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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第19章 第19章 “不要什么都学。”……


    “打酒!打酒!”


    那人迈着僵硬的步子, 两只腿都颤颤巍巍地跨了进来,堂中如簇的烛火越发照见他乱发下怪异的鳞痕,雨水淌过他眼皮,他眼皮便显露更多细鳞, 他双瞳没有神光, 嘴中不断重复着单一的言辞, 步步逼近。


    那店家一看地上,那人每走一步,地上便拖出长长的水迹, 而且, 他根本没有影子!


    店家看他伸出一双嶙峋到除了皮就是骨的手, 指尖指甲白森森的, 勾着一只破烂葫芦,店家吓得惊声尖叫:“救命啊!”


    正是此时, 坐在桌边的程净竹挥袖将桌面的茶碗扫出去, 顷刻掠过店家耳畔,正中那鬼影面部。


    茶碗落地, 砰然一声。


    洒了一地的茶水热气很快消散。


    那鬼影却猛然一顿, 随后缓缓收回枯瘦的手, 将手背抵在唇边揉搓了几下, 他呆滞的瞳孔忽然有了点神采:“……热的?”


    店家两股战战, 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得两瓣屁股擦着地面不断往后挪,这时, 他听到那样一道年轻的女声轻飘飘道:“原来是你的同类啊,赵霖娘。”


    店家猛然看向那红衣女子,她眼角眉梢都是轻盈的笑意, 而她身边那个头上拢着黑纱,面容不清的女子正一手揽着店家那被鬼影吓得不轻的宝贝儿子。


    也许是方才听到动静转身之际没注意黑纱有些松散,此时风雨袭来,桌心一盏烛火焰光微闪,映照她被风吹开的额发下,一片细鳞凛凛泛光。


    “啊!”那店家满目惊恐,却陡然生出蛮力,一个起身冲向霖娘:“你这鬼物!快放开我儿!”


    霖娘被他一下撞开,踉跄后退,腰身抵住窗台,外面风雨顷刻灌入她颈项,湿漉漉的雨水淋湿她满襟,她身上开始变得如那鬼影一般,雨气加身,她裙角便有更多的水滴滴答答地漫出,在地上晕开大片水迹。


    她抬起脸,雨气浸湿她眉目,细鳞无声蔓延到颊边,她看见那店家将儿子紧紧抱住,用一双十分恐惧,又十分警惕的眼睛瞪着她。


    霖娘后知后觉,缓缓摸向自己的脸,指腹触即凹凸不平的鳞片,她一下拂顺额发,将黑纱拢紧,将自己整张脸都包裹起来。


    阿姮看了霖娘一眼,霖娘很快离开窗边,她身上的水气顿时减少许多,却站在烛火照不见的阴影里,低着头,一言不发了。


    那鬼影的确是霖娘的同类。


    水鬼见雨,必然浑身带水,阴湿非常,这正是他们一行三人今夜会在此避雨的原因,而这只带着破烂葫芦来打酒的水鬼被那一碗热茶唤回了点迟滞的意识,他竟然开始整理起蓬乱湿透的长发,露出来那一整张惨白的脸。


    额边的细鳞在昏暗的光影中闪闪发光,他最先注意到那坐在桌边的黑衣少年,那少年发若银灰,浑身珠饰熠熠生辉,水鬼不禁心中恐惧,他立即对那修士拱手作揖:“小,小生是有差遣在身的!”


    店家瞪直了眼,他活了大半辈子,这是第一回见鬼,却没想到这鬼居然……还挺有礼貌?


    程净竹闻言,心中已有预料,却仍问道:“谁的差遣?”


    “正是阴司阎王!”


    若不看他额头的细鳞,他模样也不过二十来岁,一副瘦骨,浑身阴冷湿润,他摸了摸自己的臂膀,道:“我本就是巢州人氏,家住离此地不远的落霞村中,虽然家贫,但父母仍供我读书,生前也是个秀才,可惜我有一个毛病,便是爱饮酒,五年前有一日我与友人在镇上喝得天昏地暗,回家途中失足落水而死,自此成为水鬼,我知道水鬼若要投胎,须得先有人来替,可这五年来,我却根本不敢害人哪……”


    水鬼叹息道:“直到日前,有一件宝衣从天而降,我听到阴司阎王的旨意,说赐给我龙宫宝衣,命我去苹山办一趟阴差,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作祟,若我办成,这宝衣便能保我虽无人替,亦可投胎转生。”


    那店家越听,脸颊的肌肉便越是颤动,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道:“你是何秀才?!落霞村那个喝醉酒非要跑河里洗澡结果溺死的何秀才?”


    “……哈哈。”


    何秀才讪讪一笑。


    “哎呀呀呀……”店家抱着儿子,不可思议道,“当时这事儿闹得很大,我们这儿都听说了,说当时还有个人在,但没拦住,你衣服一扒,一个猛子扎进去就找不见了。”


    “……哈哈。”


    何秀才笑容僵硬。


    “但是这个苹山……”


    店家嘶了一声,他疑惑道:“怎么阎王爷那儿旧黄历还没翻篇么?苹山早就不叫苹山了,如今,都叫它万艳山!”


    “……啊?”


    何秀才面露迷茫。


    “万艳山,”阿姮坐在桌边,一手撑着下巴,歪过头看向那店家,“为什么叫这个?”


    那店家看了一眼阿姮,灯烛之下,这女子容颜艳丽非常,情态却有些不像人类,店家心中惴惴,嘴唇动了一下,还没发出声音,没有门板遮蔽的大门外面,一片踩水的娑娑声近了。


    山雨淋漓,夜风呼啸。


    众人回头,那门外赫然一道影子。


    店家的心颤了又颤,声音抖着问:“又,又是谁啊?”


    那影子在灯火之外,浓如墨色,一阵铃音忽然狂响,那声音尖锐得厉害,像野鬼痛苦的嘶吼。


    程净竹一瞬抬起眼帘。


    霖娘不得不捂住耳朵,蹲下去,而阿姮亦被这声音刺激得耳廓发疼,她心中烦躁顿生,周身红云灼灼。


    那店家见此,双眼一瞪,竟吓晕了过去。


    小孩张惶无措,眼中包泪:“爹!”


    门外陡然一道金光亮起,飞入门内来,一时桌上烛焰熄灭,一缕残烟很快消散,窗外电闪雷鸣,那刺目的金芒中,紫金铃飞速旋转,铃声更急,更重。


    阿姮本能地厌恶那个东西,她双瞳暗红,烈焰浮出,击中那紫金铃,一瞬铺满整个堂内的金芒化为一线,又顷刻失踪。


    那铃铛响了一声,像是被那浓墨一般的影子握在了手里。


    但它仍然在响个不停。


    何秀才吓得不轻,拖着僵硬的身躯一个鱼跃,快速拨开楼梯边酒缸上的红布,一头栽了进去。


    酒水激荡,余味弥漫。


    那影子终于踏进门槛,却似乎对这堂中浓郁的酒味不满,他抬手在鼻前扇了扇,沉声道:“想不到这山间野店,妖孽不少。”


    雨雾朦胧,天边雷鸣过后流火闪动,阿姮最先看到那人增光瓦亮的一颗脑袋,一张要皱不皱的面皮上是一副平平无奇的五官,他留着黑色的胡须,身上穿着件旧袍子,手执那金铃,双目在堂中来回睃了一眼。


    地上一个昏死的人,旁边坐着个吓傻了的小孩,楼梯旁的酒缸里藏有一只男水鬼,那昏昧的角落里,还有一只女水鬼。


    和尚在心中算着,但目光触及那红衣少女,她身处淡淡红雾中,长发,红眸,金铃却只照见她身上一层粼粼水波。


    难道……是水妖?


    和尚心中又不确定,再看那坐在少女身边的少年,雷火幽微,那少年一身黑色衣袍,犹泛星星点点的银色光泽,眉心一点红痣,黑白两道衣襟交叠而严整,一串水青色的宝珠压在襟前,从和尚这角度看去,还能看见他领后一截背云流苏。


    和尚确定,这少年胸前的宝珠乃是佛家之物,他脸色微微变幻,又去看那少年腰间银白的法绳仿佛生着寸寸蛇鳞,法绳上珠饰亮若天星:“早就听说象天法师坐化前,曾赠宝珠法器给上清紫霄宫药王殿殿师,你持象天宝珠,眉心又有药王殿戒痕,若贫僧没有猜错的话,你应当是上清紫霄宫药王殿殿师的亲传弟子?”


    戒痕?


    阿姮闻言,不由看向程净竹眉心,那一点朱砂红,在闪烁的冷冽电光中,异常艳丽。


    “法师又在哪处宝刹?”


    程净竹仍坐桌边,手中捏着霞珠,淡淡问道。


    “贫僧法号净空,”那和尚说着,抬起手来念了声“阿弥陀佛”,才又接着道,“佛寺无名,我何必说,你又何必听,不过佛祖座下,一凡僧而已。”


    阿姮拧了拧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像是人话,又不太像,她指间红雾如缕悄无声息地掠去那和尚面前,顿时,紫金铃铃声更加尖锐。


    和尚眉峰一凝,反手抬铃,铃音振出金芒与红雾相抵,铃铛却仍被那消失前的红云烈焰灼过,和尚觉得铃铛烫手,却强忍着没丢,铃音失控乱响。


    “吵死了!”


    阿姮起身,身形眼看要散成红雾凝去那和尚面前,一只手忽然攥住她手腕,红雾顿时淡去,阿姮顺着那只骨节修长,血络微青的手,看向它的主人。


    程净竹却并没有看她,而是看向那从酒缸中探出头的何秀才,问那和尚道:“法师是追着他来的?”


    不等那和尚答,酒缸中的何秀才抢先道:“这该死的秃驴追了我一天一夜!我都说了我是正儿八经去办差的,他不信,非要收我,收收收,怎么不收他那死了坟头长草两米高的死鬼老娘呢?脑子被驴踢了,听不懂人话……”


    “这,”何秀才的声音比金铃还大,霖娘一边耳朵痛,一边忍不住惊讶,“骂的也太脏了……”


    霖娘忍着头晕目眩往酒缸那边看了一眼,那何秀才一边骂一边还打酒嗝,他激愤之余,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酒缸里也没一点水花。


    显然,他在缸里喝了个饱,如今开始耍酒疯了。


    那净空和尚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脸色铁青,他一抬手,紫金铃朝何秀才飞去,那气势,像势要打他个魂飞魄散。


    程净竹立即抛出手中珠串,珠串与那紫金铃在半空一碰,紫金铃被击飞,珠串亦被铃铛棱角割断,一颗颗珠子散落在地,满地霞光清幽。


    “水鬼本非妖邪,”


    程净竹的衣摆在淡淡光影中拂动,“法师难道不知只有求得龙宫宝衣的水鬼,才能在岸上行动自如?他在水中五年不肯害人,因此得阎王青睐,赐他龙宫宝衣,让他去办阴差,法师今日横加阻拦,可有想过你百年之后又该如何去见阎王?”


    “你!”


    净空和尚盯住他。


    这少年一口一个“法师”,端得一身上清紫霄宫药王殿的好礼法,却又以一句“百年之后”讽刺他身为僧侣如非坐化,死后一样不登极乐,而在阴司。


    净空看着少年攥住那疑似水妖的少女的手腕,眼睛微眯:“施主身为药王殿殿师的亲传弟子,如今却与鬼怪为伍,不知你家殿师可知道这些?你眉心的戒痕,怕是已经成了摆设吧!”


    阿姮挣了挣程净竹的手,说道:“我要打他。”


    她很显然已经很没有耐心了,霖娘觉得她像马上要点燃的烟花,一不留神就能噼里啪啦地炸那和尚满头满身。


    程净竹没松开她,却从怀中摸出一颗油纸包裹的东西,抵到阿姮的唇缝,隔着油纸,阿姮感觉到一点他指腹的温度,一不留神,那颗东西进了她嘴里,她后知后觉尝到味道,那是甜的味道。


    她脸颊顶出一颗糖丸的形状,愣愣地看着程净竹手指间的油纸。


    程净竹从头到尾都没有在看她,而是对那净空和尚道:“法师以为,我药王殿为何要与这些鬼怪为伍呢?”


    净空和尚忽然一默。


    若这少年心中有鬼,他定不会将象天宝珠这么堂而皇之地带在身上,再怎么样也要掩饰眉心药王殿的戒痕。


    上清紫霄宫从来不将妖物一概而论,只有作恶的妖物,上清紫霄宫才会出手料理,但净空和尚却不这么想,妖物生来贪婪,多欲,放纵,而游走人间的鬼物则通常有诸般怨气,都该被教化,被收服。


    可上清紫霄宫没有这样的规矩,这少年一副毫无避讳的举止,净空和尚自然不能多说什么,何况,他虽不知这少年修为如何,但观他一身珠饰精妙绝伦,都是难得的法器,此时若与这少年起冲突,他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


    这么想着,净空和尚眉心微松,道:“你与贫僧也算同道,但愿你没有私心。”


    净空和尚拾起紫金铃,铃铛仍然在响个不停,他抬起头来,此时一片凛冽的电光闪烁,他不经意看到那红衣少女鬓边的发簪。


    绯红的山茶开得正艳,雨水好似露珠,在花瓣上晶莹闪动,女子乌发如瀑,阴冷的电光照得她侧脸苍白。


    净空和尚什么也没再说,转过身往潮湿的山雨里去了。


    店家还在地上昏睡,程净竹让那何秀才将店家扛上楼去,那小孩也跟着跑了上去,霖娘又点起一盏烛火,阿姮嘴里咬着糖,看程净竹俯身,将地上一颗颗珠子捡起来。


    阿姮被咒印困在程净竹手腕的时候,她数过那串珠子,一共有十五颗,阿姮看着他捡,她悄悄地数,只有十二颗了。


    她知道,有三颗在他给她造壳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碎了。


    阿姮忽然俯身,凑到他身边:“在赤戎旧镇,你给我吃的也是糖吗?”


    程净竹掌中握满霞珠,淡淡的清辉映照他的指节,他站直身体,睨着阿姮:“嗯。”


    果然如霖娘所说,那不是甜的药,而根本就是糖丸,程净竹早就知道她不是霖娘,阿姮转过头,却不见霖娘。


    “我想打死那个秃驴。”


    阿姮说道。


    程净竹顿了一下,掌中的珠子险些掉出来一颗,很显然,她是才跟那何秀才学会的脏话,他嗓音冷淡:“不要什么都学。”


    夜更深,雨渐弱,阿姮推开楼上最里面那间房门,霖娘坐在床上,黑纱依旧将她的头发和脸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抱着膝盖,听见开门声,鼻子一吸,抬起头看到阿姮,便急忙抹眼睛。


    “你为什么又哭?”


    阿姮几步走近她,似乎并不能够理解这只水鬼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眼泪要流。


    “我……”霖娘嘴唇动了动,才一张口,鼻子又猛然一酸,她眼睛控制不住地流泪,她索性自暴自弃,很快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姮眉头拧起来:“你真的很烦。”


    霖娘却抬起手隔着纱摸自己的脸:“阿姮,鳞片,鳞片还在吗呜呜呜呜呜……”


    室内烛火明亮,阿姮一把将霖娘的黑纱给摘了,霖娘的头发因此而凌乱得厉害,她眼睛跟下雨似的还在流泪,“呜呜呜”个不停。


    阿姮看了一眼:“没了。”


    霖娘摸自己的脸,果然没有鳞片的触感了,但……额头上的细鳞却是根本不会消失的,她摸到那层细鳞,不禁再度悲从中来,好一会儿,她哭着说:“我从前怎么说也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姑娘,为了漂亮,我甚至都不吃肉,你还吃过我们家鸡,我连我们家鸡什么味道都不知道……可是,可是我现在却变成这样……”


    她正哭得难受,张大的嘴巴突然被塞进一物,霖娘眼睛眨动一下,牙齿咬到那东西,甜滋滋的味道。


    “……糖?”


    霖娘后知后觉。


    阿姮双手抱臂,看着她说:“我问小神仙要的,你说得对,上次他在赤戎旧镇里给我吃的是糖,不是药。”


    霖娘愣愣地看着她。


    上回在旧镇,是她让阿姮分给她一颗,阿姮才给她的。


    但是这次,不是。


    “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人类。”


    阿姮说道。


    霖娘咬着糖,忽然就不那么想哭了,她擦干眼泪,拉住阿姮:“你看今天那个光头!原来外面不是所有人都对鬼怪有容忍之心……”


    “方才那光头说他与程公子算是同道,我虽不知同的哪门子道,程公子跟他才不一样,但今日程公子是因为我们,因为何秀才得罪了那光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给程公子惹麻烦……阿姮,我们得谢谢程公子。”


    霖娘说道。


    “要谢你谢,我再也不缝荷包了。”


    阿姮怕绣花针扎坏自己的新壳子。


    霖娘简直都不想说她那一团破布玩意,阿姮就算想缝,她也不会让阿姮缝的,霖娘对阿姮道:“你如今怎么说也有一副身躯了,你也不用再自卑了!”


    “自卑是什么?”


    阿姮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


    “呃,”霖娘觉得解释起来有些麻烦,索性直接道,“总之,程公子都不在意你是妖,还帮你造身躯,你既然想得到他的心,就要下苦工才行!”


    说到心,阿姮的眼睛一下亮晶晶的:“那我可以再缝一个荷包。”


    “……真的别。”


    霖娘捂脸,然后认真思索起来:“让我想想,要不你给程公子买个什么吧?”


    “好啊。”


    阿姮说着,手一抬,掌心凭空出现一把碎银。


    “你哪里来的钱?”


    霖娘惊愕地问。


    阿姮把玩着亮闪闪的碎银,说:“小神仙有好多,我从他荷包里拿的。”


    霖娘满额是汗,一脸无助:“你偷……他的钱,给他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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