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第59章 第 59 章 生日愿望

    林姰人生缺的那块拼图好像被人拼上了。

    现在想来, 她二十八岁的人生非常圆满,正在爱着,也正在被爱。

    阳光晴好的春日, 这个家重新变得满满当当,她的心里不再发空。

    十七岁的裴清让收养了她的白色小狗, 二十七岁的裴清让和她有了一个家。

    裴清让换下衬衫西装裤、换回她喜欢的T恤运动裤。

    他的头发刚修剪过, 鬓角特别整齐, 俊秀的脸部线条全部显现, 男人脸型偏瘦、棱角分明、皮肤还白, 黑发蓬松柔软搭在眉宇, 透着清澈少年气。

    林姰牵他的手:“回房间睡一会儿吧?”

    裴清让垂着长长的睫毛, 黑发半干,瞳孔也氤氲着水汽一般,显得看向她的眼神湿漉漉的, 轻易让人心软。

    林姰歪了歪脑袋:“我陪你?”

    喜欢一个人的林姰,敛起尖刺与棱角、柔软无害, 喜欢都写在眼角眉梢, 露出原本非常可爱纯粹的一面。

    裴清让俯身和她平视, 笑问:“请问这位同学, 是有读心术吗?”

    林姰也笑, 弯弯的眉眼弧度特别治愈:“没有读心术,是我喜欢你。”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读心术呢?

    是因为喜欢、在意、时刻挂念,才能在你不说话的时候看透你的想法。

    裴清让的房间被林姰定期打扫, 每个休息日她晒自己被子的时候、也会连裴清让的一起,甚至自己换了一套图案幼稚的奶黄色床单被套,也给裴清让换上了。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零零散散的日用品, 但凡自己采购也要给裴清让买一份,就像他也在家,就像他明天就会回来,她从来不说想他,可是点点滴滴里都是。

    为了赶飞机,林姰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又困又兴奋。

    当她躺到裴清让身边,莫名觉得他房间的床更软、味道更好闻、尤其是还有一个自己房间没有的人形抱枕,男人肩膀宽阔腰身窄瘦,抱起来非常舒服,怀里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埋头深呼吸。

    “你要枕着我的手臂吗?”

    如此美色在前,林姰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睛亮亮地说:“裴清让,我决定了。”

    裴清让眼神询问:“什么?”

    林姰仰着脸说:“从今天开始,我就要睡这个房间、睡这个床,还有……”

    裴清让嘴角始终勾着,看起来特别软:“还有什么?”

    林姰想说,还有睡你。

    但是胆大包天如她,也没能轻易把这句话说出口。

    一是因为裴清让刚回国、她想些这个其实挺流氓的。

    二是裴清让那个纯爱战神,尺度应该没有这么大,需要徐徐图之。

    所以眼下,她的态度相当一本正经:“提前跟你说,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裴清让似被逗笑,眉眼弯弯、听之任之:“好。”

    林姰脸颊埋在裴清让颈窝,呼吸之间都是他脖颈处温热治愈的味道:“官司算是结束了吗?”

    “结束了。”

    高科在重压之下放弃起诉,仍然想要尝试进入中国市场,但应该是没可能了。

    想想他被拘禁、被监视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林姰眼睛里的心疼有如实质:“是不是很难熬?”

    裴清让抚摸她的眉眼脸庞,呼吸交织的距离,他轻声说:“想想你的话就还好。”

    他瘦得很明显,下颌有更锋利的棱角,她抱着他的腰、腰身也细了不止一点。

    林姰温声:“睡会儿?”

    裴清让只是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那道温柔干净的目光,流转在她的眉眼鼻唇,安静柔软,她感受到他的目光寸寸下落,带着珍而重之的意味,心脏砰砰直跳。

    她被看得害羞,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感受到浓密的睫毛扫在自己掌心:“别看了,脸红了

    ……”

    裴清让握住她的手,薄唇贴上去,眼睛微微弯:“脸红也好看。”

    林姰脸颊发烫,咬住下嘴唇,嘴角忍不住上扬:“今天生日,有没有什么愿望?”

    裴清让:“你在,我就没有生日愿望。”

    “那你想一个,等想好了再跟我说。”

    这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提着的心脏终于落入温暖的怀抱。

    林姰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在裴清让温热清冽的怀里睡着。

    她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睁眼时,裴清让近在咫尺,她一时半会还没从他回国这件事里缓过神来,以至于在看到他的现在,觉得非常惊喜,心尖仿佛裹了一层蜜糖,快要在暖融融的被窝里融化。

    她伸手去拿手机,她一动,裴清让也半醒,下意识收紧抱她的手臂,鼻音浓重透着惺忪:“不准走。”

    他一定是还在睡梦里,才会流露出平时少见的、像个少年的霸道和不讲理,腰上的手臂坚硬且存在感十足,林姰柔声说:“不走,我接个电话。”

    看到那个电话号码,林姰原本不想接,但还是硬着头皮按下接听,低低叫了声妈。

    只是电话那边没有崔女士的声音,耳边传来小心翼翼克制着的哭到哽咽的抽泣声。

    是弟弟。

    林姰:“小远?你现在在哪?妈妈呢?”

    弟弟哭着说:“姐姐,妈妈要动手术了,爸爸不在家,我很害怕……”

    手术?什么手术?

    林姰神经在瞬间绷紧到极致:“妈妈能接电话吗?”

    电话那边很吵,崔女士的声音由远及近:“小远,你在给谁打电话?”

    “姐姐……”

    “你给姐姐打电话做什么,姐姐工作那么忙……”

    “林姰,我没事。”崔女士接过电话,即使语调和平时无异,但仍透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林姰起身就要往外走:“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边像是被人捂住,可她还是听见护士过来安排术前事项,偏偏崔女士嘴硬:“我就是感冒打个针。”

    林姰没有迟疑:“我现在过去。”

    她挂断电话,冷意顺着脊椎四散,仿佛溺在数九寒天的深潭,整个人是木的。

    裴清让握住她的手,让她回神:“怎么了?”

    林姰嗓音发颤:“我妈生病了,但她不肯跟我说实话。”

    她突然想起外婆。

    她最后一次见外婆的时候,外婆已经知道自己生病,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对她说等以后她不在了,可不可以看在外婆的面子上,对妈妈好一点。

    外婆知道她让你伤心、让你难过,外婆不应该这样拜托你,可是她是我的女儿啊……

    林姰一直以为自己亲缘浅薄,爸爸妈妈不喜欢她就不喜欢了,她可以一个人住,可以不和他们见面。

    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妈妈可以不喜欢她,但是妈妈不可以不在。

    裴清让开车送她去医院。

    自责、愧疚、恐惧齐齐上涌,将她兜头淹没,林姰低声喃喃:“外婆生病的时候,我没有带妈妈去体检,我自己生病的时候,也没有带妈妈去体检,我明明知道癌症基因是会遗传的……”

    裴清让握住她冰凉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体温缓缓渗透,可林姰还是觉得很冷:“外婆信佛,信因果,总跟我说多做好事才有福报,可是我没有做很多好事,没有办法求神佛保佑妈妈没事……”

    当林姰站在病房门口、隔着房门窗户看到一身病号服的崔女士时,眼睛里的热意变得湿润。

    她深呼吸压下所有酸涩和恐惧,换上她对抗世界的没有表情的脸,推开病房的门。

    崔女士脸色苍白,见他们都来了,轻叹口气:“都说没事了,还跑过来做什么?”

    可那像是责备的话语里,也有淡淡的委屈,人在生病的时候是很脆弱的,她的身边只有没人带、尚且年幼的儿子。

    林姰清清冷冷一张脸,看着就很不好接近,鼻腔却在泛酸,那阵酸意冲上眼眶,睫毛沾了潮气。

    “什么时候手术?”

    崔美珍抬头望向自己的女儿,林姰一直和她不亲,她们也从不像寻常人家的母女腻腻歪歪,可是现在她站在自己面前,眼圈是红的。

    她的嗓音不自觉软下来:“妈妈没事,你不要害怕,下午手术,很快。”

    刚好医护人员过来提醒家属缴费,裴清让起身要去,林姰按住他的手臂:“我去。”

    裴清让目光追随,看到林姰在转身时手背悄无声息抹过眼睛,她是怕在妈妈面前哭。

    崔美珍躺在病床上,脑袋放空,不受控制地想到自己的妈妈。

    她会是和妈妈一样的病吗?会是恶性的吗?如果是的话,她应该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垮掉,是因为没有生男孩、二胎的时候试管,她不想离婚,就只能牺牲自己的健康。

    眼下,她的女儿似乎也到了不得不面对生育的年纪。

    她看向自己病床前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以妈妈的身份问道:“小裴,你们现在有要孩子的打算吗?”

    裴清让惜字如金:“没有。”

    崔美珍试探:“以后要孩子的话,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这样凌驾众人之上的权势,手里还有一个市值疯涨的芯片公司,到时候肯定是需要有人继承的。

    那他重男轻女吗?会不会也一定要逼着林姰生个男孩才行?

    如果那样的话,林姰应该怎么办?

    “我不喜欢男孩,也不喜欢女孩,”裴清让俊脸清冷,眉骨到鼻梁下颌是一道傲气的弧线,“我只喜欢林姰。”

    崔美珍感到错愕,在她的观念里,结婚生子是女人必须经历的事情:“那你们总得有个孩子吧?”

    裴清让眼形天生锋利,不笑的时候很冷,尽管他在长辈面前是话少谦逊的模样,但是上位者的气势太盛,淡声反问:“谁规定的,也不是什么很稀有很值得遗传的基因。”

    “那你的公司怎么办?总要有人接班吧?”

    “我不会一直在苍梧工作下去。”

    他太冷静也太冷淡,说话时不带半分情绪,让人难以捉摸。

    “你的资产呢?总要有人继承吧?”

    “捐掉就可以了。”

    崔美珍职位尚可,但也只是个赚死工资的公务员,她看新闻上说起裴清让,身家的计量单位是亿、普通人多少辈子赚不到也花不完的数字。

    “那么多的钱你……”

    裴清让语气淡漠:“捐给国防、捐给科研、捐给山区学校,总有能用得到的地方。”

    如果真的像林姰说的那样,善有善报。

    那他多做好事,可不可以换下辈子还能遇到她。

    崔美珍久久不能回神:“那你和林姰就两个人过?”

    她身边不是没有丁克,但是这些丁克到最后都是男方反悔,男人不用十月怀胎就能白得一个跟自己姓的孩子,想逗一逗的时候就逗一逗,不想逗的时候就扔给自己老婆,白捡的便宜为什么不要呢?

    男方反悔的时候,女方要么妥协当高龄产妇,要么离婚看男方去找别人生,现实总是令人唏嘘。

    崔美珍不无担心,却听裴清让说:“我不需要林姰当谁的妈妈、谁的妻子,她只需要做自己。”

    林姰缴费回来,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的。

    她害怕妈妈手术之后取出的肿瘤是恶性,害怕妈妈和外婆一样,害怕自己以后每每想起妈妈不再是埋怨而是想念和后悔。

    她想起妈妈没生二胎时每次生理期都要被奶奶恶言相向,想起妈妈上班累了一天还要回家做饭给她检查作业、在她睡着后把她的校服洗得干干净净,其实她和爸爸、奶奶一样,都是压榨妈妈的帮凶。

    也想起外婆握着自己的手、拜托自

    己对她的女儿好一点,可是她根本没有做到,结婚后在每次妈妈打电话让她回家吃饭的时候说自己要加班,想起妈妈给她做的青梅露因为没来得及吃发霉只能扔掉。

    她知道妈妈没有那么喜欢她,但是她已经没有外婆了,不能再没有妈妈。

    她从来没有说过爱她。

    林姰深呼吸压下所有酸涩和恐惧,确定自己没有异样,手搭在病房的门把手上。

    就在这时,裴清让冷而凝定的嗓音从门里传来——

    “阿姨,我也有话想跟您说。”

    “高中的时候台风天,所有同学都有人来接,只有林姰一个人站在那里等雨停。”

    林姰愣在那里,拼命忍住的眼泪在这个瞬间夺眶而出,只是因为,经年累月里从来没有人看到的委屈,被看到了。

    崔美珍怔愣着抬头:“她一直很独立,性格很冷漠也很坚硬,我觉得她从来都不需要我啊……”

    “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需要也得不到,所以才会说不需要,因为情绪从来不被在意,所以都是自己消化。”

    “她不冷漠,她会帮路边不认识的唇腭裂小朋友,也会帮家境困难的同学要回贫困生补助。”

    “她批改作业的时候喜欢给自己画笑脸、给自己写‘你超厉害’,考试考得好的时候、会给自己买小蛋糕,吃到好吃的就笑弯眼睛,根本不需要哄,就能自己开心起来。”

    “她总是用自己的对立面保护自己,明明心思细腻柔软却偏要表现得尖锐冷漠,因为在原生家庭里没有被认真爱过。”

    崔美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眼里淡漠不爱说话的女儿,在他的眼里,如此温柔、可爱、鲜活、善良,以至于她喉头酸涩,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林姰很爱您。”

    “所以以后您能不能,”裴清让轻声说,“也对她也好一点。”

    裴清让起身,猝不及防和门外那双蓄满泪水的、满是委屈的眼睛四目相对。

    他拉开门、带上,走到她的面前,眉眼间全无平日的冷静淡定:“怎么了?”

    林姰生怕自己开口就要带上哭腔,只是朝着他张开手臂,嘴型说了一个字:“抱。”

    裴清让把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我知道我的生日愿望是什么了。”

    林姰眼泪滑落,鼻音很重地问:“什么?”

    裴清让手臂收紧,冰冷嗓音柔软、带着哄人的温柔:“希望这个世界上,不要再有让林姰哭鼻子的事情。”第60章 第 60 章 是个混蛋

    裴清让去年的生日愿望已经借给她, 今天的生日愿望又跟她有关。

    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为了她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跟妈妈说:能不能也对她好一点。

    难怪有人说:被爱好似有靠山。

    崔美珍术前的最后时刻,只有林姰在。

    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而病床上的妈妈眼睛放空,同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默无言的时刻, 林姰手指攥了攥, 握住妈妈的手。

    就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 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

    好像幼儿园之后, 她就没有和妈妈有过这样亲昵的姿态。

    崔美珍躺在病床上, 眼睛看着天花板, 声音没有力气:“我的妈妈离开的时候, 我也这样握着她的手。”

    “当初我和你爸结婚,她就非常反对,她说你爸爸是大学生、长得又好看, 愿意跟我结婚,多半是因为你外公是区里的领导, 我不信, 家里越是阻挠, 我就越是要跟他在一起。”

    “后来你奶奶重男轻女, 你爸也是, 你外婆让我离婚,我还是不肯……为此,我和你外婆的关系一直很僵。”

    “她离开的那个月, 我让你在学校住宿,我哭了整整一个月,晚上哭完,白天继续去上班, 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要照顾你弟弟……我应该告诉你的。”

    她顿了顿,嗓音颤抖着说:“妈妈错了。”

    一句话,就让林姰鼻子酸了。

    “我虚荣、要强、不甘心比别人差,所以你从小到大我总是逼你考第一,每次想要夸你又怕你骄傲,所以你才会批改作业的时候自己给自己画笑脸、夸自己做得超棒吧?小裴不说,我都不知道……”

    崔美珍偏过头看她:“你小时候问我,爱不爱你,我说我其实挺后悔生下你的……生下你之后,我一直看婆家的冷脸,工作也受挫,跟你爸爸又不合,但这些都不是我伤害你的理由……”

    “不会哭的小孩也应该有糖吃的,”崔美珍回握她的手,掌心有种妈妈身上独有的温暖,“对不起啊。”

    林姰垂着眼,睫毛沾了水汽变成一簇簇的,鼻尖和眼皮都通红,崔美珍才发现,她印象里坚强的、冷漠的女儿,在自己面前哭的时候,也会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朋友。

    “裴清让跟我说,与亲近之人,不可说反话,不可说气话,不可不说话。”

    林姰在这一刻,看向病床上的妈妈,嘴角缓缓牵出一个笑:“我想你没事。”

    护士过来通知,可以去手术室了。

    “林姰。”

    “嗯……”

    病床上的妈妈起身:“抱抱妈妈吧。”

    林姰弯腰环住妈妈的肩膀,听见崔女士轻声说:“手术之后,妈妈会离婚,以后你来找妈妈,不用担心爸爸在家。”

    林姰无声流泪,眼泪落进病号服的衣领。

    崔美珍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不会有事的,妈妈走啦。”

    “手术中”的指示灯亮起。

    想到妈妈马上要经历什么,林姰的脸埋进掌心,一片湿润。

    在她肩膀颤抖的时候,有人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就算外面狂风暴雨,这片避风港永远都在。

    手术是微创,崔女士不想住院,当晚就执意回了家。

    肿瘤取出来需要病理,三个工作日后结果出来,是良性。

    出检查结果的第二天,崔美珍和林秀东办理离婚手续,彻底结束三十年婚姻。

    林姰等在民政局门口,看着妈妈重获新生。

    这一天阳光晴好,不知道外婆能否看见,如果看见,她一定会高兴的。

    林姰问妈妈:“怎么就突然下定决心?”

    崔美珍的眉眼之间,有若有所失的彷徨,也有劫后余生的畅快,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因为知道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了,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可怜地过下去。”

    林姰不明所以,听妈妈说:“手术那天,我试探过小裴关于生孩子的看法,我怕他跟你爸爸一样,你会吃苦。”

    林姰的心脏发紧,她从来没有跟裴清让探讨过这方面的问题。

    一开始是结婚搭子没有必要,后来是生理性喜欢及时行乐不需要考虑以后,再是她发现她喜欢他,这个问题突然变得很难问出口。

    男人不用怀胎十月,不用承受肚子里原本有序的一切被胎儿挤压,更不用经历产床上近乎原始动物的恐怖画面,甚至是孩子出生之后,还可以以“我要赚钱养家”这个借口逃避家务,对于孩子,只要心情好的时候逗一逗,就能对外营造出好爸爸的形象。

    裴清让跟那些男人不同,他温柔、情绪稳定、溺爱起来没有度,会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父亲,肯定能养出非常优秀的宝宝,但是她不喜欢小孩、非常排斥生育这件事,如果裴清让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小声问:“他怎么说?”

    妈妈笑着,一字一顿复述那句让她这个旁观者、都心脏震颤的话:“小裴说,你不需要当谁的妈妈、谁的妻子,只需要做你自己。”-

    白天,林姰陪着妈妈看房、搬家、收拾东西,晚上才回自己家。

    到家时,裴清让正在阳台和狗狗玩,男人侧脸俊秀、嘴角勾着柔软的弧度,白色T恤罩着宽肩,干干净净的模样就已经足够让人心动。

    林姰洁癖,忍住抱他的冲动先去洗澡,洗完澡之后迫不及待跑到裴清让面前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怀里,那清冽治愈的气息无声融化这些天来的紧张不安。

    妈妈的手术虽然是微创,但到底从肚子里取了东西出来,更何况还有弟弟需要人照顾,她不放心,这几天都在妈妈那里,却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

    她愧疚道:“生日和结婚纪念日都没过。”

    裴清让摸摸她的头:“不重要。”

    林姰仰起脸,下巴抵在他胸口位置,很严肃地说:“重要,跟你有关的日子都很重要。”

    裴清让眼睛微微弯:“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纪念日。”

    他也未免太会宽慰人心,想起什么,林姰又说:“妈妈说你告诉她我们不要孩子。”

    “对,我们不要。”

    裴清让的语气漫不经心又不容质疑,如同阐述一个不需要再去证明的数学定理。

    林姰也有些发愁:“那你的钱、车子、房子还有那些贵得吓死人的手表,怎么办?”

    裴清让淡淡回应:“给裴樱留一部分,剩下的都捐掉。”

    林姰惊讶写在脸上,莫名有些呆。

    裴清让捏她的脸:“你不是说因果轮回吗?如果真的有,那就当行善积德。”

    林姰问:“为什么?”

    裴清让散漫笑了下,语气轻缓,咬字清晰:“换下辈子再遇见你。”

    一个搞高科技的,竟然会信自己说的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或许他也不是相信,是真的还想要和她在一起,林姰心脏酸软。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来暗恋你,我还没暗恋过人呢,”她认真想了下,“但我的性格应该不会暗恋。”

    对着那张冰冷沉默但让人心动的脸,林姰大放厥词:“我会毫不犹豫把你拿下。”

    裴清让无声勾了下嘴角:“那我就等着了。”

    林姰眉眼弯弯:“好!”

    但她觉得不太稳妥,又问:“要不先透露一下我应该怎么追你?”

    裴清让俯身,视线流转在她眉眼之间,尽是干净明亮的纵容:“不用追,勾勾手指就可以了。”

    自己怎么会被人珍视至此,就连不着边际的玩笑,他都一副听之任之哄她高兴的模样。

    林姰心底有个疑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出口:“裴清让。”

    “嗯。”

    “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被人喜欢的、还被人喜欢那么多年。

    裴清让淡声:“我第一次见你,不是高一开学,而是中考完的暑假。”

    林姰蹙眉。

    像他这样让人过目难忘的男孩子,她高一开学那天就被惊艳到——军训场上,秋天日光兜头而下,男生个子高高的,五官如刀刻般立体冷峻,军训服腰带一扎腿长惊人,帅得身边女孩子吱哇乱叫。

    如果她在此之前见过,怎么可能?

    “那天你应该是辅导班刚刚下课。”

    中考过后的暑假,他还未成年,找不到正经兼职,只能打一些类似发传单的工。

    他不放心妹妹自己在家,只能带在身边,裴樱很乖,就在辅导班报名的地方等他,因为唇腭裂的关系,她的脸上总是戴着儿童口罩,即使那天气温已经超过三十度。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熊孩子,凑到裴樱身边:“你为什么戴口罩?不热啊?”

    说着,调皮捣蛋的男生就把裴樱的口罩摘了。

    下个瞬间被惊得爆出一声粗口,紧接着就开始喊自己的同伴来看。

    裴樱伸手去夺口罩、因为个子太矮够不到急得要哭了。

    他扔下一摞传单大步走过去,恨不得拎起男生的衣领扔到电线杆上挂着。

    就在这时,被举高过头顶的口罩被人抢下。

    男生冷不丁被人推到一边撞到电线杆,疼得龇牙咧嘴。

    冷冷清清的女孩子,脸上没有表情,蹲下身看着妹妹的眼睛,嘴角缓缓弯出一个安抚的笑:“呀,从哪儿来的小精灵。”

    她的动作很轻,语气也很温柔,小心翼翼把口罩挂回妹妹的耳朵上:“怎么自己一个人?”

    “哥哥在打工,”妹妹转头,已经看到隔着一条马路的他,“哥哥来了。”

    女孩点头,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那我走啦。”

    那是他们见的第一面,她和他擦肩而过。

    “第二次见你,是高中开学那天。”

    他没有想过还会遇见她,虽然班里还有空座位,却还是径直走到她身边,问:“同学,这儿有人吗?”

    换来她冷冷淡淡一瞥:“没有,你坐。”

    他并没有要喜欢她,只是注意力总不自觉被她吸引,慢慢发现——

    她的成绩非常好,她拒绝人不留情面,她喜欢吃无花果。

    她说起外婆的时候笑意和嗓音都柔软,她喜欢学校门口的红豆蛋烘糕。

    她喜欢在批改试卷对答案的时候给自己写“你超棒”。

    她也喜欢在考试考好的时候,奖励自己一块小蛋糕。

    她说出国这件事,是“出得去不是本事,回得来才是本事”。

    她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去食堂,她总是忘记带伞又总是没有人来接。

    她因为爸爸妈妈把小狗送走,贴了一星期寻狗启示,眼睛又红又肿……

    他并没有想要喜欢她很多年,只是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的人,再也没有一个人像林姰,有多坚硬,就有多柔软。

    林姰从来没想过自己在裴清让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在得知他的白月光是自己之前,她一度认为,被他暗恋的人应该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美好的女孩子,不像自己,浑身带刺、内心潮湿、心底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阴雨连天。

    可是,尖锐冷漠浑身带刺的自己,在他眼里却是截然相反的鲜活、明亮、值得喜欢。

    她抿唇,语气轻轻地问:“也许我已经不是你喜欢的样子了呢?”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裴清让俯身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从头开始喜欢你。”

    他的存在,仿佛是命运要跟她证明:这个世界上有人爱你,有人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就仅仅因为你是你。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视线相对,呼吸交错,林姰勾着裴清让的脖颈,迫使他躬身,仰头吻了上去。

    从阳台到客厅,再到裴清让坐在沙发、她跨坐到他的腿上。

    四下寂静的夜里,朗月悬在天边洒下一室清辉,狗狗也睡着,空气里只剩细细密密令人耳热的接吻声。

    从最初嘴唇的厮磨、吮吸,到他的舌尖抵开她的双唇,唇舌纠缠吻不断加深,氧气越来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扑面而来的清冽气息。

    裴清让修长禁欲的手从她脸侧下滑到脖颈,长发被撩起,薄唇顺着脸颊轮廓一点一点亲到耳后、脖颈,气息灼热,可无名指上的婚戒又是凉的,林姰的睫毛轻颤着、如同振翅的蝴蝶。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裴清让吻自己时的样子,从她的角度,男人皮肤白皙、眉眼睫毛却是水墨般的漆黑,挺直鼻梁抵着自己颈侧下滑,像蛊惑人心的吸血鬼。

    当他启唇,含住的不是脖颈动脉而是锁骨,那块的皮肤很薄,吮吻的触感如此清晰,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在身体里四下散开,变成难以言喻的痒意。

    林姰咬住下嘴唇,意识到今天晚上似乎会发生一些别的事情,裴清让的指尖已经挑开她睡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因为这样的坐姿,她能感知到男人身体的某些变化,眼睛下意识往下看……

    裴清让却在这刻停下所有动作,额头抵在她颈窝,低低的喘息声让她脸红心跳。

    “裴清让,你……”林姰开口,才发现嗓音软得不成样子,如同黏腻快要融化的蜜糖。

    裴清让给她扣上那两颗扣子,就只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肌肤,林姰就不受控制地战栗。

    接

    过吻,他的嘴唇很红,他软着声音跟她确认:“吓到你了?”

    林姰摇头,片刻后小声问了句:“裴清让,我们不洞房吗?”

    她很害羞,嘴唇被厮磨到红润充血,那双剔透的瞳孔里,却很是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她总是可以,眼神无辜地说一些让人失控的话。

    裴清让没好气地捏她脸,无可奈何道:“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林姰在言语上向来是个巨人,无知者无畏:“我还什么都敢做呢……”

    裴清让耳朵红透,那抹无处隐藏的红从脖颈蔓延至衣领深处,他偏开头低低说了句:“家里没有。”

    原来如此,林姰脸颊滚烫,又觉得,高岭之花裴清让对抗原始生理冲动、想做什么却不能做的禁欲模样,非常性感,非常秀色可餐。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手指还要玩他红透的耳朵,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哪有婚房不准备安全措施的……”

    男人喉结上下滑动着,线条肆意而凌厉,脖颈处隐约可见暴起的青筋:“我暗恋你的时候,勉强算个正人君子,在一起之后,可能会是个混蛋。”

    那往日清冷没有杂质的眼睛,此时也染了薄薄一层情欲,眼神却深沉而克制、看她跟看什么宝贝似的:“如果提前准备,我怕会对你做坏事。”第61章 第 61 章 痣的位置

    在此之前, 林姰从来没有把裴清让这朵禁欲系高岭之花,和“混蛋”、“坏事”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清风朗月一般清澈温柔的人,干净到冷淡的地步。

    她第一次亲他被他偏头躲开, 后来接吻的时候别说乱摸、就连抱都不肯抱自己一下,甚至每次都是自己主动, 她很难不觉得, 裴清让对自己根本没有感觉。

    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是这个人的道德底线太高, 对自己严苛到极致。

    喜欢那么多年的女孩子, 睡在他身边、坐在他腿上, 他都能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很难想象是有多禁欲克制,而这种禁欲克制,不过是因为不想她有一点点不自在、不舒服。

    林姰觉得他这副眉眼清冷耳根红透的模样, 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很招人,问他:“难受吗?”

    男人额头抵在她的颈窝, 呼吸和柔软的发茬扫在肌肤、弄得她有点痒, 闷声回了句:“还好。”

    胸腔沉闷的撞击感, 一下比一下重, 林姰有点心虚, 先是看了一眼阳台的未成年小狗,确认小狗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才低头,在裴清让通红发烫的耳边吻了下,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可以对我做坏事。”

    裴清让轻呼出一口气,是真的被她气笑了,气笑了还无可奈何的那种,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林姰, 你要是不想哭,现在就不要说话。”

    林姰睫毛扑闪,瞳孔透着害羞和不知轻重的好奇:“帮你?”

    轻飘飘一句话,就让裴清让逐渐平息的心跳重新变得疯狂。

    就在林姰以为他不说话是拒绝的时候,身体迎来失重,裴清让直接抱着她起身。

    雾蒙蒙的浴室,氤氲着林姰刚才洗澡时没有通风留下的湿气,如同某种催化剂。

    裴清让把林姰抵在墙上接吻,却也不忘把手垫在她脑后,另一只手带着她的手往下……

    心脏砰砰直跳,嘴唇被含住夺走所有注意力,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掌心陌生的触感还是让林姰神经一瞬绷直,头皮都在发麻。

    她想低头,从两人紧贴的身体缝隙往下看……却失败了。

    裴清让把她圈在怀里,额头埋在她颈窝,克制压抑的喘息声烫红她的耳朵。

    偏偏男人清冷的嗓音里还是有种少年人的青涩劲儿,闷闷说了句:“不要看,会有点丑。”

    林姰害羞得快要死掉,却也想笑,觉得这个人真的可爱死了。

    墙壁上水汽难以消散,低低的喘息声中热意翻天,男人的身躯像一堵温热坚硬的墙,尽是沉沉的压迫感和侵略性。

    后面她在温柔磨人的亲吻中快要站不稳,人伏在裴清让怀里,全凭他揽在腰上的那只手臂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见裴清让在耳边说:“给我吧,别把手弄脏。”

    等回到卧室,林姰已经困得不行,但脸颊的酡红一时半会无法消散。

    她在裴清让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脑袋里想的全是——她早晚要把裴清让睡了-

    只不过在林姰睡到裴清让之前,东恒的项目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

    新闻发布会的召开时间定在五月下旬,现在在紧锣密鼓进行车辆的最终测试。

    也多亏这次测试,测试人员发现车上的电瓶出了问题。

    所有花里胡哨的用户体验里,安全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就因为这个安全漏洞,团队所有人又加班加点熬了一个周。

    除此之外,项目进展顺利,甚至顺利得让林姰心慌。

    陈万豪跳槽到对手公司、方茂森被辛城边缘化、刘文文自己提了离职,但她很清楚,只要她还在这家公司,就还会有无数个“万豪”和“茂森”,嫡系文化、职场霸凌、办公室内斗永远不会停歇。

    人一生的时间有限,不应该浪费在讨厌的人和事上面,她决定把时间的支配权重新握在自己手里,辞职报告已经写好,项目结束就会提交上去。

    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加上项目奖金,可以远远超过外婆老房子的市场价,就是不知道买房子的人肯不肯把房子卖给她。

    辞职后,她准备先gap一年,自媒体发达的年代,她想试试做一个反职场霸凌的博主,讲讲自己在大厂当牛马的那些事儿。

    而好友先她一步提交辞职报告——从小循规蹈矩、没有原生家庭托举、曾经靠着贫困生补助和助学贷款上大学的祝余,在这年五月辞掉了国企的稳定工作。

    去年她连载的先婚后爱小说被影视方看中,卖出影视版权之后,剧方邀请她去组里当编剧,虽然这份工作远比国企累且不稳定,改编不好还要被人挂在网上群嘲,但祝余毫不犹豫应下。

    她说:“人总要为了自己活一下。”

    林姰开心得仿佛自己中了彩票:“进组还习惯吗?”

    祝余的声音很累但也难掩兴奋,全然不是在国企上班时“活人微死”的状态:“还挺有意思的。”

    林姰无声笑起来,听见祝余说:“其实最出彩的灵感源于你和裴清让,开头那句‘过得好吗’,还有结尾女主发现的十年前的明信片,都是你告诉我的,版权费我应该分你一半!”

    林姰眉眼弯弯:“分我一半就免了,明天我去探班,给你带好吃的。”

    原以为娱乐圈离自己十万八千里,没想到好友已经一只脚迈进去了,果然啊,人生是有无数种可能的。

    因为自己“内部有人”,林姰得以打入剧组内部,她和裴清让到时,正在拍男女主阔别重逢的第一场戏。

    男主看着女主,眼底情绪涌动,最后也只是轻声说:“过得好吗?”

    而见第一面时女主对他的暗恋一无所知,态度冷淡:“好久不见。”

    女主扮演者是老熟人,正是当初在附中混得风生水起、去年还跟裴清让传过绯闻的翁惠。

    导演喊“卡”,翁惠退场换下一场戏的衣服,当眼睛触及场边那道清俊挺拔的修长身形,视线仿佛被牢牢黏住无法移开。

    他的目光,是在场所有人里唯一一个不在她身上的,那双总是锋利淡漠的眼睛,此时此刻微微弯着,看向编剧祝余身边的林姰,温柔得能化成水。

    “裴清让,林姰。”

    林姰转身,对上翁惠的视线,不算熟悉也没交集的高中同学,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显然,翁惠的注意力也不在她的身上,她对裴清让说:“好久不见。”

    裴清让微颔首,唇角冷淡平直没有半分情绪,本就惜字如金的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讲。

    学生时代的天之骄子,没有长歪没

    有变油腻,比学生时代更意气风发更冷淡肃杀,岁月格外偏爱他,那眉宇间似乎还有少年时干净清澈的俊秀。

    翁惠不知道自己心里,是白月光没有幻灭的欣慰多一些,还是白月光跟别的女孩在一起的心酸多一些,她只是,非常、非常羡慕被他喜欢那么多年的人。

    她笑了下,笑容有点发苦:“之前营销号的通稿是公司买的,资本家总是为了热度不择手段。”

    她知道裴清让不会把这件事放在眼里,但她还是想说出来。

    她真心喜欢过的、干干净净的少年,她怎么舍得拿他炒作。

    之所以接下这部剧,也不过是因为,她明恋暗恋无果,想要体验一次被人暗恋。

    裴清让淡声:“我知道。”

    轻而凝定的字音,全无责怪,但也和温柔相去甚远,不过是因为,她和营销号,都属于他不在乎的范畴。

    翁惠嘴角弯起,落落大方:“祝你们百年好合。”

    目光扫到公司的工作人员,她生怕故伎重演,就要转身离开,倒是导演叫住她:“结局的时候你看男主,就用你刚才那个眼神。”

    那是她看喜欢了很多年的男生的眼神,不知道演戏的时候还能不能还原出来。

    翁惠在短短半分钟里一键切换到工作状态,扬眉笑道:“明白。”-

    人是上午去探的班,营销号是晚上发的通稿,若干账号一起发力,标题是:《小说照进现实!这是什么女明星和霸总的绝美爱情!》

    通稿配图,正是今天上去在剧组、翁惠过来和裴清让打招呼的画面,只不过把旁边的林姰和祝余都截掉了。

    照片里,男人衬衫西裤单手抄兜,骨架宽薄、个子又高,穿衬衫简直就是绝杀,身上每道线条都禁欲利落至极,而他面前的女人则是身段窈窕玲珑有致,两人站在一起,身高和身形差都很有冲击力。

    翁惠热度本就不低,更别提裴清让那脸那身高那气质、放在丑男层出不穷的内娱直接是降维打击,以至于热度越来越高根本降不下来——

    【热评1:这俩去年不就被拍到了吗?那个时候裴清让澄清自己有女友且暗恋多年。】

    【热评2:那个女友有没有可能就是翁惠本人?这俩不是高中校友吗?不然一个芯片公司老大为什么会出现在剧组片场?苍梧从来不投资影视剧的好吗?】

    【热评3:当时裴清让出现在剑桥门口的甜品店就很难解释,翁惠出现在那里是因为她的闺蜜在剑桥任教,裴清让呢?据我所知这人硕博都在波士顿。】

    【热评4:老粉出来说一下,这俩绝对很多年就在一起了!图片.jpg】

    林姰倒是想要看一看,裴清让怎么就在很多年前、和翁惠在一起了。

    层主在评论区放出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多年前翁惠的微博截图,配文是:【跟闺蜜一起去参加剑桥的五月舞会!】

    另一张照片则是漫天烟花之下、男人西装笔挺的清俊剪影,侧脸只有一个白皙轮廓,也能看出是个高鼻梁高眉骨的中国帅哥。

    层主回复:【当年翁惠出发去参加五月舞会,老粉忍不住去追了个现场,结果发现这哥们帅得有点太突出,忍不住拍照和闺蜜分享,几年后苍梧上市才知道他是创始人,再后来,就是他俩被拍到……】

    林姰定定看着照片里英俊挺拔的男人,脑海某些细碎画面如同拼图、一块一块拼凑完整——

    毕业那年的五月舞会,那张很难买却自己送上门的门票,那件在她瑟瑟发抖时递过来的西装,那张裴清让照片里出现的、自己的背影……

    心头似有小鱼不断跃出水面,搅得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乱,有什么呼之欲出。

    她回到房间拉开衣柜,那件无论剪裁质地还是价格都无可挑剔的黑色西装,因为无人认领,这些年来静默无言地挂在那里。

    和裴清让被拍到时、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裴清让在书房,接到李明启的电话——

    “法务部已经在准备,表示敢造我们老大的谣不要命了是吧,同时市场部让我来问一下,真的不考虑自己代言苍梧的产品吗?你这热度宣传费可是就省下了!”

    裴清让嘴角勾着,温和地吐了一个“滚”字。

    李明启这会儿才正经起来:“那些营销号都出自一个公司,公司法人叫何坤,无业游民一个。”

    “这人手底下养了不少账号,有发娱乐新闻的,有发美食吃播的,还有一个号是搞汽车测评的,据说最近接了一个车企的黑料,过几天就要往外放,还酒后扬言自己能搞垮乐游和东恒。”

    “林姰那个项目,是不是五月下旬就要开发布会?”

    裴清让淡淡道:“知道了。”

    电话挂断的那一秒,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林姰把营销号下面的照片放大,递给裴清让,嗓音不稳:“照片里,你身上那件西装外套呢?”

    裴清让垂眸看了眼,眉宇清澈,嗓音没有起伏:“递给喜欢的女孩子取暖了。”

    太过平静的态度,恐怕是这些年里他早已习惯,习惯当她身后、不被看见的人。

    她不问,他也不说,生怕给她增加一点点负担、一点点压力。

    林姰抿唇:“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而是让她捡拼图一样,这里捡一片那里捡一片,每一片都是他喜欢自己的证据。

    “因为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裴清让指尖抚开她蹙起的眉心,语气漫不经心、甚至有种哄她宽心的温和:“不要觉得我喜欢你很多年,是多了不起的事情,是因为你特别好,你值得被喜欢。仅此而已。”

    这个人怎么可以温柔成这样?他喜欢她那么多年没有结果,没有说你要多喜欢我一点,更没有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就只是告诉她: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林姰的心脏变成一颗饱满的柠檬,酸涩不堪。

    裴清让牵起她的手,引着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下。

    她能感受到西装裤之下两条长腿,因常年锻炼坚硬紧实、非常有力,体温缓慢渗透。

    好像也能琢磨到一点裴清让的喜好,比如,他可能喜欢这个姿势,喜欢两人喜欢面对面。

    “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搂住他的脖颈,男人身上的白色衬衫挺括没有一丝褶皱,领口弯折出锋利的弧度,完全是禁欲不容侵犯的模样。

    “你写在班级宣传栏、想考清华的纸条,是被我撕掉的。”

    裴清让勾着她的脖颈下压、仰头亲过来的那一刻,林姰睫毛颤抖着闭上眼睛,感受到很短的发茬刺在自己手背,密密麻麻的痒意。

    吻到眼睛的时候,他在说:“我每天很晚才去食堂,因为这样可以遇见你。”

    吻顺着鼻梁慢慢往下的时候,他在说:“你午休睡着的时候,我有偷偷看你。”

    吻到脸颊的时候,他在说:“你每个周五去书店看漫画,所以我会去看军事杂志。”

    吻到耳后肌肤的时候,她的手指攥紧他的衬衫,又在一瞬丧失所有力气。

    裴清让薄唇翕动,如同若有似无亲着她的耳廓,嗓音耳语般温柔勾人,说的却是:“我记得每个追你的男生的名字,我想把他们看你的眼睛挖出来。”

    他清浅的呼吸落入肌肤,就变成电流,窸窸窣窣从耳后蔓延至全身。

    林姰心悸着睁开眼,这样的姿势,她比他还要高出来一点,视线很难不被滚动的喉结吸引。

    视线游走,她发现裴清让不止喉结处有一颗不明显的小痣,脖颈一侧也有一颗、因为皮肤冷白格外清晰,仿佛在无声指引,让人顺着小痣的标记慢慢吻下去。

    她很难不好奇,衣服下面是不是也有、又在哪里……

    “裴清让,我喜欢这颗痣,”林姰指尖触碰他有一下没一下滚动着的喉结,目光里有某种沉迷的意味,“你身上别的位置,也有痣吗?”

    最敏感的位置被人没轻没重地抚摸、触碰,裴清让耳根瞬间红透,挽起的衬衫袖口下清白手臂

    上青筋暴起。

    他低低说了两个字:“后腰。”

    林姰沉迷于喉结滑动的触感,没反应过来:“嗯?”

    裴清让冷声:“后腰有。”

    林姰想象不出后腰的那颗痣长在哪里、又是什么样子。

    裴清让眼眸微掀,因眉骨高眼窝深、眉眼间距又近,不笑的时候眼神危险而冷淡:“你要看吗?”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眼神里的想法都无需再去掩饰,因为心照不宣,所以格外让人脸红心跳。

    空气升温如同提前进入夏季,林姰“嗯”了声,脸颊仿佛被灼热烈日烤着,又软又烫,心跳砰砰。

    裴清让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规整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

    第一颗纽扣就在她的指尖下,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挑开。

    裴清让那双漂亮暗沉的眼睛牢牢锁着她,字音轻而蛊惑、烫在她耳边:“你帮我脱,我给你看。”第62章 第 62 章 正人君子

    春末夏初, 空气已经也带上了夏日的躁意。

    最后衣衫凌乱的,不只是裴清让,还有她。

    男人极简性冷风的卧室氤氲着沐浴露香气, 因为她害羞所以裴清让只开了一盏暖融融的夜灯,光线昏黄, 却足以勾勒出男人乌黑平直的剑眉、和明显克制的双眼。

    他并没有急着做什么, 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吻她的耳廓, 在她耳边轻声说话的时候、嗓音温柔到蛊惑:“我没经验, 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林姰黑发散在枕头上、肩上, 平时连裙子都很少穿的人, 洗过澡之后换了一条藕粉色睡裙, 细细的肩带挂在薄薄的背上,愈发衬得肤白如瓷,红到滴血的耳朵被他唇齿折磨, 嘴里再难以发出一个完整音节。

    她一直觉得,裴清让的手正中她审美, 手指细细长长、还白, 骨节分明却不突出, 戴婚戒的时候超级性感, 可当扣着她的掌心陷入棉被时, 就显出绝对的力量悬殊和强势占有欲。

    吻从她脖颈、锁骨一路往下,到上次停住的位置继续,肩带滑落到手臂, 身后的束缚也在他指尖松开,胸腔不受控地起伏,紧密贴合在他的掌心跳动。

    那双修长禁欲、白皙漂亮的手,在做完全不禁欲的事情, 林姰齿尖咬住下嘴唇,骨头缝隙有如被什么啃噬着,密密麻麻、四下流窜的痒。

    而他高挺的鼻梁抵着起伏的轮廓下滑,微微启唇,温热湿润的触感让神经在一瞬间绷直,全然陌生的刺激,林姰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当她看清眼前所有,心脏被冲击到砰砰跳动,头皮甚至都在发麻。

    目光所及,男人睫毛低垂鸦羽一般,鼻梁挺直,薄而柔软的嘴唇很红,吮吻的位置是从未被人戳碰过的领地。

    最致命的是,那双锋利冷淡的眼睛自始至终锁着她,显出前所未有的攻击性和占有欲。

    可是在瞥见她眼角的湿润时,那英俊眉眼瞬间有了认真无措的神色,裴清让轻声问:“咬疼你了?”

    林姰摇头,却又难以启齿,没有办法告诉他眼泪不是因为疼。

    裴清让低声跟她确认:“那就是喜欢?”

    但凡她摇头,他肯定会停,即使男人脖颈处已经因为过分克制起了青筋,身上肌理分明的肌肉也显出某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林姰害羞得快要死掉,说不出话,就只是勾着他的脖颈吻上去。

    只是,比温热细密的亲吻更让人难耐的,是裴清让温温柔柔在耳边哄着,那道清冷声线本就好听,带着喘息落在耳边的时候,烫得耳朵都要融化:这样有没有不舒服?疼不疼?是这里吗?

    林姰指尖陷入他的肩背,咬住嘴唇,仍然不能阻止某些声音溢出,整个人如同雪山山巅融化的那一捧雪,柔软、滚烫、无可救药而又悄无声息地融化。

    裴清让的肩膀宽阔平直,遮住视野里的所有,余光却瞥见墙上交叠起伏的人影,可是即使只是影子,脑海也能自动还原所有细节。

    很难想象,那个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裴清让,在跟她做这样的事情。

    而极致的暴烈和极致的温柔,怎么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清让的汗从脖颈滴到她的胸口,林姰长发粘在脸侧,失去所有力气,指尖都软绵绵的。

    裴清让把她搂在怀里,抚摸她的脸颊和肩头,吻她湿润的睫毛和嘴角,她像小鱼渴水一样,和他嘴唇触碰、轻轻接吻。

    “抱你去洗澡。”

    裴清让捞起长裤套上,男人身形修长挺拔,宽肩窄腰是标准的倒三角,肌肉清薄练得恰到好处,胸肌、腹肌肌理分明,因为皮肤很白,看起来干干净净。

    而腰侧人鱼线的沟壑延伸至裤腰深处,刚才她太害羞,都没敢看。

    裴清让走近、在她面前俯身,她的手臂自然而然攀上他的肩,轻松被他抱起,最亲密的事情做过之后,眼角眉梢是难以言说的眷恋和依赖。

    当洗过澡、换上新的睡衣,整个人被阳光晒过的味道暖融融笼罩着,林姰已经懒得完全不想动。

    裴清让把她抱到洗手台上坐着、给她吹头发,不忘在她身下垫一条厚厚的浴巾,让她坐得舒服一点。

    刚好合适的高度,林姰没长骨头一样靠进他的怀里,鼻端都是他身上有清冽让人着迷的气息,生理和心理都满足,因为是和喜欢的人,所以胸腔被满溢的甜填满。

    在他们周围,浴室的洗漱用品被她通通换成情侣的,此时此刻,他们身上是一样的青草沐浴露味道,嘴巴里用过一样的薄荷牙膏,单单这一件事,也让林姰觉得很满足。

    她仰起脸,脸颊微微红,睫毛因为害羞扑闪着,瞳孔却亮晶晶的:“裴清让。”

    裴清让仔细检查过她的长发、确认没有水迹,才收起吹风机,顺便低头在她唇上碰了下:“怎么了。”

    林姰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会儿又来本事了,眼睛闪着求知若渴的光:“下次试试在浴室嘛。”

    听清她说了什么,裴清让好看的眉眼倏然一弯,笑了,唇红齿白的模样,有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清爽,特别动人。

    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就好像听到童言无忌的小朋友说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勾着忍俊不禁的弧度,漂亮极了。

    林姰不满:“你笑什么?”

    那浓密低垂的睫毛都染了一层明晃晃的笑意,看起来格外柔软,裴清让手臂撑在她身侧,就好像把她整个圈在怀里。

    视线刚好平齐,他说:“笑你人菜瘾大。”

    林姰不可置信:“我菜吗?”

    裴清让抿起嘴角,配合道:“你不菜我菜,我被你弄几下就哭了。”

    林姰瞬间恼羞成怒捏他的腰、只是腰腹紧实都是肌肉,很坚硬,讨不到一点便宜。

    这个混蛋竟然嘲笑自己,她反唇相讥:“你不菜的话,怎么会安全措施每个尺寸都买一盒。”

    她说完,就有点想笑,掩饰性地蹭了下鼻梁,还是没能把弯弯的嘴角压下去。

    他跟她确认“可不可以”的时候,她都“嗯”了,结果好半天没有动作,而后听见一句少年人般懊恼的:“买小了。”

    就在她以为,今天又睡不到了的时候,这位哥换了一盒,拆开,戴上……

    林姰没忍住,眼睛弯成月牙。

    裴清让捏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似乎想要证明自己也不是那么无药可救,咬牙切齿地说:“最小号没买。”

    林姰齿尖咬着下嘴唇,瞳孔特别的亮:“可爱死了。”

    裴清让用小学生斗嘴的语气回敬:“没你可爱,‘人菜瘾大’小姐。”

    他弯腰抱她回卧室,林姰还在复盘:“禁欲二十八年太恐怖了,我觉得你后面有点失控……”

    裴清让淡声:“失控不是因为禁欲二十八年,是因为喜欢你。”

    林姰觉得他言之有理,还是不

    死心道:“下次真不试试在浴室嘛?我觉得我承受能力还不错。”

    不是都说第一次很疼吗?她都没疼。

    当然也可能,是某人太温柔太顾着她的感受了……

    裴清让不咸不淡、暗含警告地回了句:“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床上用品也被换过,清爽干燥。

    林姰窝在裴清让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裴清让。”

    “嗯。”

    裴清让垂眸。

    直到现在,仍然觉得睁开眼睛能看到她,是在做梦。

    他收紧手臂,抱着他的梦不放。

    林姰很困,声音很轻:“其实高考结束那天,我去书店了,但是你已经走了……”

    好半天,头顶没有回音,就在她以为裴清让已经睡着的时候,听见他说:“其实你出国那天,我在。”

    林姰从他怀里仰起脸,看那个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地点受尽委屈的人。

    裴清让心无旁骛地看着她,目光安静柔软:“我叫你名字,你没有回头。”

    出国的时候和家里闹僵,所以没有一个人来送她。

    她的确在转身那一刻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就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奢求的一切。

    原来她学着去爱的第一个人,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在爱她。

    林姰懊恼:“我以为是自己听错。”

    裴清让抚平她蹙起的眉心,温声:“以后我都在。”

    春日夜晚,外面的樱花正在簌簌落下,又一个六月马上就要到来。

    林姰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嘴里还在说:“如果高考结束那天,我早一点出门就好了,我会跟你说,谢谢你捡到我的小狗。”

    裴清让轻轻吻了她的额头,那道放轻的嗓音如同来自于柔软的梦境:“我会告诉你我喜欢你,要不要跟我试试,也许裴清让很不错。”

    当眼前陷入黑暗,林姰再次站在出国的机场。

    目光所及亲人送别,她频频回头,频频张望。

    一次次期待、一次次落空,确认身后真的空无一人。

    她深吸口气压下所有酸涩,拎起行李箱就要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怔愣着回过头,看到了十七岁的裴清让。

    少年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眉眼如同水墨勾勒深刻清绝,令人过目难忘。

    她的嘴角缓缓弯出一个笑,对他说:“裴清让,我们十年后见。”-

    三番两次被翁惠经纪公司蹭热度,苍梧法务部怒了,手段强硬不留后路,他们捍卫的不是公司名誉,而是老大来之不易的名分。

    市场部也怒了,自家老大的热度,自家产品都沾不到一点光,凭什么让外人沾?当即决定未来三五十年,都不用这家经纪公司的艺人代言自家产品,

    营销号发出的视频在一夜之间被删了个彻底,林姰不是圈内人,不想体验什么“全网炸了”的爱情,也不享受万众瞩目的虚荣,她只想和裴清让安安静静相爱。

    与此同时,裴清让卸任苍梧董事长一职,由另一位创始人谢珩接任,没有对公众公布去向。

    林姰这边,距离新闻发布会召开在即,她的注意力都在发布会怎么开才能让人印象深刻上面。

    裴清让提醒她,何坤的营销号接了东恒汽车的黑料——据说是手上有汽车上市前、碰撞安全测试的视频。

    汽车上市之前,都要进行全方位的测试,碰撞安全测试也是其中一环。

    他问:“测试版本有什么漏洞吗?”

    林姰点头:“第一次测试时检测到电瓶有问题,但是通通改了,数据直接连接国家监控平台,如果营销号是打算抓住这点作文章,我还挺希望他帮忙吸引一下消费者注意力的,毕竟,黑红也是红。”

    说着,她猛地得到启发,如今汽车行业竞争激烈,新车发布会千篇一律,要么直接上干货、堆砌配置,要么诋毁竞品、突出自己的优点,反正开来开去就是一辆车,不管怎么着都很无聊。

    不如……

    “我决定了!新车发布会直接在碰撞试验室开!开发布会的时候,现场搞两辆车撞给大家看,安全性能一目了然,就算有黑通稿,也能直接不攻自破!”

    裴清让揉了揉林姰的脑袋,眼底都是赞赏、熠熠生光:“聪明死了你。”

    林姰眉眼兴奋,当即抱起电脑去书房开始噼里啪啦打字工作,把她新婚的丈夫冷落了个彻底。

    日子来到发布会前一天,林姰确认现场所有设备都没有问题,下班回家。算起来,她在乐游的工作时间也进入倒计时。

    果不其然,当晚各大营销号开始齐齐发力,转发的还真是当时测试版本进行碰撞试验的视频,而后一盘脏水泼过来,说东恒即将上市的汽车电瓶有问题、存在巨大安全隐患。

    水军齐齐下场诋毁,其中也掺杂着几个真实消费者,他们的态度很是一致——

    【原本想买东恒的,还是算了吧。】

    【电车找充电桩就挺麻烦了,这下还要担心电瓶出问题。】

    【汽车不安全,再多花里胡哨的功能有什么用?换电瓶多贵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骂的人越多,热度就越高,林姰就越兴奋。

    这热搜,不管是竞争对手买的还是谁买的,她都由衷感谢。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她恨不能穿越到明天的新车发布会现场。

    林姰坐在地毯上刷视频,裴清让在她身后坐下,下巴抵在她肩窝,手顺势从她腰间穿过:“准备怎么办?”

    林姰神采奕奕眼睛发光:“现在营销号把舆论推到了最高,关注度前所未有,我打算放任不管让它继续发酵。”

    “还要再看一会儿吗?”

    先落下来的,是男人的呼吸,而后是柔软的薄唇,从她耳后辗转到肩颈,弄得她轻轻战栗。

    她听见裴清让在耳边问:“手机好玩,还是老公好玩?”

    当然是老公好玩。

    裴清让把她圈在怀里、掰着她的脸跟她接吻,手轻抚摸她的颈侧,整个人都被他身上的气息笼罩着,甚至体会到一点“小别胜新婚”的意思,最近忙新闻发布会的事情,把为她守身如玉二十八年、刚食髓知味的老公冷落了个彻底。

    狗狗在他们身边,睁着一双无辜且湿漉漉的眼睛。

    林姰轻轻推他肩膀,埋头在他颈窝:“小朋友在看呢。”

    裴清让起身把她抱起,看向狗狗时,嗓音清澈含笑:“乖,自己去玩儿,爸爸妈妈要做大人做的事了。”

    狗狗眉眼无辜,看着爸爸抱着妈妈进了浴室,直到它睡着都没有出来。

    浴室的水声停下,时轻时重的喘息和啄吻声变得清晰,薄薄的水汽里,男人后背宽阔平直。

    林姰被裴清让抱起,后背是冷硬的墙壁,身前是男人温热坚硬的身躯。

    她的腿在他腰侧够不到地,心脏也仿佛被提起,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裴清让清瘦有力的手臂,因身体悬空没有安全感、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脖颈,靠近带来所有难耐折磨的他。

    心跳失序,她的声音没有半分力气:“你高中的时候明明很正人君子……”

    她总会在他西装革履的时刻,想起他喉结难耐滚动、喘息落在自己耳边,也会在他一边克制一边失控时,想起他高岭之花、禁欲至极的过往。

    莫名想起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少年眉眼冷峻,白衣黑裤,问她旁边位置是否有人,冷若霜雪却又让人心动的一张脸,那个时候哪能想到他们会亲密至此。

    “不是正人君子。”

    裴清让抬头,清冷眉眼染上情欲,眼神直白得令人心颤。

    时间没有磨灭少年的干净俊秀,恍惚之间,好像又看见十六七岁的他。

    而他埋首在她颈窝,低低喘息着说:“高中的时候梦到过和你这样。”第63章 第 63 章 正在相爱

    裴清让身体力行证明他可能是个混蛋这件事, 也让她意识到,或许她真的如他所说有点人菜瘾大。

    好在这人就算是个混蛋也是个温柔的混蛋,没有缠着她闹太久, 痕迹也都在衣领能盖住的地方,毕竟明天她还有新车发布会要开。

    黑料发酵整整一个晚上, 东恒被骂多惨, 发布会就得到了多少关注, 但是当举办地点破天荒从毫无新意的展厅改到汽车碰撞实验室, 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营销号转发的视频里, 东恒汽车在碰撞实验后, 电瓶自动断电, 意味着如果发生意外,车主将会被困在车里,无法取得救援。

    而在现场的碰撞试验中, 汽车发生重大程度毁损,所有人等着看热闹时, 林姰眼神平静, 心里默念:3、2、1……

    紧接着备用电池亮起指示灯开始工作, 自动报警和自动求救一气呵成, 谣言不攻自破。

    因为沾了营销号的光, 汽车一经发布热度居高不下,买热搜的钱都省下了,林姰大获全胜。

    安全性能过关、用户体验又被做到极致, 她这个产品经理功不可没,成为在场所有车企、合作商瞩目的焦点。

    而她一日既往波澜不惊,直到目光触及人群之外那个白衬衣黑色西装裤的身影,眉眼间慢慢有了弯起的弧度。

    发布会现场嘈杂喧闹, 裴清让长身鹤立独独看向她,和在场所有人一样为她鼓掌,漆黑眼底熠熠生光,用嘴型无声说:“干得漂亮。”

    林姰在发布会结束后,摘下了胸前乐游的工作证。

    辛城跟她谈话,希望她接任方茂森的位置、成为产品负责人,东恒陈友仪也抛出橄榄枝,给出产品总监的位置,年薪一跃到了百万,可谓诚意满满。

    林姰和陈友仪性格合得来,这其中有女性之间的惺惺相惜,但这一年时间她太累了,又或者说,这二十八年来一直如此,所以她在高薪和放假之间任性地选择了后者,决定先gap一年享受肆无忌惮的人生。

    陈友仪笑着说:“我的offer永远有效,我等你。”

    听说黑热搜是陈万豪那边买的,何坤的营销号被平台封禁且追究法律责任,只不过这些都已经和林姰无关。

    她注册了一个账号,决定讲一讲她在大厂当牛马的经验,比如怎么反职场霸凌、怎么应对嫡系文化、怎么反领导pua以及怎么防止被同事抢功,给刚入职的小朋友一点点帮助。

    而裴清让那边,卸任苍梧董事长职务之后,一直没有对外公开去向,倒是很快有眼尖的人发现,晏城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电子工程系,出现了裴清让的蓝底寸照。

    很多年前,林姰也看过他的寸照,是在学校宣传栏,表彰他拿下奥赛金牌,少年眉眼间尽是让人心动的意气风发,而如今,那清俊眉眼间,是让人不敢造次的肃杀。

    作为被导师力保、清清白白回国的那一个,他最终还是选择继续盛聿生前在做的事情。

    据传,裴教授第一节课下课时,围过来的学生不是想要探讨课程内容,而是意图从他这里给苍梧投简历,搞得天之骄子略感挫败,回家要他老婆亲了好几下才哄好。

    可是,挫败也好,中途退场也罢,这个鲜活而充满希望的五月,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

    日历翻到六月的第一天,林姰生日。

    她醒来时,裴清让已经上早八去了。

    床头有他上班前写下的便签,告诉她早饭已经做好、但是需要热一下,晚饭等他回来,不要轻易靠近厨房。

    林姰无声弯下眼睛,决定原谅他昨天晚上不让自己睡觉的恶劣行径。

    天气预报今天有雨,当她起身拉开窗帘,阳光一片大好,胸腔跳动的心脏如同云朵绵软。

    手机响起提示音,来自妈妈,问她今天中午午饭怎么解决、要不要去她那儿吃。

    林姰应下。

    崔女士离婚了、也退休了,自此人生不再被任何人和事束缚,每天看书、画画、写字、养花,甚至还在追祝余的小说。

    林姰才意识到,原来不被家庭捆绑的崔女士是有很多爱好的,只不过在经年累月的柴米油盐中,都被妈妈这个身份抹杀掉了。

    她到时,弟弟开心极了,而崔女士在厨房忙着:“面条还要煮一会儿,生日礼物在冰箱。”

    林姰好奇,伸手拉开冰箱的门,下一秒鼻头蓦地一酸。

    妈妈是外婆的女儿,理所当然会很像外婆。

    不易保存的无花果被去掉外皮、整整齐齐码在保鲜盒里冷冻,一盒一盒摞得高高的,每一颗都在这一刻跟她说“生日快乐”。

    弟弟在旁边说,从无花果上市之后,每天晚上写完作业之后,他就和妈妈一起洗无花果、剥无花果、冻无花果……

    他笑出一对小虎牙,问她:“姐姐,你不会是无花果精吧?”

    午饭,妈妈简简单单炒了几个菜,煮了西红柿鸡蛋面。

    西红柿去掉外皮切得很碎,所以煮出非常浓郁的汤汁,林姰垂着眼,无声笑了。

    崔女士被她笑得心酸,也有些不好意思:“吃个面条就能高兴成这样,得亏是遇见小裴,要不然你不得被人家一点好吃的骗走。”

    林姰望向她,眼睛弯成月牙。

    崔美珍这才发现,她一直以为性格带刺的女儿,其实非常容易满足非常容易开心,如今像小刺猬一样露出了软软的肚皮。

    也许是因为,有人用爱意融化了那层刺。

    昨天小裴就发信息问她,今天是否能叫林姰来吃饭,她记得女儿的生日,说自己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她这个母亲不称职,摸不准林姰喜欢吃什么,因为林姰是外婆带大的,从小跟她就不亲。

    裴清让说,林姰喜欢吃无花果,喜欢吃西红柿鸡蛋面,但是西红柿麻烦妈妈去一下皮。

    午饭后,林姰在暖融融的阳光里和崔女士告别,手里还提着够她吃一个夏天的无花果。

    回家路上,车子拐了个弯,来到鹿南路7号。

    外婆生前的老房子,一直被人定期打扫却无人居住,院子整洁如初,花草也被人定期修理照顾。

    只是这么有闲情逸致,为什么要砍掉那棵无花果树呢?

    物业对户主信息保密,不可能告诉她一个外人,林姰也不想用侵犯别人隐私的途径、去拿房主的联系方式,只能时不时来碰碰运气。

    想要买下这里的事,她从来没有跟裴清让提过,因为怕这人一掷千金讨她欢心。

    她来得太频繁,即使周围住户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那批,但都已经认识她,还说要帮她留意。

    再一次无功而返,林姰转身要走,却被人从身后叫住——

    “林小姐!”

    林姰微微颔首,跟热情的邻居家阿姨问好。

    阿姨说:“前阵子来过一个男人,个子高高的,一身黑西装,开的车看起来也很贵,我猜他可能是房主,就是没好意思上去问他叫什么名字,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在新闻上看到他了……”

    林姰心脏提起,果然是有钱人,还是有头有脸的有钱人,恐怕自己出钱打动不了人家了……

    说着,邻居阿姨拿出手机,绕开花里胡哨一堆app点开相册,给她看新闻截图,截图上面写着:“苍梧创始人兼CEO裴清让卸任董事长一职……”

    林姰目光凝滞无法言语,邻居阿姨还在耳边喋喋不休:“长得帅个子高还有钱,可惜手上有婚戒,不然真想介绍给我女儿……”-

    晏城大学电子工程系来了个冰山帅哥。

    帅哥高智商高学历,英俊面孔年轻得吓人,但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能力,那个神仙打架的苍梧科技是他一手创办,一整个苍梧都是他的科研成果。

    他带的那门课晦涩难懂挂科率奇高,但是不妨碍他来之后,教室里学生爆满。

    有大开眼界

    的学生,震惊之余把他上课的照片发到网上,标题是【什么课还要总裁亲自来上】,当晚就得到了苍梧法务部的亲切问候。

    裴清让上课的时候声线清冷温和,没有一句废话,脸上也没有笑意,但总能把非常深奥的东西三两句话讲得浅显易懂,只不过这种温和的底色是淡漠疏离。

    这人看履历是“神中神”,来学校之前权势地位凌驾众人之上,放在这教书着实有点“降维打击”,往那一站就是个大佬,让人有无法亲近之感。

    可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唯一一次被人看到他笑,是课间他在教室外面走廊打电话,修长漂亮的手上婚戒不可忽视:“该起床吃早饭了,还要再赖一会儿吗?我很快就回家。”

    那平直的嘴角难得勾着,冰冰冷冷的声线温柔得致命,低垂的睫毛都染了一层纵容的笑意。

    那画面太具冲击力,也因此裴教授凭一己之力拔高了女学生们的择偶要求,纷纷表示找老公就得找又帅又深情又有钱又温柔的,不然找了做什么?当老板伺候为奴为婢吗?

    外面天色暗下来,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这天的课程马上就要结束。

    突然,讲台上冰冷美貌不苟言笑的人,好看的眉眼倏然一弯,嘴角勾起的弧度特别漂亮。

    台下女生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他笑了,还笑得这样好看,当老师的帅成这样有没有考虑过学生的感受?

    有胆大的学生问:“老师笑什么呢?”

    裴清让眉眼弯弯,眼睛看着教室后门某个人的位置,温声说:“我爱人来接我了,下课。”

    黑色雨伞再次举过头顶。

    不一样的是,这次是她来接他。

    而一样的是,那把伞永远朝着林姰的方向倾斜-

    回家路上,他们一起去取了裴清让订好的生日蛋糕。

    蛋糕放到餐桌,裴清让刚要去换衣服,被林姰伸手抱住腰:“别动,先给我抱一会儿,都一天没见了。”

    说自己不喜欢粘人、不喜欢整天腻在一起的林姰,用行动证明自己说谎了。

    脸埋在裴清让气息清冽治愈的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她闷声说道:“我能去上你的课吗?”

    裴清让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说:“那我恐怕要无心上课,只想看你了。”

    好半天,林姰仰起脸,下巴抵在裴清让怀里:“裴清让,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绷着脸非常严肃,眼神却很软,剔透瞳孔里的喜欢和依赖从不掩饰。

    裴清让想了下,淡声说:“中午给学生看论文,被气得没有吃午饭。”

    林姰气呼呼在他腰上捏了把:“还有呢,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裴清让抿唇:“背着你喝了一杯奶茶,忘记给你带。”

    林姰有点想笑,但是忍住,继续威逼利诱:“还有呢?”

    裴清让长睫低垂,清澈如水的眼睛在睫毛加持之下显得特别无辜:“我每天上班之前都会偷亲你一下。”

    林姰咬住上扬的嘴角,就用“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你给我如实招来”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半夜醒来的时候也会亲。”

    林姰还是不说话。

    “好吧,不止一下。”

    裴清让抚摸她的脸颊:“因为很像在做梦。”

    林姰心脏软成一片,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记:“还有呢,有没有别的了?”

    裴清让轻轻摇头。

    视线相对,林姰轻声开口,喉咙发涩:“外婆家的房子,是你买下来的?”

    裴清让松了口气:“去年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不是从来没有打开看过?”

    那个时候的他们,在林姰看来只是结婚搭子,而他送礼物,是以婚姻存续期间报酬的名义。

    就好像把自己的真心揉皱扔给她,告诉她这只是一团毫无价值的废纸。

    林姰去到卧室,在抽屉里找到一年前生日、裴清让送她的牛皮纸信封,抽出那份《房屋赠与协议》。

    协议里房屋坐落位置,赫然写着:鹿南路7号。

    “所以我吃到的无花果……”

    “是外婆种的那棵。”

    林姰眼眶无可救药地发热:“为什么要买下这套房子?”

    “因为跟你承诺过,”裴清让俯身,轻吻她额头,“小狗一直等你回来。”

    窗外蝉鸣阵阵,粲然热烈的夏季悄无声息到来。

    或许,裴清让没告诉她的事情还有很多,就好像在平凡无奇的人生里,给她埋下一颗又一颗的彩蛋,等她发现。

    而每一颗彩蛋敲碎,里面都是干净胆怯而又热烈的“我喜欢你”-

    后来。

    祝余那部先婚后爱、男暗恋女的小说,搬上荧幕。

    剧终的最后一幕,出现了那张十几年前的明信片。

    泛黄的纸张上,名字被模糊掉,爱意却永远清晰。

    那是这部剧的最后一个彩蛋,明信片的下方写着:

    “本剧部分情节取材现实。

    镜头之外,现实之中,他们正在相爱。”
图片
新书推荐: 不准假装不认识我 帝国之星:启明 琴酒的养豹日常 金丝雀他删号重开了[重生] 我一酒馆老板谁说我是救世主[全息] 穿越万人嫌后宰相大人爆红了 在女尊世界喜欢肌肉男有什么错 漂亮后爹 变崽后被死对头养了 治愈我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