手腕:“宗主大人,就是他,当时跟林恙晖说话的妖就是他,就是他撺掇林恙晖杀你的!”
蘅愈脸色白了白,他一把甩开了木远,整个脑袋钻进了蘅苒的怀中:“我不认识你。”
原来,他是蘅苒的侄子。
沈素也没有多耽误功夫,既然木远都认出来奸细了,她便让邬绣放走了其他被‘请’过来的鸟雀,她盯着蘅愈,左手轻轻一挥,一根水绳就捆在了蘅愈腰间,猛地将他从蘅苒怀中扯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蘅愈骂了声沈素,急慌忙要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等他爬起来,沈素就已经踩住了他的手腕:“就是你要杀我?”
她还以为胆敢去林恙晖合作的会是个厉害的妖,没想到竟是只小妖。
他最多才有元婴修为,对上两重妖身的沈素毫无胜算。
“谁要杀你了……”蘅愈还在否认,沈素体内血脉力量在瞬间展开,那还在乱动的小妖一下就僵直了身体,呆愣愣地望着沈素,他之前就匆匆见过沈素一次,根本没记住沈素的脸,现在凭着血脉力量才将沈素认了出来:“首领……”
蘅苒早就疼得冷汗直冒了,可蘅愈是她过世弟弟的唯一血脉,这会儿被沈素踩在了脚下,她脸上也不太好看。
“首领大人,这其中可能有误会。”
“误会?”先不说沈素有多信任木远,就算是只看蘅愈这会儿惨白惨白的脸色,她就能断定这不是什么误会。
狐三白他们也都看清了蘅愈被吓到惨白的脸色,他讥笑一声:“这么不经吓,你当什么叛徒。”
“我不是叛徒。”听到狐三白的嘲讽,蘅愈立刻梗着脖子,反唇相讥:“她又不是我们鸟族的人。”
邬绣快步上前,她一把扯起来了蘅愈:“可她是首领,你现在要杀首领,那就该……”
她的死字还没有说出口,张开的唇瓣就被一双手捂住了。
蘅苒浑身发疼,呼吸发紧,说句话都难受的很,连跑带奔到了邬绣身后,身体几乎是要贴着邬绣的背才不至于摔下去,她艰难地喘息着:“不能死。”
有了蘅苒的袒护,蘅愈又变得大胆了起来:“我没有错。”
“你……”蘅清不喜邬绣,可还没有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她一把抓住蘅愈:“你要害死我们整个鸟族吗!”
蘅愈不太害怕蘅清,面对蘅清的指责他也没有低头:“我没有害鸟族,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帮鸟族。”
“说实话。”蘅苒几乎是趴在了邬绣后背,下颚抵在邬绣肩头,重重地喘息着:“蘅愈,你为何要勾结外人杀首领大人。”
她刚刚几乎要跟沈素吵起来了,这会儿因为侄子做错事,倒是又认可起来沈素的身份了。
蘅愈还是很怕蘅苒的,他头朝下低了些,只是依旧嘴硬:“我没有做错,我只是想给我们鸟族谋划一条生路。”
他倒是也算有可取之处,那就是不对着蘅苒说谎。
在蘅愈口中,沈素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因为没有可以接任大长老之位的白孔雀,蘅苒一旦离开鸟族,鸟族就会失去平衡,到时候大家说不定都会死于诅咒的力量,所以蘅愈就想在蘅苒离开鸟族以前给鸟族另外谋划一条生路,一条脱离黑乌鸦灵言诅咒的路。
她们族内很难另外再有跟熊族虎族那样纯粹杀戮的鸟妖,但如果有厉害的族群支持那就不一样了。
蘅愈那天遇上了宿溯和蓑利,他们说只要他杀了现在的首领,他们就愿意帮他,到时候比试的时候放水,让他也担任妖王,这样他就能做鸟族的族长了,他们也就不再需要诅咒灵言了,白日里也是宿溯告诉他,林恙晖跟沈素发生了争执,他才有机会去怂恿林恙晖的。
蘅清脸色都难看了几分:“谁跟你说姐姐要离开鸟族了?”
“我都听到了!大姑姑爱上了个男修,想要嫁给他,跟着他去什么临仙山!”蘅愈脑袋低得更深了:“我不想破坏大姑姑的幸福,可我也不能……不能为了鸟族考虑……”
有责任心是好的,只是这颗心没用对地方。
蘅苒要是真跟着余暮寒去了,那才是不幸的开端。
沈素没有想到一次暗杀居然还是绕到了余暮寒身上,也没有想到这奸细居然能笨成这样:“你是蠢货吗?就算你用这样的方式当上了妖王,坐上了族长的位置,你的实力护得住鸟族吗?”
“那也比邬绣好!她只会给我们带来不幸!”
蘅愈高声喊着,控诉着黑乌鸦的不是。
他恨极了邬绣,厌极了诅咒的力量。
“哈哈哈!小家伙也想当族长啊!”狐三白舔了舔狐狸尖牙,贼兮兮地笑了两声:“这感情好,等着邬绣被赶出鸟族,这小家伙当了族长,我也能尝尝鸟族族长血肉是个什么味了。”
邬绣身体没动,素白的手已经搭上了狐三白的肩头,指尖有黑光颤动。
狐三白也不在意,他轻轻挪开了邬绣的手:“你护着他们做什么,你也听到了,他们一个两个都怨恨你的很,护着他们也都记不住你的功,只能记着你的错。”
邬绣的眸光黯淡了几分。
一直来都是这样,她能清楚地感知到族内每只鸟对她的恐惧,还有排斥。
因为她比先辈诅咒的力量更为纯粹,邬绣所遭遇的冷眼也是最多的,其实她比夜浣庾景他们更强,可她甚至不敢在妖王当中争个更前的位置,就是怕引起族内鸟雀的惶恐,她的实力越强,她的族人先感知到的不会是荣耀,而是恐惧。
那份恐惧会将她们折磨的夜不能寐。
在有蘅苒的时候,她们还能克制心中畏惧,可没了蘅苒,这里可能就不是她的家了。
她的存在只会伤害到家人。
因为蘅苒出事,她亲自调节族中矛盾才这么短的时间,族里就已经有两只喜鹊落到了无家可归的下场,日子长了,只会失去的更多。
邬绣不想怪罪他们,置身处地想想看,有她在身边,可能哪天悄无声息死去都有可能。
换她,她也怕。
“咳咳……”蘅苒彻底是没法动了,她身上好疼,埋藏在血肉下的骨头像是被人一根根敲碎了,胸口剧烈的起伏,让她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咳嗽声,几缕血雾顺着她的唇落在了邬绣的衣襟上,她喉咙都很痛,可还是在艰难张口:“蘅愈,道歉。”
蘅愈仰着脑袋,不肯服输。
可眼睁睁看着蘅苒眼眸越来越冷,他还是害怕了,他朝着沈素叩拜了下去:“首领大人,对不起,你别杀我,等我成了族长,我一定会继续效忠你的。”
沈素都被蘅愈气笑了,她没想到他现在还想着当族长。
怪不得他能被宿溯他们挑拨,脑子笨成这样,不往圈套里钻才是奇了怪了。
蘅苒并不满意蘅愈的态度:“跟族长道歉。”
蘅愈可以跟沈素道歉,可他不能跟邬绣道歉。
“我有没有说错,黑乌鸦是不幸的化身,我们跟着她是不会有未来的,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啪!”他倔强的模样还是惹恼了蘅苒,她离开了邬绣的背,踉踉跄跄走到了蘅愈跟前,照着他脸打了一巴掌。
她没什么力气了,可落下的巴掌又响又脆。
“谁给你的脸,又受她恩惠,又骂她,还不知悔改的!”
各族的地位看似算得是整体实力,可事实上比的还是妖王威望,她们都活在邬绣的庇护下,可偏偏他们拎不清。
蘅苒只是被关着,心中觉得委屈。
她万万到不了要反了邬绣的地步。
见蘅愈挨了一巴掌,蘅清下意识地摸了摸她自己的脸,她刚刚好像也骂了邬绣很多句。
蘅苒打了这一巴掌,身上的力算是彻底被抽空了,疼痛占据了她的全部感知,视线都模糊了几分,她身体朝着旁边一歪,人就要摔下去了,邬绣站得离她不远,立刻扶住了她。
她寸寸肌肤都像是开裂一样,邬绣伸过来手一碰,蘅苒疼得惊呼出声:“你别碰我,我疼!”
邬绣忙松开了手。
可她松开了手,蘅苒倒是半趴进了她怀里。
她半边身子都落进了怀抱,邬绣也就想着让她靠稳些,她手刚刚搭上蘅苒的腰,蘅苒就用力拍在了她手背上:“都说了别碰我,我疼。”
邬绣有些手足无措,她低喃一声:“不疼。”
简短的两个字随着她眼底的乌光朝着蘅苒靠近,慢慢落下的时候,蘅苒倒是不喊了,她身体的痛感被抽空,唇舌也利索了一点:“首领大人,你要是想杀就杀了他吧。”
沈素没有应蘅苒,她好奇地看着突然不喊疼了的蘅苒:“灵言诅咒还能这样用吗?这应该不能算诅咒的力量吧?”
卫南漪不太赞同地摇摇头:“小素,你仔细想想丧失痛感其实也能算一种诅咒。”
的确。
沈素还没有给蘅苒答复,蘅清和蘅愈就急了,蘅清在蘅愈的求救下喊了声:“姐姐。”
“难不成日后要因为他一个人犯蠢,害了我们整族不成!”
消失的痛感再次出现在了身体,蘅苒重重地喘息两声,这才将话喊出去。
她扯了扯邬绣,邬绣却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蘅苒白色的眼睫都要跟雪一样融化开了,那上面沾上了泪珠和汗渍,她微微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话,沈素就站到了她跟前,笑盈盈道:“蘅苒长老,我可以不杀他,可你要保证以后都不再见余暮寒了。”
蘅苒疼得脑子都糊涂了,她没有办法去思考,只听得沈素又说了一句:“蘅苒长老,你刚刚说的话,自己也该记住的,可别因为你自己害了整个鸟族。”
族人,她的族人,还有亲人……还有邬绣。
“好。”
更疼了,在应下的瞬间,蘅苒几乎被痛感吞没,白净的面上越来越多汗珠浮出。
像是初雪遇阳融化,一颗颗水珠早就挂满了白睫。
她拽着邬绣胳膊:“疼。”
邬绣顾不上刚刚的满心落寞了,她手指微微曲着,紧绷着唇线,有些不知所措。
蘅清看她疼得厉害,连忙上前推开邬绣就要将她接过来,可她刚刚推开邬绣,蘅苒就又朝着邬绣扑了过去,她双手艰难地抬起,红着眼睛拽着她胸前衣襟,红着一双眼眸:“邬绣,你跟我……跟我说不疼。”
邬绣愣了愣,只是她听话蘅苒的话也听惯了,耳根子一软也就顺着她说:“不疼。”
果然在邬绣说完,蘅苒又得到了短暂喘息的机会。
她揪着邬绣衣襟的手松开了,整个人钻进了她怀里,在心脏慢慢紧缩的瞬间,又说:“邬绣,你多说几次。”
蘅苒的痛感来自自我意识的挣扎,来自天道的控制,邬绣无疑是在帮她跟天争,诅咒灵言能够消散痛感的时间有限,甚至可以说很短,一声灵言只能让蘅苒疼痛停止一会儿,她只能死死拽着邬绣。
邬绣将蘅苒打横抱了起来,将她放在了床上,嘴上一声声念着:“不疼,不疼……”
她念的慢一句,骤然出现的疼痛几乎会碾碎蘅苒一身骨头。
蘅苒死死抓着邬绣的胳膊,越抓越深后,干脆是两只胳膊环抱住她垂下床上的手臂:“邬绣……你就在这,你不许走,你要是走了,我就要疼死了,你肯定不会忍心让我疼死的。”
沈素她们走的时候还顺手将蘅清和蘅愈拎了出来。
虽说是不准备杀蘅愈了,可沈素的性子还是让卫南漪给他种下了好几重封禁术,甚至学着白余将蘅愈暂时变成了个哑巴孔雀,这才离开鸟族。
走到回狐族的路上,沈素这才想起来件重要的事,她忙问着卫南漪:“夫人,明日试炼名额争夺比试就开始了,邬族长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哑了吧?”
“应该会哑。”卫南漪倒是想安慰沈素两句,可看她们出来时候,邬绣声音响起的频繁程度,真这样念下去,十有八九是得哑的。
狐三白倒是心宽:“怕什么,邬绣平时就不说话,旁人也不敢让她说话,没人会发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