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蕊平那小狗护食的模样。
盛清凝望望天, 望望地,一时有些费解。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江蕊平怎么那般好哄,沈吟雪甚至都还没有开始哄她, 她人就凑了上去, 难道说沉浸在欢爱中的人都会变得这样没有自尊?那她在余暮寒跟前的时候,不会也是这样一副没志气的模样吧。
盛清凝一阵恶寒, 胃里都开始有些难受。
一直以来她是也没有什么大志气的, 可也不是没有自尊的, 她很难想为了个少年将姿态放得那般低的模样。
沈吟雪还能称得上是个人才,身上有许多可取之处, 余暮寒又有什么呢?
花心滥情, 还总见色起意, 甚至将自身视为最耀眼的星, 但凡是个有姿色的女子都该围着他转。
恶寒感更重了,盛清凝捂着双臂打了个哆嗦。
大概是对余暮寒的厌恶太重了, 盛清凝的心口又泛起了疼。
她紧紧拽住胸口的衣料,刚刚用些力气, 她脸色就白了几分, 一口血喷了出来,鼻尖眼睫都染上了猩红。
她开始吐血,自是都愣住了。
沈吟雪忙上前:“清凝。”
“师父,我没事。”
刚开始吐血的时候会惶恐不安,可等着明白过来这是抵抗命运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时,心中涌出更多的还是兴奋, 这也是她在逃离命运的一种证明。
更何况吐血的人又不止她一个。
盛清凝忽然将她那冯银越嘴硬的模样想了起来。
她是没心没肺了些, 可宗门内的人对于她来说都很要紧,更何况她跟冯银越感情并不能算差。
冯银越为人算得上好的, 还很仗义,这样的人不该被命运拖累而死。
她一把拽住了卫南漪:“师姐,不如你给我想个法子。”
“什么法子?”
卫南漪忽然间被她扯住了,一时间有些失神。
“当然是帮银越挣脱命运的法子!”盛清凝露出两分急躁:“师姐,银越那样好的人,难道要放任她死在灵根局中不成?”
盛清凝变得太快,刚刚还在吐血,这会儿就关心起来了冯银越。
卫南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当然不忍心看着冯银越去死,刚刚知道灵根局中有冯银越的时候,卫南漪就替冯银越抱过不平。
只是卫南漪还真没什么主意。
她从前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让她宽慰人她倒是会,可这让她劝人变心,她哪能有什么好主意。
盛清凝将她拽得太紧,她只能扯了扯沈素:“小素。”
卫南漪叫沈素的时候,沈素还在感叹沈吟雪的手段,她一看就知道沈吟雪是故意的,她早不提冯银越,晚不提冯银越,偏偏在江蕊平刻意拉开距离的时候提。
沈吟雪应当是清楚极了盛清凝的为人,也清楚江蕊平的为人,这才有意激了江蕊平一下,等着江蕊平自己落进她怀中。
她在汲取沈吟雪的高明之处。
还没等着完全明白就被卫南漪惊醒。
不知道为何,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沈吟雪,她觉得沈吟雪应该比她更有法子些。
只是沈吟雪没有开口,卫南漪还在等着她说话。
她想了会儿,这才跟盛清凝说:“盛宗主,我先前见过冯长老一次,我感觉她还是较为有尊卑道德的人,既然冯长老不承认欢喜余暮寒的话,你可以当做不知道的,只需日日在她耳边念叨着她那徒儿跟余暮寒是何等深情厚谊,是何等般配,碍于道德冯长老说不定会克制那份欢喜。”
这些时日来沈素也发现了。
变心不一定要是爱上别人,而是逐渐明白生命里更可贵的东西,明白喜欢余暮寒会失去这样的东西。
比如白余就能因为水璃被余暮寒毁了,从而挣脱出来。
竺仙儿也能在皈苍因余暮寒而受伤的时候,甩开一见钟情的故事,冲着心心念念的余暮寒发脾气。
那日里她们在雁碧山中相逢,楚遇晗一声痛呼就唤走了冯银越,她看着很爱徒弟,说不能能碍于道德有所改变。
原书里冯银越就没有袒露过心声。
真要从她口中逼问出什么来,怕是也很难。
盛清凝连连点头,显然是觉得沈素的主意不错,沈吟雪笑了笑又说了句:“能看到会更好,其实清凝你有没有尝试过告诉银越,余暮寒不仅克她,还克她徒弟。”
沈吟雪话说到这里,盛清凝如梦初醒:“我这就去找她!”
听着她们的意思,似乎跟冯银越说余暮寒会威胁到楚遇晗的生命会比威胁到冯银越的更有用些。
沈素有些奇怪,卫南漪也看出来了她的怪异,她说:“小素,冯师妹她们那一脉往上数五代都是极其护短的性子,在临仙山是出了名的宠徒弟,而且每一代都是独苗,自是受尽万千宠爱。”
沈吟雪含笑点了点头:“依着银越的性子,要是有人命里跟她相冲,她只会觉得她命硬且有实力,不怕被克,若是换作了克她唯一的徒儿,那可就不太一样了。”
沈素恍然大悟,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她思绪顿停,而后忽然说:“如果是夫人去说的话,冯长老应该更容易相信一些吧。”
沈素也不是对盛清凝有什么偏见,只是盛清凝表现出来的太过于贪财了,不算是沈素认知里能够做正事的人,卫南漪看着忽会稳重很多,而且她本来就跟冯银越关系更不错,只是要绕开江谙去见冯银越有些难而已。
沈吟雪望着她,沉吟片刻,缓声道:“沈素,你很聪明,不过你有很大的缺点,你只信任你自己。”
她轻轻撇过卫南漪一眼,说话的语调多了些严肃:“或许你也信任南漪,信任你归一宗的孩子,信任些你可以掌握的人,可你不想让她们分担你的压力,大多事都会选择亲力亲为,甚至不会将心中的想法跟她们说的很清楚,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的,但你现在也是宗主,而且破坏余暮寒命格的事也是你一手计划的,这样跟天对抗的局绝不是你一人就可以成功的,你既是站在了这里就要擅长用人,无论你相不相信她都应当让她站在最合适的位置,在局中发挥最大的力量。”
“就现在而言,南漪和平平不能露面,只有清凝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银越的身边劝告她,还有白箬衣和楚遇晗,她都是有机会去劝慰的。我想你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说你之前才会逼清凝在极短的时间里调整好自己出现在临仙山众人眼前,只是你又觉得清凝的为人不太能担此重任,你不敢在她身上押注。”
沈吟雪看穿了沈素的心思,她没有急于跟沈素讲述盛清凝的为人,也不求短时间内沈素能够觉得盛清凝跟卫南漪同样可靠,她只是循循善诱。
“这局中不仅有你,自然也不需要你一个人付出,既然是救她们的命,她们自己也该有所付出不是么?她们就算是不会为了别人的命去努力,也会为了自己的命,自己身边人的命去努力,明日就要进秘境了,你不可能挨个拽着她们出局,那就该告诉她们怎么做以后放手,把剩下的事交给她们自己去斟酌。”
沈素也知道,她确实是沈吟雪所说的那样。
她看似信任了部分人,可事实上还是会习惯什么事都自己去做。
她孤独惯了,身边忽然有许多可用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去用。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素再次抬起的眼中有深深的迷惘:“沈宗主,我输不起,这些年夫人都很想你,每次提到你都会落泪,我……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师父了,不能再失去一次师父了。”
她害怕的事太多了。
比如卫南漪会死,比如沈吟雪会活不过来。
沈素是在充当一个拯救者,可事实上她不是在拯救灵根局中的女子,她只是在救卫南漪,达成卫南漪的心愿。
没有卫南漪,她不见得有这副好心肠。
她不够真心,自是无法完全信任别人。
沈素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亲力亲为,每一个地方她都做到极致,那就算是沈吟雪真活不过来了,她也算是尽力了。
可这个局太大了。
大到需要很多人一起努力,而不是她一个人努力。
说实话沈素很年轻,她的外貌,她的年纪在修士当中只能是个小辈,可她心性又很成熟,她会盘算清未来会发生的一切。
有一瞬的,沈吟雪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卫南漪是很爱沈素,可沈素也不像是会辜负她爱的人。
哪怕小了点。
沈吟雪是想说两句恐吓沈素的话来提点她别辜负卫南漪的,真话在嘴边停留了许久,最后也还是一字未脱口。
沈素的话很动听,可这并不是花言巧语,因为沈素的确在这样做着。
她是个好姑娘。
卫南漪的眼光比她好。
沈吟雪慢慢将嘴边那些说沈素不是的话都咽了下去,她很认真地说:“你不是说我们会赢得吗,你心中不必有那么多顾虑,你的计划很周全,而现在我们该考虑的是如何用人,如何去做,而不是失败的时候该明白什么。”
刚刚还是沈素宽慰她,现在就反了过来。
沈素喉咙有些发痒。
沉默片刻,而后用力点了点头。
沈素和卫南漪带着沈吟雪和江蕊平重新进了狐洞,一张张刻着名姓的木牌子在狐洞中飘了起来,这木牌上刻着的是十二灵根的名姓,还有她们身后站在的可用力量,还有就是归一宗获得进秘境资格的孩子们。
归一宗参加比试的一共十三个孩子,因为半妖妖身的超强恢复能力,还有丰厚的丹药相助,她们当中只有三个人没有获取进入秘境的资格,其他十人则是都有了进秘境的资格,她们将会是秘境里沈素最好的助力。
半蛇妖阮桐、雪莲半妖阿绫、凌霄花半妖林水嫣、金鹰半妖胥荣、黄狗半妖木远、柳树半妖阮逾、刺猬半妖阿然、鳄鱼半妖叶娉,浣熊半妖陶桦,松鼠半妖金茹,她们都有很不错的天赋能力,战斗力也不弱,而且她们都对沈素和卫南漪很忠诚,还很关心在局中的阮桐。
再就是还有金鱼半妖冷茹和两重妖身的沈素。
卫南漪是没有正当身份进入秘境中的。
若是真按照沈素所说的,用悯仙镜连通了秘境,那进去秘境的人自是无处遁形。
卫南漪的身份还不能暴露,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进去。
“师父,我必须进去。”卫南漪在这一点上十分坚持,她看了眼沈素,眸中立刻就有了水雾:“师父,你不了解小素,她与人争斗起来是不要命,她根本不爱惜自己,她伤敌,自己能受更重的伤,我不跟着她,我不放心,我可以幻化成动物跟着进去。”
卫南漪说到此处,沈吟雪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江蕊平。
江蕊平咕哝两声:“瞧我做什么,这世上可没人能伤我。”
那是现在了,以前……江蕊平也如此。
心中想想也就罢了,真要说出来了,江蕊平怕是又要恼了。
沈吟雪没有接话,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头,而后和颜悦色地冲着卫南漪说道:“南漪,你幻化成动作也并不妥,旁人认不出,江谙也是认得出的,他若见了你,心中自然是会生出防备,沈素的计划也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这样吧,你不用幻化成动物,你身上有百妖魂还有镜衾血脉帮你压制它们,你归一宗进去了不少小半妖,你大可以幻化成她们其中一人的模样,模仿他们身上的气息,顶替她们的身份踏入秘境,这样沈素要真出了什么事,你也能出手搭救她。”
那自然是顶替金茹的身份最好。
金茹本就是她们十人当中最弱的,再加上天赋能力攻击力不算太强。
虽然知道金茹肯定会同意,但这还要去跟金茹商量一下。
沈吟雪刚刚出声,沈素就认可了她的想法。
她知道卫南漪的坚持,也早就答应过卫南漪跟她同路,只是不能在秘境幻化成兔子罢了。
那半妖嘛,没有什么不行的。
现在十二灵根当中,白箬衣、水泞、阮桐、楚遇晗都能够进秘境历练,而现在岑茵被余暮寒救走了,余暮寒为了岑茵的生命着想,应当会用手段将岑茵带在身边,那就是五根,岑茵肯定不会配合她们,楚遇晗还在局中深陷。
阮桐肯定是站在她们这边的,水泞态度不明。
白箬衣态度模糊,不过她对林青绮很上心,若是林青绮肯帮忙,应当也会让悯仙镜看到些有用的东西。
能够配合她们的灵根太少了,如何能让所有人都看清余暮寒花心滥情的本质呢?
沈吟雪端着眸子,盯着沈素:“我猜你现在在想如何让更多的灵根入秘境。”
沈素摇摇头,说道:“沈宗主,这个我一开始就想过了,只是我一直不确定她们是否能为我所用,不过你刚刚也说了,我应当给她们一个自救的机会。”
“什么办法?”
沈吟雪有些诧异,她还是低估了沈素的周全。
沈素眸光微沉,指腹轻轻摩挲着桌沿,忽然间伸出手轻轻一抓,艳霄和蘅苒的牌子就落在了她手中。
“悯仙镜连通秘境的前提是有人将悯仙镜划分出来的分镜带入秘境中,这本是随便给个弟子就能做到的事,但只要我们说为了防止有人蓄意破坏秘境和外面的联系,特意派了人守镜人的身份进入秘境。”
沈吟雪斜了眼沈素手中的牌子:“这就是你挑的人?”
沈素点了点头:“白宗主和盛宗主都要分别控制一面悯仙镜,人修那边也不会将四面分镜都交给妖族,所以我们只有两个名额,我先前跟蘅苒谈过,她给过我保证,她应当是愿意帮我们这个忙的,至于艳霄……她会比竺仙儿好些。”
竺仙儿所拿是一见钟情的故事,她陷得比任何人都深,所以在沈素这出了局。
而狐柔神志刚刚恢复,她的力量虽然也有元婴,可人修应该很难相信她有守护分镜的能力。
蘅苒给我她承诺,上次瞧着也稳定了些。
艳霄嘛……总归是比竺仙儿好些。
沈吟雪也伸出手,她伸手捏住竺仙儿的木牌递给了沈素,而后抽走了她手中属于蘅苒的牌子:“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不过我觉得可以将蘅苒换成竺仙儿。”
“为何?”
沈素不明白,卫南漪和江蕊平就更不明白了。
她们齐刷刷盯着沈吟雪,等待着沈吟雪的答复。
沈吟雪知道她们都心有疑问,她也不着急,而是等着将蘅苒的木牌重新抛于半空中后,这才说:“在你们醒过来以前,平平带着我见过这十二灵根,除了艳霄在我过去的时候是重伤昏迷的状态,其他我都见过了,除开我临仙山的那三人,她们大都是想自救的,尤其是竺仙儿,竺仙儿当日搭救余暮寒拖累她祖父受了重伤,至今还没有伤愈,她心中有愧,自责不已,她自是已经分得清谁轻谁重,自是可以帮到我们。”
皈苍是那日跟沈素一同受的伤,沈素都痊愈了,他怎么还伤着?
沈吟雪看出了沈素的疑惑,笑了笑:“他伤早就痊愈了,不过是装的。”
这才对嘛。
只是没想到皈苍为了拽着孙女出局,如今将他以往厌弃的狐狸把戏越用越熟了。
沈吟雪在沈素放下心中疑问后,这才跟沈素继续说:“竺仙儿跟余暮寒接触的最多,感情也最深,余暮寒在她跟前越容易显露原本的样子,所以她远远比蘅苒好用,而且蘅苒有分神境高阶的修为,依着她的修为留在外面听平平的命令控制悯仙镜更好,至于艳霄……我还没见过,倒是她族长乐羡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让余暮寒死,她应当是会全面配合我们的。”
沈吟雪句句在理,沈素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惊讶艳霄居然是重伤昏迷着的。
在雁碧山能伤着她的妖和人都不多,最有可能的就是乐羡。
在沈素留下竺仙儿和蘅苒的木牌以后,沈吟雪接着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沈素,你应当明白的,要想让你的计划顺利,达到你想要的那种效果将悯仙镜的力量扩散到修仙界的每个角落,我们得保证四面悯仙镜都在我们掌控中,而且要保证雁碧山上不能有乘人之危的人,而且在江谙进秘境以前,平平不能露面,也就是说你的计划并不可能实现。”
这本就是沈素的计划,沈素当然听得懂,可江蕊平渐渐有些不明白了,她困惑地眨眨眼,而后拍桌而立,指着沈素气势汹汹道:“你不是说让我们相信你,你的计划都不可能实现,你岂不是在骗我!”
她脾气来得太快,沈素有些没想到,倒是卫南漪将江蕊平慢慢拽了下来:“师叔,你听小素说完。”
卫南漪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沈素,这让沈素心中颇有底气:“江师叔,我当日就说过的,江谙得进秘境。”
她说得太过模糊,江蕊平还是没有明白。
沈素那日里说出了她的计划,但那时候是没有先后的,所以到了江蕊平脑子里就变得有些混乱。
沈吟雪的手搭上了江蕊平的背,轻轻拍了两下,江蕊平的气性就消了。
她单手撑着下颚,眼巴巴望着沈素,等着沈素更具体地解释。
真好哄啊。
沈素眼睫颤了颤,尽量忽视了沈吟雪搭着江蕊平的手。
“我们本就不能让江谙知道我们会将悯仙镜的范围扩到多大,所以最开始的悯仙镜只会出现在秘境入口,这时候操控悯仙镜的人将会是四大宗门的宗主,除开古云宗宗主宋谨,其余三宗的宗主都是我们的人,我们想要偷偷扣下几面分镜藏在灵根身上,这并不困难。至于江谙……等着我们进了秘境以后,我会刻意去找余暮寒麻烦,亦或者让他陷入险境……我原本想的是让白箬衣也陷入险境,再有盛宗主配合,在白箬衣陷入险境的时候,强行进入秘境搭救白箬衣,这样江谙为了他的面子当然也会踏入秘境搭救他自己的徒儿,在他进秘境以后,计划也就可以真正的实施了,由江师叔带头将四面悯仙镜都抢过来,到时候狐长老他们会全面配合江师叔施展悯仙镜最大的力量,至于那些不愿意帮忙施展悯仙镜,还有力量捣乱的人,在动手以前就困住就好,这对于江师叔来说应当不难。”
江蕊平这回听明白了,也听到了她好像会很忙碌的事。
她鼻头微微皱起,怨念颇深地盯着沈素:“你算计我做这么多事,要是我没有跟着你们来雁碧山,你又该怎么办?”
沈素没有吭声,倒是沈吟雪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肉:“平平,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没有你,她会另想法子,沈姑娘聪慧,自是有许多的主意。”
沈素垂下了眼眸。
她觉得这沈宗主不太能算什么全然正经的人,她的手没消停过,江蕊平离得她远了,她都不乐意。
她已经尽可能地避开了看沈吟雪手的可能,可沈吟雪偏偏要喊她:“沈素,银越可以进秘境,清凝不行,清凝得留下来帮平平,要想让银越进秘境也不难,你只需将她徒儿一并困住也就是了。”
江蕊平两颊染上不太醒目的红晕,只当是沈吟雪在心疼她辛劳了。
沈素看看卫南漪,又看看两位卫南漪最重要的长辈,哪敢不应。
见她答应了下来,沈吟雪抬眸望了眼木牌,忽然说:“其实我觉得你们在秘境当中找到了灵宝,大可以把灵宝往余暮寒手中送,不过你们得趁着人多的时候送。”
“师父,这是为何?余暮寒是我们的仇人,我们不抢他的灵宝,还有给他送灵宝?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下就连卫南漪都听不懂了。
沈吟雪没有回答卫南漪,而是指了指沈素:“你应该能听明白我的话。”
沈素呢喃一声:“怀璧之罪。”
她明白了,当然明白了。
无论是妖修还是人修,只要是修仙都明白灵宝的重要之处。
不渴望灵宝的人是少数,而这少数人不会出现在秘境里,这进秘境的五百人,为的就是争夺灵宝和机缘。
余暮寒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得到了令人眼红的宝贝,还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宝贝,哪怕是有悯仙镜外的人瞧着,也难免会有人按捺不住前去争夺。
而沈吟雪让盛清凝定下的比试规矩选进秘境的人,大多数都是各族各宗门拔尖的天骄弟子,其中不乏身份尊贵的人和妖,他们可跟没有依靠的曾关不同,这些修士要是不幸死在了余暮寒手中,足够让一个宗门记恨上余暮寒了。
沈吟雪比她心黑得多。
这跟沈素原先所想并不太一样,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是该去抢余暮寒珠子的,可现在看来,她拿到珠子了后都该送给余暮寒。
不不不,她其实也可以将珠子送给别人,就比如说古云宗少宗主阙蒙,既有身份又有地位,还蛮横无理跟余暮寒原就有旧怨,像沈吟雪那样等待着人去抢余暮寒有些太慢了,倒不如吸引余暮寒去抢其他身份尊贵的人。
毕竟旁人不知道那些珠子是属于余暮寒的,余暮寒自己可门清。
珠子要是落在了别人手里,她不信余暮寒不抢。
沈素茅塞顿开,立刻就有了新主意。
在这些事都思索妥当以后,也就只剩下慕灵了。
慕灵现在的灵魂被困在了一具面目全非,灵根全断的男人身体里,要是用这样的身体去找江谙对峙,沈素都怕江谙认不出她,那岂不是白费功夫。
她将心中顾虑告知了沈吟雪,坐在她边上的江蕊平立刻就说了:“逸文炼制的金水丹是我给的丹方,我有办法给她灵魂剥离出来。”
“多谢江师叔,我这就去安排了。”
在有了江蕊平保证后,沈素也就要跟她们分开了。
明日就要进秘境了,自然要现在去把事情交代清楚。
尤其是还得见一次艳霄。
她得知道艳霄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才好判定她能不能进秘境,作为守境人。
沈吟雪跟着她起了身,带着江蕊平一起,她依旧语气平淡,只是眼眸中渐有期待,到了此时,她方才觉得她们获胜的可能极高。
“我们分头行动吧,人修那边我们去,妖修这边你管。”
沈素先前就挨了沈吟雪说,自是不好再将事都压在自己一人肩头,她满口应了下来:“好。”
她有不足,但有改的心。
沈吟雪在沈素即将离开视线的时候喊住了她:“沈素,我希望你以后都能这样为南漪着想。”
她温婉如玉的面上浮着莹白的光,半凝实的身躯还是有些飘忽不定,眼中倒是有了不易察觉的温柔:“你以后跟南漪一样,唤我师父吧。”
——
在离开狐洞,彻底和沈吟雪她们分开以后,沈素还在回味沈吟雪的话。
她是雀跃的,也是欣喜的。
嘴角不自觉地扬着:“夫人,你说沈宗主是不是认可我了?”
沈素不是第一遍问卫南漪了,她刚刚已经问了许多遍。
卫南漪嘴角扬着抹清浅的笑容,娇嫩的双唇轻轻张合:“是啊。”
她不厌其烦,一次次回答着有些兴奋过头的沈素。
她们都很心知肚明,明白为何沈素会那般在意沈吟雪的态度,在意她的话。
沈吟雪不仅是卫南漪的师父,卫南漪是她亲手养大的,早跟娘亲无异,卫南漪看重沈吟雪,沈素自然也看重沈吟雪。
再者说沈吟雪跟江蕊平可不一样。
江蕊平觉得卫南漪喜欢的,她都能接受,而沈吟雪是自己能感受到沈素好了,这才能接受沈素。仙珠服
这是对沈素身份的认可,也是对沈素实力的认可。
她们商讨的时间不短,这会儿树上光线都弱了几分,可这影响不了沈素的好心情。
沈素带着卫南漪先是找到了林水嫣她们,安排好了明日卫南漪顶替金茹身份的事,刚刚准备去找艳霄,她们就在狐洞口撞上了恢复神智的狐柔。
这次她身边没有狐碧娘。
沈素没看见狐碧娘,下意识地觉得狐柔是不是又认不清人了。
可还没等她忧心,狐柔就冲着她们挥了挥手:“沈道友!卫仙子!”
她走近了两人,狐狸眼中闪着清明的光。
卫南漪下意识地问了声狐柔:“狐柔姑娘,碧娘呢?”
“她有些累了,在休息。”
听到卫南漪问狐碧娘,狐柔的眸中忽然间就有了春情。
她本就是只娇媚妖冶的狐狸精,以前痴傻都能勾住余暮寒的魂,神志清明了后,一举一动都能勾人,一双眸子更是叫人移不开眼。
沈素以前想过狐柔对狐碧娘的情,之前就知道她猜对了,现在就更明显了些。
仅仅是提到狐碧娘的名字,她眼中都有渴望。
明晃晃的贪欲几乎让沈素和卫南漪看傻了眼,她们还是比不得狐狸精对欲望的坦荡。
“狐柔,节制。”
沈素觉得自己是刚才跟沈吟雪待太久了,脑子被她绕得有些难受,这会儿才能说出这种话。
狐柔着实愣了愣,而后哑然失笑:“沈道友,碧娘现在是我的妻子。”
她先是低喃一声,而后似是觉得沈素没听清,她尾音扬起来了些:“沈道友,她是我的妻子啊!”
狐柔的情绪不太对劲,沈素不太确定狐柔是不是再次变得痴傻,还没等她问,卫南漪就问了:“狐柔姑娘,你怎么了?”
在卫南漪问她以后,她有短暂的静默,而后较为苦涩地说道:“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跟她说过我喜欢她,只是她好像没有当过真,至今……也是如此。”
她和狐碧娘跟沈素猜得差不多。
狐柔的确在离开雁碧山,被炼制成妖傀以前就动了心。
身为日渐稀缺的族长血脉,狐柔这一代就只有她,所以她要什么,族里的长老就会给她什么。
唯独给不了她一个完整的家。
狐柔刚出生就没了父母,唯一的亲人就是姑姑,她姑姑狐偲还是个特别有野心的狐狸,狐偲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她。
狐碧娘在她那里很特殊,特殊到那个神志正常的狐柔是没有机会跟狐碧娘在一起的。
狐碧娘是她的乳娘。
哪怕是在狐族,这样的身份还是有些禁忌,倒不是因为她是吃狐碧娘奶水长大的,而是因为狐碧娘的身份很低贱。
狐碧娘是只杂毛狐狸,而且两方血脉都不是很金贵。
她天赋很差,要不是妖物的寿元跟人修不太一样,狐碧娘可能早就该死了。
而狐柔是族内最尊贵的狐狸。
若只是做个狐妾,只要她喜欢,狐三白他们必定是不会阻拦她的,可狐柔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狐妾。
在年幼时,她是很尊重狐碧娘的,后来逐渐变了。
狐柔常年接触的狐狸都是身份尊贵的狐狸,他们或阴险,或狡诈,或记仇,或脾气差,各有各的缺点,唯有狐碧娘她大概是没有什么的支撑,也没有什么实力,唯有副还算不错的皮囊,常常受欺负,所以总是很柔弱的,需要依靠的。
她还不会跟狐偲一样,事事都不依她,而是对她所有要求百依百顺,包括一些在狐柔自己看来都很过分的要求。
起初只是想她永远不离开她,永远乖乖听她的话,后来就渐渐多了些占有欲。
狐柔也不是个傻狐狸。
她能那么轻易地被狐玉狐云哄着走,从来不是她们两有什么手段,而是因为她们的娘亲是狐碧娘。
当然,她也很意外那两丫头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帮着盛涟门的人抓她。
做妖傀的那段记忆她并没有太多,而且神智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饱尝苛待,还是沈素和卫南漪搭救了她。
那无疑是段憋屈的经历,可没想到等着意识恢复,狐碧娘居然在狐三白的胁迫下做了她的妻子。
那是她想了许久,没胆量去做的事。
这也算因祸得福,只是狐碧娘还是没有摆正她的位置,正视她的心。
沈素捂着唇,瞥了眼卫南漪,轻轻咳了一声,不太好意思地问着狐柔:“狐……我能问问你以前到底做过什么事吗?”
没别的,她就是有点好奇。
狐柔没想到沈素会问,卫南漪也没有想到沈素会问。
卫南漪看过来的时候,沈素耳尖浮起了红:“一点点好奇。”
狐碧娘当日的反应可还历历在目,她们要是以前就有过,那狐碧娘怎么会是那样的反应。
“……”狐柔挣扎了一小会儿,咬着牙道:“我……我从前逼迫过她在她丈夫灵堂解衣裳,让我……喝……奶……”
失了智的狐柔单纯天真,只晓得日日缠着狐碧娘。
可神志清明的狐柔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虽还不是妖王,但她骨子里就有妖王的劣根性。
她所说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狐碧娘一直以为她没断奶,但她就是想占狐碧娘便宜。
在狐碧娘眼中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在她眼中狐碧娘是块可口的香肉。
沈素双颊涨得通红:“咳咳……狐柔姑娘,我不好奇了,那……你来找我们不可能是为了特意来告诉我这个吧。”
卫南漪视线错开些,退开了一步,拉远了和狐柔之间的距离,还将沈素朝后拽了拽。
狐柔当然也看到了卫南漪的小动作,她装作没有看见,语气诚恳:“我想跟你们进秘境,我要亲手杀了余暮寒。”
杀字刚刚出口,狐柔胸口就传来了猛烈的疼痛感。
她抓着胸口的衣襟,微微朝下摁着。
狐柔想要控制下那份疼痛,可她刚刚摁下去,喉咙却涌出一口腥甜,鲜红的血液模糊了视线。
狐柔的眸光有瞬间的涣散。
沈素忙搭上了她的肩:“狐柔,你没事吧!”
狐柔回过神,轻轻摆摆头:“这都是摆脱命运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我不愿意爱别人需要付出的代价,我受得住,沈道友你帮帮我吧,我得杀了他!我可以宽恕任何人,哪怕是盛涟门的人,亦或者狐玉狐云,但我没办法原谅余暮寒,他冒充碧娘!他怎么能冒充碧娘呢?”
沈素看到了卫南漪刚刚对狐柔的排斥,这会儿也就下意识地望向了卫南漪,等着卫南漪的答案。
狐柔当然是能成为她们助力的,不过她不会逼迫卫南漪跟不喜欢的狐狸相处。
卫南漪也不是不喜欢狐柔,她是被狐柔吓着了。
这段时日她们看的最多的就是狐柔憨憨傻傻的模样,倒是没想到她从前是这么个性子。
她们毕竟还是朋友。
卫南漪轻叹一声:“狐柔姑娘,你要带着狐碧娘一起去吗?”
狐柔连连摆头:“不!太危险了,她不能去。”
她喜欢狐碧娘是真的,欺负狐狸也是真的。
感情总是复杂的,无论是人的,还是狐狸的。
卫南漪没有再拽着沈素,而是跟狐柔说:“狐柔姑娘,你该明白的,进了秘境你最多就能用金丹巅峰的修为,里面危险重重,你很容易死在里面。”
“我不会死的!”狐柔扬起了笑来,明媚肆意还有些狂妄:“卫仙子,我好容易得偿所愿,又怎会轻易死去!死的只会是余暮寒!”
第142章 羡霄
虫族族群极大, 虫妖之间相生相克,短暂的和谐下还藏着残害族人的心。
她们是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远远没有狐族和谐, 就连族长和大长老之间都不太和睦, 更别提是其他的族人了。
艳霄受了伤,庇护素食虫妖的高地位者倒下了, 族中肉食虫妖自然是张狂了起来, 其中为首的就是蜘蛛妖, 蜈蚣妖一类,只是她们这位嗜血成性的族长大人竟是改了性子, 她将素食虫妖都关了起来, 看似为难, 实则保护。
在力量的角逐上面, 还是肉食虫妖更占优势一点。
族内现在只有自保能力足够的素食虫妖可以肆意穿行。
来接沈素她们的蝎子妖是这样说的,她瞧着不理解乐羡极了。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 她从生来就强过同类,却碍于族群规则不得不跟一些生来就可以做她食物的妖共存, 自是心中有怨气的, 好容易有了肆意凌虐同族的机会,还被乐羡阻拦了下来,自是不愿意的。
妖,不太一样。
无论是狐族的放荡,鸟族仇视厄运,还是虫族的分崩离析都不是人修平时可以见到的。
沈素望着蝎子妖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尾巴, 只觉得致命的寒光在眼前闪动。
那条黄褐色的尾巴好似一根粗壮如柳的长针, 尾端形如铁钩,尾尖上浮着黑紫色的毒雾, 尾巴在地上甩动,落下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这样的尾巴落在肌肤上,怕是瞬间就会丢命。
沈素并不怀疑若是给这个蝎子精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穿族人的脖颈。
因为一路上她都是这样说的。
走在沈素身侧,牵着她手的卫南漪在频频皱眉。
她脸上蒙着面纱,藏在面纱下的唇紧绷,不见半点轻松姿态。
她们并非是蝎子妖的仇敌,只是看着她依旧觉得心惊。
从前的卫南漪是没有近距离接触妖族机会的,她也不需要接触妖物,她能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
她不了解妖,还不太了解人心的险恶。
站在最高点的时候,她的身边连一个恶人都没有,甚至可以说碍于江蕊平的强威,她遇见的大部分人都会被迫对她释放善意,甚至于讨好她,她连人心都没有看透,更何况是连接触她都没机会的妖心。
渴望残害同族。
这对一直将宗门视为家,将同伴视为家人的卫南漪来说是不会发生的事。
蝎子精还在跟她们说话,她眼尾满是嗜血的光芒:“蜻蜓一族有两姐妹,生得是细皮嫩肉的,我惦记许久了,从前碍于艳霄没机会弄到手吃了,好容易等到艳霄倒下了,我们族长倒是改了性子,我那两只小蜻蜓都被关起来了,我见都见不到。”
她说着说着,心中应当是恼了乐羡,蝎子尾巴用力一甩竟是在地上砸出了个巨坑。
猩红的眸子,颤抖的双唇,满是渴望和愤怒。
沈素有瞬间的沉默,她还真没有想到虫族内竟是还有着这样的纠纷,她牵着卫南漪,同样皱起了眉:“你们族不是还有其他的素食虫妖长老吗?你难道不怕?”
蝎子妖停下了步子,冲着沈素笑了笑。
笑容残忍,声音透着沙哑。
“首领大人怕是还不知道我们虫族的规矩,虫族族长大长老自来都是天敌,依附虫族而生的妖必须听从大长老和族长的命令,若是有一方败落……”蝎子妖说到此处停了下来,蝎子尾巴轻轻一勾就挂住了旁边的树,用力一拽,那棵树就断裂坠落。
破坏欲得到满足,她的笑容更残忍了些:“现在艳霄伤重昏迷,按照我们的规矩,我们依附族长的势力就是能对那些生来就该给我们做食物的虫妖出手,天赋差的可以吃了,天赋好的……玩玩也行,素食虫妖那些长老是都很强,可首领大人我们虫族可是雁碧山所有妖族当中妖数最多的一族,她们实力强不假,可能护着的不过是身边妖,族里的妖以万数计量,她们如何能庇护的过来。”
沈素和卫南漪对望一眼,都有些明白了虫族的规矩。
虫族跟其他狐族不同,她们没有那么尊重大长老以外的长老。
在族长大长老势均力敌的情况,族内是不能出现同族相残的,不然会被族内最高势力一同处死,但只要保护素食虫妖的最高首领倒下了,肉食虫妖就有了对素食虫妖出手的机会。
因为事关虫族整体实力,所以天赋不同在这种困境当中遭受的残害也不同。
她们可以断定立下这个规矩的妖一定是个肉食虫妖。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偏向。
可强者为尊的世界就是这样的,素食虫妖生来就会更弱势一点。
若不是同族,若不是有这样的规矩,那对着素食虫妖出手的妖只会更多。
在这些肉食虫妖身边,她们起码不需要面对其他族群的迫害。
所以艳霄入局,造成的后果是虫族内部相争,以及所有素食虫妖遭殃。
甚至不用等到为余暮寒牺牲,她们本族就会自相残杀到族人不断减少。
卫南漪扯了扯唇角,眉心早已高高蹙起:“你们毕竟是同族。”
蝎子妖撇撇嘴:“若是旁的地方,哪只蝎子妖遇见了蜻蜓妖不是想吃就吃,只有实力足够,想吃多少都行,只有雁碧山的蝎子精沾点妖腥都不成,我好容易熬到了艳霄倒下,为何吃不得她们?”
她眸光阴冷,满是杀意。
规矩偏袒着强势的肉食虫妖,可规矩崩塌后遭殃最深的还是更弱势的素食虫妖,在规矩里起码强者也有所忌惮。
乐羡拦应当也拦不了太长时间,还是得艳霄醒过来。
沈素不再跟蝎子妖浪费口舌,她双指合起,灵光轻颤,在蝎子妖肩头点了点:“我们还有多久才能见到乐羡族长。”
镜衾的血脉带给了蝎子妖一份压迫,她不再乱说话,沉默地带着沈素和卫南漪走到一间宅院前,停下了脚步,她朝里面指了指:“这里是艳霄住的地方,族长最近都在这里,估摸着应当是想趁机吃了她吧。”
蝎子妖大胆揣测着乐羡的想法,带着浓浓的恶意。
同为嗜血的虫妖,她可不觉得她们族长大人身为黑蜘蛛会不想吃掉花蝴蝶。
——
蝎子妖没有陪着沈素和卫南漪踏进院中,而是在落下最后一句猜测后,掌心打出一道暗红的光芒朝着院中飞入,告知了乐羡,她们的到来。
在蝎子妖的妖力飞进去后不久,那扇紧闭的院门也就随之打开了。
门刚刚敞开,沈素她们就嗅到了股浓郁的花香味,两只粉蝶扇动着翅膀,慢慢停留在了沈素和卫南漪的手腕处。
蝎子妖看着粉色蝴蝶,面色微微一变:“首领大人,首领夫人,我先走了。”
卫南漪点了点头,一道禁制轻轻拍在了蝎子妖的后背。
明日就要进秘境了,万万不能在这种时候出了差错。
蝎子妖倒是没有因为禁制生出任何不满,沈素的身份虽然没有得到所有妖族的认可,可在虫族内地位已经根深,蝎子妖的实力还不够冒犯沈素。
她转身就走,连短暂的停留都没有。
在蝎子妖消失后,沈素和卫南漪也在粉色蝴蝶的牵引下踏进了艳霄的院子。
花蝴蝶的院落到处都种满了花,花种有许多,沈素并不能一一辨认清楚,卫南漪倒是都能叫上名字来,可她们并非是来赏花的。
粉蝶带着继续她们往里走。
在穿过厅堂以后,沈素她们就被带到了后院一间屋前。
粉蝶慢慢停了下来,它们在门前快速扇动翅膀,漂亮的身体冒出淡粉色的光芒,光芒消退以后,粉蝶也就化作零星的光点不见了踪影。
“嘎吱”房门从里面打开了,还没等她们看清屋子里的动静,一股血腥味就从里面冒了出来,翻腾的血液仿佛出现在了眼前。
沈素捂着鼻子,拽着卫南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等着退开,嗅到的血腥味淡了些,沈素这才看清屋子里的情况。
房中的光景跟外面完全不同,房外满是娇艳的花朵和芬芳的花香,短暂的停留都会让觉得心旷神怡,而屋子里的门窗都被封的严严实实 ,一缕光亮都投不进去,就连一根蜡都没有点上。
随着房门打开,屋中终于有了一束光亮。
光影映衬下,她们看清了坐在房门后的黑蜘蛛。
乐羡看着也受伤了。鲜祝府
她身上有不少血洞,那些血洞朝外涌着暗红色的血液,身上的黑衣被血浸湿,变得湿漉漉的,衣角还有鲜血滴落。
乐羡本是垂着视线的,在感受到微弱的光线之后,她轻轻抬起了脑袋。
八只眼睛如今只剩下了两只眼睛还睁开着,另外六只眼睛都闭合了起来,细缝里还有红珠子在滴落,那是颗颗血泪。
在看清来人以后,乐羡睁开的一双眸子里多了些黯然,还隐隐约约掺着无措。
她喉咙微微哽咽,低哑的声音从嗓子缝里挤了出来:“首领大人,我好像病了。”
乐羡是虫族族长,虫族的最高首领。
她没有依靠,也不需要依靠,可见着沈素了,倒是想跟她说说心中怅然。
那日里她见过的,见过沈素对上余暮寒的决绝,见过沈素被余暮寒重伤。
余暮寒是她们共同的仇人。
乐羡从未那般厌恶过一个人,因为她从前怨恨的人总是能轻易杀死的,而今她有了软肋。
她指向余暮寒的利爪最后会落在艳霄的身上。
乐羡的眼眸很红,她轻轻颤动都能让血涌出的更快更多。
卫南漪皱着眉,牵着沈素就进了屋子里,她强行掰开了乐羡的口,将一颗凝补丹塞了进去:“你不要命了?”
等着她们踏进屋子里,这才发现乐羡身上缠着许许多多的蛛丝,每一根蛛丝都从她身上的血洞中穿出。
她身上的伤竟是她自己弄的。
蛛丝另一端牵得很长,没入了黑夜中。
卫南漪指尖微微捻动,一朵金莲就出现在了她掌心,金莲上缠绕着淡金色的光芒,卫南漪将金莲朝着黑暗抛去,在金莲漂浮而起,朝着黑暗靠近以后,身上的光芒也就越来越亮了,让沈素和卫南漪看清了蛛丝另一端缠绕的人。
蛛丝延长,蔓延到了床榻上。
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苍白的唇色,黯淡的面容。
正是艳霄。
艳霄比那日在主莲台上更为不如,她的四肢全都被蛛丝贯穿,肩骨和腰腹也不能避免。
不过她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像乐羡一样流出这么多血来,仔细看时才发现这些蛛丝一半银白,一半暗黑色还裹着灵雾,竟是一半在伤她,一半在给她疗伤。
沈素有些不明白乐羡,到底是想让她死,还是想让她活。
她伸出手,搭在蛛丝上。
沈素想要将蛛丝斩断,只是没想到银白色的蛛丝坚不可摧,她没能扯断蛛丝,倒是让乐羡和昏迷的艳霄同时痛呼一声。
乐羡眸子更红了一点。
沈素讪讪松开手:“你想让她死?”
“我想。”乐羡先是斩钉截铁地喊了声。
可很快她就陷入了犹豫当中,她最后两只睁着的眼眸闭了起来,她痛苦地摇了摇头,两行血泪落了下来:“不,我应该不想!”
乐羡大概是真的病了。
她以为她是讨厌艳霄的,只是因为总被其他族族长嘲笑才会跟艳霄同进同出,保持表面和谐的,可自从艳霄被命运控制,跌落进个困局当中,她的心就悄然发生了变化,尤其是在艳霄为了余暮寒挡下攻击后。
因为虫族特殊的规矩,艳霄很怕受伤,还很怕疼,她总是躲着任何她觉得危险的人和妖,那些举动在乐羡看来已经算的上胆小。
可那天,艳霄主动撞上了她的蜘蛛腿。
就算不是自愿,也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从那以后,乐羡心中好像升起来了一种奇怪还偏执的占有欲。
她分明知道艳霄喜欢余暮寒是命运的驱使,她自己也没有办法去控制,可她还是将所有罪责都扣在了艳霄身上。
所以她带着艳霄去见了余暮寒,就在主莲台上。
她束缚着艳霄,逼迫着她去看余暮寒,却偏偏将她残害成了重伤,让她半步都没有办法离开她怀中。
分明威胁着艳霄要将她族人都杀干净,可等着蝴蝶垂死,在她怀中苦苦哀求的时候,她竟是下意识地将那些素食虫妖都护了起来,可偏偏对上艳霄,她只想让她伤上加伤,她有一种冲动,让艳霄永远离开不了这张床的冲动。
族内的长老见她对艳霄如何狠厉,给出的反应分为两个极端。
素食虫妖长老劝着她放过艳霄,还说什么要是她实在是不喜欢艳霄,大可以说出来,她们可以商量着换上一位大长老。
肉食虫妖长老则是让她不必遏制本性,趁早吃了艳霄,还能将修为提升一截。
她们说的话都不耐听,乐羡一句也不爱听。
乐羡反思过了,她隐隐约约觉得虽然艳霄很没用,可她并不想换大长老,也不想吃艳霄的血肉,倒是……
乐羡的话没有继续往后说了。
她下意识朝着艳霄瞥了眼,眸光晦暗不明。
沈素带着卫南漪朝着艳霄床边走了两步,借着金莲的光芒,她们终于是将艳霄看得更清楚了。
艳霄身上并没有盖被褥,身上的衣裳虽然还穿着,但看着像是胡乱套上去的,并没有整整齐齐地挂在她身上,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露着雪白肌肤,肌肤上印着细细密密的咬痕,就连脸上都有个明显的牙印。
沈素视线朝下滑落些,这才发现艳霄脚踝上都有咬痕。
……
静默,漫长地静默。
沈素终究是没有勇气再往其他地方看了,她下意识地扯了扯卫南漪。
卫南漪猛然间回过了神,她一把捂住沈素的眼睛,带着沈素退离了艳霄的床榻边。
沈素视觉被遮住,嗅觉变得灵敏不已。
在嗅到空气中除开血腥味的怪异味道时,她在卫南漪掌心微微发烫,骤然升高的体温让卫南漪松开了她。
沈素朝着床榻上的艳霄又瞥了眼。
一时不太能确定,她到底是伤重昏迷的,还是别的。
她轻咳两声,故作轻松地问道:“乐羡族长,艳霄长老不会一直都这样昏迷着吧?”
乐羡不太明白沈素问这个做什么,沈素是能帮她们脱困的人,所以乐羡很是坦然:“醒过来的,不过经不起折腾又昏过去了。”
沈素听得张口结舌。
她问归问,她们怎么还真回答。
狐柔和乐羡接连突破了沈素的底线,沈素一时间都辨不清究竟是她接受能力太差,还是她们妖族道德线太低。
乐羡看穿了沈素的想法,她低声道:“首领大人,她输给了我,在我手上伤成了这样,就算我吃了她,也是她该受下的,她愿不愿意有什么要紧的,我高兴怎样就怎样,她倒是愿意嫁给余暮寒,你们都不能同意吧?”
想到余暮寒,乐羡心中又有了无尽的火在燃烧。
她手掌微微抬起,那蛛丝另一端牵着的妖就朝着她飞了过来,在瞬间跌落进了她怀里。
乐羡抱住了艳霄。
因为动作过大,刚刚在药效发挥下渐有愈合迹象的伤口再次撕裂,空气中的血腥味更重了些。
随着她抱住艳霄,艳霄身上的蛛丝也顺势将她越缠越紧,银丝压迫着皮肤,痛感硬生生逼醒了昏迷的艳霄。
艳霄眼睫轻轻颤动,终于是缓慢睁开。
看清乐羡满脸狰狞凶恶的时候,花色瞳孔慢慢泛起了水波,她委屈极了:“我……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还……你还怎么样!”
她刚刚张口,一股血雾就从口中溢了出来。
乐羡神情复杂地盯着那血雾,面容更为扭曲了些:“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你就昏过去了,什么叫什么都给我了,两个时辰能做什么?”
艳霄现在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花色的瞳孔泫然欲泣。
她咬住了下唇:“你别不认账,两个时辰你也得娶我!”
“咳咳……”在艳霄说出要让乐羡娶她的话以后,艳霄口中溢出的血雾渐渐凝实,变成了一口口血水。
血,很香。
她们是天敌,蝴蝶的鲜血对蜘蛛有致命的诱惑。
乐羡没有任何征兆地伸出去手,掐住了艳霄的下巴,用力咬了上去,她吸吮着那血水的味道。
在尝到鲜血的味道后,第二双眼眸也睁了开。
那双眸中也满是猩红。
艳霄吃痛,她脑袋朝下低了低,而后歪歪斜斜往下落了点:“你不准喝我的血。”
吵起来了……
她俩就这样吵起来了?还打起来了?
沈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慌乱无措看向卫南漪的时候,卫南漪也在看她,不过一个眼神而已,她们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们是不是该出去啊?
沈素刚想带着卫南漪往外走,细微的响动让艳霄看了过来,她终于是发现了这屋里还有其他人了,花色的瞳孔出现了一瞬的呆滞,而后失声尖叫,她比乐羡要脸,身上的灵力在瞬间迸发,缠在她身上的蛛丝一根根被震碎。
她用力挣脱了乐羡的怀抱,刚刚站稳,腿一软就跌回了乐羡怀中。
艳霄一张脸红了起来,连眼尾镶嵌的蝴蝶都渐渐变红,她指着乐羡:“你,你出去!”
原来……她能挣开,能跑啊……
也对。
艳霄也不是狐碧娘,她并不是什么品种低劣的虫妖,相反她天赋极好,还有着分神境修为,虽然只是中阶,可也超过许多妖了。
她能在一千多年间都跟乐羡达成平衡,又怎会轻易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笼中蝶。
所以她们玩的什么把戏?
自残的自残。
被残的被残。
那日里在主莲台闹得一出,又是什么?
沈素揉了揉发昏的脑袋,艳霄和乐羡的争吵已经升了级,艳霄指尖飘出一只黑色的蝴蝶,蝴蝶贴上她自己的脖颈:“你要是不出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乐羡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她还是抱着艳霄,一点点缩紧双臂,而后抵在她唇边说:“那你死,等你死了,族内所有的蝴蝶妖都会给你陪葬。”
“混账!”
又是这句,乐羡还真是威胁她上瘾了。
乐羡饶有深意地凝视着她,那血红的四只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阖上的四只眼睛里还有血泪在渗出,艳霄哆哆嗦嗦打了个寒战,忽然觉得后背发凉,事到如今,她还是很害怕了乐羡。
她声音低了些,渐渐有了哭腔:“乐羡你除了威胁我,还会什么。”
乐羡第三双眼睛也睁开了。
黑蜘蛛的每一双眼睛都蕴含着强大的妖力,六只眼睛同时望着人的时候会有很强的压迫感,刚刚被艳霄震碎的蛛丝再次缠上了艳霄,她张口就咬在了艳霄脖,颈上,尾声轻扬,搭着艳霄腰肢的手越来越用力:“就这么想找余暮寒?我除了威胁你,还能让你疼啊,你不是最怕疼了的吗?”
她咬破了艳霄的肌肤,鲜红的血珠子顺着她嘴角滚落。
恶劣,狰狞。
知道她怕疼就想着法子让她疼。
艳霄没有觉得自己哪里错了,要饱尝这样的折磨。
她拍开了乐羡的脑袋:“你滚出去!”
“你可以再说一次。”
乐羡最后一双眼睛也睁开了,威胁的光几乎从眼底冒了出去。
艳霄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乐羡欺负她就是因为她一声滚开始的。
想到这。
胆怯的同时,还生出了无法抑制的愤怒。
她拽了拽乐羡的衣襟:“你八只眼睛就没有一只看得到屋里有人吗?”
终于是有人想到这屋子里还有她和卫南漪了。
沈素说话是也不是,闭嘴也不是。
乐羡指了指门:“你们出去。”
沈素无奈扶了扶额:“乐羡,我们有正事要说。”
“出去!”
乐羡声音骤然幽冷了几分,她根本没有理智可言,这会儿不顾艳霄的反抗,也浑然像是听不见人话。
她掌心根根蛛丝冒了出来,眼看着就要缠上沈素和卫南漪。
卫南漪伸出一双手,掌心有金光浮动,金光渗进蛛丝里,用力一拽,蛛丝另一端的乐羡被她提了起来。
金光覆盖的范围更广了,就连艳霄身上的蛛丝都盈满了淡金色的光芒。
卫南漪指尖微微朝着蛛丝一捻,艳霄身上的蛛丝忽然烧了起来,滚烫的热息逼迫着乐羡松开了抱着艳霄的手。
艳霄即将坠落的瞬间,另有一道灵光托着她坐到了椅子上。
而乐羡则是被卫南漪甩飞了出去,出现在了门外,乐羡还没回过神,那屋门就关上了。
等着乐羡不在屋里了,卫南漪这才说:“乐羡姑娘,还是你先出去会儿,我们有点事跟艳霄长老谈谈。”
乐羡像是终于醒悟过来她不是卫南漪的对手,她背着身站在门外,故作从容不迫道:“一炷香。”
她给了沈素她们一炷香跟艳霄交谈的时间。
沈素将艳霄的椅子朝前搬了搬,确认乐羡也可以听到她们说话以后,这才将计划和盘托出。
艳霄有短暂的沉默,外面的乐羡抬起手,拍了拍门:“杀余暮寒的事我来做,艳霄不掺和。”
她想将艳霄作为局外人,看着就好。
可艳霄早就是局中人。
外面的黑蜘蛛太吵了,做事也太过决断了,艳霄捂住了耳朵,问着卫南漪:“首领夫人,我能不能跟你们单独谈谈?”
她知道卫南漪有办法的。
卫南漪也确实是有办法,较为简单的术法支了起来,乐羡不再能看到听到屋里的事,她们也不再能看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事,屋内的空间像是被隔断开了。
在看不到乐羡以后,艳霄紧张的心方才慢慢落了下来。
心中的怯意慢慢消散后,她这才跟沈素和卫南漪说: “首领大人,我愿意去秘境里,只是我要是死了……你和夫人能不能帮帮我的族人,别让她们被吃掉了。”
乐羡并没有告诉她灵根局的全部事,但她们每个人都从皈苍口中得知了大概,大概是命运会驱使她爱上余暮寒,还会拿走她的命。
她不想死,还很怕疼。
这肯定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可听到要为余暮寒死的时候,她好像没有那么多排斥,甚至是愿意的,只是这不太对。
先不说其他的,单单是她死后,她的族人会经历的一切都注定了她不能为了别人死。
她身上挂着许多妖的命,不能只为了自己活。
艳霄被乐羡困住的这些日子,其实还有她自己愿意的原因,她不想遵从命运去为余暮寒死,当然也就放任了乐羡捆着她,只是她没有想到乐羡恶劣到了这等地步,困住她就算了,竟然还欺负她。
唯一欣慰的就是她还有良知,没有在这种时候放任素食虫妖受欺负,而是将她们都关着保护了起来。
不然她一定要恨死乐羡的。
艳霄觉得她该为自己的命而努力的,所以她肯定愿意配合沈素的。
只不过进秘境以后,她就得压制修为。
她最强的就是修为,狠厉手腕一样没有,再就是有些战斗的经验,很难说压制了修为进去会不会被别的妖物残害致死。
而且还得跟余暮寒接触,她不确定自己能有几分清醒。
她放心不下她的族人,而她又很清楚卫南漪和沈素能够帮到她。
沈素犹豫地朝屋子外望了眼,这会儿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但沈素知道乐羡就在那,她说:“其实你该明白的,乐羡只是在吓唬你。”
乐羡看着嗜血成性,人也比较凶狠。
可别说是自己吃同族了,甚至都不允许别的妖吃同族。
当然她对艳霄有些过分。
艳霄紧张地摇摇头,坐在椅子上的身躯缩了缩:“不,她不全是吓唬我的,她心中就是那么想的,她是个冷血动物,她只喜欢鲜血,根本不顾别人的死活,现在是我还没有死,如果我死了,她一定会杀了我族人的!”
她看着很怕乐羡。
哪怕是能正常跟她对话,那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也不会消失半分。
卫南漪觉得奇怪:“艳霄……你看着很怕她,刚刚为何还让她娶你?你喜欢她吗?”
艳霄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卫南漪所问的事是不成立的。
她和乐羡之间没有感情,但有利益。
而且乐羡碰了她就是该娶她。
她以前就总在想到底要怎样,不用跟乐羡针锋相对也能换取素食虫妖的安稳生活,现在机会送到了眼前,她当然不能放过。
她们一族并非是情感浓烈的动物,大部分都是没有感情的物种,结合只是为了延续生命,而不是因为彼此相爱。
艳霄倒是感情较为浓烈,只是她这些年也没顾得上。
在族长是只黑蜘蛛的处境下,她身为花蝴蝶坐在大长老的位置上是需要勇气的,她真的很怕乐羡,虽然她的修为是高于乐羡的,年纪也大她很多,可她就是害怕,那种恐惧会令她心慌,一直以来她都尽可能在抑制,她甚至能被乐羡吓哭。
这有损她的威严,可艳霄根本控制不住这样的惶恐。
如果……如果能够嫁给乐羡的话应当就不一样了,起码在族内大部分妖眼中,她们就是一家人了,不会再有那么多妖来撺掇她跟乐羡作对了,乐羡应当做事前也会顾及一下妻子颜面。
乐羡的确是强行要了她,她是生了气的,还硬生生给自己哭昏了过去。
可等着清醒过来以后,她就只想让乐羡娶她。
倒不是妥协,她只是觉得这样能够稳定住族内的局面,她对艳霄没有感情,对族内许多妖都有很深厚的感情。
俗世中还有公主和亲换取两国和平呢?
艳霄愿意做和亲的那个人。
倒是没有太吃亏,毕竟乐羡年轻貌美,小她上千岁不说,天赋也是好过她的,不过她得改掉咬人的恶行。
艳霄最怕疼了,摩挲着身上的牙印都会觉得浑身刺痛的地步。
她跟乐羡相处的时日确实是不短了。
除了怕她,也没有觉得她太讨厌,至于喜不喜欢她,也不该是现在来谈论的事。
她现在根本没有正常判断感情的能力。
艳霄现在觉得她所有感知,就连喜怒哀乐都是混乱。
当然依照乐羡现在的行径来说,她肯定是不喜欢的,只是依旧无法给出真正的答复。
她的心在不停地告诉她,她该喜欢余暮寒的,该为了余暮寒付出所有的,可是偶尔清醒的头脑在告诉她,她是虫族的大族长,就算真要付出所有,也只有族人有这个让她倾尽所有的资格,旁人是不配的,尤其是余暮寒这样一个处处不如她的男子。
念头刚起,艳霄的胸口就又开始疼了。
钻心的疼痛逼迫着心口一点点缩紧,双唇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鲜血立刻就从口中涌了出来。
艳霄猛烈地咳嗽两声,断断续续地说着:“首领大人,我的命比余暮寒金贵,我活着能护着我族内成千上万的族人,我才不要为他死,我得……我得……只有我的族人才能让我付出所有。”
她现在已经都付出了,就看乐羡有没有良心。
想到此处又觉沮丧,乐羡看着实在不像是有良心的,跟只蜘蛛谈良心,艳霄都觉得她可笑。
卫南漪喂着艳霄也吃了颗凝补丹。
扶着她肩的时候,视线扫过了她满是咬痕的脖子:“你身上的伤……”
有点重。
卫南漪都觉得艳霄伤得重,没想到艳霄摇了摇头,她指了指心口的位置:“首领夫人,这里的伤要紧。”
她以前只知道耳朵会骗人,眼睛会骗人,现在才惊觉心也会骗人。
她的心在骗她。
商议有了结果,艳霄答应了去秘境。
艳霄也想为了她自己的命去拼上一拼。
既然知道了结果,沈素她们也就要离开了。
卫南漪刚刚破开术法,沈素只觉得头上笼罩了团耀眼的白光,下意识抬头望去,这一看她就呆住了。
刚刚还在她们头顶的房梁竟是被掀开了,更准确的说是刚刚还遮蔽着她们的房子此刻已经不复存在了,就连墙皮都被乐羡掀开了,那一堆残砖上还挂着蛛丝,现在她们所在的地方,一点遮蔽都没有,只剩下了那张床和艳霄坐在身下的椅子。
她们在术法结界里谈事,乐羡居然在外面掀房子。
她,她有病吧?
沈素目瞪口呆,艳霄是急火攻心,她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压着胸口的疼痛,指着乐羡骂道:“乐羡,这是我的住处!你发疯能不能滚回你那发!”
乐羡的脸色阴沉了几分,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
她淡淡地睨了眼艳霄,问着沈素:“她答应她们了?”
所以说她掀房子是因为刚刚找不到艳霄,没能听到艳霄的回答?
好的,她果然有病。
沈素在心中暗暗腹诽,嘴上还是应了乐羡:“嗯,艳霄长老想要为她自己做点什么。”
乐羡立刻转过头,冷冰冰地盯着艳霄。
艳霄打了个寒战,腿肚子缩了缩,别过去头不看乐羡的眼睛:“就许你讨厌余暮寒,不许我讨厌余暮寒了?你最好快点把我的住处恢复原样,不然我跟你没完。”
没看出来,真对上了,艳霄的嘴还挺硬的。
分明又怕又惊还想哭,但这会儿装出来的气势还挺足。
一句讨厌余暮寒,乐羡的心意骤改,她扯了扯嘴角,竟是有了一点温度:“你不是要嫁给我,日后搬去我那住。”
艳霄刚想点头,忽然惊觉不对。
她转过头,看了眼那八只眼睛,视线垂了点。
盯着乐羡的下颚才敢说:“不是我要嫁给你,是你该娶我,而且你得像俗世间的郎君一样,给我聘礼。”
她摆明了是要好处,乐羡倒是顺着她问了:“你想要什么?”
“在你活着的时候,绝对不能有同族相残的事发生,哪怕是我受伤了也不行,一旦发现要严惩!”
说到此处的时候,艳霄终于是有勇气直视乐羡的勇气了:“尤其是有些偷吃同族血肉的妖!”
艳霄只有在守护族人的时候,方才拥有足够的胆量。
“可以,不过你死了也就不作数了,还有就是……你以后最好……”乐羡眼眸慢慢合上,只剩下了最后一双眼眸还睁着,饶有所指地扫了眼艳霄:“经得起折腾些。”
第143章 小江
沈素和卫南漪去说服艳霄的时候, 江蕊平她们也跟白余和林青绮转述了她们的计划。
在她们昏迷的时候,林恙晖失踪的消息也传开了。
盛涟门大长老盛嫦杞带着盛涟门其他长老寻找多日,依旧不见林恙晖的踪迹。
本该继续寻找, 但如今进秘境在即, 还需要宗主拿出悯仙镜,所以在盛嫦杞的扶持下, 盛涟门迎来了最年轻的一任宗主——林青绮。
林青绮的身份水涨船高, 如今的她早不是关在地牢中的老鼠。
挣脱, 逃离,好似梦一样。
林青绮握着伞柄, 站在盛涟门弟子最前方。
悯仙镜她已经拿了出来, 不过她如今的实力也不够控制悯仙镜, 加上她还得进秘境, 所以盛涟门控制悯仙镜的责任也就交到了盛嫦杞肩上。
林青绮握着伞柄的手慢慢缩紧。
片片羽毛挂在伞面,落在眼光下, 有莹白色的光芒轻动。
这伞柄是由妖骨制成,握在掌心会有淡淡的清凉感接触皮肤, 像是能够抚平心口的灼烧感。
她终究还是不太适应灼热的阳光印上皮肤的感觉, 可现在她的身份已经不允许她躲在阴影处 ,手中的灵伞还是白箬衣送给她的遮掩。
白箬衣实在是个好人。
分明那日里都被她惊走了,却还是会关心她。
林青绮不知道余暮寒有多喜欢白箬衣,但她无疑是很喜欢的。
当然她的喜欢很卑劣。
林青绮知道她配不上白箬衣,哪怕是跟余暮寒相比,她也低贱许多。
作为炉鼎, 她的命运本该是在那个地牢被偷走最后一点阴元而死, 因为林青槐突然失踪被林恙晖送到了外面的世界,顶替了林青槐的身份, 她才拥有了跟白箬衣这样完美的神女打交道的机会。
偷来的机会。
林青槐的人缘很差,就算是顶着少宗主的身份,她能得到的关怀也是有限的。
白箬衣比所有人给得都多。
白箬衣的心中好像没有宗门芥蒂,哪怕她是别宗少宗主,依旧对她很好。
白箬衣拥有的爱很多很满,在发现她需要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给她。
她分明脱困了,却像是又跌落进了另外一个囚笼。
从前的牢笼阴冷潮湿,锁住了她的人。
现在的牢笼和煦温暖,锁住了她的心。
可她至今都是林青槐的替身,再奢望别的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活在别人名字下的老鼠,沾了沾白箬衣的衣角都是种罪恶。
仔细想想,还真是讽刺极了。
事到如今,她竟是还得多谢林青槐喜欢她的脸,不然她也没有逃离的机会,更别提是遇见白箬衣了。
她视线停留得太过明显了,白箬衣有所察觉。
林青绮是盛涟门的宗主,白箬衣是临仙山宗主的弟子。
她站在盛涟门队伍最前方,白箬衣站在临仙山队伍最前方,她们离得并不远,甚至能称得上近。
白箬衣望了过来,眸光触碰到林青绮,脸上多了些笑颜。
她是个很大方的人,无论是灵器灵丹,还是她奢求的笑容都不吝于给她。
那样的笑容太美好了。
永远不会出现在她脸上的美好。
林青绮下意识想要走过去,在更近一点的地方看着白箬衣,只是……她现在的身份不允许,而且……白箬衣左侧站着余暮寒,右侧站着江绪,连她落脚的位置都没有了。
她视线往回收了几分,身侧有盛迂风抱怨的声音。
“宗主大人,你说这余暮寒有什么好的,怎么你们这些姑娘都偏护他?”
盛迂风是四大宗比试的第三名,仅次于余暮寒和江绪的天骄子,还是盛涟门大长老的亲侄子。
无论是长相地位,还是天赋,他都不该输给余暮寒的,只是余暮寒命似乎更好一些。
他以为林青绮在看余暮寒。
林青绮也没有辩解什么。
她知道盛迂风误会是因为余暮寒杀了人,还能顺利踏入秘境,她也是帮了忙的,可她为的不是余暮寒,而是白箬衣。
白箬衣人很好,她不想白箬衣死。
沈素和卫南漪帮了她,林青绮并不觉得她们会骗她。
如果余暮寒是个好人,她可能会祝福,可余暮寒会克死白箬衣,所以她只能在心中诅咒余暮寒早日去死了,甚至为了他的死出一份力。
余暮寒似乎是察觉到了白箬衣在看林青绮。
他朝着白箬衣伸出了手,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青绮感受到了白箬衣还没有收回的眸光,她微微侧过些身子,握着伞的手往下落了些,竟是连视线都遮挡了起来,她在白箬衣看不到她的时候用灵光刃划破了嘴角,血珠子顺着嘴角滚落。
空着的手慢慢攥紧了胸前的衣料。
因为太过于用力了,指尖泛着白痕。
——
“林姑娘。”
白箬衣看不到灵伞遮掩下的光景,更看不到林青绮此刻面色如何。
她只能看到林青绮的手搭在胸口的衣襟上,用力攥紧,看着很是痛苦的模样。
那伞中还有几滴鲜血垂落到眼前。
滚烫鲜红的血液几乎灼伤了她的眼。
白箬衣心一惊,要不是碍于身份,这会儿已经朝着林青绮奔了过去。
余暮寒听到他唇边溢出的名字,额心不自觉地蹙起:“白师姐,她是盛涟门的人,你可是临仙山的人。”
虽然之前林青绮帮了他,可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尤其是林青绮身上的伤痛更是奇怪极了。
白箬衣总说林青绮伤得很重,可林青绮身上一点伤口都找不到,但好好的一个修仙宗门天骄女,那身子骨倒是像俗世中弱病缠身的娇小姐一样,说疼就疼,还能被疼哭了。
他是觉得怪极了,可白箬衣倒是次次都会心疼她,甚至连看一眼伤口真假的心都没有。
余暮寒都觉得这会儿要不是进秘境在即,白箬衣都能过去面对面关怀两声。
白箬衣挣开了余暮寒牵着她的手,神情有些不悦:“余师弟,林姑娘可还帮过你。”
她语调还是温温柔柔的,只是其中不满根本毫不掩饰。
“活该!”
满是讥讽的声音打破了余暮寒和白箬衣之间的短暂静默。
余暮寒满脸愤怒地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他盯着白箬衣另一侧的女子,寒着一张脸:“江绪!”
江绪也瞧了眼他,而后又重复了一遍。
“活该。”
她是恶劣的。
似是要这世上所有人都不喜欢他才肯罢休一样。
只是这并不太对。
在前世江绪依旧疯癫,可她对他是有情的。
她爱他,爱到将他身边一个个人杀干净,却舍不得伤他性命。
可这一世江绪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唯一的偏差便是他当初没有在落月城帮着江绪找到卫南漪。
二十年过去了,余暮寒还是没有想明白他错在了何处。
分明……该在那的。
别说是落月城了,就连江绪身边都没有找到卫南漪的踪迹。
哪有人会烟消云散到杳无踪影的,更何况是卫南漪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牲畜。
这个问题困惑了余暮寒很多年。
他将前世发生的所有都记得很牢,搜刮遍记忆也没有找到另外一个能够带着卫南漪逃亡的人。
他扫了眼江绪,没有再继续张口。
江绪厌他,他还是心知肚明的,两句不合就该提剑要他命了,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跟江绪闹起来。
江绪是个人尽皆知的疯子,他可不是。
他现在的名声本就岌岌可危了,他虽不在意,可江谙是很在意的。
提到这个还得感谢那个该死的半妖。
余暮寒的视线抬起,在人群中望了望,不过他并没有找到沈素的踪迹。
当然这也很正常。
这会儿比试胜利的五百名弟子已经全部集合完毕,人修和妖修划分为了两大阵营,势力越强的,站在最前面的,沈素所在的归一宗只是个不入流的势力,甚至该算在人修,还是妖修当中都含糊不清,自然不可能站在前列,更加不可能跟他一样站在如此显眼的位置。
余暮寒轻哼一声,心中有了决断。
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在秘境里杀了沈素。
只是那些悯仙镜……
余暮寒扫了眼人群。
眸光渐渐落在了队伍最尾端漂浮着的四人身上,她们四人身上分别带着面黄面金衣的小铜镜,那真是悯仙镜的分镜。
为了以防有人蓄意破坏悯仙镜分镜,扰乱外面人的视线,她们甚至还刻意派了人进去专门守着分镜。
一共四面分镜,妖修和人修各出两人。
人修两位长老都是由临仙山出的,而妖修则是艳霄和竺仙儿。
他本是还忐忑着悯仙镜照到他跟沈素算账,现在发现有两面分镜在他暧昧过的美人手中,自是安下了心。
余暮寒稍稍放宽心了些,小心翼翼地抚了抚手上的储物戒指。
秘境将会由多方力量联手,借着灵阵的力量共同打开。
这一过程并不算短,毕竟这是个十分特殊的秘境。
在秘境慢慢被打开一个细口子的时候,余暮寒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故作好心地喊了声江绪:“江绪,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阿娘怕是要死了。”
他可不是在说空话,而是前世卫南漪就死在这里。
江绪一把扯住了余暮寒衣襟,刚刚还能维持平静的眼眸,这会儿已是一片猩红:“余暮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是故意激怒江绪的。
江绪要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冲着他动手,这里所有人的眸光都会吸引过来,到时候所有人都只会记得江绪是何等疯癫的人,说不定心中谩骂他的话都能少些。
有江绪挡着,他的名声就成不了临仙山最恶劣的人。
这还是江谙教他的。
只是可惜,他们中间站着白箬衣。
白箬衣原是还在担心林青绮,江绪倒是绕开她,马上就要跟余暮寒打起来了,她抓住了江绪的手腕,轻声喊了句她:“江师妹,你冷静些,这时候要是闹起来了对你名声不好。”
“我不在乎。”
江绪没有松开手,她攥着余暮寒的手更用力了些,竟是将他半提了起来。
她总是这样的,脾气不太可控。
白箬衣轻叹一声:“余师弟,你还不给江师妹道歉,卫师伯是临仙山上一代最优秀的弟子,你不该说这样的话。”
余暮寒并没有应她的话,而是继续挑衅地看着江绪。
依着江绪的脾气,她当然是不管不顾的。
她将余暮寒举得更高了些,越来越多的眸光被吸引了过来。
“啪”冷不丁地一声响,江绪忽觉手腕一疼,抓着余暮寒的手立刻就松开了,余暮寒毫无防备地摔在了地上,他张口就是指责江绪的话:“江师妹,你竟是连半点同门情分都不讲,你……”
他污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腕就被白箬衣扣住了。
白箬衣强行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余师弟,不要再闹了,你在雁碧山上闹出的事已经够多了。”
“师姐你居然……”
余暮寒痛心疾首地望向了打断他的白箬衣,只觉得心灰意冷,难受极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江绪就一巴掌落在了他脸上。
“闭嘴!”
她打得太快了,白箬衣都没反应过来。
等着她回过神的时候,余暮寒的巴掌也快要往江绪身上去了。
“够了,都别闹了!”
白箬衣一手抓着江绪,一手抓着余暮寒,眉尖愁绪是压都压不住:“事关临仙山颜面,你们怎可在此起纷争!”
她说完,眸光有些不受控制地朝着盛涟门的方向看过去。
林青绮比起刚刚已经好了不少,她手中的伞都撑高了些,露出那苍白的面容,不知从何处翻出来的手帕正被她空着的手摁在嘴角,一片鲜红浸染了面料。
血色的帕子衬得她整个人更娇弱了些。
她似乎被她们这边闹出的动静惊扰了,视线刚好也落在了她们这里,额心轻轻皱起。
白箬衣扣着余暮寒和江绪的手更用力了些,不太好意思地冲着林青绮笑了笑。险著副
林青绮倒是别过去头,不再看她,冲着盛涟门队伍里的弟子招了招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白箬衣自己都没发觉,她竟是有一瞬地落寞。
她收回眸光,好声好气哄着两侧的人。
“你们就算是有脾气也留着日后再发,这种时候闹起来算什么事,纵然你们不要颜面,临仙山还得要,莫要让人瞧了去,说我们临仙山弟子心不齐了。”
“嗯。”
江绪不情不愿地嗯了声,冷冰冰地扫了眼余暮寒:“你等着。”
她哪怕是应了白箬衣,依旧是不服气的,恨不能将余暮寒碎尸万段的。
余暮寒自是不甘示弱:“狠话谁都会说。”
白箬衣能压制住他们两动手,可也管不住他们的嘴。
她连连叹气,松开了两人。
好容易她们两人不再吵了,身后站着的弟子们倒是跟着热闹了起来。
“白师姐刚刚的话不对了,我师父常说江谙江长老才是我们临仙山上一代弟子当中最优异的存在,卫仙子能够坐稳大师姐的位置,不过是因为沈宗主扶持。”
“蠢货!我们临仙山的大师姐,大师兄,哪一代不是靠自己争取的,盛宗主还扶持白师姐呢,也没见白师姐坐上大师姐的位置,等着接任下一任宗主!”
“就是就是,我师父还说她从前受过卫仙子不少好处呢?”
“你们说这卫仙子究竟是不是死了啊?”
“……”
白箬衣更为无奈了些,碍于临仙山的规矩是能者居上,地位要靠自己稳固。
盛清凝有意扶持她做下一任宗主,可她名声还没有打出去,宗门里服气她的还是少部分。
很难管。
江绪看她满面愁容,嘴角朝下一撇:“师姐,我帮你杀了她们吧?”
余暮寒自是不甘落后江绪半步,他冷哼一声:“用不上你,我就能做。”
……
白箬衣此刻很想敲开她们脑袋瞧瞧里面装着什么。
杀同门,谁给她们的胆子。
白箬衣有些心烦意乱,忽然间身后的人群噤了声,一个穿着盛涟门衣裳的弟子从临仙山弟子当中挤了出来,她手中还捧着两颗绯色蜜果,见了白箬衣,她将蜜果递了过来:“白师姐。”
“你是?”
白箬衣自是已经看出了她的身份,只是还没有弄明白她从人群里挤过来的目的。
那盛涟门弟子见她不伸手,又将蜜果朝前递了些:“我们宗主大人说瞧着你像是遇见烦心事了,让我将蜜果拿给你。”
林青绮?
白箬衣忽然想起来她刚刚是瞧见了林青绮冲着个小弟子吩咐着什么。
竟是让她来给她送蜜果吗?
她记得还是她当初看林青绮成天闷闷不乐,这才告诉她觉得心中烦闷的时候吃些蜜果会好些。
说来这蜜果也还是她拿去送给林青绮的,她倒是又送回她手里了。
白箬衣接过了蜜果,冲着盛涟门弟子道了谢。
大概是林青绮的行为太惊人了,刚刚还吵闹的同门都安静了下来,盯着白箬衣手中的蜜果。
眸光交错间,不知在传达着什么。
白箬衣捧着蜜果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将蜜果捧在手心,慢慢抵到唇边。
还没吃上,一股清甜的果香味就飘入了鼻腔,嗅着那股香味,她倒是回过神了些。
白箬衣咬下一口蜜果,甜滋滋的果水跟着香甜的果肉一股脑涌入了她口中。
很甜,很香。
她捧着果子,禁不住再次朝着林青绮的方向望了过去。
林青绮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颗蜜果,像是为了不显得她太另类,也跟着她张口咬上了蜜果。
薄唇上沾了些蜜果的汁水。
蜜汁染湿了的唇瓣,不知道会不会沾上蜜果的香味。
白箬衣思绪有些混乱,她迷迷糊糊记起来一股比之蜜果更香的味道,而那股香味的根源是在双触碰过林青绮脖颈肌肤的指尖。
耳边不知怎的,又将那句话记了起来。
“白姑娘,我想救你。”
迷迷糊糊间,她不由得去想,难道余暮寒真的会害死她吗?
她思绪飘得太远了,竟是再难以收回。
直到袖口被江绪拽过一次又一次,她终于是收回了眸光,也收回了飘散的心。
她再去看江绪的时候,眸光也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师妹,怎么了?”
江绪生得很好看,身上找不到半点江谙的痕迹,倒是有些像卫南漪。
只是白箬衣没有得缘见过卫南漪,她不知盛清凝话中真假,只知江绪有副很不错的皮囊,在不动怒的时候,是人人都愿意多看上几眼的。
她跟江绪的关系并不像其他同门跟江绪那般差。仙祝负
白箬衣一直都记得盛清凝的叮嘱她要对江绪好,也记得江绪是她唯一的亲师妹,所以江绪做过的大多数事,她都是会包容的,其中也包括江绪将她心上人打成重伤,血肉横飞的事。
“师姐,你何时跟盛涟门的林青槐这么熟了?”
江绪目光凝视着林青绮的方向,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只是听着不太寻常。
白箬衣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答道:“师妹,林姑娘她人很好的,我相信师妹若是愿意也能跟她相处很好的。”
“我记得传闻中,她脾气很差。”
江绪低声呢喃一声,说着关于林青槐的传闻。
眸光晦暗不明。
“都说了,她是假的。”
余暮寒忽然插嘴,他依旧坚持地跟每个人说现在的林青槐不是林青槐。
白箬衣轻扫了眼他,眸中隐隐约约透着更深的不满。
她应该跟余暮寒说过许多次了,不要在外面说这样的话,先不说对林青绮的名声不好,就是对两宗之间的关系也不太好。
白箬衣没有理会余暮寒,她将手中的蜜果分给了江绪一个,轻轻笑着:“师妹,林姑娘并不是坏人,她跟师妹一样不过是被恶名拖累了而已,本性其实很好,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江绪有瞬间的愣神。
四大宗比试以后,江绪就跟她们分开了,她并没有太多的接触过林青绮,也不知道林青绮的为人,只知道林青槐跟她一样,恶名在外。
她没有留意到白箬衣下意识在否认林青绮身上不好的传闻,她只听进心了白箬衣的后半句。
她拿着蜜果轻轻咬下,一双美眸周转到白箬衣身上,不太确定地问着:“师姐觉得我好?”
偌大的临仙山,同辈当中除开白箬衣,人人都是对她避之远及。
称不上讨厌,也是畏惧的。
也只有白箬衣会觉得她好。
白箬衣倒是没有多犹豫,她点点头,很是肯定:“自是好的,我的师妹自是不会比旁人师妹差的。”
江绪眼眸依旧平常,抓着蜜果咬得更急了点。
甜腻的果汁包裹着口舌,她唇角不自觉地弯了下。
秘境被打开的缝隙越来越大了,众人终于不再谈论是非了,而是对别的事上了心。
“余师弟,我的妖宠能不能放在你的储物戒指里?”
身后的队伍当中钻出来一人,她手上还缠着条青花色的小蛇,她两颊浮着淡淡的羞红,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我的储物戒指不能放活物,我本不想带着它去的,只是它一直在缠着我,我……余师弟,你能帮我带着它吗?等着到了秘境里,我再来问师弟讨要。”
因为江蕊平不喜妖物,临仙山几乎无人会接触妖物,更别提饲养妖宠了。
大多数弟子的储物空间里都是放不了活物的,这名弟子的妖宠也是到了临仙山以后,遇上个大妖送的。
青花色小蛇没有什么攻击力,倒是黏人得很。
余暮寒见是门中师妹的要求,刚刚想点头答应,摸到储物戒指的时候倒是想起来了件事,他立刻摇了摇头:“不,不行!”
在余暮寒拒绝的瞬间,那女弟子的脸就耷拉了下来,苦涩极了。
白箬衣觉得有些怪,余暮寒这个人向来是不会拒绝美人恩的,但凡是有几分姿色的,求他办事,他总是会答应的。
他单手搭在储物戒指上,朝后缩了缩,就像是戒指里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一样。
她是个好师姐。
既是同门,她当然不愿意让眼前的姑娘难过。
白箬衣刚想说放在她这,忽然一双泛着灵光的手扯住了女弟子的手腕,笑盈盈道:“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他余暮寒储物戒指里能放活物的,我家小主人的储物戒指里也可以,不如我们帮你带着,我家小主人可是很喜欢妖的。”
黑发蓝眸,这人正是裕灵剑剑灵弱轻。
她半边身子还缩在江绪后背的剑里,半边身子探了出来,挂在江绪后背跟女弟子说着话。
弱轻的出现并没有在江绪那掀起太大涟漪,她跟其他剑灵本就不太一样,自来都是想出来的时候就出现的。
只是在弱轻说她喜欢妖的时候,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冷淡的声音透着抗拒:“可我不喜欢蛇。”
弱轻双臂环住江绪的脖颈,轻声在她耳边说:“百兽当中应当也有蛇吧。”
江绪打了个激灵,她猛地抬起头,朝着女弟子伸出了手:“给我吧。”
她语气冷漠,那张脸满是凌厉。
女弟子打了个哆嗦,不太敢将蛇递给江绪。
江绪渐渐有些不耐烦,她脾气很急,没有太多耐心。
江绪刚想发怒,弱轻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盈盈地朝着女弟子伸出了手:“给我吧。”
在临仙山弱轻和江绪可能都没有什么名声,但裕灵剑有。
裕灵剑可一直都是临仙山的镇宗之宝,在跟着沈吟雪之前就是,但凡不是眼瞎耳聋的临仙山弟子都是认得裕灵剑的。
弱轻现在半边身子在剑里,远远比她整个人钻出来有可信度的多。
女弟子在小蛇耳边低语两声,那条小蛇就顺着她的手臂爬上了弱轻的手腕,弱轻顺手就将蛇给了江绪。
江绪还真没有为难小蛇,手掌轻轻一划,那小蛇就被她收进了储物戒指里。
女弟子松了口气,她冲着江绪拱拱手:“多谢江师妹。”
她刚想退回人群,江绪就叫住了她:“你叫什么?”
她怔了怔,不太明白江绪问这个做什么,见她有些迷茫,江绪厌烦地皱皱眉:“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到时候怎么将蛇还给你。”
虽然大家都是同路踏入秘境,不过在秘境的瞬间,人群就会被打乱,到时候要想找彼此并不好找。
“我叫古菱……我到时候会来找江师妹的。”
江绪在宗门里认识的人实在是有限,这会儿算是多了个。
她斜了眼古菱,指尖掐动,一个淡金色的菱字就落在了古菱的手臂上。
“你找我太慢了,我找你更快。”
她话说的狂妄,语气也很差,唯有想将蛇还她的心是真的。
古菱朝着江绪拱拱手:“多谢江师妹。”
见江绪留下了那条蛇,还记住了个同门的名姓,白箬衣很是欣慰:“我便说师妹不会输给旁人师妹的,无论是修为天赋,还是品性。”
江绪指尖微微一顿,淡金色的箬字落在了白箬衣手臂上。
她在白箬衣困惑的眼神中说:“师姐,这秘境较为特殊,里面危险重重,我将蛇送还给古菱师姐后便去就找你。”
江绪说话的时候,忽然觉得背后重了些。
还没等她弄明白为何会这样,余暮寒再次跳到了她跟前,他学着江绪的行径,也跟着在白箬衣另一只臂上种下了印记,温声细语:“师姐,我待会儿第一时间去找你。”
江绪冷冰冰瞧着余暮寒,拳头微微捏紧,甚至没有细想后果,那拳头就朝着余暮寒挥了过去。
她面对余暮寒缺少一定的思考能力,满心只想着如何打烂他的脑袋。
在她出拳的瞬间,白箬衣脸色大变。
好在,她的拳头没有砸上去,而是被一双手拦住了。
弱轻从剑中钻出的身子更多了。
她抓着江绪的两只手臂,硬是将她的拽住了。
弱轻贴在她背上,下颚轻轻点了点江绪的后脖颈。
江绪整个身躯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收回手,摸上了后脖颈。
拳头没有落下,这让白箬衣松了口气,只是下一刻就又升起了几分怪异。
江绪的反应很不对劲,她凑过去问了声:“师妹,你怎么了?”
江绪摁着后脖颈,倒是没有想着将她背上的弱轻推开些,她只是让弱轻松开了她,更方便她按后脖颈,她小声说:“脖子有些疼。”
她并不太好意思告诉白箬衣,其实她今日方才醒过来。
醒来以后只觉得后脖颈疼得厉害,那感觉就像是谁偷偷打了她一样。
可她问过弱轻了。
弱轻说她只是太累了,心力交瘁,所以总是比较嗜睡。
睡得多了,身上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刚刚一路上是弱轻用灵气替她压制那份疼痛,可弱轻从剑中冒出来了,裕灵剑上的灵力好像就会溃散一样,那份疼痛又缠过来了。
听见她喊疼,余暮寒幸灾乐祸地笑着:“江绪,你不会被谁偷着打了吧。”
“滚开,别跟我说话。”
江绪见着余暮寒实在是觉得心烦,要不是前有白箬衣拦着,后有弱轻拦着,她现在早就跟余暮寒打起来了。
她知道她现在看着有些不太正常,可她就是想毁了余暮寒。
最好是能一寸寸地碾碎他的骨头,再用力将根根骨头渣从他体内抽出,每抽一次都能让他的皮肉再疼一次。
阴鸷,狠辣的目光锋利如刀。
江绪喊余暮寒滚的声音很响,没有一点点收敛,许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一次江绪还没等到骂她狠毒的声音,就忽然听到了一声:“江道友,骂得好啊!”
清亮脆生的女声在人修队伍最后面响了起来,江绪怪异地看过去,她并没有找到说话的人,倒是余暮寒脸色暗沉了几分,低骂一声:“曾瑜!你就该跟你兄长一起去死!”
白箬衣横了眼余暮寒,眸中竟是有了些薄怒:“余师弟。”
她加重了语调,显然是不赞同极了余暮寒。
江绪眸光在临仙山以外的宗门弟子脸上扫了扫,竟是发现他们当中骂她的很少,更多的竟是在认可她的行径,甚至有悄无声息冲着江绪扬起赞许神情的。
这天变了吗?
四大宗历练的时候,余暮寒因为比她会广结好友,可是占了不少口舌上的便宜。
白箬衣更是一向很偏护余暮寒的,这会儿怎么变了?
她收回了视线,冰冷的唇线紧绷着:“弱轻,你做了什么?”
弱轻没有回答她,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后脖颈,她柔声问着江绪:“还疼吗?”
“嗯。”
江绪没有否认,在她的剑跟前,她还算足够坦诚。
“我给你按按。”
江绪并不太好意思,眼下这里并非只有她们,而且待会儿就要进秘境了。
只是还没等她拒绝,弱轻就已经按上了她的后脖颈。
她的手利落地找对了位置,每按一下都能替她减轻一分疼痛。
江绪有些惊讶。
弱轻的手实在是太准了,清楚找到了她每个犯疼的位置。
她不好再推辞。
在疼痛得到缓解以后,江绪忍不住又问了一次:“弱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我看他们当中有些以前跟余暮寒交好的人都不太待见他了。”
江绪也没想到她居然那么累,居然是将十来日的比试都睡了过去。
若不是她还有把剑,她现在可能都没有踏进秘境的资格。
她这些日子都昏昏沉沉的,好容易醒了,人就到了这里。
弱轻虽是跟她说了些比试的事,可说的很模糊,她实在是不太明白为何众人不仅对余暮寒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就连面对她也没有了之前那么深的仇视和恐惧。
弱轻修长的手指在江绪后脖颈处轻轻按动,指尖浮着淡金色的光芒,她嘴角挂上一点笑意:“他勾结妖族残害个柔弱可怜的小姑娘,但凡是心中存留些善意的人都容不下他,更何况后面还打死了人。”
江绪讶异地轻抬眉骨:“他疯了?”
人人都说她疯,她可还没有堕落到勾结妖族,在比试台上谋害人。
余暮寒听清了她语气中的嘲弄,不甘心地道:“不是我残害她,要不是她步步紧逼,我何至于……她一只半妖而已,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拿什么跟我争!我就算不用妖族的手段,她也会死,曾关就更该死了,我拿他当兄弟,他呢!”
江绪不想听余暮寒的诡辩,她只是在余暮寒说半妖的时候,眉心轻轻跳动了下:“那小姑娘叫什么?”
她对半妖的身份有些敏感。
“沈……”
白箬衣下意识地要回答江绪,可刚刚启唇,弱轻就打断了她:“小绪,此次试炼比试除开我们知道的宗门,还有个归一宗,里面全是半妖。”
“如今半妖都成群了吗?”
江绪有些怪异,她低喃一声,倒是没有再继续追问那只被余暮寒迫害的半妖姓名。
就连白箬衣口中说出来的沈姓都被她忽视了,说到底她还是最信她的剑,耳朵根子跟着剑在走。
她们的交谈停了下来,带头打开秘境的箬黎高喝一声。
“秘境已开,诸位还在等什么!”
乌泱泱的人群开始朝秘境里疯涌,江绪也连忙纵身一跃朝着秘境冲去,她推了推还挂在她后背的弱轻脑袋:“你快进去,这秘境感知到剑灵的生命还不知会做出何等反应,别在这种地方伤着了。”
“还疼吗?”
弱轻冷不丁来问她,江绪这才发现她后脖颈还真是一点也不疼了。
她摇了摇头,弱轻也就消失在了她后背,重新钻入了裕灵剑中。
在弱轻消失以后,江绪的脚步更快了些,只是忽然觉得身后有道眸光在跟着她。
那眸光太炙热了,灵敏的感知让她本能地朝着身后望去,只是一张张陌生的脸让她完全寻不到眸光的根源。
江绪收回了目光,快步朝着秘境中冲去。
彻底没入秘境前,朝着灵阵中心望了眼。
江谙就在灵阵中心,醒目又刺眼。
迟早她会杀了他的。
等着她杀了江谙,也就能够去寻找卫南漪了。
沈素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顾她阿娘。
那日里她可是说了会将她阿娘视为亲娘照看的,希望她能说话算数。
若是沈素苛待卫南漪,她肯定是不会放过沈素的。
修行的时日过得太快,转眼间她已经有二十年没见过卫南漪了……
江绪没入了秘境中,沈素这才敢从归一宗孩子身后冒出头,刚刚实在是太险了些,她怎么就突然回过头了。
沈素被吓了一跳,连着呼了两口气,方才缓过来些。
她朝着秘境口奔了两步,却见着在发呆的‘金茹’,金茹是只松鼠半妖,她没有阿然贪嘴,可她的腮帮子比阿然还圆乎乎一些,像是颗放大数倍的璃珠,眼珠子也很圆,像是两颗杏桃。
而现在这副皮囊下是卫南漪。
沈素知道卫南漪在看谁,只是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
她瞥了眼灵阵中心,牵住卫南漪以极快的速度没入了秘境中。
第144章 送宝
沈素虽是牵着卫南漪踏入秘境的。
可穿过秘境的瞬间, 一股力量竟是硬生生将她们两人分开了。
掌心空荡荡的,只剩下些许余温残存。
沈素身体朝前冲得更快了。
渐渐失了控。闲朱腐
她身子猛地朝前一倾,竟是陷入了一片光晕当中。
五颜六色光影在眼前颤动, 过于丰富的色彩让沈素的眼眸有短暂的失焦, 她没想到这秘境竟是连踏入都成为了一种考验。
沈素的脚步更急了些,她匆匆朝着前方跑去。
在逃开灵光以后, 她也就真正地踏入了秘境。
沈素跌落在了一片谷底, 昏暗的天色浸染着淡淡的血色, 血丝划破了天空了,落下诡异的痕迹, 呼入的气息透着阴冷, 还有低闷的浊气。
沈素捂着口鼻, 这才看清她现在的处境。
踏入秘境以后, 人就彻底分散了。
沈素现在所在的谷底到处都是白骨碎肉,像是不久前经历过一场大战, 血腥味还有些残余。
坑洼不平的地面上镶嵌着一颗颗玉白色的瓷珠子。
素白到一尘不染的白珠子像是污秽地生长的白珍珠,不染尘埃, 不沾血痕。
但沈素看清白珠子的瞬间, 竟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避开了踩到白珠子的可能。
沈素已经明白了她自己身在何处。
壁落黄沙谷!
这里是秘境里重要的场景之一,十二璃破珠当中有两颗在此处,分别是水破珠和木破珠。
沈素只需在此蹲守就能等来余暮寒。
只是……沈素眼眸微微眯起,她忽然想起来原书中的壁落黄沙谷危险极了,并不适合久留。
这处秘境是个上古秘境, 其中有不少神灵遗邸, 还有不少邪魂,而且因为时间久远, 这里面的生灵很少,还活着的基本上都是异化了的怪物,实力非常强大。
壁落黄沙谷当中最厉害的怪物就是别莹和毕酆两姐妹。
别莹是邪魂,毕酆是邪物,一个有邪魂,一个有怪物身,她们两姐妹都嗜血成性,只有血肉的味道能够让她们停下杀戮的脚步。
而且她们姐妹俩以折磨生灵为乐,她们会将捕获到的猎物慢慢吃掉,还会在猎物身上破开个道道血口子,选出最漂亮的一节骨头,用妖力在体内搅断,而后打磨成一颗颗白珠子,这一过程当中每动一下,血肉都会被搅动成泥,十分痛苦。
这样被制成的白珍珠会沾上生灵本身的力量,或强或弱,拥有一定的攻击性。
也因此原书中有不少人将这些白珠子视为灵宝在争夺,只是这些珠子上不仅有生灵的力量,还有它们对别莹毕酆两姐妹的怨恨,随着珠子越抢越多,他们会渐渐迷失自我,最后成为只知找别莹毕酆姐妹俩寻仇的傀儡。
这也是她们姐妹俩将珠子留在此处的原因。
她们在引诱生灵上当,贪图珠子力量的人最后会被白珠子害死。
别莹毕酆早已在壁落黄沙谷当中生存了上万年,依着进秘境弟子元婴以下的修为,送上门必死无疑,甚至连全尸都留不下。
原书当中余暮寒早早就落进了壁落黄沙谷中,他尾随着一个被白珠子迷了心智的弟子踏入了别莹毕酆姐妹的住处,发现了两颗璃珠的踪影,却苦于拿不到灵珠。
恰好在盛迂风他们浩浩荡荡五十来人都入了壁落黄沙谷,盛迂风原书里在四大宗比试的时候胜过了白箬衣,拿走了余暮寒本想让给白箬衣的第一,害得白箬衣受到了处罚,被余暮寒怀恨在心,还想跟余暮寒各凭本事争夺灵宝。
余暮寒当即以白珠子为引,利用白珠子上面依附的力量诱骗了他们找到了别莹毕酆姐妹俩跟前,而他自己在他们跟别莹毕酆两姐妹纠缠的时候,偷偷溜进了两姐妹的住处偷走了两颗璃破珠。县著赋
因为她们姐妹俩并没有太依靠璃破珠的力量,所以对璃破珠并不算太上心。
余暮寒盗珠子的时候十分顺利,连一点轻伤都没有落下。
当纳这可能也有男主光环加持的作用,相较余暮寒,盛迂风他们就惨多了,他们本是多方力量合作方才形成的一股小势力,本该是能够从秘境里顺利离开的,最后却成了余暮寒的垫脚石,为了他拿到璃破珠对上了秘境当中最强的力量,付出了生命。
本来盛迂风是靠着灵宝逃了出来的,只是他命不好,好容易从别莹毕酆姐妹俩手上逃脱,转过脸就又撞上了余暮寒。
最后死在了余暮寒手上,就连那些好容易收集起来的灵宝最后都便宜了余暮寒。
沈素还记得盛迂风死的时候,读者都死得好,跟男主作对的人早就该死了,但沈素觉得他是真倒霉。
盛迂风从始至终就不知道余暮寒是故意输给白箬衣的。
四大宗比试本就是各凭本事,白箬衣实力不如人在最后输给了盛迂风,倒是惹了余暮寒的记恨。
不过现在的故事线都改了。
当日的四大宗比试第一是余暮寒,第二是江绪,盛迂风方才是第三而已,余暮寒这一世不能记恨盛迂风跟白箬衣抢第三名了吧。
他倒是有可能记恨江绪。
想到此处,沈素打了个激灵。
她跟江绪谈不上多深的感情,亦或者可以说她跟江绪根本就不熟,但江绪是卫南漪的女儿。
江绪要是死了,卫南漪会难过的。
想到卫南漪,沈素下意识抚了抚手臂,她手臂上有个松鼠的印记。
那是卫南漪用松鼠妖身留下的印记。
卫南漪说进秘境以后就会来找她,也不知走到了何处。
“嘶嘶……”沈素忽然间跟只猩红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那只突然出现的眸子长在张扭曲歪斜的阴阳脸上,整张面上只有那么一只放大数倍的眼眸。
不过这样的脑袋,她一共有八个,也就是一共有八只眼睛。
她的身体就更为吓人了些,整个身体扭曲得像是根根粗壮的麻绳连在一块形成了一个臃肿可怖的圆球,圆球下是十八条灰褐色的腿。
沈素吓了一跳,连丁点犹豫都没有拔腿就跑。
她跑得很快,那只怪物比她还快。
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她的跟前。
沈素见前路被阻拦,呼吸有短暂的停顿,她惊恐地瞪圆了眼眸,纵身一跃竟是朝着怪物扑了过去。
在她撞上怪物的瞬间,怪物的身体就消散无影无踪了。
呼!虚惊一场。
沈素重重地舒了口气,可脚步一点也没有慢下来,她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正东的方向跑去。
她看过书,知道正东是壁落黄沙谷的出口。
沈素跑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这样太慢。
她的身体在瞬间幻化成一只火红色毛发的狐狸。
四只腿奔跑起来,速度比之刚刚果然是快了许多。
壁落黄沙谷实在是危险,现在卫南漪不在身边,就算是她对璃破珠有想法也得稍后再议,她现在还没有将江谙引进来秘境,现在对上秘境里的最高战力也不明智,她身上可是大半的手段都不能用,就连灵器也实在是没有趁手的了。
江蕊平的好东西虽多,但又要好用,还得确保江谙不认识,未免太难。
她有办法对付她们姐妹俩,但不是现在。
刚刚那只怪物的身影还在脑海中闪烁,沈素有些后怕地缩了缩狐狸脑袋。
刚刚那个怪物就是毕酆。
毕酆有留存在白珠子上面些许力量,这也是引诱生灵靠近她们姐妹俩一种手段。
如果刚刚沈素没有反应过来那是道虚影,而是因为害怕不断逃亡,还是顺着毕酆留给她的路去逃,那她就能见到真正的毕酆,最后成为毕酆的食物。
沈素不敢多停留,跑得越来越快。
忽然她狐狸爪心一烫。
她停下了脚步,重新幻化成了人形。
等着她朝着掌心看去的时候,她手心已经出现了一行小字:余暮寒拿到了阳破珠。
……
这是江蕊平在她身上种下的印记,算是一种里外交谈的手段。
媒介是悯仙镜的分镜。
除开表面上分到艳霄她们手中的四面分镜,江蕊平还另外从盛涟门、临仙山、寒枫林的悯仙镜上取下了八块小分镜,现在卫南漪身上有一块,林青绮身上有一块,阮桐身上有一块,林水嫣身上有一块,其余四块都在沈素手上。
沈素暂时还没有想好将剩下的悯仙镜分镜分别递到谁手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悯仙镜一共只有四块,只能同时放四个分镜的画面,所以她们一开始就约定好了,进了秘境通过印记来联络,谁的分镜能够看到江谙和余暮寒的丑陋面貌就联系江蕊平她们,而外面的江蕊平她们看到了什么要紧的事也会告诉她们。
艳霄和竺仙儿的分镜上也有这样的印记,其余两位临仙山的长老手中的分镜则是没有印记的。
掌心的文字细小还只有依靠术法才能看见,只要悯仙镜分镜不怼到她手心,都不太可能发现这样的痕迹。
余暮寒还真是……受尽偏袒。
她们刚刚进秘境不过片刻,沈素甚至还没来得及离开壁落黄沙谷,余暮寒倒是连阳破珠都拿到手了。
只是这就奇了怪了。
依着余暮寒的狂妄自大,他应当会先来拿水破珠和木破珠才是的,怎么会先去拿阳破珠呢?
不过……阳破珠好像拥有很强的治愈能力。
他该不会是将岑茵带进秘境了吧。
沈素记得余暮寒的储物戒指是能够放活物的。
秘境历练的资格并没有规定不让带妖宠,这也是卫南漪原书能够以兔子身跟着江绪进来秘境的原因,只要活物的气息微弱,生命力不强,感受不到修为,莫要让秘境入口的灵阵察觉到就好。
岑茵一直以来都被吊在镜湖旁,喉咙还被卫南漪捏毁,手腕脚腕都有绳索捆绑,修为被封印,身上还有禁咒,伤势一直都没有得到治疗,依靠着熊妖本身的生命力才得以存活,余暮寒着急找阳破珠可能还真是为了给她治伤。
只是他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岑茵现在可是雁碧山的叛徒。
他要是让岑茵明晃晃地出现在了悯仙镜下,那么他勾结妖物的罪名就彻底坐实了。
不仅雁碧山容不下他,就连临仙山都容不下他。
因为镜衾从前带领雁碧山的妖狠狠地坑害过四大宗门一次,四大宗门现在都有不让妖入宗门的规矩,现在的同盟是短暂的,迟早会结束的。
人修的天骄子,明晃晃地藏起来了雁碧山的背叛者。
这是个不小的罪名,也是沈吟雪一开始就想给他扣下的罪名,没想到他还真顺着沈吟雪的计划在走。
沈素收回了手,再次朝着正东而行。
忽然一道白影从身边飘过,浑厚的气息让沈素心神一怔,她抬头望去只看到了一个身着临仙山宗服的女修出现在了这里,她平视着前方,没有看上沈素一眼,他跟在面小铜镜,正是悯仙镜的分镜之一。
她就是人修守着分镜的长老——霍馨。
她身上包裹着层淡金色的光芒,光芒正好将分镜一同包裹,那就是保护分镜和入阵长老的阵法。
沈素身上的分镜是由她们控制的,她们走到哪,悯仙镜分镜跟到哪里,但是霍馨她们手中的悯仙镜分镜为了公平是不可控的,所以她们是跟着悯仙镜分镜在走。
她们不会参与弟子试炼,也不会偏袒任何一人。
分镜飞到何处,他们就跟到何处。
沈素本该当作没有看见霍馨的,只是霍馨是临仙山的人,按照辈分来说是卫南漪的师妹,前面说不准会遇上别莹和毕酆两姐妹。
霍馨也是个出窍境的前辈了,可他修为再高,在此处也只能动用元婴以下的力量,沈素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
“霍长老,前面危险。”
霍馨眸光微低,扫过她一眼,而后缓缓移开了眸光。
她还是忽视了沈素。
这不奇怪,这本就是她的职责。
沈素也不再勉强,她继续朝壁落黄沙谷外去。
她已经提醒过了霍馨。
万一那霍馨不幸死在里面了,她也是对得起良心。
沈素刚刚奔走两步,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沈道友,可否帮帮忙!”
沈素抬眸望去,这才发现在她右前方站着个姑娘,姑娘对面站着一只怪物。
那只怪物跟沈素刚刚见过的一模一样。
毕酆!
沈素心一沉。
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了,那怪物被一只葫芦控制了下来,没有再靠近姑娘半分。
那姑娘只是被吓得腿软了,不太能走得动路了。
毕酆可不是一只葫芦就能控制下来的怪物。
她不是毕酆,而是毕酆的虚影。
既是虚影,那也就没什么事了。
沈素没有理会那姑娘,继续朝着出口而去。
姑娘气恼地大喝一声:“你站住!”
她喊沈素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了,沈素下意识地瞥了眼她,她这才发现她认识这姑娘。
曾瑜。
曾关的妹妹。
原书当中本该因为她的死让余暮寒跟曾关建立深厚情感的,只是现在她哥还没有进秘境就死了,死在了她前头。
曾瑜一直以来都是活在兄长庇护下的,她没有经受过太多的磨难,眼前的怪物甚至还没有开始攻击她,还轻易就被她控制了起来,她就被吓破了胆,她不比之前嚣张任性了,这会儿泪眼婆娑地望着沈素:“沈道友,你帮帮我。”
她不该来这儿的。
大概是因为曾瑜跟卫南漪一样,在原书里都死在了这个秘境吧。
沈素还是理会了曾瑜。
她指了指那只怪物:“曾姑娘,你不用害怕,那怪物是个虚影。”
沈素说完就走,倒是没有上前拽上曾瑜一把的冲动。
因为曾关跟余暮寒的对话,她对曾瑜也没有什么好感。
等着浊气消失,呼吸到干净的空气,沈素也终于是从壁落黄沙谷出来了。
她刚想找地方等卫南漪和余暮寒,没想到刚刚的曾瑜追了上来。
曾瑜看着沈素身上青绿色衣裳,很是突然地翻出来一件白衣递给沈素:“我阿兄死了。”
她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慌之中,说话的声音还在发颤。
沈素望着那身白衣,忽然发现那白衣当中还有一朵白花,她拉开了跟曾瑜的距离,紧皱着眉:“你阿兄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阿兄那么喜欢你,他现在死了,你不该穿这么鲜艳的衣裳。”
曾瑜答得有些理所应当,手中的白衣又朝着沈素怀中递了递:“他可是为了你死的。”
沈素眉心皱得更紧。
她实在是有些想不通,曾瑜这理所应当的语气从何而来。
曾瑜甚至还指望她给曾关戴孝,这怎么可能!
沈素连退了两步,拉开了跟曾瑜之间的距离,方才说:“曾姑娘,你阿兄并不是因为我死的,而是因为他自己嫉妒余暮寒,跟余暮寒起了口角之争才死的。”
曾瑜不太赞同地摇摇头:“如果不是余暮寒打伤你,我相信我阿兄不会跟他发生矛盾的。”
奇了怪了。
她究竟是为何能够理直气壮将罪名扣在她身上的?
沈素眸中多了些怒意:“曾瑜,你可以怪余暮寒杀你阿兄,甚至可以怪你阿兄不识好歹非要得罪天骄子,唯独不能将罪名扣在我身上,你要明白我可没有求着他喜欢我,更何况我有道侣,他的喜欢不过是跟我平添烦恼。”
曾瑜愣了愣,她眨巴着眼睛:“你有道侣,你怎么能有道侣呢?”
她不能有道侣,难道还得给她阿兄殉葬不成?
沈素懒得跟她废话,她转身就走:“我跟谁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
“你道侣有我阿兄俊吗?有我阿兄天赋好吗?还是……”曾瑜忽然拦在了沈素跟前,她将储物戒指里的一件件高阶灵器拿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灵器堆积在一块竟是显得有些廉价。
果然不愧是祖上出过仙人的家族,也不愧是余暮寒曾经的灵宝库。
曾瑜拿出来的灵器,光是一等一的高阶灵器就有十来件。
只是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沈素不为所动,曾瑜还是一意孤行。
曾瑜只当是没有瞧见沈素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指了指那些灵器,质问着沈素:“还是说她能比我阿兄拥有的宝贝多?”
“当然每一条都比得过。”
卫南漪跟曾关比,那可真是委屈了卫南漪。线竹傅
沈素不再具备跟曾瑜交谈的耐心,可曾瑜还是拦着她去路:“你能不能别空口说大话!”
她并不信沈素的道侣比得过曾关,哪怕容貌才情比得过的,身上的宝物也不可能比曾关多的。
曾家最多的就是灵宝。
每一件都有血脉禁制,别人抢都是抢不走的。
“信不信在你,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我道侣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我只喜欢她,别说你阿兄已经死了,就算是还活着也不可能比得过我道侣分毫。”沈素不想跟曾瑜做这些口舌之争,她瞪了眼曾瑜:“你别跟着我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沈素绕开曾瑜就要走,可曾瑜听到她所说的正事眼眸亮了亮。
她追了沈素两步:“你的正事是杀余暮寒吗?那我将这些灵器都给你。”
曾瑜不给孝衣,改给灵宝了。
沈素实在是不明白这姑娘在想些什么。
“曾瑜,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实在是有些无奈,曾瑜将灵器一件件堆到她眼前:“我杀不了余暮寒给我阿兄报仇,不够你是宗主修为比我强,你还有不少优秀弟子,你肯定能杀余暮寒的,这些灵器能够帮你,你放心虽然这些灵器只有我们曾家人能用,不过我会把我的血给你一份,有我的血,你也能用这些灵器。”
曾瑜说这番话的时候,沈素忽然觉得有双眼睛盯上了她们。
这样的感觉越来越重。
她忽然间朝着半空中望去,霍馨的分镜不知何时跟上了她们,所以说她们的谈话,外面的人都是能看得见的。
沈素指了指空中,示意曾瑜去看。
曾瑜也跟着沈素朝上瞥了眼,她瞧见了分镜和霍馨。
只是她依旧神情不改,杀意正浓。
眸光并没有在分镜身上停留太久,而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继续盯着沈素:“沈道友,其实我觉得我应当是中了术法,我最近总是会产生一种将身上宝物都赠送给余暮寒的念头,可他杀了我阿哥,他怎么配得到这些宝物!”
她将灵宝又朝着沈素推了推:“沈道友,你会帮我杀了余暮寒的对吧?不为我阿兄,也该为了你自己啊,他在擂台上那么欺辱你,还勾结妖修害你,你难道就忍得下这一口气?”
这当然不是什么术法,应当还是天命之子的命数。
好在曾瑜跟她阿兄感情颇深,冲淡了这样的命运。
沈素当然是想杀余暮寒的,可现在悯仙镜分镜在盯着她,她当然不敢承认心中所想。
也只有曾瑜才能在明知江谙她们在看的时候,还明晃晃地展露杀意。
“曾瑜,我只是半妖,余暮寒可是临仙山的天骄子,还有江谙长老那样德高望重的师父庇护,你让我拿什么跟他们争?”
“德高望重?江谙也配!”曾瑜讥笑一声,更多的灵宝砸在了沈素眼前:“他放任徒儿勾结妖修,残害你的命,还看不起半妖,在他徒弟比试台上杀人以后,还能冠冕堂皇地替余暮寒辩解,什么样的徒弟有什么样的师父,他江谙也是个畜生!我若不是没本事,我就将他们师徒两都杀了!沈道友,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杀了余暮寒,杀了余暮寒,江谙的手伸不到秘境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曾瑜说了那么多话,句句话都说得沈素莫名其妙,唯有这一句话说到了沈素心坎里。
她都可以想象秘境外的江谙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脸色该有多么难看。
沈素忽然想到一事,既然是想要余暮寒陷入绝境,那被她们追杀是不是也算险境?
她其实是有正当追杀余暮寒理由的。
比如他在擂台上做小人害他,再比如……眼前曾瑜……
她本就该厌恶余暮寒的,若是一味地退让,倒是会显得奇怪。
沈素在瞬间改变了心意,她当即翻了翻曾瑜送到她手边的灵宝,她确实也需要些可以用的灵宝。
虽然秘境里到处都是宝贝,可沈素不是来寻宝的,她可没那个闲心去翻遗邸,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惊扰什么怪物。
她要杀的人有点多,除开江谙和余暮寒,还得替归一宗的孩子报仇。
先把江谙引进来再说。
就算她不是余暮寒的对手,她们也可以围攻。
沈素想到此处,手掌缩进了衣袖中,灵力不动声色地触碰了分镜上的印记,落下了她的计划,
见她翻找起来灵宝,曾瑜一喜,立刻在边上给她介绍起来。
生怕说得晚了,沈素会反悔一样。
沈素忽然间翻到了个青灰色的玉瓷瓶,曾瑜立刻伸手来拿:“沈姑娘,这是驭风蜜可以增加血香味,乃是引妖用的,这应当是用不上的。”
用不上?这可非常用得上。
这秘境当中最不缺的就是嗜血的怪物了,沈素忽然有了把着驭风蜜给余暮寒全灌下去的想法。
她留下了驭风蜜,眉眼低垂,忽然道:“余暮寒可是江谙长老的高徒,余暮寒是差劲了些,可江谙长老可是个一等一的好师父,不知道给他留了多少保命的法子,这些灵宝能用的还是多用些,不然死的就是我们。”
沈素也没有想到之前都偷偷谋算余暮寒命的她,居然是能在分镜注视下将这些话都说出来。
沈素将江谙架在了个高位,到时候余暮寒出事不怕他不来。
她便是说给江谙听的,也希望江谙能听见。
——
四面悯仙镜各自摆放在灵阵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在悯仙镜启用的瞬间,悯仙镜也就变成了透明的,正反两面都可以看到秘境里发生的事。
这会儿灵阵里是各个宗门的宗主长老前辈们,而灵阵外则是参加了比试,却没有拿到进秘境资格年轻弟子。
霍馨的分神境刚好是盛清凝在控制的,属于临仙山的悯仙镜。
碍于临仙山天下第一宗的名头,这面悯仙镜受到的注视也是最多的。
江谙当然是听见了,还听得很清楚。
不止他,这灵阵附近的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议论声也一声高过一声了。
“我觉得那曾姑娘所说还真没错,她十有八九是中了术法,不然哪有亲兄长都死在人手中了,还要将灵宝都送给仇人的!”
“你可别胡说,我可闻所未闻这样的术法!指不定是余暮寒是狐狸精转世呢,抛个媚眼就能迷得曾姑娘五迷三道,心甘情愿将灵宝都双手奉上。”
“啧,我就是狐狸,我怎么没那种本事,说不定是临仙山藏着什么禁术呢?”
“话不能这么说,若真是临仙山的术法,那其他的临仙山弟子怎么就不会呢?就算真是什么禁术,那也是江谙江长老私藏的术法,所以只有他徒儿一人会。”
“我觉得有可能,你们不觉得余暮寒的女人缘好过头了吗?这么一想,该不会江谙当初能娶到卫仙子也是用了这样的术法吧?不然卫仙子怎么能看得上他,一个只会偏护弟子的小人!”
“金道友这话说得不对,那卫仙子不过一人而已,你再瞧瞧余暮寒身边环绕了多少人。”
“可她是卫南漪啊。”
“卫南漪的名声倒是很响,只是我们这又有多少人见过她呢?”
“我锦鱼海试炼的时候有幸见过卫仙子一次,那可真是绝色倾城,这世间找不出第二个!脾性也是好极了,不似江谙这样偏待弟子。”
“……”
江谙脸色暗了暗。
一句句刺耳的话传到了耳边,江谙极力忍耐方才控制住了去将那张张嘴都缝上的冲动。
他那一向会给他带来荣耀的弟子还是给他惹祸了,连带着他的名声都不如从前了,倒是连失踪已久的卫南漪都比不过了。
他们将卫南漪夸得天花乱坠,若是知道卫南漪现在不过是个灵根尽毁,双目不能视,有口不能言的废物牲畜,又不知该是何等复杂的神情了。
江谙阴狠地想着。
只是卫南漪的堕落并不能换来他怒气消散,他苦心经营了近两千年的名声,来了一趟雁碧山竟是在慢慢崩塌了。
好在,来雁碧山的人终究是少数。
一定能有办法弥补的!
只希望余暮寒争气一点,别真被只半妖困住了。
他可不想进秘境里搭救他。
江谙的脸色太难看了,跟以往的温和大不一样,眼中多了些从未有过的阴鸷,盛清凝怕别人看不见,连忙喊了声他:“江师兄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会是在担心徒儿吧?说来慕寒确实是命不好,这才刚刚进秘境就被仇家盯上了。”
江谙要是说不担心,在盛清凝都关心余暮寒的时候,他不关心余暮寒,好师父的名声也就毁了。
江谙要说担心,在余暮寒惹了众怒的情况下,这便是错的。
反正怎么答都是错的。
江谙面色更沉了些:“掌门师妹说得对。”
他又想将恶名让盛清凝来担当,只是盛清凝又没他那样在意名声,更何况她又不是余暮寒的师父。
江谙话音刚刚落下,场面更热闹了些。
“余暮寒还命不好,他刚进秘境就拿到了十二璃珠之一,我看没谁比他命更好了!江谙还挺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要我看还是沈姑娘和曾姑娘命差,一个差点被余暮寒暗算致死,一个被余暮寒杀了亲兄长,我要是她们,我就跟余暮寒拼了,曾姑娘那么多灵宝,砸也砸死那个小杂种!”
“瞧不出来吗?人家两姑娘也恨透了余暮寒,只是碍于余暮寒身后站着江谙,这才不敢轻举妄动的!”
“……”
江谙低了低唇角,眼中的阴鸷都快藏不住了。
——
江谙心中有气,秘境里还有人跟他一般气的。
“你们不能杀余师兄!”
冷不丁的一道女声撕破了寂静,沈素和曾瑜同时朝着声音源头望去,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竟是显露出个人来。
那是个年轻女修,粉面朱唇倒是有几分灵气。
沈素见过她的。
楚遇晗!冯银越的徒弟!
这也是除了白箬衣以外,沈素唯一一个她还没有正式打过交道的灵根,楚遇晗手中还捏着根玉坠,这应当就是她能遮蔽她们视觉听觉偷听她们说话的原因,沈素眸光一低:“楚姑娘偷听我们说话!”
沈素原是要找她的,现在倒是不用找她了。
她自己就送上门了。
沈吟雪说过要将冯银越引进来,最重要的就是楚遇晗这个弟子。
她本该高兴的,只是沈素一点也笑不出来。
一直以来都是她偷听别人说话的,现在倒是被人摆了一道。
“我,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楚遇晗被沈素一凶,气势立刻就弱了,她缩了缩脖子:“我是为了躲避那只怪物,这才动用玉坠力量藏匿了身形,出来的时候恰巧听到你们在谈论我师兄,我怕你们要害我师兄,所以我才……我才……”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曾瑜忽然之间,一把掐住了楚遇晗的脖子,阴沉着一张脸:“是,没错,我们就是要杀你师兄,你既然听到了,那我们现在就从你下手!”
楚遇晗脸色变了变。
她看着没什么实力,可到底是一路厮杀进到这里的,还是冯银越的高徒,自然不会一点本事也没有。
楚遇晗快速后退,整个身躯慢慢下沉,歪斜着朝后飞去,足尖轻轻一抬,踢在了曾瑜的手腕上。
曾瑜手腕立刻就红肿了起来,她却猛地朝前一倾,将楚遇晗掐得更紧了。
曾瑜疯了吧。
沈素以为她只是吓唬楚遇晗的,没想到她还真要杀楚遇晗。
她纵身一跃,身体在瞬间幻化成了红狐狸,一掌落在了楚遇晗肩头,一掌落在了曾瑜手臂,硬是将她们两人分了开。
分开两人以后,这才幻化回了人形。
她单手拦住了曾瑜:“曾姑娘,并不是她杀了你阿兄。”
曾瑜的一双眼眸不知何时红透了:“余暮寒杀了我阿兄,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
一路上她都没有哭过,只是现在没能憋住。
她其实很清楚,她根本就报不了仇。
楚遇晗捂着发红的脖子咳了两声,她倒是没有计较曾瑜要杀她的事,她听到曾瑜的话,眸光暗淡了几分,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在师兄那又不算什么的。”
“既是知道算不得什么,那为何还这样护着他?”
轻灵的女声突然想起,她们这才发现一只黑狐驮着个姑娘朝着她们过来了。
转瞬间就到了眼前。
那说话的人就是黑狐背上的姑娘。
姑娘腮帮子鼓鼓的,身后挂着根白色的蓬松尾巴,竟然是只松鼠半妖。
她手中还拿着果子,倒是没有往嘴边喂。
楚遇晗和曾瑜是不认得她们的,但沈素认得。
卫南漪,狐柔!
沈素一喜,她快速跑了两步,迎了上去。
黑狐见了她也慢慢悠悠停了下来,沈素站在狐狸边上,抬眸望着狐狸背上的姑娘:“夫人。”
沈素看着那张脸的时候,其实心中有点别扭。
金茹长得太圆了,跟卫南漪本身的容貌相差甚远,还太稚嫩了些。
可只要是卫南漪就担得起她的满心欢喜。
卫南漪从黑狐背上跳了下来,落在了沈素跟前,手中不知从何处摘的果子顺手塞给了沈素:“小素,这是千年灵果,你快吃了。”
沈素倒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卫南漪能够找到狐柔,还找到千年灵果这样的好东西。
她手中的果子有两颗,沈素下意识地分给了卫南漪一颗:“夫人也吃。”
“沈道友,你还是自己吃了吧,她跟人较劲呢。”
黑狐在卫南漪离开了她背以后,也跟着幻化成了人形,那不是狐柔的脸,但托着狐狸一族多纤媚的原因,这张脸虽是眉眼跟狐柔还有些相似之处,不像卫南漪那样完全找不到相似之处。
“较劲?”
沈素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狐柔低笑一声,眼中满是戏谑:“你忘了啊,你夫人天赋能力不就是……”
天赋能力?卫南漪哪里来的什么天赋能力?
狐柔指了指耳朵,沈素也就下意识地看了看卫南漪的耳朵,那耳尖除了红了些,倒是没有什么太特殊的地方。
倒是瞥见手臂上的松鼠印记后,沈素有些反应过来了,想必是卫南漪在印记上做了什么手脚。
她这一路上应当都在偷听她说话,所以也听到了她跟曾瑜的对话。
卫南漪这是在跟曾瑜较劲呢。
沈素捧着果子,有些好笑地看着卫南漪:“夫人。”
卫南漪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是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了,不过她好像之前就介怀过曾关对她的示好。
卫南漪现在盯着金茹的脸,沈素实在是不太好亲她,也就只好是伸手抱了抱她:“夫人既然听到了,那就该明白,在我心中没有谁能比得过夫人。”
楚遇晗没想着走,她盯着沈素和卫南漪,眼中露出了几分艳羡。
曾瑜倒是走上前来,她仔细看了看卫南漪,不太满意地皱起眉,冲着沈素说:“沈素,你寻道侣的眼光真差。”
沈素自来是不愿意旁人说上一句卫南漪的,她想让曾瑜闭嘴。
可还没有等着她松开卫南漪,卫南漪在瞥见不远处的分镜以后,忽然用力将沈素抱得更紧:“小素。”
卡在喉咙处的话,硬是被挤压了回去。
卫南漪好香。
外貌可以变,气息可以变,唯独那股香味还在。
曾瑜没有察觉她们的异常,只是觉得那相拥的人很是扎眼。
她小声咕哝着:“她本就十分差劲,甚至都没有她妖宠好看。”
狐柔望着曾瑜笑而不语,如果曾经的仙门第一神女卫南漪都能算差了的话,她是不是也该得一句姿色平平狐狸精?
不过……她说谁是妖宠?
第145章 做戏
壁落黄沙谷外的光线更为明亮些, 淡金色的光慢慢落下,衬得树梢几朵白花越发娇柔。
细光带着花影落在了柔白的肌肤上,映衬着那紧紧缠在腰间的手, 青筋微微凸起, 极力克制的情绪在心口翻涌。
视线所落的方向,那里是霍馨所管的悯仙镜分镜。
属于临仙山悯仙镜的分镜, 她不用去看透分镜后的所有, 也能知道几分镜后会有多少同门在看。
那就好好看看吧, 看看她现在的道侣。
她们总该知道的,沈素现在归她。
细弱的呼吸落在了耳侧, 呼入呼出倒是均匀, 只是卫南漪迟迟没有松开手。
抱多久自然是卫南漪的自由, 可她们显然是有正事要办的。
曾瑜不悦地皱皱眉, 她跟狐柔说:“她们是不是忘了我们有正事?”
狐柔的心思并不在沈素和卫南漪身上,更不在曾瑜身上, 她也瞧见了跟着她们的分镜,还有跟着分镜的霍馨, 她推开了凑到她跟前的曾瑜, 冲着分镜伸了伸手,像是在跟外面的人说话。
曾瑜嫌弃地瞥了眼她:“疯狐狸。”
“你!”狐柔可是血脉最尊贵的狐狸,何时被人这样辱骂过,她刚想出手将曾瑜剥皮抽筋吊起来,忽然间想起来了她刚刚清醒不久。
曾瑜骂她疯狐狸也不算是没礼,毕竟她还真疯过一段时日。
狐柔摩挲着唇瓣, 斜着眼瞧曾瑜:“再有下次, 我可要咬断你脑袋了。”
曾瑜无视了她的威胁,冷哼一声:“你一个妖宠有那个本事吗?”
妖宠, 她可真不是妖宠。
要不是看在她送了沈素那么多好东西的份上,她现在就要抓破曾瑜的脑袋不可。
狐柔刚想出声否认这妖宠的名声,余光瞥见了那渐渐朝后退去的人。
她的身体绕开了曾瑜,窜了出去。
狐柔身形在奔出去的瞬间就幻化成了只黑狐狸。
黑狐狸的动作十分迅速,如同鬼魅,很快她就扑倒了那想要偷偷离开的姑娘:“楚姑娘,想去给你的好师兄通风报信啊?”
狐柔的动作太快了,曾瑜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她转过头的瞬间就看到了被狐柔扑倒的楚遇晗。
她小声喃语一声:“妖宠?金丹巅峰?”
狐柔可不是什么金丹巅峰。
她是元婴,现在不过是压制了修为而已。
狐柔天赋极好,手段也是常年打磨出来的,还有着狂暴和藏匿两种天赋能力,她自是不会输给现在任何一个妖王的,骨子里还有着杀戮成性的劣根性,她可是迟早要做妖王的狐狸。
楚遇晗闹出的动静还是惊扰了沈素和卫南漪。
沈素回过神,轻轻拍了拍曾瑜的手:“少惹她,她可不是什么妖宠。”
话音落下,她也没有在意曾瑜的反应,带着卫南漪走向了狐柔和楚遇晗。
楚遇晗后背被抵在地上,能够嗅到树叶枯死的腐烂味道,她胸口被黑狐狸的爪子死死压在,锋利的狐狸指甲几乎戳破了她的衣裳,扎进皮肉里。
疼痛让楚遇晗的眸光中多了恐慌。
比试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给她带来过这样强的压迫感。
她不该毫无还手之力的,可灵力刚刚聚拢就会被狐狸爪心震碎,她没有充裕的灵力震开黑狐狸的爪子。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狐狸尖牙离他越来越近,她一张小脸煞白:“你,你要杀我!”
“是啊,我要杀你。”
狐柔故意吓唬着楚遇晗,狐狸尖牙挑开了一点楚遇晗皮肤,血珠子飘进狐狸眼底,对于鲜血的渴望一点点苏醒了过来。
她将自己遗失太久了。
这会儿才算是彻彻底底拼凑出过往的自己。
能做妖王的,可不会是什么好妖,她最多是比狐偲多点底线。
楚遇晗可跟她的底线不搭边。
狐柔有种撕碎楚遇晗的冲动,只是还不等着她动手,一柄剑就横在了她下颚,抵向了狐狸牙。
出手的是沈素,而她手中是一把崭新的剑。
剑身好似白玉,莹白的光芒温润舒适,在挥动长剑的时候,落下的剑光会留下淡淡绯色,竟像是艳春正浓。
此剑名唤媚骨,乃是曾瑜刚刚所赠。
高阶灵器,若能用到极致,媚骨本身就能幻化出一种极致的幻术,能够让人迷失在其中。
在原书中这是余暮寒的剑。
沈素并没有去抢,只是这把剑恰好被曾瑜送给了她,不知道天道会不会将这视为一种抢夺男主灵宝的行为。
沈素掌心落着些属于曾瑜的鲜血,这是催动媚骨的根源。
曾家每件灵器都有仙人禁制,只有曾家血脉能用,原书中余暮寒后来还能动用这些法器,还是因为曾关在死前换了半身血给余暮寒,现在没了曾关,余暮寒就算是拿到曾家的灵器,怕是也用不成了。
沈素忽然想到余暮寒身后站着天道,可曾家兄妹身后不也站着仙人吗?
那余暮寒杀曾关能不能也算破坏了他自己的命格呢?
沈素思绪走偏,狐柔没好气地拍了拍剑身。
等着沈素看过去的时候,她手中的剑几乎要割下狐狸尖牙了。
狐柔不好跟她动手,在她出手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倒是她手中的剑没控制好。
“对不起对不起。”沈素连忙收回了长剑。
狐柔晃了晃狐狸脑袋,重新变回了人形。
她一脚踩在楚遇晗小腹,抬手揉了揉唇,狐柔当然不会跟沈素计较。
楚遇晗感受着体内依旧被压制着的修为,忽然间抱住了狐柔的腿,她喃喃道:“你杀了我,能不能别伤害师兄了?”?
她似乎要用她自己的死来交换余暮寒的生。
怪不得盛清凝没有提过楚遇晗的境况,她怕是完全没有挣脱意识。
沈素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些关于楚遇晗的事,她拿到的故事线是无休止的暗恋,愿意为余暮寒付出所有,不求回报,也不求能够跟他一起,只要远远看上一眼都能十分知足。
她以前光是觉得一见钟情吓人了,这卑微暗恋好像也很吓人。
沈素和卫南漪对望一眼,卫南漪不易察觉地蹙了眉:“你喜欢余暮寒?”
答案是早就知道的。
楚遇晗在卫南漪问的时候,肉眼可见地红了脸,她虽没有开口,心思已经摆在了脸上。
楚遇晗还是小心翼翼抱着狐柔的小腿,不顾狐柔的嫌恶,哀求道:“你们别伤害余师兄,师兄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没有做错什么?
沈素觉得这句话本身就是错的,她余光朝着霍馨的方向看去,那面分镜果然还对着她们。
不晓得是不是她身上还藏着四面分镜的原因,霍馨的那面分镜好像盯上她了。
每说一句话都要小心了。
“余暮寒没有做错?”狐柔可不是沈素那样能耐着性子慢慢谋算的人,她踩着楚遇晗的力道加重了些,讥笑一声:“他勾结妖族在比试台上害人,还违背规则在比试台上打死人,这要是换个人已经被逐出仙门了,他却还能来秘境历练,你觉得他有哪条是好的?”
楚遇晗眸光有瞬间的黯淡,可是很快就恢复了明亮,还刻着深深的爱慕:“这也是余师兄平日里积攒了不少人缘,方才会有人在他出事以后替他说话。”
她目光轻轻颤动,一眨不眨地瞧着狐柔:“更何况你是妖族,自来不受人修规则掌控,依着你的身份,你不该这样责骂余师兄的。”
这似乎不是立场身份的事,而是人品道德的事。
楚遇晗在避重就轻替余暮寒说话。
说实话沈素对冯银越的印象还不错,接触起来也觉得她是个讲义气的人,只是她这徒儿好像跟她不太一样。
沈素在楚遇晗跟前蹲了下来,看着她那张清秀的面问道:“我有些好奇你喜欢余暮寒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了,何用那么多理由?”楚遇晗似是觉得她这样说,可信度不高,她抬着眸子望了眼卫南漪道:“难道你选道侣的时候,还要具体想想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吗?那你是喜欢她那个人,还是在意她本身的价值?”
没想到楚遇晗还挺会说的。
狐柔渐渐有些被说动了。
她缩回脚,思绪有瞬间地走偏,不知是想到哪里去了。
沈素摁住了想要趁机起身的楚遇晗,她阴沉着眸子:“楚姑娘你这话本身就是错的,你说的不错,情随心而动,喜欢谁是件很难控制的事,也不该因为她本身的价值而改变,可如果他这个人就有问题那就不一样了,喜欢谁是你的自由,可你还总该喜欢一个值得的人,你得告诉我余暮寒值得在哪里才是。”
楚遇晗有瞬间的失神。
她没有应话,也就给了沈素发挥的机会:“说不上来了?那我倒是能告诉你,余暮寒不值得在何处?”
“首先他不尊宗门,不尊规则,临仙山乃是天下第一宗,最是看重规则,他身为临仙山大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不给门内众弟子做表率就算了,还在修仙界大比的情况下,勾结妖族,谋害对手性命,连累师门败坏名声,背负上勾结异族的名声。其二他因为恨意在有规则在前,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的情况下,打死对手,再次将收留他的宗门和师父都推入众矢之的。最后他见异思迁,但凡是美貌女子,他都喜欢,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尊师门不守规则还花心滥情的男修,有何处值得你欢喜?”
“你,你别污蔑我师兄。”楚遇晗急得面红耳赤,她扫了眼霍馨的方向。
沈素她们知道分镜在,楚遇晗也是知道的。
她越来越急,可声音倒是轻缓了许多:“我师兄很专情的,人也很好。”
“哦?可是据我所知,他好像跟临仙山的白箬衣来往很是密切,两人也有意结为道侣。”这可不是沈素污蔑余暮寒,但凡是个长了眼睛的人,这些时日在雁碧山应当也都看到过了,看到过了余暮寒对白箬衣有多殷切。
果然。
提起了白箬衣,楚遇晗的面色就更难看了。
沈素刻意指了指楚遇晗:“你又是怎么回事?蓄意破坏她二人感情?”
楚遇晗呼吸一停,急得面红耳赤:“我没有!是……是师兄说欢喜我的,他说过的他喜欢我,他会娶我的,他会的!他是喜欢白师姐,可他也喜欢我啊……”
她越说声音越弱,渐渐显露不太充足的底气。
沈素有些意外,没想到楚遇晗变相地又帮着他推了余暮寒一把,这样辩解的话,沈素就不信只有她听了觉得恶心。
狐柔回过了神。
她忽然弯下腰,恶劣地笑了声:“哦?那就奇了怪了,这一颗心怎么会装下两个人呢?不对,不是两个人,我先前可还看到过他对我们圣女大人示好呢?”
楚遇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喉咙微哑:“你们……你们说得不对,就算……就算余师兄真不只喜欢一人……那俗世间三妻四妾的男子那么多,他又有什么错呢,倒是你……倒是你……”
她盯着沈素,忽然间找到了个发泄口:“倒是你啊,违背阴阳调和的定律,寻了个女道侣,有违阴阳,才是令人不齿!”
冯银越这徒弟彻底长歪了。
沈素放弃了劝她的想法,狐柔倒是忽然就有兴致了:“你都一脚踏入了仙途,还被俗世礼规束缚,你累不累啊?女道侣又有什么不好的?该做的事都能做不说,还貌美多情,掐一把都能落下水来,浑身上下软若无骨,还有奶香……”
“碧湖!”
沈素喊住了狐柔,再放任狐柔说下去,不知要说到哪里去了。
狐柔不是在说女道侣的好,她像是在说狐碧娘的好。
她浑然是忘记了现在的她顶着碧湖的身份,而不是狐柔的身份。
这样直白,饱含贪欲的话,碧湖要是听着了,不知得多窘迫。
不过她们狐狸精十只有八只都不要脸,碧湖不一定在意这个,倒是狐碧娘有可能把她自己埋了,毕竟狐碧娘看着还挺要脸的。
狐柔咽下去了没说完的话,眸光幽怨地望向了沈素:“你怎么这样,砍我不说,还不让我说话。”
她果然还是不太能适应妖物的脸皮,沈素无奈极了:“说点正经的吧。”
沈素喊停了狐柔,那楚遇晗眸光倒是重新凝聚起来了光:“那你说说,你的夫人值得在哪里?你的夫人看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楚遇晗问完,下意识地瞥了眼站在沈素身侧,沉着眼眸望着她卫南漪。
卫南漪的一双眸子很圆很亮,那张看着比她还年轻上许多的脸上满是对她的失望。
可她们非亲非故,卫南漪又凭什么对她失望呢?
不知为何,心中分明是这样想着的,楚遇晗却不太敢再看卫南漪的眼眸。
她重新垂下了眼眸,等待着沈素的回答。
如果沈素答不上来,她一定会将沈素的所有话都否定。
她们都知道秘境外有人在看,哪怕是在口头上输了,那也不知要落多少人口舌。
楚遇晗和曾瑜都有个毛病,盯着卫南漪如今的这副皮囊不放,完全注意不到皮囊下是个何等优秀的灵魂。
可怜的金茹。
金茹这会儿在外面要是瞧见了秘境发生的一切,不知道有多难过。
平心而论金茹肯定是不丑,圆乎乎的也很喜庆,只是没有太过于惊艳而已。
她们也是如此,不过是比之金茹胜上一些,倒是成了她们手中抓着的缺点。
狐柔刚刚还在和楚遇晗说话,这会儿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楚遇晗是在问她。
她想都不想,立刻答道:“貌美,身娇体软……”
“肤浅。”楚遇晗眸光抬了些,打断了她:“还有我没问你。”
“她在问我。”沈素牵住了卫南漪的手。陷珠付
刚刚握紧就感受到了掌心的濡湿。
卫南漪的手心都是汗珠,不知是不是由气愤而生。
依着卫南漪跟冯银越的感情,她对楚遇晗肯定是有所期待的,只是现在应该失望透顶了。
她紧紧握着卫南漪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夫人不会背叛师门,不会不守规则,更不会胡乱杀人,最重要的是她人很好,心更好,我爱她一分,她还我十分,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不爱她?”
楚遇晗一时无言,她正对上卫南漪的眼睛,不甘心地嘟囔一声:“貌丑。”
现在她认可沈素任何话,落在外面那些人眼中都算是默认了余暮寒的恶行,她自是不愿意。
没完没了。
狐柔这些日子也算是跟金茹她们熟识了些,也有一定的感情。
她蹲下身,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你倒是满心满眼都向着余暮寒,为了他都随意攻击起来别人了,那我问你,是不是他命里克你,你也心甘情愿为他去死?”
楚遇晗怔了怔,她心中忽然升起浓浓的怪异。
她盯住狐柔:“你说的话,怎么跟宗主一样?”
楚遇晗要是不说这话,沈素她们还真以为盛清凝没有管过她呢,原来已经提点过了。
那她真可够喜欢余暮寒的!
狐柔指尖冒出长而尖锐的指甲,指甲抵在了楚遇晗的下唇线条,稍稍用了些力气,指甲就穿过了楚遇晗的血肉,落在了几个血洞:“怎么办,我又想杀你了。”
“碧湖。”
卫南漪终于是有了声音。
听到卫南漪的声音,狐柔无奈地站起身来,抖了抖指尖沾上了的血。
似是觉得这样不好,她将指尖抵在了唇上,狐狸眼满是幽怨:“你怎么还帮着她啊?”
卫南漪摇了摇头,她像是做了某种决断。
“楚遇晗,我给你个机会吧。”卫南漪指了指前方:“你跑,我们追不上你,你就不用死了,你的师兄也不用死了。”
楚遇晗不太确定地看向卫南漪。
在发现了卫南漪张口以后,沈素和狐柔都默认了她的话以后,她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捂着还在流血的手,拔腿就跑。
“站住!她们放过你了,我可没有!”
曾瑜原是看个热闹的,结果到手边的报复对象跑了,自是不太甘心的。
她喊了声,楚遇晗跑得更快了。
曾瑜原是追了两步的,在发现沈素和卫南漪她们都没有人跟上来的时候又退了回去。
自身实力有几分她还是清楚的,能进秘境都要多亏了灵宝。
她一早就知道沈素是金丹巅峰,碰上沈素以后毫不犹豫地跟沈素合作,现在知道了狐柔也有金丹巅峰的修为,她自是更不会走了。
她已经付过了灵宝,她们就得管她。
曾瑜走到了沈素身后:“不追吗?”
这也是沈素想问的。
她在看卫南漪,狐柔也在看卫南漪。
卫南漪扯了扯嘴角:“追啊。”
她牵起沈素当即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传音给沈素:“小素,她身上有余暮寒种的印记。”
卫南漪刚刚的沉默,不是走了神,而是在衡量。
衡量着楚遇晗该不该救,说实话她对楚遇晗真的很失望,只是她到底是冯银越的弟子。
只是事关身边的人,她的心好像就狠不下来。
倒是意外的发现了楚遇晗身上的印记,她对那样的印记可是很熟悉的,那是临仙山的术法,在这个秘境当中能给她种印记的只可能是跟她关系匪浅的余暮寒。
这样的印记在生命垂危的时候会越来越烫。
余暮寒要真对她有几分真情,那就会来找她。
依着沈素的计划。
楚遇晗她们已经找到了,现在只差余暮寒了。
卫南漪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
沈素明白了卫南漪的意思,她想用楚遇晗找到余暮寒。
其实在壁落黄沙谷外守着,余暮寒也迟早会来的,就是太慢。
楚遇晗一路跌跌撞撞地奔逃着,到底是冯银越的爱徒,她身上灵宝不少,速度越来越快,身法也很诡异,总是挑着荆棘藤多的地方奔逃,沈素她们慢慢落后了些。
追杀人这种事,还是狐柔更擅长一些。
狐柔身体重新幻化成了黑狐狸,不费多少力气就追到了楚遇晗身侧,指尖一挑,淡紫色的灵光就砸在了楚遇晗的腿上,嘲弄的声音也随即响了起来:“你们临仙山就是这样教弟子的,未免跑得太慢了些。”
楚遇晗哀怨地白了眼狐柔:“你就算杀了我,我师兄师父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其实是个性情柔软的姑娘,只有在事关余暮寒的时候会变得勇敢些,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听到她的声音,卫南漪的速度更慢了些。
沈素能够感觉到卫南漪不是追不上,她是有意落后些,避免着过度接触楚遇晗。
“夫人。”
依着楚遇晗这样的速度,她们要是继续往后落,到时候可是不太好追得上了。
卫南漪并没有在口头上应答沈素,而是悄无声息地传音给了沈素。
“小素,你说银越会不会也跟她徒儿一样深陷?”
原来,卫南漪在担心冯银越。
都说是什么样的师父有什么样的徒弟,可沈吟雪的三个徒儿不是相差甚远吗?性情脾性没有任何重叠的地方。
冯银越应当不太可能跟楚遇晗一样的痴迷余暮寒。
旁的灵根都是受命运影响居多,可楚遇晗似乎是真的喜欢余暮寒,在知道余暮寒可能会害她性命的时候还一直坚守,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替余暮寒恳求她们的原谅。
沈素来不及摸出来玉笛传音给卫南漪,只能冲着卫南漪摇摇头。
她的灵耳支起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沈素的注意。
虽是相隔甚远,可沈素还是能感受到来人的那一份着急,她抓住卫南漪的手紧了紧,指了指正西的方向:“夫人,那边。”
卫南漪没有多犹豫,立刻传音给了追着楚遇晗的狐柔:“狐柔姑娘将人往正西的方向逼。”
这对于狐柔来说并不难。
她纵身一跃,竟是就那么跳到了楚遇晗另一边,她狐狸爪轻轻挥出,重重地砸在了楚遇晗的左腿上,楚遇晗的身体朝侧面飞了出去。
楚遇晗心知肚明她不是狐柔的对手,狐柔身后还跟着那么多人,衬得她愈发无力抗争。
她不敢还手,从地上爬起来以后,立刻朝前跑去。
卫南漪眉心紧锁。
冯银越娇惯徒弟,竟是将她徒儿养成了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竟是半点血性都找不到。
她是不太满意楚遇晗的,狐柔也不满意。
劣根性深种的狐狸希望能够欣赏到猎物垂死挣扎,反抗的模样,可楚遇晗身上是看不到这一点的。
身上的伤加重,不会让她有拼死一搏的心,只会让她更加慌不择路。
狐柔又打上了她的肩,楚遇晗还是那样,爬起来之后立刻朝前跑。
在狐柔打了她三次以后,终于让她正前方成了正西的方向。
狐柔回过头,冲着沈素和卫南漪骄傲地扬了扬头,这才优哉游哉继续追赶楚遇晗,不管楚遇晗用什么灵器,不管楚遇晗用怎样的速度,狐柔都能刚刚好追在楚遇晗边上,不远不近确保弄不死她的距离,偶尔会朝着她拍向两道灵光,像是在戏弄一只断了翅膀的小鸟。
应当的。
她本就是具备这样实力的。
沈素是见怪不怪,靠着灵器跟在她们身后的曾瑜则是惊讶极了:“沈道友,你夫人的妖宠好厉害。”
“都说了她不是妖宠。”
沈素有些无奈,她们可不是盛涟门,不是林恙晖,还没有胆大到将狐族下一任妖王炼制成妖傀的地步。
她是跟曾瑜说话,这才回头看了眼。
也是因为回头,沈素发现了还在跟着她们的一人一镜。
这样也好。
外面的冯银越和江谙都能将她们迫害楚遇晗和余暮寒看得清楚一些。
只是冯银越一贯护短,楚遇晗都落到这等境地了,她怎么还没有进来?
难道说是因为认识她,觉得她不会伤害楚遇晗?
还有就是她知不知道金茹皮下是卫南漪啊?要是不知道,岂不是要将她当做负心女了?
沈素她们又追着楚遇晗跑了一会儿,在楚遇晗的身体被荆棘藤刮伤,落下一道道血痕的时候,她们终于是听到了一声。
“师妹!”
远远地,沈素就看见了个男修在朝着她们的方向赶来,而他手边还牵着个女子,女子另外一只手还牵着个女子。
那男修是余暮寒,余暮寒牵着白箬衣,白箬衣牵着……林青绮。
而她们的身后同样有面分镜跟着,而掌管那分镜的人正是竺仙儿。
……
怪不得冯银越还没进来,原是在另外一面分镜里面看到了正急慌慌朝着她们赶过来的余暮寒他们。
看来余暮寒对楚遇晗也没有太上心,还是先找到了白箬衣才过来的。
只是沈素有点好奇林青绮是怎么找到她俩的,还成了她们两的小尾巴。
沈素怎么看都觉得她们三牵在一起的手有些怪。
不过林青绮那么想杀余暮寒,能够耐着性子待在余暮寒身边还挺让沈素惊讶的。
楚遇晗见了余暮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跑得更快了些。
狐柔见人来了,也就不再追了,戏谑地看着楚遇晗扑进了余暮寒怀中,看着在楚遇晗扑过去的瞬间,白箬衣抽出了被余暮寒握着的手。
“余师兄,她们要杀我!”
楚遇晗缩在余暮寒怀中,委屈极了。
她身上都是一路上被荆棘刮到留下的伤口,还有被狐柔妖力留下的伤口,下唇还在流血,说话都能有更多的鲜血流出,当真是狼狈极了。
“楚师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箬衣倒是有些膈应楚遇晗当着她面跟余暮寒这般亲热的,只是看着她伤重的狼狈模样,理智占据了上风,下意识地关心着楚遇晗。
其实楚遇晗比她大,也比余暮寒大,入门也更早些。
不过碍于临仙山的规矩,一直以来都是强者为姐为兄,盛清凝还有意培养白箬衣做这一代的大师姐,所以门中大多数人都还是默认这一声师姐的,至于她喊余暮寒为师兄,仅仅是因为她心中仰慕余暮寒,甚至更愿意余暮寒成为这一代大师兄,未来接任宗主的位置。
楚遇晗更委屈了些:“白师姐,我不是说了嘛,她们要杀我,还要杀师兄!”
白箬衣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她松开了林青绮,冲着赶过来的狐柔拱拱手:“这位妖族道友,你为何要杀我师妹,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若是没有分镜,妖修和人修互相残杀,倒是不奇怪。
可白箬衣远远地就看到了她们身后跟着霍馨,那也是面分镜。
余暮寒抱着楚遇晗倒是没有留意白箬衣变幻的情绪,他单手抱着楚遇晗,另外一只手提着剑,指向了狐柔她们的方向:“师姐,你跟她们废什么话,她们今日既是伤了师妹,那便一个也不要放过!”
他沉着眸,杀意外露。
她们还没说要杀他,他倒是先开口了。
沈素看看余暮寒,又看了看被余暮寒用剑指着的狐柔。
他还真是半点都没有认出来狐柔啊,若是有真情在,又怎会只是改变了样貌就认不出来了。
沈素在心中嘲笑着余暮寒,她身后的曾瑜一瞬间就冲到了最前面:“余暮寒,你还我阿兄命来!”
“曾瑜!”
她还真是不要命了,沈素连忙要上前,还没等她动身,卫南漪就先动了。
曾瑜提着长剑冲向了余暮寒,看着气势汹汹,可她跟余暮寒的实力差距,还没有碰到余暮寒就被一股力量震飞,没等着她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根松鼠尾巴就卷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硬生生拽回了沈素身后,随即想起来的还有一声。
“曾姑娘,你不是她的对手。”
曾瑜是知道沈素会管她的,没想到卫南漪也会管她。
在沈素身后站稳的瞬间,竟是有些愧疚:“对,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差的。”
纵然在容颜上没有什么耀眼的地方,卫南漪的心也是很好的。
当然比她阿兄还是差上不少。
卫南漪笑了笑,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白箬衣原本的注意力都放在狐柔和霍馨身上,现在见了沈素和曾瑜,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可没有余暮寒那样的厚脸皮。
她不太好意思地垂下了眸子:“沈道友,曾道友,我师弟先是在比试台上用下流手段重伤了沈道友,而后又不顾规则打死了曾道友的兄长,这本是我师弟的不是,但楚师妹没有关系,两位万万不该将这仇记在楚师妹身上,至于我师弟……我,我们愿意给出赔偿,还请两位道友放下仇恨。”
白箬衣跟楚遇晗一样,依旧是偏袒着余暮寒的,可反应又有些大不一样。
分明白箬衣在替他说话,可余暮寒还是不服:“师姐,比试台上生死有命,怪不得我,更何况现在是她们伤师妹在先,我纵然是杀了她们也是理所应当!”
白箬衣不太赞同地横了眼他。
余暮寒到底是对她不太一样的,那张嘴有片刻的静默,倒是楚遇晗附和了两句:“白师姐,师兄说得很对啊。”
白箬衣面色难看了些,林青绮颤颤巍巍地往白箬衣身上靠了靠,眼皮微抬,假意咳了两声:“咳咳……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比试规则写得清清楚不可伤人性命,你用卑劣手段伤人,还打死了对手,别人找你寻仇也是理所应当。”
她说话说得太急了,还有两口血雾从唇边溢出。
白箬衣连忙往她那边靠了靠,让林青绮靠得更稳一些。
余暮寒瞥见了,手中的剑嗡鸣作响:“林青绮你到底受的什么伤!多少时日了,还不见好,总不会是你谋权篡位留下了什么隐疾吧!”
林青绮的伤当然是装的。
只是余暮寒因为嫉妒口不择言,倒是歪打正着,让他猜着了。
她的伤虽不是杀林恙晖留下的,可也是因林恙晖留下的。
林青绮脸色渐渐苍白,唇色渐淡。
靠着白箬衣的身躯轻轻颤动,薄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浸湿了白箬衣的肩头:“白姑娘,我这身子跟着你们拖累,我……”
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呢。
白箬衣就护着她朝后退开了两步:“林姑娘放心,若是真动起手来,我不会不管你的。”
她还挺会的。
沈素不是第一天跟林青绮打交道了,林青绮之前硬要白箬衣对她负责的时候直接又果断,现在倒是迂回起来了。
林青绮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真要什么旧疾也就是取出林恙晖咒印的时候了。
卫南漪当时说了四个时辰就能好,现在必定是好了的。
白箬衣拉开了和余暮寒之间的距离,明晃晃地在偏袒林青绮,余暮寒脸色不太好看,
他现在也没有想明白。
在秘境当中都被打散了,林青绮也没有给白箬衣种印记,她是怎么找到的白箬衣,甚至比他还早。
他现在终于是隐隐约约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之前林青绮帮他也不一定是对他感兴趣。
她看着对白箬衣更感兴趣。
当然白箬衣也没有完全不管余暮寒,她毕竟是余暮寒的师姐,更何况心中还有些情分。
“两位道友不妨考虑考虑我的话,现在我们每一方都是四个人,真要动起手来,你们不见得是我们的对手!”
曾瑜从沈素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好啊,那我要他给我阿兄偿命!”
余暮寒嗤笑一声,他指了指沈素:“你要我给你阿兄偿命,你怎么不让她给你阿兄偿命,你阿兄那么喜欢她,她要是能下去陪你阿兄,你阿兄一定很高兴!”
“不对,你说得不对!”曾瑜捂住脑袋,逐字斟酌道:“沈道友说得很对,我阿兄喜欢她是我阿兄的事,她从未引诱过我阿兄,我阿兄就算是因你伤她对你产生了几分怨恨,那也是他的事,而不是沈道友的事,我可以恨你,但不能恨沈道友!”
没想到啊,曾瑜居然将她的话记住了。
沈素有些意外曾瑜的反应,卫南漪倒是在这时候指了指白箬衣她们:“小素,你说怎么办?”
狐柔眼尾朝上轻轻扬着,狐狸的纤媚在她脸上展露着:“是啊,沈道友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呢?该不该杀了他们呢?”
她们分明是知道答案的,却还来问沈素。
沈素将媚骨取了出来,特意指了指余暮寒:“当然是男的杀了,女的留下。”
余暮寒看到那柄玉白色的长剑,剑上近乎完美的花纹,划动落下绯色光芒,眸子逐渐是红了起来:“你居然拿了我的剑!”
预料之中的反应。
余暮寒急于结交曾关,可不见得全是因为情,这些灵宝怕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你的剑?”沈素轻轻勾起唇来,指腹摩挲着剑身:“这可是曾道友送我的剑,你如何能说是你的剑?”
第146章 入局
在余暮寒的注视下, 沈素故意将手中的媚骨轻轻挽了两朵剑花,妖异的绯色像是花苞在瞬间绽开。
瞬间的绚烂过后,垂落下星星点点的绯意。
实在是不错的景色。
媚骨不仅是把高阶灵器, 还是把十分好看的剑。
这世上喜欢好看事物的女子不在少数, 媚骨在原书当中可是为余暮寒添了不少魅力。
那双眼愈发红了,血丝浮动, 满是不甘。
“曾瑜, 你想要用灵宝来寻求她庇护你, 可你真以为她能护得住你吗?”
他怨恨着曾瑜,曾瑜也同样怨恨着他。
那股恨意只深不浅。
她低笑一声:“我的剑, 我想给谁就给谁。”
余暮寒没有想到曾瑜居然这么跟他说话, 他略带威胁地道:“好, 你等着!”
她们人人都看得到分镜, 人人都碍于悯仙镜尽量藏起来了心中的恶意,可余暮寒没有。
一直以来他都拥有着主角光环, 走到哪都是最惹眼的存在。
哪怕做出恶行,还有诸多人捧着护着, 原本就性格张扬的他越发肆意癫狂了。
这也是沈吟雪让盛清凝她们纷纷出声帮余暮寒说话的原因, 沈吟雪编织了个属于余暮寒的好梦给他,让他误以为无论他做出什么,他的那些红颜还是能义无反顾的庇护他,在这修仙界大半地位高尚的女子都护着他的情况下,他自是不在意那些小角色如何看他的。
他本就跟江谙不同。
沈素其实很能理解余暮寒事到如今还是觉得这些宝物都是属于他的原因。
他前世拿到这些宝物的过程太过于轻易了,就算是在别莹毕酆姐妹俩手中夺下两颗璃破珠都没有经受过太大的阻碍, 甚至可以说轻而易举。
自来都是这样, 他不想要的宝物有人送给他,他想要的唾手可得, 余暮寒早就被娇惯坏了。
沈素也是最近想明白的,只有逆境绝生,经受过苦难的人在拥有第二次机会的时候,才会去想着改变自己的现状,去努力去拼搏,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可余暮寒不一样,他前世的所有除开水泞为江绪而死这一条,一切都近乎完美,他没有经受过苦难,更没有被命运捶打,相反他早已被数不尽的灵宝,机缘迷了双眼,他跟别的重生者不同,他不需要去改变,甚至连头脑都不需要动用,只需要复刻前世的所有,他的命就能十分完美。
余暮寒可能也有什么想改变的东西,但在改变时发现还不如前世后,他就会停止那样的想法,急于稳固现状。
所以他在发现雁碧山有首领的时候反应会那样激烈。
在故事开始崩盘,跟前世完全不一样的时候,他又会失控。
无论是这些灵宝,还是他的红颜,他确确实实在上一世就拥有过,且朝夕相处过许多年。
灵器相处久了是会有感情的,他自是觉得这些都该属于他,从而忽视了在本就拥有许多的情况下,还要去贪图别人手中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就会变得无休止的贪欲,贪欲会使人面目丑陋。
而那些红颜,余暮寒亲眼见过她们爱他到疯魔,为他而死,他将自己的爱视为最好的恩赐平等地分给她们每个人,反而失去了他自身最重要的优点——对白箬衣专情。
甚至因为拥有得太多,让他对自身的魅力没有真正的认知,落在正常人眼中会变为自负。
未知的情况下,他所想到的只能把握眼前,可知道了所有的故事,惊觉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所有世间最好的人和物,他想要就太多了。
重生不是余暮寒的金手指,相反是他的拖累。
作为天命之子,他已经被惯坏过一次了。
其实余暮寒所想是没有错的,如果不是沈素出现,在余暮寒知道所有故事的情况下,他成功避开红颜的死亡,加速感情升温,为他付出的人只会更多,不会减少。
仙人后代都是他的好兄弟,他又会差到何处去呢。
沈素挺感谢余暮寒事到如今还活在梦里的。
他要是清醒过来了,她们倒是不好办了。
余暮寒的嘴脸最好再可怖一点,让外面的人都能看得更清楚些。
手中的媚骨朝前一指,沈素侧着眸子看了眼卫南漪:“夫人动手吧。”
卫南漪点点头,狐柔立刻先一步冲了出去:“好,男的杀了,女的留着!那两个女修可别动手,虽然沈道友说了不为难你们,但你们要是凑上前来了,我还是会一并打的。”
余暮寒狂,她比余暮寒还狂。
摆脱了妖傀痴傻后,她身上又能找到属于下一任妖王的自傲了。
她狐狸利爪虚空落下道道白光,直逼余暮寒而去。
余暮寒单手抱着楚遇晗,另一手摸出阴破珠,源源不断的黑雾从珠子里冒出来,在浓雾不断繁生的时候,沈素她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阴破珠蔓延开的阴雾,拥有着堪比冰破珠的寒意,还能影响人心性,一旦陷入黑雾间就会变得很被动。
本该动手吹散黑雾的。
只是沈素她们现在都有些手段受限,卫南漪现在还只能动用松鼠妖的力量,真要压制余暮寒还真不太轻易。
不过她本来所想就是围殴,而不是单对。
卫南漪也很快跟上了狐柔,她并不擅长动用妖力,好在战斗技巧积累足够,靠着妖身和战斗力倒是能在不动用术法的时候已经并肩狐柔。
阴雾对她们有一定的阻碍,但这样的阻碍在适应以后也就不再是什么大事。
余暮寒渐渐发现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料之中的发展,狐柔和卫南漪看着平平无奇,但出乎意料的难缠,甚至还很有可能没有用出全力。
卫南漪争斗还能算手段正当,可狐柔就不一样了。
她出手十分阴狠,招招都朝着余暮寒怀中的楚遇晗去,余暮寒本该一击挥退两人护住楚遇晗的,只是任凭他如何挥剑,他的灵力也不足以震退眼前的两人。
这不太对劲。
他自来就灵力比一般人要充裕,在同等修为当中,他还没有遇见过震不退的对手。
可现在卫南漪和狐柔,他一个都不能轻易奈何。
楚遇晗身上开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口,而那些伤口每一道都是狐柔留下的。
“白师姐!”
余暮寒额心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敢再大意。
他全力而为倒是能够护着他自身不受伤害,只是护不住怀中的楚遇晗,也只能喊着一旁迟迟没有出手的白箬衣。
白箬衣刚想动手,身边的林青绮就拽了拽她:“白姑娘,本就是你那师弟不对,你难道这时候还要帮着他不成?”
林青绮原是讨厌肌肤相亲的,但为了将白箬衣拽出局中,她近来没少主动接触白箬衣。
白箬衣能感受到林青绮不想她跌落困局 ,可她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情谊。
她慢慢推开了林青绮的手,“林姑娘,他毕竟是我师弟。”
盛清凝有意培养她做这一任临仙山大师姐,这样的位置是要做下一任宗主的,身上肩负着宗门荣辱,也肩负着宗门所有人的生命,如果她今日亲眼看着余暮寒和楚遇晗死在她眼前,而她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她这个临仙山大师姐必定是做不成的了。
白箬衣不想让师父失望,也不想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
临仙山的弟子该临仙山的人来了结,就算她也觉得余暮寒不好,可她也不能放任她们欺辱余暮寒。
她想做个好师姐,就算今日得罪沈素的不是余暮寒,而是其他临仙山弟子,她还是会救的。
这是她做人的原则,倒是跟心中生芽的情愫无关。
白箬衣还是冲了上去,她主动拦下了卫南漪,银白色的长剑轻轻一挑,马上就要靠近卫南漪的松鼠尾巴了,她倒是将剑身反了过去,改作了用剑柄攻击卫南漪。
她不想余暮寒他们死,也不想伤害卫南漪。
仁慈宽厚有担当,这一直都是临仙山大师姐的标准。
卫南漪尾巴忽然间缩回,消失了踪影,白箬衣扑了个空,还想再缠上卫南漪,绯色的剑光就到了眼前,沈素的媚骨拦下了她的剑。
“白姑娘,我来与你打。”
沈素身后有很长的红色狐狸尾巴,尾巴很快就卷向了白箬衣的腹部。
白箬衣快速朝后几退去,足尖轻轻一点腾空而起,在瞬间跳转到了沈素身后,一脚踹向了沈素的后背。
沈素有所感应,后背忽然间被狐狸毛发覆盖。
在白箬衣踢在她背部的瞬间,狐狸毛发快速生长纠缠,竟是捆住了白箬衣的左脚,而后沈素身体猛地朝后一退,连带着白箬衣的身体失了平衡,她尾巴朝上一扬,刚刚好拍在了白箬衣背上,白箬衣不敢大意,连忙稳住身形,灵力运转震开了缠绕她身体的狐狸毛发。
“白姑娘。”
眼看着白箬衣好像打不赢沈素,林青绮便快速上了前。
她认得沈素,当然不是要跟沈素动手,仅仅是不想白箬衣受伤而已。
林青绮刚刚跨出一步,曾瑜就拦在了她跟前:“你的对手是我。”
林青绮横了眼她,一改刚刚在白箬衣边上的柔弱,眸光在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她的右手快速挥出,五根手指上忽然间出现了一个个银扳指,带着充裕的灵力落在了曾瑜的肩头。
曾瑜发出一声闷痛,身体快速朝后退去。
骨头碎裂的声音很响。
曾瑜勉勉强强稳住了身体,不可思议地望着林青绮。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刚刚还柔弱不能自理,依附着白箬衣才能站立的人,现在怎么就一拳轰碎了她的肩骨。
钝痛感都不能压制住心头的震惊。
曾瑜明白她肯定是打不过林青绮的,她不是曾关,她天资有限,唯一的优势就是有数不尽数的灵宝,可依靠曾关惯了,那些灵宝运用的甚至没有沈素熟悉。
林青绮的速度很快,下手也特别狠。
在击退曾瑜后,快速跟上前,身上迸发出强劲的灵光。
那些灵光好似道道光刃,轰得曾瑜连连后退。
她右拳紧紧握着,下一瞬就要再次落在曾瑜另外一边肩头。
忽得,一根狐狸尾巴卷住了林青绮的手腕。
暗红色的妖力浮动,林青绮整个身体被甩飞了起来,离开了曾瑜的身边。
在林青绮被甩飞出去以后,沈素也落在了曾瑜的身边,她淡淡开口:“没事吧?”
“没事。”
曾瑜摇了摇头,寻着疗伤的丹药吞服了一颗,忽然问着沈素:“沈道友,你能收我做徒弟吗?我愿意将所有的灵宝都给你。”
她从前总是习惯性依赖曾关的。
可等着曾关死了,她忽然发现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修炼过,一腔孤勇地钻进了这种会吃人的地方,别说是报仇了,她谁也打不过。
林青绮打伤她花费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有些伤害到了她的自尊。
沈素淡淡地睨了眼林青绮,林青绮倒没有真要为难曾瑜,她无非是不想曾瑜拦着她的路。
在沈素拽开她以后,她也就没有再继续动手,而是落在了白箬衣边上。
“白姑娘,你没事吧。”
沈素指了指林青绮,跟曾瑜说道:“她是盛涟门的宗主,你赢不了她很正常。”
这一变故让余暮寒找到了机会,他将土破珠拿了出来,地面上的土块位置竟是开始变换,他脚下踩着的那块地面错开卫南漪和狐柔,带着他来到了白箬衣的身边,他将楚遇晗放了下来,让她靠着白箬衣站着,而后指了指林青绮:“师姐,你看到没,这一路上她就是装的!她根本就没有伤,也根本没有什么隐疾。”
林青绮撇撇嘴,眸中有些不甘。
白箬衣接过楚遇晗,望着林青绮,没有受到欺骗的愤怒,她说:“林姑娘的伤在心里。”
林青绮诧异地抬起头,望着白箬衣。
白箬衣还是一如既往地冲着她笑:“林姑娘信任我,想依靠我,当然是可以的。”
林青绮重新垂下了眸子,竟是有些想笑。
她以为是她的手段管用,没想到是看破不点破的宽容。
白箬衣顺着她在扮演一个病弱之人,趁机窥探她心口的伤疤,给予她温暖关怀。
她当真是个好人,也是无法触碰的白暇。
那些小心思被无瑕白璧衬得丑陋了起来。
林青绮很多时候都几乎想不起来白箬衣其实很年轻,白箬衣也就比余暮寒江绪年长几岁,比她要小近百岁,她……
心绪忽然变得凌乱,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倾诉自己的不安。
在思考的时候又有些想要逃离这里,挣脱这份无措。
她撇撇嘴,挥出的掌忽然朝着余暮寒胸口打去。
别说是余暮寒和白箬衣,就连沈素都愣住了,她实在是想不到林青绮在这个节骨眼又做出了这样的冲动事。
余暮寒怀中没了楚遇晗,动作很是灵敏,他避开了林青绮的攻击,躲到了白箬衣身后。
“林青绮,你居然勾结外人来害我!”
余暮寒仿佛抓到了林青绮的痛脚,立刻跟白箬衣倾诉着她的不是:“师姐,你也看到了林青绮她不安好心。”
林青绮看着快要收不了场了。
狐柔和卫南漪都很清楚林青绮是盟友,眼前突然闹了这一出,她们都有些愣神。
卫南漪落回了沈素边上,下意识地拽了拽她的手:“小素……”
沈素握住卫南漪的手,冲着她摇摇头,瞥了眼悯仙镜分镜,故意说:“我们看看热闹。”
她觉得林青绮不算是冲动妄为,不计后果的人。
林青绮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林青绮斜了眼余暮寒,她柔弱的眸子渐渐浮起了嫣红,眸中有泪光闪动:“我跟你本就有仇,我要杀你无非是我想杀你,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笑话,我跟你能有什么仇?”
余暮寒轻蔑地笑了声,矢口否认着他和林青绮的旧怨。
林青绮抿了抿唇,那双眸子恨意更重:“四大宗比试的时候,你难道不是对我百般纠缠,还几次夜探我住处,欲行不轨?”
她这话一出,沈素下意识地朝着两面分镜的方向望了望。
竺仙儿一脸厌恶,而霍馨脸色阴沉了下去。
余暮寒毕竟是临仙山弟子,四大宗比试还是在临仙山举办的。
门内弟子骚扰比试对手,这传出去可是很难听的。
白箬衣惊讶地看了看林青绮,又看了看余暮寒,她冷声质问着:“余师弟,这可是真的?”
余暮寒脸色难看极了,他没有想到林青绮不顾名声摆他一道,他慌张地抓住了白箬衣的手臂:“师姐,你别听她信口胡说,她口中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我从未对她做过什么!”
“你既然敢做,为何不敢认。”林青绮捂着心口,质问着余暮寒:“你纠缠我难道不是真的?”
“我没有纠缠你,以为你是青槐,我才……”
余暮寒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他紧张兮兮地看了眼白箬衣:“师姐,你听我解释。”
“啪!”巴掌落下的声音并不轻缓。
余暮寒的一张俊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巴掌印也很是清晰。
若是换个人打,余暮寒必定是要翻脸的。
可打他的人是白箬衣。
“师姐……”
余暮寒受了伤,嘴角还挂上了血丝,白箬衣自来是心软的。
这会儿倒是有些软了下去,她正想给余暮寒一个解释的机会,林青绮忽然一巴掌落在了白箬衣脸上。
巴掌很轻,说是打不如说是摸。
“你居然敢打我师姐!”
余暮寒一把扣住了林青绮的手腕,凶神恶煞地盯着林青绮。
白箬衣倒是没有留意到余暮寒对她的关怀,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林青绮突然的变化,她有些不知所措,呢喃一声:“林姑娘……”
林青绮没有去挣开余暮寒的手,放任余暮寒将她手腕捏得越来越紧,掐红了大片的肌肤。
她掌心依旧贴着白箬衣的面颊,泪眼婆娑地盯着白箬衣,悲悲戚戚道:“白箬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青绮空着的手慢慢摸上了她自己的脖颈,眸光愈发委屈。
她脖颈的肌肤柔嫩细白,指尖蹭过都能落下些痕迹。
白箬衣想到了什么,终于是回味了过来。
白箬衣看着林青绮几乎要被余暮寒掐断的手腕,连忙喊了声余暮寒:“你松开林姑娘。”
那声声师弟都不见了踪影。
余暮寒不肯松手,白箬衣就一根根掰开了余暮寒的手腕,林青绮的手腕早已一片红痕,在余暮寒松手的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这会儿是真受伤了,手腕几乎是被掐断了。
林青绮的右手无力垂落着,左手搭在脖颈处,红着眸子退了两步:“你们师姐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说完,拔腿就走。
看着像是被伤透了心。
“林姑娘!”
白箬衣没能喊住林青绮,她下意识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莹白的指尖分明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偏偏是嗅到了些芳香。
她不再犹豫,带着楚遇晗朝着林青绮的方向追了过去。
“林姑娘,我并非负心寡义之人,只是那日的事我们也没有说明白,你现在受了伤,一个人行动也不安全,还请等我处理好余师弟的事再与你同行可好?”
她说了许多话,可林青绮的脚步是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贤竹夫
白箬衣追着林青绮越走越远。
余暮寒傻了眼,沈素也傻了眼。
走了?
刚刚还坚守在余暮寒身边的白箬衣,竟是稀里糊涂跟着林青绮走了。
余暮寒看不明白,沈素可是看得明白的。
她和卫南漪那日可是亲眼所见林青绮如何逼迫白箬衣对她负责的。
林青绮的每个动作,沈素都看得懂,每句话也都听得明白。
只是都很出乎意料。
林青绮身上也有分镜,她是知道她们计划的。
她现在的意图很明显,便是为了让白箬衣离开余暮寒身边,不至于跟着他一起陷入困境。
林青绮是在拿她自己的名声在逼着白箬衣跟她走。
无论是刚刚质问余暮寒的话,还是谴责白箬衣的话,大概都够外面的那些人浮想联翩了。
她未免过于在意白箬衣了。
原是只想搭救人性命的初衷,好像是变了……
而且白箬衣好像不受挣脱命运的负面影响,她不仅在改变心意,甚至打了余暮寒一巴掌,可她身上完全看不到盛清凝她们那样肝肠寸断,不断吐血的痛苦。
这就是天妻吗?
“师姐!”
余暮寒刚想追上白箬衣她们,狐柔就已经挡在了他的跟前:“没让你走。”
林青绮好容易将白箬衣骗走了,她们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放过余暮寒,只是白箬衣将楚遇晗一并带走了,她们又该如何逼迫着冯银越进来呢?
难道要赌江谙对余暮寒有几分真情?
沈素思绪刚到此处,白箬衣刚刚离开的方向倒是奔回来一人:“余师兄!”
那清秀可人的女修可不就是楚遇晗,没想到楚遇晗自己跑回来了,那她们可就不客气了。
楚遇晗早已受了伤,现在的战斗力很是平平,曾瑜一人就足够挡下来她了。
沈素三人围上了余暮寒。
余暮寒将金破珠一并拿了出来,金砖一块块堆砌起来,遮蔽了沈素她们的视线。
土破珠被他放在了胸口,灰黄色的光芒颤动,脚下的地面开始出现道道裂口。
不好,他要跑!
沈素还真没想到余暮寒会做逃兵,她和狐柔瞬间完全幻化成了狐狸,一黑一红两只狐狸一跃而起,在瞬间跳出了金砖的高度扑向了余暮寒,余暮寒嘴边勾起一抹冷笑,他的身体忽然幻化成虚影,消失在了金砖里,那块块金砖倒是成了沈素和狐柔的囚笼。
余暮寒脱离金砖后立刻朝着楚遇晗的方向奔了过去,还没有碰到楚遇晗的衣角,卫南漪就拦在了他的跟前。
余暮寒手中的长剑忽然间变成了数百柄,不约而同地刺向了卫南漪。
那些灵剑还没有落下,一道雷光忽然落下,目标直指那些长剑,随即还有一道道声音传来。
“师父,宗主大人!”
林水嫣她们也到了。
在耳边能够听到些熟悉的声音后,沈素松了口气,她高喊一声:“阿绫拿下他。”
阮桐拥有绝对感知的能力,在这秘境当中就没有她找不到的人。
林水嫣和阮桐身上都有分镜,自是早早地就转告了她们的计划,现在就是动手的好时机。
围殴的话,总要人多些才能作数。
林水嫣她们算上冷茹一共有十一人,再加上她们就是十五人,还有阿绫这个已经成熟的大杀器,余暮寒很快就没有了退路,只是外面的江谙和冯银越还是不见动静。
沈素瞥了眼分镜的方向,那霍馨都没有露出太多的变化。
难道说是碍于她们都是小宗门的弟子不太好出手?
沈素沉思一瞬,看着半边身子都被冰封起来的余暮寒,忽然快步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将整个瓷瓶的驭风蜜都灌了进去:“余道友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轻松的。”
曾瑜不是说了么,驭风蜜可以增强血液香味。
她就引妖来杀他。
余暮寒身侧同样被控制下来的楚遇晗却忽然间发了狠,她愤然而起一把夺走沈素手中的瓷瓶:“你们有什么招数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余师兄!”
楚遇晗竟是在下一刻将瓷瓶递到了唇边,将里面的残蜜一饮而尽。
看她疯癫的模样,沈素一时间都不知道这是命运,还是她心中真情所致。
她都不太确定,冯银越是不是真的会如沈吟雪所猜想的那般出手来救她的徒儿。
楚遇晗是不是命运驱使,她是分不清的,倒是有受命运驱使的人来了。
“轰!”
一道灵光炸了下来,竟是轰碎了束缚着余暮寒的冰。
出手的人,竟是守着分镜的竺仙儿。
竺仙儿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会动手,她看着掌心有些无措。
沈素抬起头望向竺仙儿,冷着声:“妖王大人,你违背规则了。”
她看着竺仙儿无措的模样,扯了扯卫南漪。
卫南漪当即传音给了竺仙儿:“竺姑娘,把责任推到余暮寒身上。”
竺仙儿立刻心领神会,她眼眸微微泛红,饱含深情地望了眼余暮寒:“对不起,我……我跟余……我欢喜他,他向我求救,我实在是没办法不管他,从现在开始我不会了。”
余暮寒不记得自己传音给过竺仙儿了,只是听到她满是深情的话大受感动。
他立刻回应了竺仙儿:“仙儿,我同样是欢喜你的,你不必自责,本就是她们这些人不好,竟是以多欺少。”
竺仙儿欲言又止地瞧着他,慢慢退回了分镜边上。
在瞬间将分镜上的灵阵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她的手脚渐渐被灵光绳索捆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她不能再离开分镜半步,分镜走到哪里,她就会走到哪里,除非有人攻击分镜,不然竺仙儿没有出手的机会。
她困住了她自己。
在被分镜困住的瞬间,她面色难看了几分,一口血雾从唇边喷了出来,再次陷入了自我挣扎的痛苦当中。
果然,只有白箬衣才是那个例外。
竺仙儿惩罚了她自己,不过她也给余暮寒和楚遇晗创造了逃跑的机会。
沈素看着余暮寒和楚遇晗逃跑的方向,差点是笑出了声。
那个方向是壁落黄沙谷啊!
余暮寒大概是想以他对壁落黄沙谷的了解,杀死她们,可现在他血液里多了驭风蜜,到时候他才是里面所有怪物最好的猎物。
他既然往那边跑了,沈素她们当然要假意追上去。
沈素刚想带着林水嫣她们追上去,忽然发现阿然她们的眼中有奇异的光彩在闪烁,那是种对血的渴望。
阿然咽了咽口水:“宗主大人,他们的血好香啊!”
曾瑜捂着肩骨,轻笑一声:“喝了驭风蜜,当然香!”
这驭风蜜的效果还真不错,竟是连半妖都难以抵抗,沈素看着他们当中只有阮桐和阿绫两个血脉特殊的半妖没有迷失,她指了指阿绫:“阿绫你跟我们去追余暮寒,其余人留下来跟阮桐去报仇。”
沈素可没有忘记她们进秘境还要给那死掉的八个孩子报仇。
“可是……”
阮桐有些犹豫,沈素摸了摸她的脑袋:“阮桐,这件事也很要紧,我们当中只有你能清楚地分辨他们的气息。”
“宗主大人,你们多加小心!”
她们分成了两路,一路寻仇,一路追余暮寒。
沈素原是想让余暮寒多流点血的,没想到她们还没有动手,带着楚遇晗往前跑的余暮寒,突然间开始频繁咳血,不晓得是哪根灵根在反噬他了。
等着到壁落黄沙谷的时候,余暮寒身上的衣裳沾染了大片鲜红,血腥味盖都盖不住。
饶是阿绫眼眸都泛了红:“宗主大人,真的好香啊!”
不过她排斥喝血吃肉,面上渴望倒是不深。
狐柔不愧是狐族血脉最高贵的狐狸,她还没有被余暮寒的血香味吸引,只是由衷地赞叹了一句曾瑜:“没想到你的东西还挺好用!”
“这是仙人的东西,当然好用!”
曾瑜提到先祖,还是很骄傲的。
余暮寒没有多做犹豫,带着楚遇晗没入了壁落黄沙谷,沈素也带着卫南漪她们追了过去,站在壁落黄沙谷的时候,倒是有瞬间的犹豫。
“小素,怎么了?”
竺仙儿的那面分镜早就跟着余暮寒进去了,而霍馨的分镜还在跟着她们。
还是什么都不能说。
沈素摇摇头,牵着卫南漪没入了壁落黄沙谷当中。
“滚开!”
刚刚踏入其中,沈素一行就听到了余暮寒的惊呼声。
她们顺着声音望过去,那里居然站在一只八个脑袋的怪物,而怪物肩头还坐着个透明肤色的少女。
别莹,毕酆!
天选之子就是厉害,血液香味引来的怪物都是最强的。
沈素刚刚迈进去的脚在瞬间又退了出去,重新回到了壁落黄沙谷外。
余暮寒从前害了那么多人死在她们姐妹俩手中,现在也轮到他自己试试她们姐妹的厉害了。
江谙要是不救的话……计划可就失败了。
——
秘境外,
四面悯仙镜盯上了不同的人,要说哪面更精彩那必定还是霍馨和竺仙儿手中的分镜。
秘境里是争夺宝藏的地方,可轮到了她们倒是成了情爱仇怨。
三个四大宗的天骄,还有一个妖族妖王,不想看的也逐渐被吸引,比起预料中的打打杀杀,她们大多数人更爱看这些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尤其是林青绮所说的话实在是令人遐想。
“余暮寒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他居然骚扰过盛涟门的少宗主,你们盛涟门的人能忍下这口气?”
“不是少宗主,现在是宗主了。”
“……我们从前是不知道这事,现在知道了,等着余暮寒出来了,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那可能都轮不到你们了,我感觉这归一宗的宗主心还挺狠的,手段也很凶恶,余暮寒还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秘境。”
“你要是在比试台上被那等小人用妖族手段打成重伤,你也能狠的下心肠,照我看蓑利和宿溯该死,余暮寒更该死!”
“你不是妖族的人,怎么还帮着半妖说话?”
“蓑利和宿溯刺杀首领大人,他们两族都是雁碧山的仇人,我为何要帮着他们!”
“……”
一声叠过一声,江谙的面色早已经是无法遮盖的难看。
盛清凝愉悦地勾起了唇角,只是下一句议论就到了她徒儿身上。
“我是不是想错了,听着林姑娘的意思,他们临仙山好像不止余暮寒骚扰过她,那白箬衣好像也欺负过她。”
“你必定是想错了,我看那林姑娘看白姑娘的眼神很不对劲,我觉得是她对白姑娘有情,不过白姑娘心系余暮寒,拒绝了她,她心有不甘才说那种话的。”
“不对不对,我觉得肯定是她们两人都有情,碍于都是女子不好相爱,这才给了余暮寒可乘之机。”
“谁说女子不能相爱的,我看人沈宗主和沈夫人就过得十分和谐,妻唱妻随,很是恩爱!”
“我也不知是不是看花眼了,那沈夫人样貌分明平平无奇,这多看了几眼,竟是觉得有几分迷人之处。”
“那你必定是看花眼了,那沈夫人样貌完全比不过沈宗主,我倒是觉得这沈宗主可以找我,我生得比她那位夫人好太多了。”
“……”
说笑的声音传到了盛清凝耳边,她朝下望了眼,暗自将那些嘲笑她师姐样貌的人都记了下来,她看的很是专注,那盛涟门的大长老盛嫦杞不合时宜地喊了声她:“盛宗主!”
盛清凝勉强挤出假笑望了过去,便看到盛常沂明媚灿烂的笑容:“盛宗主,我十分愿意让你高徒入我盛涟门!”
好呀,她是来抢人了。
盛清凝脸上的假笑更盛,只是语气不善:“做梦!你宗主嫁我临仙山,我倒是也愿意!”
盛嫦杞笑了笑,不再说话。
她们说话间,悯仙镜能够看到的画面变了。
八只头的怪物压住了楚遇晗心口,冯银越忽然站了起来,她双手结印,手背上莲花印记浮动:“诸位,那怪物远远超出了秘境历练弟子的实力,若是放任它横行,不知要死多少弟子,我徒儿身上有我的印记,我愿意进秘境击杀此怪。”
冯银越动了。
盛清凝先是一喜,只是那怪物瞧着确实是有些凶恶,她沉下声:“银越,小心。”
冯银越点点头,见无人反对,当即开始催动印记。
可惜……江谙没动。
盛清凝面色有些难看,余光扫视着江谙。
江谙黑着一张脸,端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纹丝不动,甚至没有流露出半点对余暮寒的关心。
坏了,他不会是要放弃余暮寒吧?
盛清凝暗叫一声不好,皈苍他们也惊觉大事不妙,他立刻点了声江谙:“江谙长老怎么不动,难不成还指望着我仙儿去救?”
“慕寒他不守规矩,他……”
该死,他还真要放弃余暮寒。
盛清凝琢磨出了味,刚想说点什么,那结印完了的冯银越忽然扫了眼他,嘲讽地勾起了唇:“有用的时候,便是爱徒,无用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屣,江谙师兄还真是虚伪至极。”
临仙山长老带头嘲讽大长老,人群中哗然一片。
冯银越消失在灵阵中心,出现在秘境中替着楚遇晗挡下致命一击的瞬间,更是热闹极了。
江谙脸色一下降到了冰点,他重新披上了那虚伪的皮,慢慢站了起来:“慕寒他虽不守规矩,但毕竟是我唯一的徒儿,如今他遇险,生命垂危,我作为师父理该搭救于他,还真诸位道友莫要为难于我。”
沈吟雪还真说准了,冯银越才是最合适刺激江谙的人。
哪怕冯银越并不知道她们的计划,也能将江谙架到骑虎难下的位置。
他没有立刻动,似是在等盛清凝拦他。
盛清凝撇撇嘴,立刻道:“清凝明白师兄,师兄多加小心。”
江谙还是没动,狐三白故作惊讶:“江谙道长,你不会只是说说场面话吧。”
江谙右袖一挥,结印没入了秘境中。
在江谙踏进秘境的瞬间,秘境外的天忽然变了,熊熊烈火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烧了过来,控制极为精细的火焰,几乎在瞬间就烧掉了在场所有人的一片衣角,手背上还落下了少许红痕,就连灵阵中心的宗主长老也不能例外。
古云宗宗主立刻防备了起来:“什么人!”
忽地,一个浑身冒着火焰的女子强行撕开了灵阵的口子,出现在了灵阵中心。
火焰散去,露出了江蕊平的脸。
看到江蕊平,宋谨不自觉地瑟缩一下:“江蕊平你想做什么!”
江蕊平笑了声,她也不客气,拎起来了箬黎,坐在了灵阵最中心的位置:“我的储物戒指不见了,我现在怀疑进秘境的人里有人偷了我的储物戒指,我来找找。”
她抬起眸,朝着皈苍一众人看了眼:“还不动手。”
随着她一声令下,宋谨忽然发现他掌控之下的悯仙镜不知何时脱离了他的控制。
第147章 弑师
“轰隆!”
雷鸣声不断响起, 惊扰了泥地里耕作的老黄牛。
黄牛抬起了头,惊魂未定的一双眼陡然放大了数倍,两行清泪被惊了下来。
那是它从未见过的异象。
半空中不再见云彩, 半透明的一片银镜越来越宽, 也越来越长,渐渐覆盖住了整片天空, 其中还有人影闪动, 竟是副人修大战八头怪物的场面。
那怪物实在是凶恶, 血盆大口不断吞噬着道道灵光。
随着它的皮肤裂开,道道黑红色的血人从其中爬了起来, 像是地狱里的恶鬼。
黄牛便是这样被硬生生吓出的眼泪, 它眸光越发惊恐, 前足疯狂不断蹬动, 似是要挣脱绳索逃离此处一样。
他身后的农夫也早已被吓傻,他牵着绳子, 看着半空中血淋淋的打斗画面,喟然长叹一声:“仙人降临, 仙人降临啊!”
黄牛通灵性, 竟像是听明白了农夫的话一样。
不再乱动了。
越来越多的城池上面被银镜覆盖,
街边的小贩停下了叫卖的声音,目光呆滞地望向了天空。
茶楼里的客人只觉得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不再惊心动魄,纷纷探出了茶楼,朝着半空中望去,想要窥探一段更为惊异的故事。
……
“哟, 那仙人怎么回事?竟是躲在了女人身后?”
不知谁喊了嗓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画面上的俊朗青年将同行女修推在前面的行为吸引了过去。
忽然,半空中的画面更乱了, 故事也跟着更精彩了。
不再只有打斗,还有越来越复杂的仙人。
往日里她们可是没机会接触求仙问道之人。
市井乡民平日里的争闹都能成为俗世百姓津津乐道的闲谈,更何况是群对于他们而言高高在上的仙人,自是看得目不转睛。
——
临仙山,
翟诗入临仙山已有五百多年,可依旧还是个外门弟子。
她天资不够,临仙山内门弟子要求极为严苛,没有一等一的高阶灵根也就成了空谈。
不过翟诗很喜欢临仙山。
临仙山内虽然也强者为尊,但临仙山有门规会善待门内所有弟子。
临仙山历任大师姐、大师兄那些有望继承临仙山下一任宗主的人,皆是心慈好善之人。
哪怕是如今恶名在外的江蕊平也从未苛待过门内弟子,甚至就连外门弟子去请教她修炼上的问题,她也会知无不言。
翟诗五百年来都待在外门,不过可她接触的人不少。
上上代的沈吟雪、江蕊平,上代的卫南漪、江谙、盛清凝,这一代临仙山重点培养的白箬衣和余暮寒,她都是有幸见过的,她们人都很好,对于同门十分仁厚,不过相较而言她还是最喜卫南漪。
倒不是旁的什么缘故,不过受卫南漪恩惠最多。
临仙山的内门弟子会跟着宗主换代,但外门弟子是不会的。
外门弟子甚至不会论资排辈,她们入不了内门就一直是师弟师妹,四十年前她还是喊卫南漪师姐的,而今也轮到了喊白箬衣师姐。
卫师姐活得年岁比白师姐长,阅历也更丰厚,所以她教了她们许多生存之道,包括如何将妖血制成简单的护身灵器。
虽是威力有限,还用不了几次,但对于没有灵器傍身的外门弟子而言,那是十分珍贵的手段。
只是可惜天妒英才,卫南漪几十年来杳无音讯,生死不知。
近日里不知怎了,常常会想到当年的卫仙子是何等风姿。
她刚升起些哀思来,宗门里倒是闹起来了。
耳边忽然多了一道惊呼:“翟师姐,你快看上面!”
翟诗听了什么声音,慌忙抬起脑袋,还没弄明白什么状况呢,倒是先瞧清楚了熟悉的人影。
“江长老!余师兄!”
很快,翟诗又看清楚了两人。
年长些的女修庇护着那年轻女修在身后,身上印着临仙山长老标识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她肩骨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血液从中涌了出来,翟诗喉咙微哽:“冯长老,楚师姐。”
翟诗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
早就听说雁碧山出了个上古秘境,临仙山元婴以下排得上号的弟子都去了雁碧山,翟诗是实力太差才被落下了,可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件事。
只是这瞧着也不太像雁碧山,难不成她们在秘境里?
她看见冯银越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只觉得一阵胆战,瞥见江谙的时候又觉安心些。
江谙是临仙山明面上的最强长老,有他在,冯银越必定是不会出意外的。
只是翟诗没有想到,江谙看着没有搭救冯银越的想法。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雁碧山,
悯仙镜已经成了她们的囊中之物,江蕊平坐在灵阵最中心的位置,浑身皮肤,连同发丝在内都被火焰包裹,不过火焰并没有伤她分毫,而是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她的灵力而颤动,她的身边是盛清凝,邬绣一众人。
她们分别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在江蕊平的主导下将身上的灵力不断灌入阵法当中。
刚刚守着入口的阵法现在早已大变,浑然变成了一座祭祀台,台中的人在用自身灵力充盈悯仙镜的力量,而不愿意配合的人已经被踢下去了祭祀台。
古云宗宗主宋谨就是那个被踢下来的人。
他是眼睁睁看着悯仙镜越变越大,渐渐到了他看不见的位置后,还在扩大的。
银色的光点不断在悯仙镜上浮动,渐渐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去。
随着悯仙镜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妖修出现在了灵阵外,浩浩荡荡上千只大妖都加入了其中,似乎整个雁碧山的妖都在她们族长的带领下贡献出了自己的灵力,而最中心的江蕊平面色也渐渐凝重。
宋谨心中忽然升起了个想法。
虽然不明白这些妖和人要做什么,但这样下去,她们一定会力竭,到时候岂不是……
他正浮想联翩,忽然发现他的身体动弹不得了。
宋谨朝下瞥了眼,这才发现他身上缠绕着一条条火蛇,火蛇死死地束缚着他的身体,没有伤他也限制了他的行动。
该死的江蕊平!
他至今也不知江蕊平到底有多强。
祭祀台上的狐三白见悯仙镜上浮起一抹金光,笑着冲江蕊平道:“江长老,我们成了。”
江蕊平也瞧见了,她慢慢收回了双手,身上的火焰慢慢淡去,只剩下少许灵力在运转,维持着悯仙镜的稳定。
她面色一下苍白了不少,那迫人的气息却仍在。
实在是没人敢质疑她,沉寂了许久,年岁最长的散修领头人箬黎忍不住开口问她:“江蕊平,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蕊平淡淡地睨了眼箬黎,没有因为箬黎是大前辈而收敛半分戾气,她冷声道:“我说过了,我的储物戒指丢了,我现在怀疑秘境里有人偷了我的东西,想请大家帮我找找,将悯仙镜放大也是为了让诸位看清楚些,好帮我找找储物戒指。”
江蕊平必定是在信口胡诌的。
这悯仙镜刚刚还是一面,现在隐隐约约融为了一面,就像是面巨大的光幕。
只要是抬头,无论是在何处,他们所看到的画面都是一模一样的。
现在画面上能看到的就只有江谙和余暮寒他们。
江蕊平找小偷,从她们临仙山人身上找吗?
宋谨暗自想着,只觉得身上的火蛇将他捆得越来越紧,呼吸都愈发困难。
现在这地方还有不少他们古云宗的弟子,他被只火蛇捆得毫无挣脱实在是有些丢人,他涨红了一张脸,忽然听到刚刚问话的箬黎高喊一声:“老身愿意帮这个忙。”
箬黎喊过这声话,江蕊平眼睛一斜,那火蛇竟是瞬间就松开了箬黎。
箬黎笑着重新踏上了祭祀台,拉开了和他们这些被踢下祭祀台人修的距离,她撩了撩衣袍,走过去坐在了江蕊平的身边。
江蕊平原是不高兴的,可下一刻箬黎就抬起了手,合体境的灵力在瞬间冲向了光幕。
看在她灵力深厚的份上,江蕊平没有跟她计较。
刚刚被拎起来,踢下祭祀台的颜面倒是被箬黎捡回去了。
老狐狸!
散修里面能够混到合体境的人,果然是心眼子多。
宋谨倒是想复刻下箬黎的行动,但是他跟江蕊平是同辈人,年轻时候就在江蕊平手上遭过殃,实在是抹不开面朝着江蕊平示好,他沉下声,故作大方:“江蕊平,不过一个储物戒指而已,大不了我赔你,你又何必为难这些上雁碧山的宗门弟子!”
江蕊平还没有回答他,离得宋谨最近的魔宗宗主水峰笑出了声:“赔,她的东西你可赔不起,我们魔宗的镇宗之宝幽冥链可是还在她手中呢!”
他提到幽冥链,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怨气。
幽怨的语调让盛清凝看了过来,盛清凝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道:“水峰宗主,你想不想要回幽冥链?”
江蕊平斜了眼盛清凝,并不明白盛清凝张口意欲何为。
盛清凝冲着她笑了笑,继续跟水峰说:“这样,若是你们魔宗替我找到了偷我师叔宝贝的贼人,我就让师叔将幽冥链还给你们。”
“此话当真?”
水峰一喜,既是镇宗之宝,他又怎会不想拿回来。
只是盛清凝必定不是江蕊平,她不见得能做得了江蕊平的主。
江蕊平没弄明白盛清凝的意思,也懒得去想,横竖那些灵宝对她的意义早已不大,她点点头:“可以。”
江蕊平都说行了。
水峰兴奋了起来:“我也愿意帮忙。”
水峰也带着魔宗其余长老踏上了祭祀台,成了江蕊平的帮手,他甚至叮嘱着那些还在外面的魔宗长老弟子:“都给我好好看!”
在水峰踏上了祭祀台以后,这被丢下台的正道长老都忍不住了。
哪有魔宗体体面面站着,她们被捆着的道理。
盛涟门大长老盛嫦杞立刻道:“江长老,盛宗主,我们也是要结姻亲的了,这个忙我盛涟门也是愿意帮的!”
江蕊平斜了眼盛嫦杞,她松开了盛嫦杞,只是等着盛嫦杞上了台以后,忽然说:“这个亲要结,得你们宗主嫁过来。”
盛嫦杞笑了笑,没有接话。
自古以来修仙宗门各不相干,纵然有弟子相好,但哪有嫁宗主的道理。
她边上跟着她一同上来祭祀台的长老倒是讨好地笑着:“这还是得看宗主怎么想。”
江蕊平威名赫赫,被瞪上一眼都觉得心惊。
只是能出现在这里的长老宗主都是要颜面的人,在修仙界也颇有名声,一直被江蕊平困着也不像话,在盛嫦杞出声以后,纷纷表示愿意帮忙,转眼间就连辟幽谷和井中林过来的大妖都站上了祭祀台。
唯独宋谨他们古云宗被忽视了。
宋谨终于是拉下脸,冲着江蕊平服软:“我古云宗也愿意帮忙。”
江蕊平刚想松开她,那双手忽然被盛清凝拽了下来,她笑盈盈地瞧着宋谨:“我听说你们古云宗少宗主阙蒙亲手打死了未婚妻可是真的?”
台下知情的,不知情的,唏嘘一片。
宋谨沉下了脸:“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了,盛宗主再提是不是不太好。”
盛清凝点点头:“不太好,毕竟我现在怀疑你古云宗少宗主阙蒙是盗宝人。”
“盛清凝!你别含血喷人!”
她不仅要含血喷人,她还要仗势欺人。
同为灵根局中的人,盛清凝是有些同情这位宁程姑娘的。
阙蒙平日里就对她十分不好,对她非打即骂,却又不肯放过她。
余暮寒口口声声说爱她,不顾场合地纠缠她。
原是余暮寒的错,结果以她被阙蒙活活打死而告终,无非是因为一个是天骄子,一个是少宗主,他们的命比宁程金贵。
其实但凡宋谨露出一星半点的愧疚,盛清凝会考虑让他上来祭祀台的。
很可惜,愧疚没有出现。
她记得阙蒙好像还杀了归一宗的半妖,那沈素她们应该是不会放过阙蒙的,这样也好,也算是给那无辜死去的姑娘报仇了,既然他们这样作践女子的生命,那也该去死才对。
只可惜现在悯仙镜的画面连在竺仙儿身上的分镜上,她倒是看不到沈素和卫南漪身在何处了。
——
秘境里,
滚烫的热息再次侵袭而来,沈素朝着掌心瞧了眼,那上面写着竺仙儿的名姓。
这是江蕊平她们传来的消息,看来她们的计划成功了。
江谙入局了,现在悯仙镜所连接的画面是竺仙儿的那面分镜。
沈素的心脏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
“夫人!”
她用力攥住了卫南漪的手,双眸中渐渐有了水雾。
沈素从初相识卫南漪就决定了帮她报仇,而现在她好像真的要做到了。
很难不激动。
卫南漪摸上了沈素的脸,指腹擦拭掉沈素眼角滚落的热泪:“小素,你真的很好。”
她知道沈素在开心什么。
沈素将她的仇恨视为了心结,卫南漪还记得她们曾经被一只修为不高的螳螂妖逼入绝境的场面,转眼间竟是大仇都要得报。
恍若隔世。
这么多年的苦难,都是沈素带着她一路挣脱出来的。
竭尽全力,倾尽所有。
她想她应该不会再忐忑这样的距离是短暂的了。
少女的爱恋炙热真诚,勇敢还坚定,她一直都在将她的所有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细细谋算,滚烫的心脏几乎是摆在了她眼前,她没有理由再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
沈素好像所有的欣喜都跟她息息相关。
她好,她又怎么会不好呢。
面对卫南漪的夸赞,沈素悄然红了脸,唯有湿漉漉的眸子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卫南漪:“夫人更好。”
“都好都好,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狐柔早已是摩拳擦掌,她早就做好了杀死余暮寒的准备。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
她杀死余暮寒的念头太重了。
杀意越演越烈,而胸口也越来越疼,肝肠寸断的痛苦也莫过于此。
狐狸面微微一沉,一口薄薄的血雾就溢了出来,身躯都跟着晃了晃。
沈素忙伸手扶住她,看着她瞬间染红的唇,皱了眉:“狐柔,你还撑得住吗?”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痛苦也是真实存在的。
“我还没跟余暮寒算账呢,当然撑得住。”狐柔推开了沈素,朝着通往壁落黄沙谷的光门看了眼,擦了擦嘴角的血:“我还得活着出去见碧娘呢,又怎么会撑不住,我还得用日后的时光好好对她呢。”
平心而论,狐柔这话不太有可信度。
自从知道狐柔之前对狐碧娘做过什么,沈素和卫南漪都不太能直视狐柔对狐碧娘的感情。
她幽幽地叹了声:“你不欺负她就已经很好了。”
狐柔捂住了狐狸耳朵,用力晃了晃:“不听不听。”
沈素是哭笑不得,狐柔倒是突然又正经了起来,她松开了捂着耳朵的手,一脸正色道:“沈道友,碧娘可以怕我,可以怨我,但唯独不能没有我。”
狐碧娘是只貌美的杂毛狐狸,族内地位最低下的狐狸,也是只任人欺辱的狐狸,所以她一生都在寻求依靠,无论是她亡夫,还是狐坪暗都是她找到的依靠,可他们谁都比不过狐柔,血脉纯正的高贵狐狸。
这也算是句实话。
沈素也不想对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她只是让狐柔施展开了天赋能力。
当层层黑雾升腾而起,狐柔在眼前消失身形的时候,曾瑜讶异地瞪大了眼眸:“你是狐族的圣女!”
妖族能够施展藏匿的手段实在是特殊,也较为受人修重视,曾瑜也不是孤陋寡闻之辈,她知道雁碧山现在只有两只狐狸拥有这样的能力,一个是狐晋金,而另一个就是圣女狐柔。
曾瑜喊完就后悔了。
她忽然想起还有一面分镜跟着她们,她回过头便看见了同样惊讶的霍馨。
霍馨眉头紧锁,分镜冒着奇异的光。
像是盯上她们了。
正当曾瑜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带着她朝前走了一步。
她的身体也被接纳进了黑雾中,随之没入黑雾中的还有沈素卫南漪和阿绫。
曾瑜再次见到了狐柔,只是这次是真正的狐柔。
千娇百媚的狐狸面让曾瑜眸光有短暂的呆滞。
她失了神,呆呆地瞧着狐柔,惊叹于狐柔的美貌,可沈素很快就唤醒了她:“曾姑娘,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危险,你……”
“不,我要去!”
曾瑜打断了沈素,语气坚决:“我不会拖后腿的!”
在这里见到了狐族圣女,曾瑜当然明白其中必定还另有隐情,可她听得出来她们是要杀余暮寒的。
既然都是要杀余暮寒的,那她们就是盟友。
她实力有限,依附着沈素她们才有可能复仇。
沈素拿了曾瑜那样多的灵宝,也不好意思放着曾瑜不管,她叮嘱着阿绫稍稍照看些曾瑜,这才让狐柔带着她们进壁落黄沙谷。
她是不担心霍馨识破狐柔真面目的,毕竟现在外面的悯仙镜都被她们掌握在了手中,现在是她想让外面的人看到哪面分镜连接的画面,她们就只能看什么,霍馨手中的分镜意义不大。
狐柔的力量远远比不过狐晋金。
要是换在平时,她们逃不过江谙他们的感知,只是现在江谙他们都自身难保。
刚刚踏进壁落黄沙谷,漫天的黄沙裹挟着颗颗晶莹的白珍珠砸了过来,还在狐柔的黑雾还有一定的防御力,白珍珠都被弹开了。
倒是有几颗白珍珠滚到了脚边,阿绫弯下腰就要去捡:“好漂亮!”
“别碰,那是骨头。”
沈素叫住了阿绫,阿绫僵硬地直起身子,胆战心惊地往卫南漪边上靠了靠。
她还是这样,哪怕手中握着极致的力量,却还是会胆怯。
卫南漪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阿绫,现在的你足以保护你自己,所以不必害怕。”
阿绫刚想点头,却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她惊讶地叫出了声:“师父,你的手好凉!”
阿绫拥有着最极致的,属于冰霜的力量,她的身上的体温较之一般人会低上些,可她居然在卫南漪掌心感受到了寒凉,这便不太对劲了。
沈素听到阿绫的声音,连忙伸出手牵住了卫南漪的手腕。
果然入手一片寒冰。
沈素紧张地望着卫南漪:“夫人。”
卫南漪没有像狐柔那样显露真容,她还是顶着金茹的躯壳,微微绷紧唇线,轻轻摇了摇头:“小素,我没事的。”
她只是梦里设想过的场景忽然出现在眼前,心情有些复杂而已。
卫南漪是幻想过的,幻想过江谙的狼狈。
她是硬生生地被江谙拽入深渊的,当然不止一次想过要让他也摔进泥潭里,而现在已经很近了。
不远处的江谙跟别莹毕酆姐妹俩周旋的很辛苦。
他最是在意颜面风度,而此时身上的白衣已经被撕开了一道道裂口,手臂更是被撕下来了一块血肉,看着狼狈极了。
别莹毕酆姐妹俩可是上古秘境中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怪物,自是凶恶异常,而且手段也很特殊。
别莹是邪魂,并无肉身。
不过在融入毕酆身体的时候,她的灵魂能够唤醒被逼疯吞噬的所有亡魂,让那些亡魂幻化成她们手中的利剑攻向敌人,而毕酆拥有着最强的生命力,她几乎是杀不死的存在。
冯银越和江谙都是一等一的强者,在刚开始还能占据上风,只是很快她们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在别莹融入毕酆身体后,毕酆身上每落下一道伤口,伤口处就会有血人从里面钻出来。
那些血人虽然动作并不灵敏,但都跟毕酆一样拥有很强的生命力,极其难杀死。
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被血人包围。
而且在秘境中她们的修为受限,只能依靠着灵宝来克制妖物,渐渐地落了下风。
在他们到此以后,余暮寒和楚遇晗就摆脱了狼狈逃窜的处境,他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身上的伤势并不算太严重。
哪怕是刚刚,他身上的伤也大都是楚遇晗帮着他挡的。
楚遇晗伤得倒是很重,她胸口肋骨都被怪物踩断了,靠着树躺着,靠着丹药恢复着精神。
她很是担心地瞧着冯银越的方向,呢喃自语:“师父,你要小心啊。”
余暮寒听了她的话,适当地劝慰着楚遇晗:“师妹放心,有我师父在呢,不会有事的。”
“嗯!”
楚遇晗乖巧地点点头,看着信任极了余暮寒。
沈素听到楚遇晗担心冯银越的时候,还是有些欣慰的,只是她实在是太听余暮寒的了。
场上的局势并不太妙,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一看就明白。
难道还真能因为余暮寒两句话就扭转局势?
这未免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遇晗还是盯着冯银越的方向,她忽然叹了口气:“说来都怪沈素她们,要不是她们,我们也不会招惹这个怪物了。”
余暮寒无比认同,他忍着身上的疼道:“我迟早会杀了她们的!还有……还有那个林青绮!”
他必定是记恨上了林青绮的,毕竟林青绮拐走了白箬衣。
——
“阿绫。”
沈素唤了声阿绫,阿绫立刻心领神会。
她伸手摸了摸储物袋,从里面拽出来一个冰雕人,正是慕灵。
慕灵的灵魂已经被江蕊平从那副丑陋的身体上分离了出来,露出了她灵魂最本来的样貌。
柔媚娇软的面庞,皮肤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鳞粉,眼尾落着一颗红痣。
狐柔瞥了眼慕灵,心中明白她的身份,嗤笑一声:“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眼睛瞎了些。”
沈素瞪了眼她。
她骂慕灵,岂不是将卫南漪一并骂了。
狐柔也反应了过来,她刚想道歉,卫南漪倒是先张了口:“我从前的确识人不清。”
哪怕是现在,卫南漪都是没有想明白的。
她不懂世间上怎么会有江谙那样虚伪的人,披着温和善良的皮囊,一披就是一千多年。
如果江谙还愿意装下去,她可能依旧被骗着。
这太可怕了。
沈素牵着卫南漪的手紧了紧,想要以这种方式给予卫南漪力量,而空着的手搭上了封住慕灵灵魂的冰层,掌心落下碧蓝色的灵水,灵水融化了冰层,被封印的灵魂慢慢复苏。
慕灵双眼原是紧闭的,在冰层融化的瞬间,猛地睁开:“江谙!”
她的声音钻不出黑雾。
江谙听不到,但沈素她们都听见了其中蕴含的愤怒。
慕灵无疑是恨着江谙的,她跟卫南漪不同,她是一颗真心都给了江谙的,可最后被江谙扒了皮,亲手断了生机,看着江谙将她最重要的神器占为己有。
一眼,只需一眼,慕灵就找到了江谙所在的位置。
慕灵双眸猩红地盯着江谙,灵魂在黑雾中晃荡,似是下一刻就要化作碎片冲出去跟江谙同归于尽。
见慕灵还是这样痛恨江谙,沈素稍稍放心:“慕灵,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听到沈素的声音,慕灵一瞬间回过神。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沈素和卫南漪,咧嘴冷笑一声:“我才不会帮你们。”
慕灵并不知道沈素她们的计划,她只是觉得不仅江谙是她的仇人,沈素和卫南漪也是。
沈素不慌不忙,轻轻摇摇头:“你不是在帮我们,而是在帮你自己,难道说你不想报仇了?你必定是没有机会杀死夫人的,但你还有机会找江谙报仇,你瞧啊,江谙就在那里。”
慕灵顺着沈素所指,再次瞧见了江谙那张一如当年的斯文面容,脑海中忽然浮起来了许多画面,或喜或悲,只是最后都变成了无尽的仇恨。
沈素说得很对,可她不甘心被人牵着鼻子走。
慕灵没有动,沈素也不急。
她知道慕灵会动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冯银越和江谙迟迟拿不下别莹和毕酆,还被血人围了起来,毕酆趁机扑向了喝了驭风蜜的余暮寒。
楚遇晗连忙坐了起来,她强撑着一口气就要替余暮寒挡下怪物,余暮寒看着到了跟前的余暮寒,他伸出手连忙推开了楚遇晗,而后起身朝着树后躲避,可他这一推,恰恰是将楚遇晗推向了怪物。
毕酆的利爪抓断了楚遇晗的胳膊,楚遇晗微微愕然,只是很快就回过了眸子,关怀地瞧着余暮寒:“余师兄,你没事吧。”
余暮寒是感受到了怪物是冲着他来,这才推开的楚遇晗,倒是没有想到直接将楚遇晗推到了怪物跟前。
看着楚遇晗的断臂,余暮寒只觉得脸上难堪极了。
他这会儿终于是在意起来了悯仙镜,他瞥了眼竺仙儿的方向,忽然冲向了怪物:“该死的畜生!”
余暮寒还没有靠近怪物,忽然一个人影踹飞了他:“余暮寒,你该死!”
冯银越身上早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她依旧面不改色,在生死面前无所畏惧。
她踹开了余暮寒,一把抓住了楚遇晗,带着她离开了怪物跟前,看着她的断臂,心中怒意升腾:“你没脑子吗?”
冯银越小心翼翼地将楚遇晗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剑挽出一道道剑光,剑光震碎了冲到跟前的血人,只是很快她的身体就出现了问题,她很是突然地捂着了胸口,一股血雾喷了出来。
感受到胸口的剧痛,冯银越失了神。
她从未信过盛清凝的话。
实在是因为盛清凝跟卫南漪不同,她不太正经,说话也怪声怪调,眼里都是灵宝,可现在她有些信了。
余暮寒好像真的克她。
不过是踹了他一脚而已,竟是比她在怪物手下受的伤都还要疼。
她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血过多而亡吧?
可是她还没有送楚遇晗出去。
她们这一脉都是疼徒儿的,她自己就是在师父的庇护下成长起来的,自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徒儿葬身在怪物口中。
江谙扶起来了余暮寒,没好气地瞪了眼他。
余暮寒自知理亏,不敢搭话,感受着身边越聚越多的血人,有些忌惮地朝后退了退。
他活过一次,知道别莹毕酆姐妹俩有多恐怖。
江谙倒是在这几次交锋中看出了些门道:“冯师妹,我们得先杀那个邪魂!”
邪魂不灭,这样的血人就会源源不断。
数量太多了,她们迟早会耗死。
冯银越撇撇嘴:“我知道,但我找不到那个魂。”
她还在吐血,人倒是不退缩半步。
“小素,你看得见吗?”
卫南漪有些紧张地问了声沈素,她不是担心江谙死活,她是有些担心冯银越了。显逐副
她们都看见了,冯银越在咳血。
这个节骨眼上被命运拖累,冯银越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身上落下的伤口也越来越多了。
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沈素知道卫南漪和冯银越的感情,自是不敢怠慢,她运转妖力,灵眼在瞬间睁开,她很快就在毕酆心口找到了那绿色的光点。
“夫人,邪魂在怪物心口!”
“好,那就先杀了怪物,再找她们算账!”
狐柔倒是真聪明了不少,她看穿了卫南漪对冯银越的担心,立刻决定帮忙。
慕灵失控地扯住了狐柔,瞪着卫南漪:“你疯了吗?分明能够放任他死在怪物口中的!”
“我要救我师妹。”卫南漪甩开了慕灵的手,忽然问了她一句:“你就甘心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自是不甘心的。
慕灵咬了咬牙,跟上了卫南漪沈素和狐柔。
她们在冯银越和江谙吸引了怪物全部注意力的时候,依靠着狐柔藏匿的能力,悄无声息地冲向了怪物。
阿绫带着曾瑜留在原地不同,也就在余暮寒他们眼前显露了身形,余暮寒指了指她们:“师父,你看!”
江谙自是也看到了两人,只是他现在无暇顾及两人。
他踹开了到跟前的血人,跟冯银越一起到了怪物跟前,他在找别莹的踪影。
只是忽的,那怪物的心口破开了一道血口子,别莹的身影从里面显露,灵魂竟是只剩下半截。
她脸色很是难看:“妹妹快跑,有东西暗算我们!”
毕酆很是听话,她捂住残破的胸口,护着别莹落荒而逃。
冯银越有些意外:“是哪位道友相帮,可否出来一见?”
她并没有得到回应,其实依着冯银越的修为,她全力勘察是能找到狐柔的,只是她现在没有太多气力了,她只能是朝着阿绫和曾瑜的方向走过去,还没有等她走过去,那两人忽然消失了。
“灵器?”冯银越低喃一声。
江谙心中也是堆积着不少疑惑,他刚想一探究竟,却忽然感应到了什么。
他快速朝后退开数步。
在他退开以后,暗处竟是突然冲出来一蛇女:“江谙,拿命来!”
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容让江谙有瞬间的恍惚。
只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姑娘是谁?难道我与姑娘结过仇怨?”
他一边跟慕灵说着话,余光一边瞧着竺仙儿,他竟是在悄无声息地朝着竺仙儿的方向靠近。
“刺啦!”
长剑划破衣裳的声音十分刺耳,江谙下意识地瞧了眼手中的剑,这才顺着声音源头看过去。
竟是冯银越划破了余暮寒的衣裳,甚至在他胸口落下一道血口子。
别说是他,所有人都愣住了。
余暮寒不可置信地盯着冯银越:“冯长老,你做什么?”
冯银越的脸色更难看了,唇上沾满了鲜血,胸口还在不断起伏,剧烈的疼痛磨灭了她的意识。
她眸光有瞬间的呆滞,更有深深的执着:“清凝说……说你克我,我得杀了你。”
其实命中相克也没什么要紧的,可她好像快被余暮寒克死了。
大口大口的鲜血比被怪物拍碎骨头流出的血还要多。
冯银越当然不可能真杀了余暮寒,可她好疼啊……再看看楚遇晗断了手臂,余暮寒却还只受了一点轻伤,更是气恼不已,她刚刚可是都在外面看过了,看到了他是何等花心滥情,左勾右搭的,心中微弱的好感被为楚遇晗不平的心压制。
她想让余暮寒长长教训,只是……
另有一柄剑,在她毫无防备下刺穿了她的腹部,剑尖落着个银字,字迹有些熟悉,好像是她亲手刻的。
怪不得感知力量一点反应都没有,怪不得分明久经危机还是没来得及防备。
这……这原本就是她的剑。
虽然现在拿剑的人不是她了,但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是的,最信任的人。
冯银越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果然是看见了那张熟悉的小脸。
她张口,吐出的血更多了。
冯银越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到底是没有朝着楚遇晗挥出去,她只是有些失望:“晗儿,师父不过划他一刀,你就要杀师父?”
第148章 对峙
暗红色的光芒垂落, 替冯银越苍白的面上洒落了些妖异,稀稀落落的光点好似朵朵绽放在面上的红花,那是一种凄厉绝望的美。
“晗儿。”
久久没有得到楚遇晗的回应, 冯银越禁不住又唤了声她。
只是楚遇晗是个胆小鬼, 她垂着眸子连回应冯银越的勇气都没有。
握着剑柄的手抖颤不已。
楚遇晗皙白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爆了出来,牙关上下轻碰, 细细弱弱的声音从唇边冒了出来:“师父,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不该这样的, 不该这样的。
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冯银越很疼楚遇晗,疼到尽人皆知的地步。
在临仙山冯银越这一脉的山门是最吃香的, 门中的人挤破头都想往她们一脉进, 甚至超越了宗主大长老。
只因冯银越她们这脉对弟子实在是好, 说是将弟子视如珍宝也不为过。
冯银越就是被她的师父当做珍宝抚养起来的。
她一直都很愿意将她所拥有的一切都给楚遇晗, 因为当年冯银越师父就是这样做的。
冯银越不缺爱,她可以给予别人许多爱。
楚遇晗能当内门弟子, 资质自然也不错,只是她心性不好, 性情也柔柔弱弱, 当日通过考核踏入内门的时候,门中长老是无人愿意收她的,冯银越这样人人都想拜的师父,更是不可能轮得到她的,可冯银越说她们有师徒缘,所以收下了她。
冯银越很强, 很好。
自从有了冯银越的庇护, 哪怕是性情再柔弱,这门中都再也没有人欺负她。
楚遇晗很崇拜冯银越的, 所以她一直都很渴望能够像冯银越那样,重情重义不顾生死,勇敢无畏还坚毅果敢,只可惜她跟着冯银越很多年也还是弱柳一样的性情,她不够勇敢不够坚毅,甚至在习惯性依赖冯银越后,遇事只会朝着冯银越求救。
其实……她没有展露出来的那样差劲。
四大宗比试时楚遇晗是第七名,站在正当比试台上,人人都求生死只求输赢的时候,楚遇晗有着深厚的根基作为支撑,她能够获得胜利,可一旦脱离了比试台,拼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她往往会连与人动手的勇气都丧失。
在刚刚发现她能够为了余暮寒勇敢起来的时候,楚遇晗是惶恐的。
门内所有人都瞧得出白箬衣跟余暮寒关系匪浅。
她以前是很敬重白箬衣的,因为冯银越说临仙山的每个弟子都该认可,尊重宗主挑选的继承人,冯银越之前就是这样敬重着卫南漪的,只是这些都随着余暮寒说喜欢她而悄然发生了变化。
在余暮寒跟她袒露欢喜以前,她都只敢将心思藏匿,不敢逾越半分。
她以为余暮寒是想放弃白箬衣了,可他还是对白箬衣一如既往地好。
不止白箬衣,还有许许多多的女子。
楚遇晗是迷茫过的。
可她很喜欢那个为余暮寒生出勇气的她,那样的无畏勇敢还不惧伤痛很像冯银越。
她终于是有些像冯银越的了,只是她不该勇敢到冯银越身上的。
就算冯银越真要杀余暮寒,她可以求她的,冯银越那么疼她一定会收手的,为什么会提起剑刺伤冯银越呢?
这可是冯银越送她的剑!
冯银越对她失望,她对她自己更失望。
很多年间,冯银越都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害怕极了。
“楚师妹,你怎么能伤害冯长老呢?就算是冯长老想杀我,你也该好好跟她说才是。”
余暮寒伸手搭住了楚遇晗的手,他实在是不太像在担心冯银越,语气中隐隐约约透着炫耀。
“闭嘴!”冯银越对余暮寒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在余暮寒的手搭上楚遇晗手的瞬间,她掌心就涌出来了一股灵力,用力拍向了灵剑,巨大的力量让灵剑从她身体中被震飞了出去,也震开了余暮寒搭着楚遇晗的手。
她捂着被刺穿的小腹,冷冰冰地扫了眼余暮寒:“我的徒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冯银越刚刚出声责备余暮寒,她喉咙处又涌出一口腥甜。
鲜血从口中喷出,冯银越踉跄地晃了两步,而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好疼。
冯银越很久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了。
余暮寒讥笑一声,心中那点对冯银越前世帮过他的感激,都随着冯银越伤她烟消云散了。
他知道冯银越看得见,所以刻意搂住了楚遇晗,故作柔情蜜意:“楚师妹,让我瞧瞧你的伤。”
余暮寒想让冯银越明白她唯一的爱徒只听他的,也只顺着他,可出乎意料的是一贯对他百般顺从的楚遇晗忽然间暴起,用力推开了他:“别碰我,别碰我!你滚开!”
楚遇晗连退好几步,握在手心的长剑也脱了手,哐当一声砸落在了地上。
她脸上满是抗拒,余暮寒有些不知好歹地继续上前:“楚师妹,你怎么了?”
在他靠过去的瞬间,楚遇晗忽然扯住了他的衣领,满目猩红地质问着余暮寒:“你是妖孽对不对?你一定是妖孽,不然我为什么会因为你伤害我的师父呢?我师父对我那么好,我伤了她,我伤了她!”
“噗!”一口鲜血从楚遇晗嘴里喷出,正正好喷洒在了余暮寒脸上。
他整张脸蒙上了层血雾,呼吸间满是血腥味。
余暮寒脸色变了变:“楚师妹莫不是得了失心病,我是你师兄啊。”
楚遇晗摇摇头,十分笃定:“不不不,你就是妖孽!你会妖术,你在蛊惑我!”
楚遇晗在余暮寒这里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乖顺,可现在她不再乖顺,余暮寒也不再有耐心。
他将楚遇晗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寒着一张脸:“楚师妹,你弑师本是大逆不道,怎么怪到我身上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
楚遇晗连退数步,手掌不自觉地抬起。
娇小的掌心仿佛满是血痕,那并非冯银越的血,而是她刚刚在怪物手上死里逃生留下的伤痕,烫得吓人。
她心脏慢慢缩紧,痛苦地半跪了下去。
“师,师父……”楚遇晗是在地上爬向冯银越的,每多爬上一步,口中溢出的鲜血就会多上一点。
她亲手毁了她数百年的信仰。
钝痛感袭遍了全身,楚遇晗声声低喃:“妖孽,妖孽!”
—
秘境外,
“银越!”
盛清凝盯着光幕投映下来的画面,深感痛惜。
她和冯银越关系不如卫南漪跟她那般好,可也是感情颇深,也很明白冯银越有多在意这个徒弟。
那样的伤不足以要了冯银越的命,但足以将她一颗心破碎。
外面的看客早就被里面弑师的场面吓住了,就连说话都变得吞吐了起来。
他们碍于江蕊平那尊杀神坐在台上,冒犯的话实在是不敢说出口,唯有没有获取资格踏上祭祀台,怀恨在心的古云宗宗主宋谨大着胆子道:“这……临仙山的门风还真是令我等刮目相看,就连弑师都是一脉相承的。”
虽然他没有点名道姓,可所有人都跟着他倒吸一口凉气。
江蕊平的恶名早就是尽人皆知,修仙界一直盛传江蕊平弑师。
虽是没有证据,但当年巫良羽死得便是很蹊跷。
他不怕死,古云宗其他长老可不想被他连累死,他们赶忙抢着说话,打断了宋谨的暗讽。
“不对,我瞧着这楚姑娘的情绪看着非常不对劲,她刚刚刺冯长老的一瞬,我感觉她双眸空空,仿佛被谁控制了心神一样。”
“对对对,这个我们魔宗的人最熟了,那确确实实是心神被控制了的反应。”
“难道说真如楚姑娘所言,那余暮寒是妖孽?”
“我觉得很有可能,要不然怎么说得通那么多优秀的女子都倾心于他,帮他说情的事。”
“是啊,要是只有人修就算了,就连我们圣女大人都……要知道我们圣女大人可是有妻子的!”
一只小狐狸的惊呼声将在场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狐三白身上,狐三白一脸痛惜地捂住心口:“实不相瞒,确实是如此,我们圣女大人确实是有妻子的,她自幼就不亲近男狐,只喜女狐,还有美貌妻子相伴,按理说不该……”
他欲言又止,下面的人却早已会意。
“这余暮寒不会是邪魔转世吧。”
“有可能,不然楚遇晗也不会为了她弑师,据我所知她们师徒感情一直极好。”
“是啊,别说是临仙山了,就我这个轩明宗的人都早有耳闻,临仙山冯银越冯长老一脉极其宠溺弟子,师徒感情应当十分好才是。”
“……”
别说,那个小丫头想出的法子还真够绝。
照着余暮寒现在这样折腾下去,莫说是名声尽毁了,就是会被扣上个妖孽的帽子,被众人放火烧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楚遇晗也算是歪打正着坏了余暮寒的名声,就是可怜了冯银越受累至此。
弑师在修仙界可是大忌,纵然是在俗世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若是他们能人人都觉得是余暮寒蛊惑了楚遇晗,而非楚遇晗自愿而为,那……不失为件好事。
盛清凝计上心头,立刻捂住了心口,委屈可怜地喊了声:“师叔。”
江蕊平原是专心瞧着秘境里动静的,忽然被盛清凝喊了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盛嫦杞十分配合地露出了关怀:“盛宗主这是怎么了?脸色瞧着不大好看。”
盛嫦杞还真是个人精。
分明什么都不知情,但还能顺着她来。
就是……她这明晃晃的示好让盛清凝总觉得这女人有所图,有种怀中宝贝被觊觎的感觉。
盛清凝不喜欢这种感觉,只是戏还得继续。
她半耷拉着眸子,紧紧捂着心口,语气渐有迷茫:“经他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余暮寒在比试台上杀人的时候,我是想处罚他来着,可是话到了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竟是还帮着他说话……咳咳……”
盛清凝原本只是演的,可话说到动情之处,一口血恰到好处地喷了出来。
熟悉的痛感再次侵袭,这大概是命运对她污蔑余暮寒的惩处。
只是……但凡是疼不死她,她这个话都得说下去。
她还有那么多灵宝没有好好把玩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
盛清凝咳血,江蕊平也回过了神:“还行吗?”
“师叔。”
盛清凝虚弱地喊了声江蕊平,欲言又止。
她的虚弱九成都是装的,可只要有人信,那就十成都是真的。
狐三白忽然间惊呼一声:“诸位刚刚有没有留意到冯长老刺余暮寒的时候,她自己吐了血,跟盛宗主刚刚一模一样。”
经过狐三白有些刻意的提醒,众人纷纷回忆起来了刚刚所看到的一幕。
“好像的确如此,不止冯长老,刚刚那个楚姑娘骂他的时候也吐血了。”
“他该不会真是妖孽吧!”
“……”
“说到这个,我倒是记起来了,那白宗主和蘅苒长老也替余暮寒求过情,她们不会也是如此吧!”
不知是哪只妖喊了声,话头竟是周转到了白余和蘅苒身上。
蘅苒身边坐着邬绣,在人问话的时候,邬绣脸色倒是先白了几分。
蘅苒瞥了眼她,白色眼睫轻轻颤动,掩去了眼底的昏暗:“我和那个余暮寒并不熟悉。”
“噗!”
话音刚刚落下,蘅苒就如同复刻一般,吐出来一口血 。
她抬手从嘴角擦下一片血色,手臂上片片白羽开始浮现,胸口的疼痛逼迫着她的身体朝下歪了歪,邬绣往她边上坐了坐,让蘅苒歪下来的脑袋正好是靠上她肩头。
“不疼。”
缥缈如灵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台上的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盛清凝看着邬绣欲言又止,只是她很快就发现了邬绣是张了口,但她嘴里只有两个字“不疼”,这让盛清凝松了口气。
这种节骨眼上,要是沾了什么诅咒的力量可就糟糕极了。
蘅苒跟所有人的心态都不一样,没有害怕,也没有发愁。
她只是抬起了手,捂住了邬绣的嘴:“不许张口。”
还是熟悉不已的动作,邬绣应当乖乖闭嘴才是,只是这会儿她下意识朝后避了些,躲开了蘅苒的手,眸光微微沉下:“可是你很疼。”
记忆被唤醒。
不久前,为了哄她入眠的小乌鸦刚刚哑了嗓。
蘅苒再次捂住了邬绣的唇,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这是属于我的,不许给别人听。”
邬绣耳尖突然爆红,一声不敢再吭。
她似是觉得蘅苒捂得不够紧,整个脑袋朝前倾了倾,更加贴合了蘅苒的掌心。
蘅苒也跟着吐了血,那也就只剩下白余了。
在悯仙镜被施展开后,她们也就不需要再控制悯仙镜,只需要坐在这里充当着祭祀品让灵阵吸走灵力补给悯仙镜了,手也就空了出来。
白余这会儿手中多了个灵剑碎片,盯着灵剑碎片在走神。
盛清凝轻咳两声:“白宗主,你也说说。”
白余没什么好说的,她现在只想将余暮寒拎出来乱刀砍死。
沈素分明答应过她了,等着比试结束会将水璃给她好好观赏一番,可还没有下擂台那把剑就因余暮寒毁了。
这就罢了,那水泞还诚心来刺激她。
实在是孰不可忍!
盛清凝非让她说,她也只能说:“他毁了我看重的剑,我想杀了他。”
来了,肯定是要来了。
盛清凝暗自在心中盘算着,果不其然等来了白余吐血。
白余这一点都不弯弯绕绕又拎得清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性子,她真是喜欢极了。
她杀意正盛,自是也被处罚了。
就连白余都吐了血,这无疑是件可怕的事。
终于……她们从看热闹,变成了惊恐。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喝:“妖邪,一定是妖邪转世!”
越来越多附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忽然有人喊了声:“江长老,在座的人当属你修为最高,您可一定要护着我们啊!”
江蕊平眉骨轻抬:“你们难道想让我杀了他?”
若真是妖邪降世,那便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每个人的事。
他们都是求仙问道的人,本就在追求长生,自是惜命极了。
原本是碍于余暮寒临仙山弟子身份不敢提的,可台上的盛清凝脸色越来越差,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给了他们发挥的机会。
“江长老,你也不忍心盛宗主因为余暮寒香消玉殒吧,依着我说,余暮寒既是妖邪,那就该死!”
“江长老,不用你动手,你别护着他就好,我们来动手!”
“就是就是,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杀不死个妖邪了吗?”
“……”
很好,事情都按照她们计划的那般在发展了。
真是不枉她在心中一刻不停地谩骂余暮寒达成的吐血次数。
盛清凝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服下两颗补元丹,这才脸色好看点。
命运的惩罚还真是没让她失望,就是……命运知不知余暮寒快被他们害成人人喊打的妖邪了。
忽的,悯仙镜上的画面黑了。
怎么回事?
盛清凝暗叫一声不好,江蕊平倒是从容不迫地重新结了个印,悯仙镜上再次出现了画面,只是这次画面上的不再是余暮寒他们,而是江谙。
江谙左手中正是那块被捏碎,而右手提着的长剑已经刺穿了竺仙儿的心脏。
看到竺仙儿受伤,皈苍从祭祀台上站了起来,双目欲裂,痛心疾首:“仙儿!”
余暮寒纵然是天命之子,可他修炼时日不长,他的影响力可不能跟江谙相提并论,在看到皈苍刺穿竺仙儿心脏的瞬间,他们不少人先想到的不是江谙是何等可恶,而是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莫非是竺仙儿又违背规则了?”
“不是没有可能的,她刚刚就因为余暮寒做过一件蠢事了。”
“……”
皈苍向来是只沉稳镇定的老山羊,可现在竺仙儿受伤,还要被这些人指责,他失了控:“胡说八道!我仙儿绝不是那种妖!”
狐三白拽了他一把,硬是将他扯了下去:“冷静!”
盛清凝理解皈苍的愤怒,可现在不是跟他们生气的时候。
等等,再等等。
待会儿这些为江谙说话的人都会后悔的!
—
“竺姑娘!”
卫南漪她们原本都是在偷偷围着冯银越的,可没想到另一边的江谙竟是偷偷朝着竺仙儿出了手。
她们还是有些高估了江谙的人品。
“夫人放心,竺仙儿不会有事的。”
沈素拽住了想要帮竺仙儿的卫南漪,另一只手拿出来了属于她的分镜挂在了心口的位置,通过印记联系上了江蕊平。
这样精彩的画面,自然不能错过。
现在外面悯仙镜的画面该换成她这面分镜的了。
倒不是沈素心狠,只是她们现在都最好不露面,尤其是卫南漪。
竺仙儿是妖,依着妖物的恢复能力。
那样的伤不足以要了她的命。
只是外面的皈苍怕是要心疼极了,沈素递给了阿绫一瓶凝补丹:“阿绫,你去!”
她和卫南漪带着她们进来的,当然不能让她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阿绫刚刚就带着曾瑜出现过了,现在由她们两人露面是最合适的,也是最能让江谙他们放松警惕的。
“好,阿绫就去!”
阿绫有点心惊,她还是第一次站在离江谙这么近的地方。
那个人是将她无所不能的师父推入绝境的人。
她有点害怕,不过也有兴奋。
受卫南漪恩惠这么久,终于是能为帮她报仇出一分力了。
她跟楚遇晗不同,她的勇气来源于身边每个人。
阿绫冲了出去。
江谙在看到了慕灵的瞬间就倍感不妙了,所以他没有跟慕灵纠缠,而是装作不认识慕灵,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竺仙儿。
正好竺仙儿被灵阵困住,他一击就毁了分镜也伤了守镜人。
他抽出了长剑,竺仙儿的身体便失了重,朝着地上坠落。
阿绫速度更快了些,在竺仙儿落地的瞬间接住了她:“竺姑娘。”
“我没事。”
竺仙儿有个逃命的好本事,只是现在没了用的机会。
阿绫刚刚接着竺仙儿,余暮寒就飞奔了过来:“仙儿!”
竺仙儿只觉得胃里翻涌难受,一股股暗红色的血液从口中涌了出来,她拽住阿绫胸口的衣料:“阿绫姑娘,我不想……”
她话都没有说完呢,口中鲜血涌得更厉害了,硬是堵住了她不想余暮寒靠近的话。
好在阿绫看懂了她的意思,立刻抱着竺仙儿在壁落黄沙谷逃窜了起来。
这余暮寒也是有意思极了。
江谙伤了竺仙儿,他半句都没有质问江谙,倒是想在竺仙儿这里落个好。
“江师兄,你这是作何?”
霍馨还是很崇拜江谙的,她不可置信地绕开分镜到了江谙跟前。
她还没有找到答案,胸口突然也被一柄长剑刺穿。
下一刻,她那面分镜也碎了。
霍馨不可置信地盯着江谙,可江谙只是将插进她胸口的剑抽了出来:“师妹,你拿了师兄那么多灵宝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她要死了。
死在最敬重的师兄手上。
霍馨猛地想起来了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江谙,一字一句道:“难道小绪所言是真的?”
江绪早年间就指认过江谙的为人,说他是个伪君子真小人,甚至做出了杀妻灭女的事,可她们无人相信,而今倒是得到了验证……
江谙没有理会她,而是冷眼瞧着她朝下坠落。
霍馨明白了。
江绪那个孩子说得是真的,怪只怪她自己有眼无珠。
若是她还能活着……真可惜,没有如果了。
身体坠落得太快,生命力消失得也很快,霍馨以为自己快死了,可下一刻她的身体就被接住了,接住她的人是那个叫曾瑜的小姑娘,小姑娘也没有跟她多说话,只是将两颗丹药喂给了她。
丹药刚刚入口,霍馨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丹药品阶太高了。
这世上能够炼制出近乎满品阶的高阶丹药的人,霍馨只知道江蕊平一人。
看来,她不会死了。
—
江谙这会儿已经顾不上霍馨她们到底死没死了。
他咬着牙,扔出来了十二面令旗。
令旗落在了不同的方位,竟是在瞬间形成了片竹林,围困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这是竹水十二镇旗,施展开好似个小型灵阵,威力比江蕊平的十二鸣凤旗更盛,只可惜现在大家修为都被压制了,他用不出竹水十二镇旗的全部力量,不过困住这些人,消减她们的力量也是绰绰有余。
纵然是刚刚没杀死,可她们即将知道一段足够江谙杀死她们的过往。
“江谙!”
凝实的灵体还在纠缠他,江谙避开了慕灵,在瞬间凝聚起来了身上所有的力量,感知朝着竹阵探去。
嗯?没人?
刚刚难道真是阿绫和曾瑜帮着他们围攻了怪物?
江谙有些失神,还是不太相信两个小姑娘能有这样的本事。
不过无论是什么人,一并杀了也就是了。
他沉着眸子,刚想再探查一番,一双手忽然落在了他的后背。
他身体猛地朝前一倾,避开了那双手。
江谙转过身,看清了慕灵,也看清了她眼尾的红痣。
一些美好的记忆终于是缠上了心头,江谙低笑一声:“慕灵。”
江谙收起了沾血的长剑,没有再装作跟慕灵不熟。
慕灵瞧着他,嗤笑一声:“你怎么不装了?”
当然是因为悯仙镜分镜都已经被毁了。
江谙心中这样想,嘴上可不会这样说,他虚伪惯了,最为擅长的就是跟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无论真心与否,都是人爱听的话。
这会儿嘴里竟是蹦出来些甜言蜜语:“阿灵,你去哪了,我好想你。”
慕灵有瞬间的恍惚,只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她在这片竹林中感受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那是她神器的味道。
慕灵怔了怔:“江谙,你做什么?”
“感觉到了啊。”江谙低语一声,唇边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可那口中钻出来的声音低哑又黏稠,压得耳膜十分难受:“这竹水十二镇旗就是我用你的神器改的,你瞧这威力是不是很不错?”
哪怕是还没有被灵阵攻击,慕灵也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着的恐怖气息。
的确,更强了。
只是……器灵不见了。
神器都有灵,她的神器也是有的,可现在她感受不到器灵的气息了。
当日还是器灵被她唤醒了意识,她的残魂才得以逃脱,器灵不仅是她最珍贵的朋友,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会儿没有看众,江谙露出了近乎恶劣的笑容:“当然是一同炼化了。”
一同炼化了?
慕灵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怕是在无缘见到她的器灵了。
她看错了江谙,连累她的灵跟着她一同遭难。
痛苦的记忆蚕食了仅存的美好,她彻彻底底站在了沈素她们一边,她还是痛恨卫南漪,只是她更想江谙死,当然她现在不具备杀死江谙的能力,唯一能做的竟是顺着沈素她们的计划跟江谙对峙。
真该死,她居然要帮仇敌。
可江蕊平她们有杀死江谙的能力……
江谙看着她阴晴不定的一张脸,笑容更肆意了些:“谁叫她不听话的,你也不听话。”
恶劣毒辣,这才是江谙。
慕灵灵魂朝上浮了些:“你为何不好奇,我怎么还活着?”
“阿灵,你糊涂了,你已经死了啊。”江谙的语调很温柔,甚至带着些宠溺,可说出的话又刺耳难听:“一缕魂魄,不成大器。”
这才是江谙愿意跟慕灵浪费口舌的原因。
对他有威胁的人,他一早就动手了,比如霍馨,比如竺仙儿。
因为慕灵没有威胁,这才拥有了跟他对峙的权利。
慕灵望着自己的灵魂,双眸渐渐变成了金色的竖瞳,她凝视着江谙:“江谙,你杀我害我,吞噬我妖丹,炼化我魂魄,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就没有后悔过?我陪了你那么久,我爱了你那么久,我难道还比不过卫南漪吗?”
她提到了卫南漪,江谙的脸色出现了瞬息的变化。
只是很快就恢复了平常,他轻声笑着:“阿绫,你在说什么胡说,杀你的是卫南漪啊,我这么爱你又怎么会舍得伤你呢,在你死后我可是找了你许久,还谋划了许多年为你报仇呢,你难道感受不到我的真情吗?”
慕灵记得江谙从前也是这样说的。
他说:“阿灵我会给你报仇的,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我那么爱你,一定会杀了卫南漪给你报仇的。”
可那时候的她分明没有死,她分明是能活的,可最后的生机是被江谙亲手掐断的。
他真的很可怕。
分明她们之间早已撕破了脸,可他现在还能冠冕堂皇地跟她说这样的话。
慕灵连退数步,她撕心裂肺地喊叫着:“不,是你,是你杀了我!你扒了我的皮,囚禁了我的魂魄,你想要将我炼制成神器的器灵,江谙你分明说过你爱我的,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别忘了你觉得江蕊平和沈吟雪不公的时候,是谁陪着你!”
江谙看到了不断退后的慕灵,他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扯住了慕灵的手,情真意切:“阿灵,我很想你。”
他箍紧了慕灵,指尖落在她的手腕处,他说:“阿灵回来吧,我的竹水十二镇旗还缺个听话的器灵,你来做我的器灵好不好,这样我们一生一世都不会分开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有这样好的耐心,原来还在打慕灵这不死不灭的灵魂的主意。
慕灵一脚踩在了江谙的脚背,可江谙依旧不动声色,甚至都没有因为疼痛松开她。
他只是重复了一遍:“阿灵,我想你了。”
他的嘴总是这样的,虚伪又温暖。
慕灵厌恨涌上了心头,她哑着声音道:“好啊,不过我要卫南漪的命!”
“阿灵,我替你报仇了啊。”江谙终于是松开了慕灵,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卫南漪早就是生不如死了!”
慕灵当然知道卫南漪现在的情况,而且比江谙更为清楚。
只是依旧露出了些讥笑:“我不信。”
“阿灵,你该明白我的,我是不会骗你。”他字字句句都饱含真情,如果不是在他手中吃过亏了,慕灵大概是会信他的。
江谙想起来了什么,笑容慢慢狰狞了起来:“阿灵,四十年前我就替你报仇了。”
“我毁了她的灵根,毁了她的灵骨,亲自动手将她的骨头一根根敲断,然后等着她慢慢长回去,再敲断……我还给她喝妖血,吃妖肉,将上百只妖魂注入了她的身体,她是没死,可她现在的身体人不人,妖不妖,再也没有办法变成人形,只能化身成最卑贱的牲畜在人间苟存,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就算想申冤也无处可去,你瞧……这样的她是不是比死了还痛苦!”
他是怨恨卫南漪极了。
嫉妒早已使他疯狂,回味起来对卫南漪做过的一切,心中痛快极了,竟是连虚伪的外壳都披不住了,神情越来越癫狂,也越来越兴奋:“你想想看,临仙山曾经的第一神女,如今只能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像只兔子在野兽口中四处逃窜……哈哈哈,你想想看,这是不是比杀了她更痛快些!”
“阿灵,你瞧我多爱你啊!”
他忽然用力拥住了慕灵,定魂的咒印从掌心溢出,还没有定住慕灵的魂,一道光刃就飞了过来,划伤了江谙的手。
江谙抱着慕灵的手一松,慕灵趁机一脚踢在了江谙小腿上,逃开了江谙。
“江谙,你就是十足的伪君子!你残害妻子,谋杀情人,可耻可恨!”
江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受伤的手搭上了唇,嘲讽地勾起了唇:“你明知我有妻,还跟着我,不同样可恨。”
他不再留情,竹水十二镇旗开始动了起来。
慕灵还没有来得及出手,身体就被扯入了林中。
江谙这才转过头,看向了刚刚扔出光刃的楚遇晗。
楚遇晗当然没胆子跟他动手,指挥她的是半靠着她的冯银越。
冯银越……一点也不意外呢,毕竟她跟卫南漪关系一直很好。
江谙揉了揉受伤的手背,笑盈盈地瞧着双眸泛红的冯银越:“银越,师兄平日里待你那么好,你就这么对师兄的啊?”
“咳咳!”
冯银越的情况很差,她不止受了伤,还一直在吐血。
她说不出来话,倒是那被曾瑜接住,退到一边调养的霍馨张了口:“江谙,你残害大师姐,我临仙山容不下你!江师叔也不会放过你的!”
“好好好,你们都向着她。”江谙摸了摸下颚,戏谑地瞧着两人:“只可惜临仙山的人都不会知道我做过什么,而你们也将死在这,至于江师叔……她还能活几日呢!”
他忽然从戒指中取出来了一根黑色的长锁链,锁链在他手中发出声响,江谙紧紧拽着锁链,耀武扬威地拿在手中晃动:“你们瞧,这是什么?”
见了锁链,霍馨脸色变得很差:“江师叔的幽冥链!”
江谙不太赞同地摇摇头,面上的笑容越发可恶:“不,这是魔宗的幽冥链,而现在是我的。”
他一点也不含糊,手中的长锁链立刻砸向了霍馨,锁链还没有碰到霍馨就被一双冒着寒霜的手拦了下来,正是阿绫。
阿绫脸上已经被朵朵雪莲侵占,原本的胆怯一扫而空。
朵朵雪莲的遮掩下,可依旧能够看见她眼中的笑意,亦或者说一种莫名其妙的亢奋。
她的手将锁链抓得很牢,冰霜一点点覆盖了锁链,过于极致的力量让江谙蹙了蹙眉心:“慕寒,还不将你的珠子拿回来!”
“是,师父!”
余暮寒跟江谙还真是同仇敌忾的师徒,现在江谙的行为逐渐失控,他还是站在了江谙那一边。
正好,他早就想拿回他的冰破珠了。
还没等余暮寒靠过来,阿绫就轻轻摇了摇头:“你们都没长眼睛吗?这可不是璃破珠的力量。”
江谙拽了拽锁链,锁链还是几乎被封在了阿绫掌心,她身上的确是没有珠子的痕迹,江谙到底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忽然反应了过来,眸光微微变化:“你是九杀断灵根?你的力量是控冰?”
阿绫扬起了头,颇为骄傲地点了点。
在遇见江蕊平以后,她早已不再因为身份而自卑。
见她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江谙一时摸不清阿绫的底气从何而来。
“你难道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就算我不杀你,你身边的人可也会杀你的,九杀断灵根可是无人能容得下的命格!”
阿绫轻轻扫了扫霍馨,霍馨连忙摇头:“你今日救我,我来日必定不会伤你。”
“你想杀阿绫,阿绫也不会跟你计较的。”阿绫很是大方地宽恕着根本还没有升起的杀意,她尚带着稚气的脸庞扬着灿烂的笑容:“你们想杀阿绫,那得问问阿绫师父同不同意呀?就算师父同意了,阿绫的师娘也不会同意的!她们可疼阿绫了,才不会让你们杀阿绫呢,你们……嗯,你们都又打不过她们,所以阿绫是不会跟你们计较的!”
江谙怪异地紧蹙眉心,倒是霍馨顺着她问了声:“你师父师娘是谁?”
阿绫神情多了些小骄傲,语气中多了炫耀的意味:“临仙山神女和雁碧山首领啊!”
第149章 物归
“霍馨师妹!”
盛清凝惊呼一声, 眸光因为画面中霍馨被江谙刺穿心脏而出现了短暂的愤恨。
抛开卫南漪,她平日里跟霍馨关系最好。
霍馨人是不太精明的,也不太懂她那些弯弯绕绕, 所以盛清凝常能从她那诓骗来些好宝贝。
她没理由不喜霍馨。
在霍馨靠近江谙的时候, 盛清凝就倍感不妙,果不其然看到了江谙伤霍馨。
江谙只顾着解决掉霍馨和竺仙儿手中的分镜, 浑然不知暗处的沈素已经取出了另外一面分镜, 将他毁分镜还残害师妹的恶行都暴露了出来, 虽然是让大家将江谙看得更为透彻了些,可到底是苦了霍馨。
盛清凝心中清楚, 现在躲在暗处的卫南漪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霍馨去死的, 但被那样一柄长剑刺穿心脏的痛苦, 盛清凝还是替霍馨感到委屈。
看到这里众人已经看出了不太对劲, 就连刚刚帮着江谙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盛嫦杞很是意外。
她和江谙同为四大宗大长老,自是没少打交道的。
这些年江谙给她的印象都是温文有礼, 侠肝义胆,他心中有正义, 待人又温和, 实力还强,若不是卫南漪的道侣,还不知要引得多少女修争抢,可现在一贯宽以待人的江谙居然是刺穿了他师妹的心脏。
既是同宗,还共处上千年,他如何能这样狠得下心肠?
盛嫦杞多瞧了眼盛清凝。
盛清凝看着并不意外江谙的行为, 只是在痛惜霍馨受伤。
别说是盛清凝了, 就连江蕊平也没露出震惊。
她向来是很擅长观察人的,看见她们两人的反应, 盛嫦杞明白过来了什么。
亲眼看见天下第一宗大长老的恶行,在场的无论是妖还是人一时间都有些静默,谁都不知道说出哪句话了会得罪江蕊平。
盛嫦杞轻笑一声,大着胆子道:“盛宗主,实在是没想到你师兄竟是这等下作的人,居然是暗算同门师妹,实在是可耻可恨。”
经盛嫦杞点醒,盛清凝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有正事要做。
一早就说好了的,等着江谙暴露伪善,她得最先开口说上江谙的不是,狐三白他们才好附和,不然妖修太过于在意人修的事也惹人猜忌。
盛嫦杞这番话来得正是时候。
盛清凝假模假样地摸了摸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满脸痛惜:“我也没想到江谙师兄会冲霍馨师妹动手,霍馨师妹平日里就很信任他,这会儿也是毫无防备才遭了毒手,唉!江师兄他实在是令我很失望,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毁悯仙镜分镜,还要伤害同门师妹。”
随着盛清凝开口,在座的胆子都大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很是热闹。
可还没等他们讨论个结果,那画面就暴露出来了真正的原因。
“阿灵,你去哪了,我好想你。”
江谙虚假的思念点燃了秘境外所有人的好奇心,也让议论的声音达到了巅峰。
临仙山的名声本就很响,卫南漪更是被称为修仙界的神女,还有江谙数千来的名声积攒,他是卫南漪道侣的事,本就是整个修仙界尽人皆知的事。
哪怕是魔宗妖修也是知晓此事的,可现在他居然是对着一个完全陌生,却美艳非凡的蛇女诉说心中情愫,怎能让人不吃惊。
“我是不是听错了,江谙长老居然在冲着个蛇女示爱,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可是南漪神女的道侣!他这样行径至南漪神女于何地!”
“南漪神女当年风姿绰约,天下无人能比,不知是多少道友梦寐以求的道侣,江谙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辜负南漪神女!可耻可恨!”
“你也说了是当年了,卫南漪消失四十年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难道还要人替她守节一生不成?”
“话虽如此,可短短四十年他便另寻他欢,是否……”
“就是就是,若是换成我,莫说是给南漪神女守节百年,就算是千年万年,我也是愿意的!”
“不对不对,你们快瞧,其中还另有隐情!”
“……”
画面逐渐变化,众人耳边都回荡着慕灵那声悲戚的质问。
“江谙,你杀我害我,吞噬我妖丹,炼化我魂魄,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就没有后悔过?我陪了你那么久,我爱了你那么久,我难道还比不过卫南漪吗?”
祭祀台上的狐三白唏嘘一声:“盛宗主,我这听着可是不太对劲啊,这女子似乎是已死之人,似乎……卫南漪还在时,她们俩就好上了,而且还是江谙亲手杀了她,该不会是怕卫南漪发现,杀妖灭口了吧!”
狐三白故意将众人的猜想往这上面引,盛清凝当即冷哼一声:“没想到师兄竟是早早地背叛了大师姐!”
他们两人钉死了江谙背叛卫南漪的事实,众人也就跟着热闹了起来。
“没想到江谙竟是如此奸恶之人,我这听着还是他引诱了那只小蛇女,玩腻了就将人杀了,实在是可恶!”
“就是不知道南漪神女知不知情,该不会这些年都被蒙在鼓里吧!”
“吞噬妖丹,炼化魂魄,还强占人神器,亏得我以前还觉得他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
“不,其中必定是有些误会,江长老平日里待我们都极好,无论是丹药,还是灵宝都从不吝啬,又岂会是这样穷凶极恶之徒!”
“是啊,那女子是蛇妖,天底下就属妖最会骗人了,她是骗我们的也未不可知。”
“你说什么?我们妖怎么就会骗人了?”
“……”
他们既然将话引到了妖擅谎话上,自是引起了妖族的不满,场面竟是开始失控,竟是再听不到对江谙的指责。
喋喋不休的争吵实在是刺耳。
盛清凝朝着人群中瞥了眼,暗自将事到如今还在替江谙说话的临仙山弟子记了下来,她决定剥夺这些弟子入内门的资格。
沈吟雪向来教导她要公正。
可现在她是宗主,她说了算。
她不好张口,自是示意狐三白说话,狐三白敲了敲狐狸脑袋,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高呼一声:“诸位道友,我忽然想起来一事,临仙山的卫南漪不是失踪了吗?该不会也是这位江谙江长老杀的吧!”
狐三白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安静了下来,都思考起来狐三白的话。
诡异的安静让秘境里的声音更为响亮了些,众人也听得更清楚了些。
“阿灵,我替你报仇了啊,卫南漪她早就生不如死了!”
“江谙说什么!”
饶是被孤立的古云宗宗主宋谨都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迟迟无法接受江谙的话。
那可是响当当的卫南漪啊!
若是江蕊平是恶名在外,那卫南漪就是好名远扬。
谁不知临仙山上一任大师姐卫南漪是修仙界唯一的神女,貌美倾城还心地善良,实力也是一等一的强悍。
不过她没有像江蕊平那样仗着修为欺凌弱小,反而帮扶每个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弱者。
虽然这样的行为在有些心底邪恶的修士眼中是过于愚蠢的,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卫南漪是个近乎完美的人,甚至说是从期盼中飘落下来的人。
谁落入绝境的时候,没有渴望过被拯救呢?
卫南漪就是这样真实存在的施舍者,她心中没有门第差别,更没有宗门之分,只要是她遇上了,哪怕是别宗门的人,她也会搭救。
哪怕是妖物得罪了她,只要没有伤害她身边的人,总能得到宽恕。
不一定所有人都见过卫南漪,但大都听到过关于卫南漪的传闻。
那是个好到没有缺点的人。
江谙的名声也很好,不过那是曾经了。
寂静,几乎能够听到树叶飘落的静。
秘境里的江谙却无知无觉,他还在跟慕灵诉说他对卫南漪做过的一切。
“我毁了她的灵根,毁了她的灵骨,亲自动手将她的骨头一根根敲断,然后等着她慢慢长回去,再敲断……我还给她喝妖血,吃妖肉,将上百只妖魂注入了她的身体,她是没死,可她现在的身体人不人,妖不妖,再也没有办法变成人形,只能化身成最卑贱的牲畜在人间苟存,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就算想申冤也无处可去,你瞧……这样的她是不是比死了还痛苦!”
你瞧,你瞧。
大概是江谙诉说这段往事,感情太过于真切了。
这一刻她们仿佛都瞧见了,瞧见了卫南漪经受过的一切。
盛清凝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卫南漪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跟卫南漪再重逢的时候,卫南漪身边已经有了沈素,不仅灵根恢复了,就连修为都更上一层楼了,看着一切都很好。
卫南漪并不是会倾诉痛苦的人,盛清凝对江谙伤害卫南漪的了解还来源于当年在拜师仪式上,江绪的声声悲泣,那时她只当是小孩子闹脾气,见了卫南漪才知是真的,可也仅限于知道江谙害了她,怎样害得她倒是不知。
这恐怕是江绪都不知道的事。
骨头被根根敲断,在生长出来以后继续被敲断。
卫南漪被江谙幽禁了十年,也就是过了十年这样的日子。
原来她的大师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过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可怜。
盛清凝是接受了沈素的,因为知道沈素带着卫南漪一路走过来也很不容易,可她有时候也会去想些有的没的,比如要是让卫南漪重新选,那卫南漪会不会及时止损,在当年的时候就接受她的建议,选她,不选江谙。
倒不是沈素不好,只是卫南漪太好,衬得沈素差了些。
年纪也太小了些,心性也不知道稳定没有,脑子看着是挺聪明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永远用对地方。
沈逸文的后人跟卫南漪谁更重要,盛清凝想都不用想就能告诉所有人答案。
爱情对于卫南漪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可现在盛清凝觉得如果给卫南漪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选江谙,因为江谙能够让她遇见沈素。
据江蕊平说,她那日在落月城遇到沈素和卫南漪的时候,沈素才刚刚能够凝气,而卫南漪是只断了腿的兔子。鲜著副
盛清凝无法想象一个凝气期的孩子究竟要经历些什么才能在短短二十年间带着卫南漪重回巅峰,但她无疑是为卫南漪付出了许多的,卫南漪喜欢她,甚至依恋她,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清凝,你哭什么?”
江蕊平问话的声音打断了盛清凝的思绪,她呆愣愣地抬起手,指腹刚刚碰到眼角就感受到了一片濡湿。
没有情根的人也会因情而落泪吗?
盛清凝苦笑一声:“师叔,我只是觉得大师姐太可怜了。”
江蕊平收回了落在盛清凝身上的眸光,重新转过头去看悯仙镜:“清凝,南漪不需要你可怜。”
她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哭。
她的师姐一直都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也是个十分独立的人,也只有在浑身傲骨都被敲碎以后,才会去那样卑微地去爱个孩子吧。
她见过的,见过卫南漪为了沈素违背她从前做人的原则。
好在沈素不是什么太坏的人,不然才是刚出狼窝,又进狐坑。
“没想到江绪师妹居然说得是真的,江谙长老真的迫害了南漪神女,这……这……江谙长老究竟为何会这样做,南漪神女那样好的人。”
“还不明白吗?江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残害道侣,迫害女儿,杀死情人,我看天底下不会再有比他更狠毒的人了!”
“江谙最可恶的地方就是让我们误会江绪是个疯子,我看他才是个疯子,杀人成性的疯子!”
“是啊是啊,他将陪他那么久的蛇女都扒皮吃肉了,还将人神器据为己有,我看南漪神女当年的那些灵宝指不定都在他身上呢!”
“这样一来,我现在怀疑江长老的储物戒指也是被江谙那个小人偷了去!”
“有可能,江谙就是个奸诈小人,不仅骗了南漪神女,也骗了我们,他真该死!”
“没错,江谙就该去死!”
“……”
一声叠过一声的江谙去死让盛清凝回过了神。
她知道那个小姑娘给她师姐谋划的一切都达成了,她真的用自己的办法替卫南漪报了仇,在卫南漪根本没有露面的情况下,让江谙成为了只散发着恶臭味的阴沟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在每个人都高喊着江谙去死的时候,悯仙镜里的画面倒是因为一个孩子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阿绫和江谙的对话,她们可也听得清清楚楚。
盛清凝暗叫一声不好,果不其然盛嫦杞笑盈盈地点了她和狐三白:“盛宗主,狐长老,那个孩子说她师父师娘是临仙山神女和雁碧山首领呢?”
神女?
临仙山自来能称得上神女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失踪四十年之久的卫南漪。
至于雁碧山的首领,先不提她是个什么人,单单是雁碧山首领这五个字便有了足够的分量。
临仙山是天下第一人宗,那雁碧山就是天下第一妖门,但从名号来看竟是般配的,只是一人一妖实在是有违常理,更何况卫南漪还正在风口浪尖上,人群里,面面相觑,迟迟没个声音响起。
倒是宋谨又按捺不住了,他沉吟道:“我记得那雁碧山首领似乎是个女子。”
他和沈素打过交道,还经受过沈素的胁迫,自是难以忘怀。
旁人还没有吭声,江蕊平就先扫了眼他:“女子又如何,男子又如何,究竟是谁定下了规矩,女子必须嫁给男子,双修必定要合阴阳之道?两个女子不也很好。”
她说好了,宋谨哪敢说不好。
江蕊平分明没有用带着杀意的眼眸瞧宋谨,可宋谨还是被吓得胆战心惊。
他心中不服,嘴上不敢再硬。
人群又喧嚣热闹了起来,唯独是没有反驳江蕊平的声音,甚至还有些讨好的声音。
“我瞧着两个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南漪神女毕竟是人修,怎可跟妖修在一起?”
“你们别忘了南漪神女如今也是妖不妖,人不人的怪物了,真要算起来,倒也相配。”
“都怪江谙,要不是他,南漪神女如何会变成这样!”
“这样算来,卫南漪是不是也背叛了江谙?”
“怎么能这样算,南漪神女被他迫害了四十年了,可以说是在四十年前就死过一次了,死而复生可不就该重新觅良缘么。”
“道友说得很对,就是可惜了,这南漪神女怎么不多瞧瞧我,我觉得我也不错。”
“臭男人滚开,南漪神女现在喜欢女子的话,应当先考虑考虑我才是,我自认也美貌不俗,性情也不差。”
“姜道友,你刚刚可还说着那沈姑娘好,让沈姑娘考虑你来着呢?”
“沈姑娘也好,谁肯考虑我,我就跟着谁哈哈哈哈!”
她不过是说笑的话,倒是有人当了真。
看着秘境里画面,面色大变:“姜道友,你快别笑了,那沈道友的道侣就是卫仙子!”
……
趁着江谙注意力被阿绫吸引过去的时候,沈素和卫南漪在狐柔的庇护下,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冯银越身边。
在黑雾笼罩住冯银越和楚遇晗以后,她们也从江谙眼前消失了。
冯银越伤得实在是不轻,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力量的笼罩,可她无力挣脱。
而楚遇晗像是陷入了某种怪圈里,她半抱着冯银越,口中只能听到声声不停的:“师父,师父对不起!”
她感知不到危险,只能感受到愧疚。
冯银越刚想提醒楚遇晗小心,忽然两个人影在她边上蹲了下来。
下一瞬,上好的凝补丹被塞到了口中。
“冯长老,你还好吗?”
说话的人生得娇弱如柳,面容尚带着些稚气。
冯银越认得她,她是沈素。
沈逸文的后人,卫南漪的前任道侣。
之所以说是前任,无非是她刚刚在秘境外的时候亲眼瞧见了沈素拽着个年轻姑娘,声声唤着夫人。
她没有当即点出来了,那是不想辱没了卫南漪的名声。
可现在沈素居然到了她跟前,她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冯银越知道沈素是来搭救她的,可目光瞥到了沈素身边那圆乎乎的小姑娘,好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涌上了心头,只是现在不是针对江谙和余暮寒师徒了,而是针对沈素。
“负心人!”
她怒呵一声,十分倔强地在楚遇晗的搀扶下起了身,踉踉跄跄地就要远离沈素和‘金茹’。
冯银越现在是没本事替卫南漪打抱不平了,可她也不要接受沈素的好意,这在她看来是对卫南漪的背叛。
道侣会背叛卫南漪,师妹可不会。
她暗自捉摸着,一步一晃地朝外走。
狐柔目瞪口呆,她僵直着身子,不知所措地看看沈素,又看看卫南漪:“沈道友,你……你跟这位冯长老还好过?卫仙子知不知道此事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素原是气狠了的,早在江谙说出他当年如何对待卫南漪的时候,她就想冲过去将江谙千刀万剐了。
只是卫南漪不生气。
卫南漪眼里只有她两个师妹,还有竺仙儿。
尤其是冯银越。
她是被卫南漪拽过来冯银越这边的,只是没想到冯银越张口就是骂她的话。
她跟冯银越?怎么可能?
卫南漪也觉得怪,只是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们三是眼睁睁看着身残志坚的冯银越半强迫着楚遇晗扶着她离开了这里,走出了黑雾,显露了身形的。
在冯银越走出黑雾以后,沈素倒是有些反应过来了。
她指了指卫南漪的脸,卫南漪也反应了过来,唯独是狐柔没有反应过来。
沈素和卫南漪追着冯银越走,只有狐柔还呆愣在原地。
她不懂,黑雾也就没动,沈素和卫南漪也渐渐走出了黑雾,不再拥有藏匿的手段。
狐柔还是没有明白冯银越的话,只是她看见沈素和卫南漪离开了黑雾,瞥了眼还被沈素挂在胸前的分镜。
在离开黑雾的庇护以后,那块分镜未免太明显了些。
狐柔将自己的分镜拿了出来,将分镜挂在了脑袋上,立刻联系上了江蕊平,等着她的分镜亮起来,这才觉得安心不少。
既然是要将江谙和余暮寒的恶行公之于众,那还是偷偷地更能出效果。
沈素大概是忘了。
狐柔暗自琢磨的功夫,沈素和卫南漪已经走到了冯银越跟前,追上了冯银越。
冯银越走得没有她们快,可被追上来了,还是没给她们好脸色。
沈素笑容透着苦涩:“冯长老,我不是负心人。”
冯银越只相信她亲眼所见,她盯着沈素的脸,只觉得年轻果然是不行,心性不定,心中情也千变万化,昨日还说爱卫南漪,今日所爱就成了‘金茹’,实在是叫人憋火。
这‘金茹’分明处处都比不过她师姐,也不知沈素是不是瞎了眼。
她横了眼沈素:“我那日还觉得你是个好的,起码是比江谙好的,不会伤害大师姐,可你今日居然跟个小姑娘背叛大师姐,我看你跟……”
冯银越是越说越气,话还没有说完整,人就因急火攻心又开始吐血了。
见冯银越还在吐血,沈素瞥了眼余暮寒的方向。
余暮寒此刻面色如常,完全没有要吐血的迹象。
她灵眼施展,定睛瞧着余暮寒,很快就在余暮寒身上看到了那十二颗珠子。
不同于先前,现在十二颗珠子除了其中一颗明亮璀璨,其余的珠子都失去了原本夺目的光泽,只是奇怪的是那些珠子上多了些淡金色的粉末,粉末的出现遮掩了珠子的黯淡。
这是什么?
难道余暮寒光环升级了?
沈素的灵眼所看到的东西是灵体,这金粉当然不可能是余暮寒自己涂的,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天道。
沈素收回了灵眼,不太确定地望了望天……他们竟是用这样的手段掩盖了余暮寒灵根逐渐残缺的事,那这样下去,她到底要如何才能杀了余暮寒呢?若是人人都觉得余暮寒该死了,他还是死不了又该如何?
沈素眼眸微眯,耳边突然传来了阿绫的声音:“你们没听清吗?我师父师娘是临仙山神女和雁碧山首领啊!”
阿绫怎么能这么说?
她好容易将卫南漪藏住了,在不需要露面的情况下就将江谙推入了深渊,可现在阿绫居然说出了卫南漪和沈素的关系,那卫南漪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事,岂不是要暴露了。
不够纯粹的弱者,达不到沈素想要的效果。
沈素回过神,刚想喊住阿绫,身边的卫南漪已经拦住了她:“小素,你别怪阿绫,是我让阿绫这样说的。”?
沈素以为这是卫南漪帮阿绫推脱的话,可她很快就发现卫南漪很是认真,让她不得不去相信这番话真的是卫南漪让阿绫这样说的。
她经历过短暂的迷茫后,很快就相信了卫南漪,她问:“夫人,为何要这样做?”
“小素,我不需要靠着别人的怜悯复仇,其实让大家都明白江谙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已经很好。”卫南漪顿了顿,又说:“我想让别人知道小素现在才是我的道侣。”
卫南漪说完,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她太知道沈素了。
沈素想要她彻底跟此事无关,最好是手上连江谙的血都不要沾上。
一切的一切都由沈素来办。
卫南漪阻拦过别人破坏沈素的计划,可现在是她亲手在破坏沈素的谋算。
“小素,你会怪我吗?”先朱腐
沈素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其实只要是卫南漪所想的事,沈素都是一定会支持的,更何况卫南漪想要的不过是跟她有个名分,而不是在听那些人总将她和江谙放在一块说,又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可以说这对沈素的耳朵和心脏都十分友好。
卫南漪本就是她的。
卫南漪见她还会笑,也就知道她真没有生气。
白紧张了一场。
卫南漪也禁不住跟着沈素一块笑。
冯银越被她们两人笑糊涂了,她觉得‘金茹’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可她现在修为有限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俩,一边瞧,一边问着楚遇晗:“晗儿,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楚遇晗还哭着在,那泪珠子不断滚落,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捅的是她。
冯银越实在是个心软的师父,听到楚遇晗道歉,连好好怪罪一番都没有就原谅了楚遇晗刚刚的行径,甚至刻意喊她,让她从愧疚中挣脱。
楚遇晗抽抽搭搭地望了望沈素和卫南漪,十分诚实地摇摇头。
卫南漪朝着早已被吸引过来眸光的江谙看了眼,眸光没有多做停留就收了回来,转而落在了冯银越身上:“冯长老,小素她不是负心人,因为我就是卫南漪。”
随着声音落下,卫南漪被金雾包裹。
金雾包裹下的皮肤开始一点点变化,皮肤越来越白,越来越细腻,就连那没有出彩之处的五官也在发生变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端庄圣洁不可沾染,就连那一点细微的衰痕也没有损失丁点美好,反而增添了些风韵。
那股神性不再是不容侵犯,那双眼眸不再没有炙热。
她真的是卫南漪。
“大师姐!”
冯银越是个爽利仗义的性子,她见‘金茹’真是卫南漪,立刻就明白是她误会了沈素,她反应很快:“沈素对不起,原来你没有背叛我大师姐,你果然是跟江谙老贼不太一样的,虽然你很新,但你重情!”
冯银越说话也太怪了。
这绝不是沈素的错觉,她总觉得冯银越这张嘴里能蹦出来些常人想都想不到的话。
她气是气得快,这道歉来得也快。
沈素都不好跟她生气,心中还愈发明白她有多在意卫南漪。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跟冯银越计较,卫南漪倒是很认真地道:“银越,你莫要拿小素跟他比,这对小素不太好。”
卫南漪在说什么?
虽然她也觉得冯银越拿她跟江谙比,有些侮辱了她,可她没有想过卫南漪会直接说出来。
这样锋利的话,她还是卫南漪吗?
“夫人。”
沈素很感动卫南漪能够这样护着她,可她对卫南漪的称呼还是引起了江谙的注意。
江谙见了卫南漪,先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后是觉得愤怒,随后又披上了那层温和的皮,他朝着卫南漪走了两步,脸上又挂上了熟悉的笑容:“沈姑娘怕是说错了,南漪师姐是我的道侣又怎会是你的夫人呢?”
一贯的虚假,一贯的伪善。
他这张皮就没有半点真实可言。
卫南漪紧蹙眉心,胃里有些难受,她还是有些低估了江谙的厚脸皮,完全没有想到江谙居然事到如今还能说出这种话。
沈素挡在了卫南漪跟前,她抬手摸了摸肩头的分镜:“江谙长老,你还要装到几时啊?你刚刚跟慕灵的对话可是清清楚楚地传出去了,现在秘境外的所有人应当都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了!”
她是摸给江谙看的,江谙也确实是看见了。
在发现另有分镜的时候,他脸色大变,可他反应很迅速:“你手中有分镜,让我猜猜你杀死了谁?艳霄?还是说郑刽?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奸恶的小人!”
江谙还真是心性极好,事到如今都没有半点慌乱,甚至还倒打一耙。
卫南漪是不喜任何人说沈素半句不好的,她站在沈素身后,冷冰冰瞧着江谙:“江谙,你有没有想过慕灵为何会出现在这?悯仙镜分镜一开始就不止四块。”
江谙愣了愣,立刻指着卫南漪道:“你搞的鬼,你违背……”
他话还没有说完,阿绫不知道何时摸了过来,一脚踹在了他后背:“别乱污蔑人了,阿绫跟你说,现在可不仅仅是外面的人知道你有多坏了,而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有多坏了!”
江谙微微发怔,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可能是圈套。
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他眼中满是阴毒:“你们做了什么?”
江谙虚假的笑终于是消失在了眼前,沈素心中有些畅快:“当然是让你身败名裂。”
这四个字戳中了江谙的死穴,他再也稳不住心性,一双眸子满是阴鸷狠辣,露了本色:“让我身败名裂了又能如何?难道你们还以为现在的卫南漪能够杀我不成?她不过是个混了百妖血的怪物,连人都算不上了!”
“江谙,你真该死!”
愤怒的情绪涌上了心头,怒意在心口焚烧,让她一颗心变得滚烫灼热,唯有江谙的血能够让其平复。
江谙总是很有本事的,他知道怎么伤害卫南漪,三言两语就能惹怒一贯冷静的沈素。
沈素朝着江谙冲了过去,长长的狐狸尾巴已经冒了出来。
她刚跑半步,手臂就被卫南漪拽住了。
卫南漪将沈素重新拽了回去:“小素让我自己来好吗?”
她跟沈素说话,不似跟江谙那样冷冰冰的,很温柔,还可以找到从前的卫南漪影子。
江谙不仅是沈素的心结,更是卫南漪的心结。
她是被江谙推下的神坛,而今也该踩着他的尸首才算真正爬起来。
“好。”
沈素说不出来另外的字,她顺着卫南漪点了点头。
卫南漪在沈素点头以后,从扳指里取出来了一把灵弓:“江谙,你毁我,害我,今日就是我们了断的时候。”
见卫南漪搭弓,余暮寒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师父,她好像恢复灵根了。”
他刚说完,人就被阿绫抓住了后衣领。
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江谙则是讥笑出了声,他低喃一声:“恢复,恢复又如何?如今的我已经有合体境修为了。”
他瞧着卫南漪手中的普通灵弓更是觉得可笑至极:“卫南漪还是让我来教教你吧,这雪残箭该怎么用。”
霍馨疼得厉害,原是不想说话的,可江谙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江谙,我看你真是糊涂了,这雪残箭整个临仙山也只有大师姐能用出十分,你如何教她?”
卫南漪和沈素倒是没有像霍馨那样嘲讽江谙,她们隐隐约约都知道江谙要做什么了。
“慕寒,给我弓!”
江谙将幽冥链系在了腰间以后,冲着余暮寒伸出了手。
余暮寒一边逼退阿绫,一边将一把弓扔了过来。
江谙手中多出来了把银白色的长弓。
那弓极其精美,弯曲的位置两侧镶嵌着玉石,上面雕刻着精细的纹理,长弓本身光滑细腻,上面还有银白色的流光颤动,看着就像是将一抹弯月握在了手中,而那玉石就是捆绑弯月的宝物。
月煞长弓!
那是卫南漪的弓。
搭弓,拉弦,一气呵成。
他掌心覆盖了薄薄的寒霜,冰蓝色的光芒覆盖了整张弓,银弓几乎成了蓝弓。
那支灵力聚成的灵箭蓄势待发,卫南漪不退不让也摸上了灵弓,搭上了弓弦,美眸中满是寒意,箭尖所指便是江谙的脖颈。
忽然,一道声音在江谙身后幽幽响起。
“原来这就是你嚣张的底气。”
不知哪里伸出的一只狐爪搭上了江谙的手,竟是改变了他箭的方向,而后用力一推将箭射了出去。
那支箭被射向了半空中,而卫南漪的箭也在同时射向了江谙。
江谙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没有看清人,但本能让他拽紧了给他捣乱的狐爪,而后用力一摔,他竟是束缚住了个人,带着她猛地朝前迎向了卫南漪的箭。
长箭溅起了血雾,那藏在后面的人也露出了身影。
黑雾消散,狐柔现身。
冰蓝色的长箭擦着狐柔的肩头飞了过去,穿透了江谙的肩。
狐柔只受了一点轻伤,为了报复江谙拿她挡箭,她的狐狸脑袋用力撞向了江谙,让他的血涌得更快。
江谙因痛,松开了狐柔。
狐柔刚刚就跟江谙一同握着弓,这会儿自是趁机将弓一并夺了过来,她一手捂着受伤的肩,一手提着月煞长弓,唇色都白了些:“好冷,好冷!”
卫南漪和沈素忙上前,一人扶着她,一人接过了弓。
江谙看着肩头飘出的血慢慢凝结成血晶,不太敢相信地盯着卫南漪:“怎么可能?”
他分明算好的,他带着狐柔靠过去的方向,不偏不倚,刚好是那把剑能够刺穿狐柔心脏的位置。
他想亲眼看看卫南漪杀死同伴的痛苦,可那支箭还是刺穿了他,唯一的可能就是卫南漪改变了箭的方向,可箭已经离弦,那就该一切都成定局了,这怎么可能?
卫南漪握住了月煞长弓,眸中多了怀念。
第150章 大仇
掌心传来缕缕热息, 暖和刚刚拉弓落下的冰晶。
银白色的光辉落在手掌,一双手宛若落在云雾间,似仙似幻。
月煞长弓是江蕊平炼制的, 它跟神器最大的区别就是并无器灵, 但威力不见得会差多少,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生出灵魄。
卫南漪本就是个念旧的人, 更何况这把弓陪了她一千多年, 跟老友已无分别。
弓被卫南漪举得更高了些, 银白色的月辉打在了她柔白的面上,陷入了她温柔的眸中, 让她脸上蒙上了淡淡的仙雾, 人被衬得越发圣洁不可侵犯。
沈素看迷了眼, 眼神多了些呆滞。
她还扶着狐柔, 狐柔忍不住推了她一把:“沈道友,你什么时候看不行, 这会儿外面可都看着呢?”
狐柔指了指那挂在她额心的分镜,沈素倒是坦荡:“夫人好看, 我为何不能看?”
“好好好!”
狐柔连说三个好, 心中感慨万千,都说是妖族脸皮厚,她看沈素脸皮也不薄,尤其是做了雁碧山首领以后,日渐增长。
沈素没空猜狐柔的心思,她只是觉得这把弓不愧是江蕊平为卫南漪量身打造的, 果然是得在卫南漪手里才能展现出它全部的美感, 威力如何还要另说,但的确是赏心悦目, 五官被月辉朦胧,柔美更胜。
其实除开狐柔,这竹水十二镇旗当中的人都在看卫南漪。
尤其是江谙。
江谙实在是不明白,分明卫南漪的骨头都被他一根根敲碎了,就连自尊都被他反复摁进了污泥里折磨,为何有朝一日卫南漪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狼狈,她甚至还是如当年那般一身傲骨,高高在上,神圣不可气侵。
那些衰老的痕迹没有夺走她貌美,反而让她多了些从前寻不到的风韵。
分明不该如此的。
她该背负着那些肮脏的妖身,一身狼藉地出现在他眼前才对的。
卫南漪可以是只毛驴,可以是只刺猬,可以是条狗,甚至可以是只老鼠,唯独不该是个人。
她这样完好地站在他眼前,倒是显得他过往都白费了一般。
他阴恻恻地瞧着卫南漪,瞧着狐柔和沈素身上的分镜,目眦尽裂:“卫南漪,为了压制体内的妖血,你应当付出了许多吧。”
江谙必然是希望得到确定答案的,只有卫南漪足够悲凉,足够不容易才不会显得他心血白费。
他是毁了,可卫南漪也毁了。
毁得比他还早。
一个身负百种妖血,随时会变化成牲畜的女修就算是再好,又怎能被称之为神女呢?
卫南漪并不想跟江谙说话,她们之间已经没了交谈的必要。
她在看沈素,因为沈素盯着她在走神。
卫南漪没有错过沈素的字字句句,也没有错过她眼底的惊艳,心中倒是有几分愉悦。
她将手中的月煞长弓握得更紧了些,在过去美貌对于卫南漪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可现在她倒是感激着不错的皮囊。
沈素爱看,她并不介怀成为一个欣赏品。
卫南漪并不强求沈素只爱她灵魂,她本就有美貌,沈素喜欢这副皮囊也没错。
月煞长弓帮她找回了一些丢失的自信。
卫南漪一手握着弓,一手扯住了沈素胸口的衣襟,她将沈素拽了过来:“小素,好看吗?”
“好看。”
沈素答得很快。
卫南漪心中阴霾被扫尽,她轻轻咬上了沈素的唇。
爱意会抚平仇恨,也能让她看着不至于那么面目丑陋。
她贪恋沈素,也愿意让人知道她贪恋沈素,更希望人人都知道沈素是她的。
在爱她情深的时候,占有欲会在心口横生。
“大师姐!”
冯银越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唤卫南漪,大概是她从未想到循规蹈矩的卫南漪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出这样逾越的事。
沈素都很意外,记忆中的卫南漪脸皮一向很薄,可她现在在做的事又很大胆。
唇瓣没有停留太久,在松开沈素以后,卫南漪脖颈都泛起了绯色,耳尖更是红得滴血,唯有面上是冷静从容的,她指腹抚上了沈素的唇,斜了眼江谙:“倒也不是很难,平日里便是这样压制的。”
江谙觉得卫南漪的确变了,可不是变差,而是变好。
她从前最大的缺点就是柔善规矩的性子,现在不太一样了。
江谙紧紧捏着幽冥链,锁链随着他扯动,碰撞,铃铛作响。
他瞧着沈素微微沾上水光的唇,一张脸逐渐扭曲:“卫南漪,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卫南漪没有回应她,倒是狐柔恶劣地笑了起来:“蠢货,我们首领大人可是镜湖之灵,整个妖族最为高贵的血脉,她的水能抑制百妖有什么奇怪的!”
不太对劲。
狐柔在说什么?
沈素在雁碧山首领的位置上待的时日也不短了,可她还是没办法彻底融入妖族。
她们妖族实在是……
“雁碧山首领?”江谙望着沈素猛地反应了过来:“你们算计我!”
沈素既然是雁碧山首领,她们最短也是从比试之前就开始算计他了。
“谈不上算计,无非是让所有人都瞧瞧你究竟是何等面目可憎罢了。”
沈素唇间还有残存的软香,心中的急躁被抚平让她能够好好跟江谙对话:“江谙,你要出去瞧瞧吗?瞧瞧那些曾经被你骗过的人,现在是不是还会帮你说话。”
“你该死,你该死!你们妖都该死!”
江谙当然不敢想,他最在意的东西被摧毁,能够剩下的只有愤怒和绝望:“我要你们死!”
竹水十二镇旗转动的速度更快了,翠绿的细竹越来越密,竟是隐隐约约遮蔽了天色。
“卫南漪,你还不杀了他!”
慕灵被细竹放了出来,她是不死的灵魂,可现在也有些狼狈,灵魂变淡了不少,看着像是被竹水十二镇旗吸收了。
“夫人,不太对劲。”
沈素发现慕灵跌落出来以后,那竹水十二镇旗的力量就完全被唤醒了,而她们身边的力量开始失衡,越来越多的灵力涌进身体里,力量好像在翻涌。
这竹水十二镇旗是江谙的东西,但居然是在助长她的力量,这也太怪了。
卫南漪握着月煞长弓,微微屏住气息,感受着灵力在身体里的流窜,脸色微变:“他这十二面旗子居然能够抵抗秘境的限制。”
也就是说竹水十二镇旗是个小型阵法,此阵能够逃避秘境对修为的压制。
这才是江谙的底牌。
江谙低笑两声:“卫南漪,我如今可是合体境修为,你还要护着你身边那么多人,你输定了。”
“江谙,我们可不是累赘!”
阿绫和曾瑜分别抱着霍馨和竺仙儿来到了卫南漪身后,站在了跟余暮寒和江谙相反的阵营当中。
余暮寒皱了皱眉,他瞧着竺仙儿和楚遇晗:“仙儿,楚师妹,难道你们要与我为敌吗?”
竺仙儿胸口疼得厉害,不仅有被江谙刺穿心脏的痛,还有抵抗命运的痛,余暮寒的话让她更痛了些,满脸抗拒:“余暮寒,你以为你是神器吗?人人都该喜欢你,我不……”
她那声不喜欢都还没有出口,大口大口地献血就吐了出来。
竺仙儿咬了咬牙,改了口:“我是喜欢你,但从我爷爷因为你受伤开始,我们就不可能了!”
余暮寒皱着眉,看着都快变成血人的竺仙儿,诉说了个事实:“仙儿,那日皈苍长老是为了你受的伤,不是我。”
他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以后竺仙儿只觉得心都快碎了。
愧疚涌上了心头,自我忏悔达到了巅峰,她抑制不住地冲着余暮寒高喊:“够了,你闭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站在比试台上?我爷爷又怎会为了我受伤!”
皈苍的伤迟迟没好,也不知是不是伤到了根基。
余暮寒现在跟竺仙儿提这个,无疑是助长了她心中恨意。
对余暮寒的喜欢,淡化不了她心中对皈苍的敬爱。
相依为命的亲人不该被取代。
楚遇晗没有竺仙儿反应那样大,她只是扶着冯银越继续叙说着心中愧疚,就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余暮寒。
她喜欢余暮寒,自然怕看上一眼会再做错事。
冯银越头疼地摁住了楚遇晗还在道歉的嘴:“好了,别说了,原本只是身上疼,这会儿倒是头也疼起来了。”
楚遇晗不再敢多言,依旧不敢看余暮寒。
冯银越也没有多言,她吞服下了两颗补元丹,握住了长剑:“大师姐,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霍馨也强行提升了,她推开了曾瑜,站稳了身体:“大师姐放心,今日我等与师姐共生死!”
合体境的江谙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个强敌。
作为同门,霍馨和冯银越两人是很了解江谙有多强悍的。
她们准备殊死一搏,卫南漪只是平淡道:“两位师妹好好疗伤就好,这里有我。”
冯银越和霍馨还想出声,沈素已经在卫南漪的示意下摁住了两人。
冯银越很是不满,她会因为卫南漪在许多时候都升起对沈素的不满:“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大师姐?”
沈素能够感受到冯银越的敌意,有着这样护着师姐的师妹是卫南漪的福分,只是对她不太好。
“冯长老,夫人跟我不同,她不会逞强的。”
合体境罢了,她记得卫南漪不久前刚杀过一个,还是在灭人全族的时候,抽出余力杀的。
还是在没有趁手灵弓的情况下,现在有了月煞长弓,沈素当然是足够相信卫南漪的。
卫南漪当过弱者,可她只是短暂的弱者,永远的强者。
余暮寒见没有发挥的余地了,自是冲着江谙伸出了手:“师父,现在大敌当前,你快将璃破珠给我,只有我才能发挥璃破珠最大的力量。”
看来江蕊平的风破珠和火破珠还在江谙身上。
这也正常,他不垂死又怎肯将这样的好宝物相让。
“你为何知道我身上有璃破珠?”
江谙斜了眼余暮寒,心中多了些防备。
余暮寒是重生归来的事,他自然是不会告知江谙的,他一时答不上来,江谙已经绕开了他,他当真是从戒指里取出来了那两颗璃破珠,但不是给余暮寒,而是在瞬间催动火破珠的力量,朝着她们袭来。
“卫南漪,火能融冰的道理,你应当是明白的,你只能射三支箭,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破璃破珠的力量!”在火破珠的力量烧起来了以后,江谙紧接着催动了风破珠的力量,狂风助长了烈火的势头,肆意地烧向了卫南漪她们,江谙站在火光后,黑眸中映衬着熊熊火光:“去死吧!”
卫南漪也动了。
搭弓,拉弦,动作十分娴熟。
江谙自始至终都没明白,她所会的不仅仅是雪残箭。
不过是因为用惯了,这才总会用。
她是借着月煞长弓,也只能连射三支雪残箭,可那不是因为她只能射三支箭。
若是只能射三支箭,那月煞长弓也不会是她常伴身前的灵器了。
月煞长弓之所以特殊,也不仅因为它可以容纳的力量比普通灵弓的数倍,还因为月煞长弓没有属性之分,它可容纳万物的力量,万物的力量可不仅仅是有冰雪,还有五行,甚至有雷电。
不久前她就杀死过分神境了,还是在没有趁手弓的时候。
“嗖”的一声,漫天的水花炸开,竟是在瞬间落下了瓢泼大雨,碧蓝色的长箭也没有停留,朝着江谙的心口而去。
卫南漪也没有停下来,接下来是第二支箭、第三支箭……
“嗖嗖”两声,特有的冰霜借着刚刚的落水封住了刚刚还焚烧着的火焰,可怖的火焰成了冰雕,整个竹林里被一股毁灭性的寒意笼罩。
江谙皱着眉推开两步。
余暮寒有句话没说错,江谙不了解璃破珠,他发挥不了璃破珠全部的力量,这就像他并不了解雪残箭一样。
他分明能有更多的手段跟卫南漪打,可他却非要在卫南漪擅长的领域战胜她,就好像这样他的自尊心能够得到更大的满足一样。
可……卫南漪哪里是那么好战胜的。
江谙甩动着幽冥链 ,轻而易举挡下了卫南漪前两支被璃破珠消耗大半力量的箭,刚想去挡第三支箭,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卫南漪的第三支箭冒着耀眼夺目的金光,灵光聚成的箭却像是鎏金锻造,十分坚实,撞上了至阴至寒的幽冥链也没有立刻化作虚无,而是从箭尖开始溶化,流水一样的金水沾上了幽冥链,以极快的速度淌过了锁链每一处,在金水流过以后,幽冥链上竟是落下了一层金粉,金粉越变越厚,竟是封印住了幽冥链上的阴气,而且幽冥链变得越来越重,江谙被幽冥链压得踉跄两步,他立刻将幽冥链扔了出去。
江谙面色涨得通红,并不能接受他竟是落了下风的事。
他摸了摸戒指,拿出来了莲诛剑,他本就是擅长用剑的修士,还有了从江蕊平的莲诛剑自是如虎添翼。
到底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快速朝前,以极快的速度挑破了卫南漪袖口。
在卫南漪短暂失神的时候,猛地冲向了沈素。
卫南漪朝着江谙胸口猛地踹了一脚,在他连连倒退的时候,射出了第四、第五支箭。
土残箭封住了江谙的双腿,木残箭缠住了江谙的两只胳膊,最后一支雷破箭刺穿了江谙的心口……
“轰”的一声巨响,江谙的心口被轰碎了一块,源源不断的血从中流了下来,他握着璃破珠的手一松,火破珠和风破珠跌落在了地上。
接着是第七支箭,一根雷残箭轰碎了竹林。
竹林重新变回了竹水十二镇旗,卫南漪接住了旗子,递给了慕灵:“这个,物归原主。”
慕灵还没有从卫南漪七支灵箭败合体境的震撼中回过神,就又被卫南漪送到她手边的竹水十二镇旗惊住,她指腹搭上了令旗 ,困惑地看着卫南漪:“卫南漪,你就不怕我借着神器的力量杀了你吗?你要知道我才是神器真正的主人,神器更听我的话。”
“你杀不死我。”卫南漪摇了摇头,眸光倒是坚定:“你也算帮了我,我替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也算扯平。”
她不同于从前的柔善,也不同于在神风村相见的柔弱。
现在的卫南漪有足够的底气对上比她修为更高的修士,更何况是个活着就不如她的妖。
慕灵知道在神风村的时候,她都没能杀死卫南漪,现在就更杀不死卫南漪了,她接过了竹水十二镇旗,摸着令旗,心中隐隐约约有了期待:“卫南漪,那你会放过我吗?”
卫南漪还是摇头:“不会,我没有资格替我徒儿原谅你所做过的恶行。”
“其实她们该谢谢我的不是吗,如果没有我,她们又怎能拜到你这样的师父,这修仙界想做你徒弟的人那么多,哪里轮得到她们呢。”慕灵低喃两声,见卫南漪还是纹丝不动,神情也没有变幻,她就知道她怕是活不成了,现在的卫南漪不会因为她三言两句就给她一条生路的,她扯了扯嘴角,猛地将竹水十二镇旗扔在了地上:“你既然不愿意放过我,那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施舍吗?我不要你的施舍,说来你我之间,你才是那个败了的人,虽然江谙杀了我,可到底是爱过我,不像你从始至终只是个他往上爬的工具!”
慕灵的癫狂没能在卫南漪这里掀起来半点风浪,她依旧平静:“我并不在意这个。”
她嫁江谙是为了让沈吟雪安心,倒也没有什么感情,于她而言这场江谙唯一的作为大概就是让江绪得以出生。
卫南漪承认江绪有许多缺点,做事也很冲动,可她是个好女儿。
她只是没有什么机会接收到温和的教养罢了。
盛清凝性情跳脱,一心爱财,江蕊平自身就是个暴躁的性情,她们能帮江绪的无非是提高她的修为。
弱轻……卫南漪以前觉得弱轻是极好的,可看着弱轻亲手打昏了江绪,她又觉得弱轻不是什么会悉心陪着主人成长的剑灵。
当然,她本就不是真正的剑灵。
现在江谙将死,她应当是可以去找江绪了。
“大师姐,你道侣……”
卫南漪还在想江绪,霍馨忽然喊了声她。
卫南漪转过身去,只看到了一个不断朝着江谙口中塞黑砖的沈素,还有看着沈素塞砖,纷纷静默不语,还有些震惊的霍馨她们。
“小素!”
她快步走了过去,江谙的唇上已经乌黑一片,而沈素还在往里塞砖。
卫南漪倒是没有拦着沈素,她只是静静地在边上站着,看着沈素泄愤的行为。
冯银越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卫南漪:“大师姐,你好像比以前还强了。”
不是好像。
她从前被打入深渊的时候,还只是出窍境中阶,现在已经是分神境中阶了,这些都是沈素带给她的。
卫南漪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冯银越。
她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素,霍馨有些感慨:“大师姐瞧着真的很喜欢这位首领大人。”
冯银越白了眼霍馨:“什么首领大人,她是逸文师兄和镜衾的后人,比之你不知道新上多少。”
霍馨微微愕然,眼睫频频颤动,还是有点回味不过来冯银越的话。
卫南漪的脸微微泛红,她扯了扯耳边的青丝挡住了发烫的耳朵,眸光倒是没有从沈素身上移开。
“唔……唔……”
江谙被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塞满了口,只能是发出些憋屈的声音,他身上被不同的灵箭刺穿,心口该空了一块,本该死去的,但沈素给他喂了补元丹,凝补丹,不少高阶丹药,他以为沈素心软要放过他的时候,沈素又开始给他喂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随着毒砖入口,他的经脉逐渐被封印,骨头也有断裂的迹象。
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容易沈素喂得慢了,让他得以喘上一口气了,江谙忙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做事痛快些!”
“痛快?”沈素再次掰过了江谙的脑袋,用力捏着他的下颚将药砖继续往他口中塞,一块接着一块:“你凭什么讨要个痛快,你怎么伤害夫人的,你不是没忘吗?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很痛苦的,虽然我看着你就恶心,不过为了能让你死得痛苦一点,我能忍。”
卫南漪体体面面地赢了江谙,这就足够了。
依着她的身份很多事不能做,那就她来做好了。
江谙不仅是卫南漪的心结,也是沈素的心结。
随着毒砖越塞越多,江谙眼眶中开始涌出血泪,他鼻息呼出的气体多了黑雾,渐渐也涌出了鲜血。
除了卫南漪,其他人也隐隐约约知道沈素手中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可还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冯银越轻咳两声,忍不住问着卫南漪:“大师姐,那是什么?”
“断骨九灵丹和禁骨化灵丹。”
冯银越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大师姐,我瞧着那好像是砖。”
这能怎么说呢?
总不能说因为沈素学不会炼丹,这都是靠着冥凤炉自力更生,炼制出来的毒砖吧。
狐柔没好气地白了眼冯银越:“冯长老,你懂不懂什么叫丹药越大,药效越足,也只有这么大的毒丹才能让江谙死得痛苦百倍!”
狐柔说得若有其事,十分占理。
冯银越眼神愈发怪异,她没炼过丹,但她知道狐柔每一个字都是错的。
妖物不通药理,倒是好理解。
可卫南漪怎么不反驳她?
卫南漪正愁不知道怎么帮沈素说话,狐柔就替她说了,她自是就默认了狐柔的说法,反正冥凤炉的秘密,冯银越她们都不知道。
沈素大有一副要将所有毒砖都喂给江谙的架势。鲜祝付
她喂得正起劲,慕灵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她手中还捏着那竹水十二镇旗,身后跟着阿绫。
慕灵看着清醒了不少。
她逐渐明白就算卫南漪松口,她也只能活一时,活不了永远。
她是帮了忙,可这些抵不过神风村几百条生命,也抵不过阿绫她们丧爹丧娘,沦为孤儿的疼痛。
这些孩子拿了她的好处,可她们原本就不想要这份好处。
阿绫不会放过她的,林水嫣也不会放过她的,在罪恶中受伤最深的阮桐更加不会放过她了。
“江谙,这都是你害的我!”
她的恨意终于是转到了罪魁祸首的身上,她猛地冲向了江谙,灵魂没入了江谙的身躯。
沈素连忙展开了灵眼,只看到了个追着江谙灵魂啃咬的慕灵。
江谙可是合体境的修仙人,他的灵魂早已融进了血肉,慕灵这样啃食着江谙的灵魂,也可以说是在吃江谙的血肉,等着她吃完江谙的灵魂也血肉,她也就从这具躯壳里出不去了。
邪魂依靠着执念,依靠着恨意强大。
在对江谙的恨意得到满足以后,她的灵魂也不再是不死不灭。
慕灵居然是选择了跟江谙死在一起。
沈素喂毒砖的手顿了顿,很快就又恢复了镇定。
这既然是慕灵自己选的路,她当然也就只剩下成全了。
她还是继续喂着她储物戒指里剩下的毒砖给江谙,每当江谙不配合的时候,她就用力敲碎江谙一根骨头,逼迫着他因为疼痛张口,等着江谙鼻眼嘴耳朵都涌出血来的时候,她又十分好心地给江谙喂些疗伤的丹药,丹药和毒砖的作用相调和,除了感知到疼痛,江谙倒是不会轻易死去了。
卫南漪经历过的痛苦,他总该也经历上一遍。
他敢做,也要敢承受。
沈素想到了什么,忽然掏出了刀,在江谙脸皮上割了一刀,割起来一块皮,用蛮力一扯,硬是拽下来一块人皮,让江谙半张脸变得血肉模糊的,然后用妖力将这块皮钉在了江谙额心,确保江谙能够清清楚楚地看着。
江谙曾用慕灵的皮恐吓过卫南漪,那她就用江谙的皮恐吓他自己。
只是……这块皮太窄小了。
沈素撩开了江谙的袖子,刀尖在他手臂上也挑开了一层皮来,然后用力一拽,又是一块皮被撕扯了下来。
血腥味盈满了嗅觉,眼前蒙上了厚重的血雾。
沈素只觉得心中畅快极了,接着是另外一条胳膊,在沈素即将从江谙身上拽下来第五块人皮的时候,饶是冯银越都被血肉模糊的场面恶心得有些反胃了,卫南漪也终于是拦住了沈素:“小素,可以了!”线注赋
“夫人,这不够,不够的。”
她其实没有见过江谙的所作所为,可现在她脑海中似乎有画面浮现。
太疼了,江谙得也那么疼。
沈素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捡起来了幽冥链,幽冥链上的金粉已经退散,沈素用幽冥链刺穿了江谙的琵琶骨,用力拖拽着锁链摩挲着的血肉骨头,疼得江谙咬碎了一口牙。
“小素,真的够了。”
卫南漪伸手抱住了沈素,轻声哄着沈素:“小素替我找回了灵根,替我报了仇,小素真的很好了,小素很爱我,我都知道的,不用再继续了。”
卫南漪不担心江谙的死活,只是觉得沈素不太对劲。
她轻柔的嗓音慢慢安慰着沈素:“小素,停下来好吗?”
“好。”
沈素越来越像卫南漪了,对于卫南漪提出的一切恳求都只会是好。
她的情绪慢慢得到了缓和,耳边忽然响起来一声脆响。
嗯?她好像突破元婴了。
江谙本就是她的心魔,在心魔濒死,沈素的突破也就成了水到渠成。
她早就有充盈的灵力突破,而今则是更快了一点。
她现在还在秘境里,外面有阵法结界压着,当然是暂时不会被劈的,不过等着她出秘境就得经受雷劫了。
忽然,阿绫忽然在她身后叫了起来:“宗主大人,余暮寒跑了!”
冯银越她们身上都有伤,而且伤得很重,没有精神留意余暮寒的动静,而卫南漪和她都只顾着江谙了,倒是忽视了刚刚就没有动手的余暮寒。
沈素余光一瞥,很快就发现了火破珠和风破珠都不见了。
什么师徒情深,余暮寒留下根本不是为了帮江谙,他真正想要的是江谙手中的璃破珠。
经过阿绫的提醒,沈素这才发现,不仅仅是余暮寒不见了,就连曾瑜都不见了。
她不会是去追余暮寒了吧?那也太糟了。
余暮寒是什么人,曾瑜追上他跟自寻死路也没有什么区别,最好的结果就是曾瑜全身而退,最差的结果就是曾瑜被余暮寒杀了,身上的灵宝再被余暮寒洗劫一空。
“阿绫,狐柔姑娘你们在这里照看冯长老她们,我和夫人去追余暮寒!”
沈素立刻就有了决断,阿绫自是满口应下 ,而狐柔眼珠子转动不知神游到了哪里去。
卫南漪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祭出来了灵蝶,追寻着余暮寒和曾瑜的踪迹。
在灵蝶有反应以后,卫南漪牵住沈素,带着她朝着曾瑜追去。
在沈素和卫南漪两人走后,狐柔便笑盈盈地跟阿绫打着商量:“我跟过去,你在这守着她们。”
冯银越她们都是些重伤的人,当然不能独自留在壁落黄沙谷,尤其是还有个垂死的江谙需要看着。
两个人留在这里也还没什么,但狐柔要走,阿绫就有些郁闷了:“为什么?”
狐柔指了指额心挂着的分镜,理直气壮道:“我不过去,外面的人看什么?”
“坏狐狸。”
阿绫低低地骂了声狐柔,倒是没有再阻拦狐柔离开。
狐柔嬉笑一声,当即运转天赋能力,消失在了黑雾中。
其实她身上也有伤,只不过没有冯银越她们伤得重。
独自一人带着这么多重伤的人,阿绫继续留在这里觉得心里有点慌乱,她当即运转着灵力,用冰霜的力量汇聚起来了一个推车,将冯银越、霍馨、竺仙儿挨个放了上去:“这里好像很危险,阿绫带前辈们离开这里吧。”
她还算礼貌 ,态度也极好。
除了两瓣臀冻得难受,倒是没什么不好的。
冯银越在心中暗自腹诽,那竺仙儿已经幻化成了山羊的身体,裹着她厚软的羊毛缩在了冰车上。
冯银越忍住了去剪羊毛的冲动,盯着竺仙儿,沉默不语。
阿绫对待江谙就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她将穿透江谙琵琶骨的幽冥链系在了推车上,然后推动着小车朝着壁落黄沙谷的出口而去,冯银越她们三个是好好坐在车上的,但江谙则是被她当做条死狗一样在地上拖拽。
他的脸匍匐在地。
本就血肉模糊,随着推动,撞上一个个土堆,撞上一块块小石被磨出了更多,更密的鲜血,就连脸上的肉都被磨掉了不少。
阿绫隔一段会确认下江谙死没死,要是快死了就喂他一点丹药续命。
楚遇晗伤得最轻,她是跟在阿绫边上走的,她看着江谙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看着他触目惊心的伤口,害怕极了。
她本就是个胆小的人。
阿绫看着也并不勇敢,她一边折腾江谙,一边碎碎念着:“这都是你罪有应得,你也别用这样凶恶的眼神瞧着阿绫,阿绫胆子很小的,阿绫害怕,你要是吓坏了阿绫,阿绫的师父师娘都不会放过你的,师姐也不会的,阿绫的师姐都可厉害了。”
楚遇晗咬着牙,问着阿绫:“你,你真的害怕吗?”
“当然啦,阿绫的师姐们都说,阿绫胆子最小啦。”
阿绫挺了挺胸膛,楚遇晗在她身上倒是没有瞧出来多少害怕惶恐,她看到更多的竟然是阿绫的骄傲。
她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倾诉,她被许许多多人爱着,关心着。
楚遇晗只有冯银越,她刚刚还伤了冯银越。
虽然冯银越原谅了她,可她还是觉得她跟冯银越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了。
楚遇晗是个心思敏感的姑娘,有些东西会在心中放大。
“可你看起来很勇敢。”
楚遇晗看着阿绫掰断了江谙的下巴,硬是将丹药给江谙塞进去,沾了满手的鲜血,脑袋瑟缩了一下:“真的很勇敢。”
阿绫重新站了起来,她用绣帕擦干净了小手,继续推着小车往前走:“因为阿绫要给师父报仇啊,他是个坏人,很坏很坏的人,他伤害了师父,阿绫当然要处罚他。”
说实话阿绫看着很小,她也的确很小。
沈素当初遇见她的时候,阿绫才四岁。
二十年过去了,她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对于修士来说是很小很小了。
她天赋好,修为长进得快,脸便长得很慢了,在她刻意生长外貌的情况下,现在看着也才十四五的模样,说话带着稚气也不会太奇怪:“宗主大人说了,阿绫很厉害的,阿绫有守护身边人的决心就会生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姐姐你也可以的!”
阿绫也不知道楚遇晗在想些什么,反正她以前为自己的力量感到害怕的时候,沈素是这样哄着她的。
楚遇晗大有触动,她深深地看了眼冯银越。
冯银越倍感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楚遇晗竟是朝着跟她们截然不同的方向跑去,嘴里还振振有词:“师父,我这就去杀了那个妖孽!等我给你报了仇,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
她本来就没有生气。
看着楚遇晗一边吐血,一边朝她们刚刚离开的地方跑去,冯银越着了急。
她想从推车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被冻在了推车上,她幽怨地瞧着阿绫:“阿绫,你放我下去。”
阿绫刚刚踩断江谙的腿骨,眸中还有些亢奋,忽然被冯银越喊了声,这才留意到刚刚还在跟她说话的楚遇晗跑了,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阿绫是不是说错话了?”
冯银越刚想点头,霍馨就拦住了她:“冯师姐,她想给你报仇是好事,她要真有胆量找余暮寒寻仇也算是长进了。”
冯银越推开了霍馨:“阿绫是九杀断灵根,晗儿可不是。”
楚遇晗比不过的可不只是勇气,还有天赋。
阿绫与生俱来的攻击力都要胜过楚遇晗许多,阿绫还能跟余暮寒打,楚遇晗对上余暮寒就只剩下挨打了。
霍馨摇摇头:“大师姐和小沈姑娘都在那边呢,不会出什么事的,她也该锻炼锻炼了,分明实力也不弱,但被师姐你养得柔柔弱弱,都不像个天骄女。”
冯银越被霍馨说得哑口无言,她倒是有心去追楚遇晗,可她现在的伤从阿绫的冰车上下去都费劲。
阿绫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她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江谙身上,在踩断江谙腿骨以后,她又踩上了江谙的手骨,脚上的小鞋子早已是血迹斑斑,冯银越都听不到江谙喊疼的声音了,她嘴角微微抽搐,实在是无法觉得阿绫胆小:“你再踩几脚,他就该死了。”
冯银越的声音响起,阿绫乖乖缩回了脚,蹦蹦跳跳拉开了和江谙的距离,重新推上了冰车:“不踩不踩,阿绫不踩了。”
阿绫长得就挺乖的,还很小。
要不是那鞋上血迹未干,冯银越还真得以为她是什么纯良无害的小孩子,她大师姐的道侣和徒儿倒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新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