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伊苒握着门把的手一紧, 担心是自己又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缓缓反问他道:“所以……?”
他狭长眼尾轻眯,一字一顿解释:“所以需要你帮我脱。”
沈伊苒呼吸一滞, 头一次希望是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
在无言与他对视了片刻后,她尬笑了两声,掩饰着心底的慌乱说:“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了?你之前又不是没帮我脱过。”他语气幽幽道。
“……”
虽然这确实是客观存在过的事实, 但这种亲密的过往, 一旦被
明晃晃的搬到台面上来,就莫名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暧昧好几分。
沈伊苒不由眼神飘忽了下, 盯着他脚边的地板说:“周总, 你不能总是拿过去的事来对标现在。我们现在只是合作伙伴关系。”
闻言,周砚尘狭长眼尾轻眯了下,不咸不淡纠正她说:“抱歉, 沈小姐。我需要提醒你一下,我还没有同意继续和你们公司合作,所以我们现在不算是合作伙伴关系。”
沈伊苒一愣,总觉在他话里听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便赶忙讪笑解释:“我知道,我只是想说, 我们都分手了, 我再帮你脱衣服, 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是否越界, 应该是由我来决定的吧?毕竟也不是我帮你脱衣服。”他嗤笑了声。
“……”
似乎好像确实也没什么毛病, 沈伊苒张了张嘴,竟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话。
“况且我都这样了, 哪里还有闲心去考虑什么界线,我只想赶紧泡个澡上床睡觉, 我昨晚可是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周砚尘有些不满地在她眼前晃了晃他吊着石膏的手腕,又眸光探究道,“倒是你为何要这么在意这个界线?不会还对我……”
“不会!”她神经一紧,匆匆打断了他的话,佯装淡定道,“既然你不觉得越界,那我自然也无所谓…你打算在哪脱?”
“去我浴室吧。”他淡淡敛了眉眼,转身迈开了长腿。
沈伊苒深吸了口气,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边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他的卧室。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她过去又不是没帮他脱过衣服,甚至对他腰窝处有颗小痣这种事情都了如指掌,所以没什么好觉得紧张的。
不过,他既然可以如此自然地提出让她帮忙脱衣服,说明他已经彻底将两人的过往翻篇了吧。
原来沉浸在旧情人重逢尴尬之中的人,只有她自己。
她不由想起了一句话——
当两人之间不再尴尬时,那他们对彼此来说也不再特殊了。
直到与他重逢的那一刻前,她都自信地认为,他于她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
却不曾想,她竟要如此费力才能在他面前装出毫不在意。
原来他对她来说,还是那个最特殊的存在。
再看周砚尘俯身打开浴缸水龙头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忽然有种爆粗口的冲动。
说不上是想骂若无其事搅翻她心绪的他,还是想骂一点都不争气的自己。
“好了。”周砚尘回头看了眼立在浴室门口,眉头不知为何已经拧成一团的沈伊苒,示意她可以过来帮他脱衣服了。
“哦。”她回神点了下头,脚步略微踌躇地走到了他身前,打量了下他身上的衣服。
可能因为早上就打了石膏,确实不好脱换衣服,他依旧穿着昨晚那身西装,上面已经压出了不少的褶皱,里面的衬衫也不似她昨晚初见他时那般挺括。
在瞥见他袖口暗红色的血迹残留时,沈伊苒心底的怨气一下子少了许多,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就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吧,她默想着,平静抬起眼,看向了他似乎带了点审视的黑眸。
“背过身去,我先帮你把西装外套脱掉。”
周砚尘微微顿了几秒,就按照她要求背过了身。
沈伊苒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从身后越过他宽阔的肩膀搭上了他的西装衣领,开始帮他往下脱了起来。
起初还挺顺利,就是最后的袖口卡在了他打着厚厚石膏的手腕上。
“我能用力拽吗?”她不太确定瞅了瞅他。
他自己先尝试拉了拉,眉头紧跟着蹙了蹙:“最好不要。”
“那我看看能不能慢点拽出来。”沈伊苒弯下腰,一手摁着他手腕上的石膏板,一手一点点往外扯着他的袖口。
看她腰弯得有点吃力,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抬高了一点。
而沈伊苒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如何把这该死的袖子给拽出来,她咬着唇,不停变换着发力的方向,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脸也热得泛起了红晕。
见状,他漆黑眼底微微波动了下,出声道:“算了,拽不下来就把袖口剪掉吧。”
“啊?”沈伊苒愣了下,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那你这身西装不就报废了?你再等等,我觉得我快成功了。”
“报废就报废了吧,本来上面的血迹也不好清洗。”他语气淡淡,胳膊往上一抬,就将袖口从她手中抽离了。
“……”沈伊苒动了动唇,想说这么贵的西装,就这么剪了也太可惜,但看他似乎是一脸等得不耐烦的模样,她默默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一套高定西装而已,对他这种不差钱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只是在拿起剪刀,剪开那丝滑高档的西装面料时,她还是忍不住感到了心痛。
她还记得在外婆去世后的那个暑假,她暂时被接到了小姨家住。
行李箱里带着的最值钱的衣服,还是多年前她母亲帮她买的品牌连衣裙。
原本宽松的款式已经变成了紧身款,过膝的裙摆也缩短到刚刚盖住大腿。
但她依旧舍不得地丢掉,这是唯一一条她能自信穿出去和朋友逛街的衣服。
直到有一天,她朋友暗恋的男生忽然和她告了白,她匆忙拒绝之后想去拉朋友的手,却被她嫌恶地甩开道:都怪你整天穿得那么性感又搔首弄姿的,那些男生的眼睛都长在你身上!也难怪你妈不要你了。
她一怔,悬在半空的手无力垂了下去。
原来她不想被人窥见的拮据,竟然以一种更加难堪的方式被人呈现了出来。
从那之后,她再没穿过那条裙子,也再没交过无话不说的朋友。
“这衬衫的袖子估计也很难脱下来,一起都剪了吧。”周砚尘瞥了眼拿着剪刀,微微有点走神的沈伊苒。
“……还是先试试吧,衬衫袖口的扣子都解开的话,应该还挺宽松的。”沈伊苒猛地回过神,一双眼睛平静看向了他。
但他却莫名在她清澈的眼底窥见了一抹悲伤的情绪。
周砚尘不由卡顿了几秒,才点点头说,“那先试试吧。”他回头看了眼接了一半水的浴缸,直接沿着边缘坐了下来。
“这个高度你是不是更方便点?”
“嗯……”沈伊苒手伸到他的衬衫领口前比划了下,“确实。”
“那继续吧。”他往两旁岔开了双腿,让她可以走得离他更近一点。
沈伊苒微微屏住了呼吸,葱白手指落在了他喉结下方的第一颗扣子上,轻轻解了起来。
无人言语的浴室里,只能听到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以及她掩盖在水声下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为了缓解紧张,沈伊苒死死盯着自己指尖的衣扣,努力将视野缩小到了那一个点上,但余光还是会扫到他渐渐露出的锁骨、胸肌和腹肌。
相比三年前,他身体确实变得更壮了些,那些优越而饱满的肌肉线条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平日里锻炼的痕迹。
可他大学时一点都不喜欢去健身房,觉得一个人锻炼挺没意思的,所以更爱和朋友一起打篮球。
她还记得一次周六下午,她在去咖啡店打工的途中路过了南校区的篮球场,恰好看到了他在场中一跃而起,投出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冬日午后的阳光洒在了他的头顶,照亮了少年意气风发的俊脸,给他流畅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让他成为了球场上最耀眼的存在。
旁边围观的人群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她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是商学院和外国语学院之间的篮球赛。
上周她向他发送仙人掌的反
馈照片时,他还提过一嘴,问她会不会来看。
虽然有点心动,但一来她那天下午还要打工,二来她基本不会浪费时间参与这种没有任何收益的活动。
对她来说,一切对未来留学没有帮助的事情,就是没有收益的事情。
因为她的人生目标,早在外婆葬礼上被亲戚嘲笑的那一刻就定下了。
既然她母亲没有办法回来接她,那她就去英国找她。
只要能再回到母亲的身边,她肯定就可以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个家。
沈伊苒默默收回目光,双手抄进了陈旧的黑色羽绒服外套,继续目不斜视地大步往前走去。
没有看到球场上最耀眼的那个人,忽然顿了下脚步,目光越过了为他欢呼的人群,投向了她远去的背影。
就像此刻专注盯着他衬衫衣扣的她,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暗流涌动的眸光,始终在凝视着她低垂的脸庞。
在最后一颗衣扣也被解开时,沈伊苒稍稍松了口气,眼神挪向一旁哗哗落下的水流:“好了,麻烦你再转过身去。”
他虽没应答,但已经配合地站起了身,将后背转向了她。
沈伊苒照旧从他身后拉过他的衣领,却因为衬衫已经沾了薄汗粘在了他的皮肤上,所以远没有之前的西装外套脱得那般轻松。
她不得不用手去剥离被粘住的布料,指尖不可避免地滑过到了他潮湿微凉的皮肤。
即使是一触即离的触碰,也有细微的电流嗞嗞顺着指尖滑入了血管,而他原本放松的背肌,忽然在她眼前绷紧了好几分。
沈伊苒动作一顿,迟疑了片刻,小心道歉说:“不好意思,刚才指甲划到你了……”
“没事。”他微微清了下嗓子,肌肉却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看不见他神情的沈伊苒下意识地瞄了眼斜对面的浴室镜,但快满水的浴缸里蒸腾起的热气模糊了镜中人的脸庞。
判断不了他此刻情绪的她只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尽早结束这越来越烫手的工作。
在成功帮他脱下衬衫后,她眼皮都没往他赤裸的上身抬一下,就匆匆将手伸向了他裤腰中间的腰带扣,准备帮他解腰带。
“等……等。”他喉结一滚,迅速摁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他指尖灼热的温度瞬间传递到了她的手背上,沈伊苒不自觉打了个激灵,垂着长睫佯装淡定问:“怎么了?”
“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来了。”
他嗓音微哑,手依然紧紧钳制着她的手腕,好像很怕她再有任何的动作。
“哦。”沈伊苒局促点了点头,迟疑了几秒,又问他确认道,“你确定不用我帮忙了?”
“不用。”他语气略显生硬道,禁锢着她手腕的力量又加重了点。
“可这腰带扣可比衬衫的扣子难解多了……”
她缓缓掀起了眼帘,本意是想让他意识到,如果他不需她帮忙解腰带,那之后脱穿衬衫的事,也别再来麻烦她。
不曾想一抬眼便撞上了他莫名幽沉的眼神,好似风暴中心的漩涡,一瞬间就能将人卷入,再也无法逃离。
沈伊苒心跳一晃,一下子失去了大半和他谈判的勇气,剩下的话也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沉默注视了她片刻,忽然嗤笑了一声:“沈小姐之前不还在担心越界的事,这会儿怎么积极地想帮我解腰带了?”
被他曲解了意思的沈伊苒小脸霎时涨了个通红,语气略激动地反驳:“我没想!我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勾了下唇角,眼底浮起了戏谑的光。
“是……”沈伊苒深呼吸了一口气,甩了下他束缚着她的手,想先镇定下来组织下语言,却不小心打到了他。
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地方,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异样。
第15章 Chapter 15
沈伊苒一怔, 愣愣看向了周砚尘,他原本游刃有余的笑已经僵在了唇边。
空气陷入了微妙的凝固,只剩下越来越闷的流水声, 回荡在了浴室里。
沈伊苒悬在空中的手停滞了片刻,才不自然地背到了身后,但眼神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落点, 只能飘个不停。
杵在她对面的周砚尘神态也没自然到哪里去, 他微微清了下嗓子,似乎是想说点什么来化解这场意料之外的尴尬, 却半晌都没能再挤出一个音节来。
“啊, 浴缸里的水,漫出来了!”
终于瞥见了一个可以打破尴尬的点,沈伊苒有些夸张地惊呼了声。
周砚尘一愣, 也顺势动了起来,匆忙转身关掉了浴缸的水龙头,然后拿起一旁的拖布,低头处理起了地上的水渍。
“那个……要不还是我来吧?”她看了眼他有点费力拖着地的左手。
“不用,马上就拖干净了。”他微微顿了下,背对着她说, “你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哦, 好。”沈伊苒默默松了口气, 佯装若无其事地将刚才的事翻了篇, “如果还有需要帮忙的事, 微信我就行。”
“嗯。”他也淡然应了声。
却始终没有再回过头看她-
结果这一晚,沈伊苒依旧有些难以入眠。
也不知道是因为换了床, 还是因为在浴室里发生的那个尴尬瞬间。
早知道她就在他说不用再帮忙的时候乖乖点头走人了!
可他为什么会……她也没有撩拨他啊!
更何况两人已经分手三年多了,再浓烈的感情也会像在沙滩上写下的誓言, 被时间的潮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说不定这只是个巧合,毕竟男人这种生物,一天能硬八百回。
沈伊苒默默下了结论,将半张脸埋进了酒店暄软的羽绒枕头里,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思考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了。
毕竟她也没有任何想和他复合的期许。
甚至从她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刻,她就清楚地知道,两人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而她只是把这段感情结束的时间擅自提前了而已。
在将大脑里杂乱的思绪清空后,她终于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可潜意识却没有放过她,将她扯入了与他有关的梦境里。
梦里的他也没有穿上衣,正戴着耳机靠坐在她的床头,低头在手机上看着什么。
耳边只有蝉鸣和空调制冷的声响,微熹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将眼前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她翻身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利落分明的五官轮廓,却莫名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切。
似乎是听到了她转身的动静,他摘下耳机,偏头问她:“吵醒你了?”
“……你怎么在这里?”她迷茫地眨了眨眼。
“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他有点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手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你睡迷糊了?”
“不是……我们不是分手了吗?”她有些迟钝地从床上坐起了身。
“分什么手?你怎么突然和我开起玩笑了。”他蹙了蹙眉,放下了手机。
“我没和你开玩笑。”她抿了下唇,嗓音干涩道,“我们三年前就分手了。”
周砚尘愣了下,继而眉头一松,笑了起来:“你确实是睡迷糊了,三年前我们还没认识呢。”
“……”沈伊苒大脑有些混乱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他忽然伸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低头吻了下来。
席卷而来的濡湿与滚烫,缠住了她的唇舌,淹没了她的意识。
渐渐的,她也忘记了两人已经分手了的事实,手攀上了他宽阔的肩膀。
窗外始终未完全亮起的天光模糊了时间概念,她半眯着眼,在旧日欢愉的幻影里浮浮沉沉,直
到瞥见他的结实的背肌,被她紧紧扣入的指甲划出了一道红痕。
她心一惊,脱口而出道:“不好意思,刚才指甲划到你了……”
“没事。”他低喘着,撩起了眼皮,嗓音喑哑说,“反正每次做,你都跟个小猫一样,得在我身上抓上几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太……”
“太什么?”他明知故问地坏笑了下,缓缓抬起她的脚踝,将她后背抵在了床头,鼻尖靠近了她的脸。
她脑袋慌乱往后一撤,结果砰地一声撞在了床头墙上。
一瞬间,她也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但翁翁作响的大脑让她恍惚了会儿,才意识到她的确是回到了现实世界,而她脑袋已经从枕头上跌落,磕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靠……她这梦做得也太荒诞了一点吧!
虽然梦里那句调情的话,他过去也确实同她讲过。
但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而且无论她的潜意识是否还在留恋,现实的理智思考都会让她冷静下来,这一点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沈伊苒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拿起枕边的手机,瞥了眼时间——
才刚过早上6点钟。
罢了,她再躺下睡个回笼觉吧,不然连着两晚没休息好,她明天上班不得困成狗。
结果她这一睡,就又睡到了快中午,醒来一看时间,沈伊苒有点紧张地扫了眼微信。
在确认周砚尘这一上午并没发她任何的求助信息后,她才神经放松下来,慢吞吞地走下床,将身上的吊带睡裙换成了运动服。
其实也不只是因为要在周砚尘面前避嫌的缘故,她之前独居时也爱穿宽松的T恤和运动裤当家居服,便宜又舒适。
反而当年和他同居的时候,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她会穿一些显得乖巧可爱成套家居服,睡裙也不会挑偏性感的吊带款式,即使吊带裙在夏天里穿起来更凉快。
换好衣服,沈伊苒拢起披散在背后的长发,简单黑皮筋随手一绑,走去卫生间开始了洗漱。
因为她的卫生间和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她边刷牙,还边竖起耳朵听了听他那边的动静。
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
或许他还有没起床吧,毕竟他这两天休息的时间得比她还要少,是得趁今天周末好好补一下。
沈伊苒默想着,漱掉口中的泡沫,准备去厨房简单做点什么当午饭。
谁知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她预想中在睡觉的周砚尘。
他正戴着耳机,姿态闲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舒展的长腿上搁了台笔记本电脑,不知是在娱乐还是在办公。
而且不同于之前商务精英式的打扮,他今天穿得格外休闲,上身是简单的深蓝色恤,下身是宽松的灰色运动裤,乍一眼,她仿佛又见到了大学时代少年气十足的他,不禁恍惚了下,脚步也跟着一顿。
周砚尘闻声从电脑屏幕后抬起了眼,在瞥见她在家的穿着打扮后,表情微妙变换了下,才若无其事地问候了她一声早。
沈伊苒回过神,也干巴巴回了他一声早。
之后两人都没再讲话,但目光还都因惯性停留在对方的身上,导致气氛渐渐变得有点尴尬了起来。
沈伊苒不由轻舔了下唇,没话找话道:“抱歉起得有点晚,应该没影响到帮你什么忙吧。”
“没有。”他顿了下,说,“不过我一会儿要出去吃个饭,麻烦你帮忙开个车。”
“哦。”沈伊苒忍着脱口而出让他打车的冲动,微笑问,“大概有多远呢?”
“在北里大学附近,你应该熟悉路的。”
沈伊苒微微愣了下,不太懂他为什么要驱车十公里去那边吃饭,忍不住追问道:“你是自己去吃?”
“当然不是,是去见朋友。”他微妙停了几秒,轻描淡写补了句,“就是李天骄,你也认识,所以等下一起吃吧。”
久违地又听到了这个名字,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涌过了沈伊苒的心头。
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虽然两人算不上是青梅竹马,但家里是世交,初中开始就一直在同个班,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比和她这个后来的外来者稳定得多。
而且在她成为他的女朋友之前,她就听过传闻说,他们两家关系很好,李天骄很可能是他未来的婚约对象。
但她从未去问他求证过,即使在一起后,李天骄时不时还会喊他们一起出去玩,她也从未因此闹过任何的情绪。
毕竟她也没打算和他一直交往下去,他未来要和谁结婚,跟她毫无关系。
所以她在他面前,始终在扮演一个乖巧懂事从不猜忌的理想女朋友。
但当两人之间的约会因为李天骄的邀请变成他们那个圈子一群人的聚会时,她心底还是会隐隐约约泛起一阵酸意,表面依旧是毫无破绽地笑笑说:我觉得大家一起玩挺好的,我喜欢热闹。
不知怎的,她眼前又浮现了他朋友圈发过的那张钻戒照片,当时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李天骄。
纵使在两人交往的期间,他俩之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暧昧,但她总是忘不了那个不知真假的传闻,也不想再去窥探他们现在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沈伊苒心脏微微收紧了下,委婉拒绝说:“你们之间约的饭局,我还是不打扰了吧,而且我很久没吃学校附近那家味道很好的煲仔饭了,刚好可以去吃一下。”
他眸光微妙暗了下,沉默了几秒后,说:“哦,我们约的就是南门口的那家煲仔饭。”
啊?这么巧的吗?!
你们约饭难道不应该找个更高档的地方吗?
沈伊苒愣了愣,刚想说那我换一家餐厅,就又听他补充说:“而且是李天骄说的要一起吃。”
“她怎么知道我会去?”她更觉诧异地皱了皱眉。
“我说你会开车送我,她说那刚好一起聚一下,这么多年没见了。”
“等等,她不奇怪我为什么要开车送你吗?”她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潜台词是我们都分手了,怎么想也不应该。
他却波澜不惊地解释:“不奇怪,我昨天去的是她家的医院,所以她知道我为了救你骨折了。”
“……那她不会也知道我现在住在你这里吧?”她缓缓问。
“知道啊。”他顿了下,反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这问题大了好么!!!
沈伊苒嘴角抽了抽,还没来及的说什么,就听他淡淡补充说:“她知道你只是为了报答我的恩情。”
“知道是知道,但你不应该跟她说……”
“为什么?”他狭长眼尾轻眯了下,“我们之间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没有。”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伊苒动了动唇,竟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见她半天没再出声,周砚尘合上电脑,站起了身:“你要只是单纯不想和她聚,就自己微信跟她说吧,我可不想当这个传话筒。”
“……”
她和李天骄最后一次联系还是三年前,她发消息问她为什么要和周砚尘提分手,还偏偏挑他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刻,难道对他一点真感情都没有吗?
但她没有回复她,直接假装没看见,删掉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框。
那时她觉得,她不会再和他以及他身边的人有任何的交集,哪里知道对于未来的事,还是不能太过笃定。
比如此时此刻,她无论如何也没法在晾了她三年的消息没回复后,突兀发她微信说,等下中饭我不和你们一起吃。
无奈,她只能叫住周砚尘说:“我没有不想和她聚,我只是单纯地怕打扰到你们之间的约会。”
“那就换换衣服准备出门吧。”他淡淡道,并没有纠正她“约会”这个有点微妙的用词。
“哦。”沈伊苒压了下心底暗涌的情绪,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问他,“那你还需要我帮忙换衣服吗?”
“不用,我就穿这身,更方便些。”
闻言,她感觉自己也没有必要做什么精心打扮,毕竟只是去学校门口吃个煲仔饭。
但她也不想在李天骄面前显得太过灰头土脸,于是她只是把下身的运动裤换成了高腰的牛仔裤,上身还是简单的灰色短袖,妆也只是淡淡化了下。
至于头发,她对着镜子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放了下来,又抹了点蓬蓬粉,营造出了一种自然随性的感觉。
然而等见到穿着v家最新款套裙,踩着闪着钻石光芒高跟鞋,从头到脚都光彩照人的李天骄时,她感觉自己还是落入她身边的阴影里,不禁有点局促地抿了下唇,不尴不尬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感觉你越来越漂亮了!”李天骄像是已经忘了她曾经没回她消息的事,热情回应过后,又半开玩笑地调侃说,“你这回国也默不作声的,是不是飞黄腾达之后,已经忘了我们这群老朋友了?”
“没有,我只是因为刚回国,要忙的事情有点多,所以还没抽出时间来联系你们。”沈伊苒讪讪笑了下,勉强解释道。
“那就好,我前两天还和黄旭说,你是不是因为跟砚尘分手了,所以连我们也一并拖入黑名单了。”
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关系突然被第三人提起,沈伊苒不禁心情有点微妙地瞄了周砚尘一眼,结果发现他正低头在手机上看着菜单,似乎压根就没在听两人的谈话。
而李天骄还在自顾自地安排说:“既然你以后也在北城了,有空我们就多聚聚,回头再叫上黄旭他们一起。”
“嗯……”沈伊苒迟疑点了下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虽说大学时,他们经常在一起玩,但那都是因为周砚尘的缘故。
一旦没了周砚尘这个中间人,她感觉自己跟他们也并没有多么的熟。
更何况两人分手,他那群朋友都是在帮他打抱不平的,包括李天骄发给她的那条微信消息,明显也带了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结果现在,他们就像已经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不愉快那般,还要主动和她来往?
像是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李天骄笑笑说:“反正你俩也分手挺久了,砚尘他都无所谓,我们也没必要再因为他的关系,丢掉你这个朋友呀。”
闻言,沈伊苒微怔了下,还没想好该如何回话,就又听她玩笑似地反问了句:“你不会还在介意吧?”
周砚尘滑着手机屏幕的手一顿,有意无意地抬了下眼。
“怎么会,我也无所谓的。”
沈伊苒假装轻松地耸了下肩,忽然觉得似乎是她自己心眼太小了一点。
虽然当年看上去,她才是那个潇洒离开的人,不曾想如今只剩她一人还在对过去耿耿于怀。
沈伊苒心底苦笑了下,表面云淡风轻地转移了话题:“看来这家煲仔饭味道应该没怎么变,还能让你俩特地约到这来吃。”
“也不是特地,最近学校不是要百年校庆了吗,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我周末还要过来加班。”李天骄顿了下,看了眼沈伊苒脸上露出的迷茫,补充解释,“对,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去年考了个事业编,现在在北里大学的宣传办工作。”
“哦……”沈伊苒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她记得大学毕业时,李天骄说自己不想被朝九晚五的工作拴住,就直接回家里公司打杂去了,结果现在不仅在认真上班,甚至还在加班?
她离开的这些年里,大家的变化也太大了一点吧!
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到什么平行宇宙里了。
“我原本约砚尘是想劝他作为杰出校友回来参加校庆活动,办个讲座给学弟学妹分享下成功经验什么的,但他现在手伤了,就有更多理由搪塞我了,所以我想……”李天骄暗示性极强地朝她眨了眨眼。
沈伊苒心里一咯噔,尴尬笑了下:“我哪里够格办什么成功经验分享的讲座……”
“怎么不够格?你本来当年就是优秀毕业生,又去了国外名校读研,而且我听砚尘说你现在全球顶尖的翻译公司做同传,职级还不低呢!”
“那跟周总这个CEO还是比不了的,我只是个小小的打工人,职级也没多高……”沈伊苒赶忙摆了摆手。
“但我能当CEO,只是因为我家里恰好有个公司,所以我的经验不具备普适性,还是你的更合适。”周砚尘冷不丁地插了进来。
“对呀对呀!他取得的成就纯粹是因为家底厚。”李天骄跟着附和道。
“……”
虽然并不觉他的成就来得如此轻松,但她也没什么立场去质问他过去的经历,只能换个角度推脱说:“但我最近可能会去出差,不一定能有时间来参加……”
“没事,校庆会持续一周的时间,我们这边可以根据你的时间机动安排。”李天骄顿了下,双手合十道,“拜托你帮帮忙,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而且我本来已经要说动砚尘了,结果他手又受伤了……”
她话都说到这份了,沈伊苒也没办法再开口拒绝。
毕竟他的手伤,她得承担一半的责任。
怪不得李天骄要叫她一起来吃饭,原来是有活等着派给她啊!
沈伊苒心底叹了口气,勉强点了点头:“好吧,但我没确保分享出很有价值的经验……”
见她终于松口了,李天骄喜笑颜开道:“没关系,你随便讲讲就可以了!不用准备太多,也就占用你小半天的时间。到时候我请你吃顿大餐报答下!”
“报答就不用了……”沈伊苒轻抿了下唇,还是想尽量避免和她的过多来往。
“那怎么行呢,一定得请的。”
“……那今天这顿你来请我吧。”她折衷道。
“不行不行,这顿也太便宜了。你这忙帮的起码值个米其林三星,回头我安排,你别跟我客气。”
实在拗不过她的沈伊苒只能沉默了下来,心想到时候再找理由拒绝吧。
下过单后,周砚尘又开始烫起了桌上的餐具,怕再出现上次的尴尬,沈伊苒一直在留意着他手上的动作,在瞥见他烫完最后一个杯子的瞬间,她就朝他伸出了手,想说把热水壶换给她用。
但她手刚抬起来,音节还没发出的时候,就看到他自然拿过了身边李天骄的餐具,准备继续帮她烫。
沈伊苒心脏一紧,抬起的手尴尬悬在了半空。
察觉到她动作的李天骄歪了下脑袋:“你需要拿什么?”
“……没什么。”她不自在地摸了下后脖颈,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我想先去洗个手。”
“哦,这边公共卫生间改造过了,你出门得右拐,走个五十来米就能看到。”李天骄给她指了指路。
“好的。”沈伊苒匆匆站起身,掩饰着自己心底不合时宜冒出的酸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馆。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沙沙作响的门帘后,李天骄没忍住朝身边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有病是不是?我又不需要烫餐具。”
“顺手了。”周砚尘淡淡放下了手里的热水壶。
“少来,过去怎么没见你顺手过?你是不是又在拿我试探她会不会在意?”李天骄嗤笑了声,又筷子敲了下他手腕上绑的石膏,“还有这个,我爸说你手腕就是个扭伤,最多养个一周就好了,你非要他给你打石膏,到底是在图什么呢?”
“……打上石膏更保险,可以防止二次扭伤。”
“呵呵,我信你个鬼。”李天骄嘴角抽了抽,“我看你就是为了把沈伊苒拴在你身边照顾你,才非要打这石膏的吧?
周砚尘动作微微滞了下,才若无其事地垂下眼,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爱信不信,是你自己想太多。”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还是对她余情未了呢?”她眯了眯眼睛。
“都说了,早翻篇了。”他眼神微微躲闪了下,又低头喝了一口水。
“哦——”李天骄托着腮,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半晌后,嗓音轻颤,像是在憋笑说,“那你慌什么?”
“我哪有慌?”他皱了皱眉,不满瞥了她一眼。
“没慌你能一直在喝刚才拿来涮餐具的水?”她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砚尘一僵,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杯子,神情复杂变换了下,才云淡风轻地把水杯推到了墙边:“我只是没注意,这几个水杯都长一样,拿错了不是很正常么。”
“嗯,很正常。”她语气讽刺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提醒他说,“你过去可是在她身上栽过一回了,别再妄想她会在意你了,人不能总在一棵树吊死。”
“……”周砚尘沉默了几秒,才嗤笑一声道,“我早就对她没想法了。而且你有这闲工夫提醒我,不如去关心下我小叔,家里人已经在安排他去相亲了。”
“相亲?和谁相亲?他同意去了吗?”李天骄一愣,刚才还在嘲笑的他的脸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
“不知道,不清楚,你自己去问他吧。”他耸了耸肩,身子懒散靠在了椅背上。
“周砚尘!哪有你这么传话的!”李天骄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已经把我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你么?”他顿了下,又不紧不慢补充说,“而且我又不可能替你去追他,还是得靠你自己努力。”
“我已经很努力好么!可他一直拿我当小孩!”
“那你要么换个对象?人不能总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原封不动地把她刚才提醒他的话还了回去。
“你……”
李天骄攥了攥手里的杯子,差点没忍住把里面的水泼在他身上。
冷静过后的沈伊苒再回到餐馆,明显感觉到对面两人之前的气氛变得有点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搅得她刚刚沉淀下来的心又泛起了波澜,忍不住开始留意起了他俩之间的互动,然后发现虽然他俩都在正常和她聊天,但彼此之间没有再讲过一句话。
所以,他俩是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吵架了吗?
可是因为什么呢?
该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吧?
假如他们真的在暧昧的话,那她这个前女友的存在肯定是不合时宜的。
沈伊苒心中腹诽着,迅速扫完自己碗中的煲仔饭后,就想先找个借口离开一下,给他们一点独处解决问题的时间。
但她刚放下筷子,才吃了一半的周砚尘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走吗?”他问她。
沈伊苒一愣,目光不确定地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下,试探说:“你俩不需要再单独聊会儿吗?毕竟这原本是你们之间的约会……”
“不用,今天该聊的事都聊过了,我等下也要赶回去工作。”李天骄笑了笑,又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可别误会我俩之间的关系,我们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也就是认识得比较久。”
“……哦。”沈伊苒怔怔点了下头,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说,“我误不误会的也无所谓吧,反正我们都分手好几年了。”
“也许有人会有所谓呢。”李天骄瞥了眼周砚尘,他脸色明显沉了下。
但沈伊苒心脏一紧,以为是自己今天掩饰得不够好,被她给看穿了,赶忙打着哈哈站起了身:“既然你一会儿也要忙,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回头再约。”
走出餐馆,沈伊苒稳了稳心跳,确定自己不会再露出任何情绪上的破绽后,才偏头看了眼跟在她身边的周砚尘:“我们是直接回酒店公寓吗?”
“你还有其他需要去的地方么?”他淡着张脸,垂眸反问她道。
“……没有。”她摇了摇头,只想赶紧把他这尊大佛送回家,然后两人就各忙各,互相不再干涉。
“那去学校里走走吧,我吃得有些撑,想散步消消食。”
啊???
他那一份饭都没吃完就能撑了???
沈伊苒不可置信地瞅了瞅他,忍不住说:“你那煲仔饭过去不是能吃两份吗?”
周砚尘表情微微僵了下,才将目光意味深长地移向了她:
“过去这么久的事了,你还记得挺清楚?”
第16章 Chapter 16
沈伊苒一愣, 躲了下他探究的眼神,佯装淡然说:“没办法,我记忆力特别好, 很多想忘的事也忘不掉。”
“……”周砚尘眸光微微暗了下,语气倒是一派轻松调侃道,“所以关于我的事, 算是你想忘的事?”
没想他会这么直接挑明她潜台词的沈伊苒反倒不知该如何去回应他的话, 尴尬默了半晌,干脆生硬转了话题:“你是要走去北校区的操场散步, 还是就在旁边的南校区里随便转转?”
周砚尘漆晦暗不明的眸光在她明显别开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 才敛了视线,语气淡淡道:“去操场吧,走起来更宽敞。”
夏日的午后, 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才走进操场没一会儿,沈伊苒感觉自己就快被晒化了,她不由瞥了眼身边的周砚尘。
他狭长的眼尾轻眯着,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大半,鼻尖上微小的汗滴折射着阳光, 像一帧静止的电影画面。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 他微微偏过了头。
来不及自然收回视线的沈伊苒只没话找话说:“你不觉得操场上一点树荫也没有, 走起来会太热吗?”
“是有一点。”
“那我们……”
她期待地眨了眨眼, 想说就打道回府吧, 却听他不咸不淡接道:“去图书馆吹会儿空调吧。”
“……”
难道不是直接回家吹空调更合理吗!
为什么要绕去图书馆啊!
愣在原地的沈伊苒嘴角轻抽了下,简直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而周砚尘已经若无其事地迈开长腿,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了。
无奈, 她只能追上了他的脚步。
一开始她以为他只打算在图书馆入口旁的沙发上坐坐,谁知他并没有停住脚步的意思,她不禁开口提醒他说,他们没有学生卡是进不去里面的。
“和保安打声招呼就可以了。”他轻车熟路地朝坐在一旁的保安大叔挥了挥手,对方立马起身帮他刷开了闸机的门,“又回来看书了?”
“嗯,多谢帮忙。”
见状,沈伊苒不由轻愣了下,心想难不成他毕业后还经常回来?
可他住得离学校也不近啊,能有这么多闲工夫驱车回来看书?
“咦?你身后的小姑娘也挺眼熟的,原来也是这的学生吧?”保安大叔瞅了瞅沈伊苒。
“对,大叔您记性还挺好的。”周砚尘笑了笑。
“她当年应该挺经常来的,所以我有印象。”保安顿了下,忽然又想起说,“而且你俩是男女朋友吧!”
沈伊苒心脏收紧了下,下意识瞥了眼周砚尘,却见他没什么表情变化道:“原来确实是。”
“原来?”保安大叔微愣,目光有点疑惑地在两人之间晃了下,“你俩现在不也穿着情侣装吗?”
他话音一落,愣住的人就变成沈伊苒和周砚尘。
他俩互相看了眼对方的穿着,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又同时有点不自然地分了开来。
可能也是读懂了空气里弥漫开来的尴尬,大叔自己干笑了两声,打着哈哈催他俩快进去看书吧。
沈伊苒微微低下头,佯装淡然地跟在周砚尘身后走进了闸进口,心里却还有些乱糟糟的。
她出门前换牛仔裤的时候,压根就没留意到自己灰色的T恤和深蓝色的裤子,刚好和他深蓝色的T恤和灰色的运动裤配成了一对。
不过看他刚才的反应,好像之前也没有留意到这件事。
那他应该不会误以为她是为了和他穿得像情侣一样才特地换的牛仔裤吧……
保险起见,她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这压根不能算情侣装,周围和我们穿差不多颜色的人一抓一大把。”
“嗯。”他情绪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就没再发表任何的意见。
因为临近期末考试周的缘故,图书馆里在学习的学生特别多,两人转了半天,才在三楼的角落里找到了半张空桌。
也不知道他这空调打算吹多久,沈伊苒随手从旁边书架上拿了本伊坂幸太郎的小说,坐到了他的身边。
两人对面是一对在复习功课的小情侣,但学得并不怎么用心,时不时两颗脑袋就会凑在一起,说些彼此才能听见的悄悄话,然后女生就会一脸羞涩地捶男生的肩膀,娇嗔一声讨厌。
虽然手里有书打发时间,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沈伊苒觉得有些别扭。
她偷偷瞄了眼身边的周砚尘,他虽然眼睛在盯着摊开在桌上的财经杂志,但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似乎也有些难以忍受对面的打情骂俏。
于是她借着这个机会,想发微信和他说走吧,但刚拿起手机,就听他冷不丁地开口说:“麻烦安静一点,这里是图书馆,不是情侣酒店。”
“……”
对面两人动作的僵了僵,尴尬说了声不好意思,就各自坐正看起了眼前的书本。
但或许是单纯的学习的确没什么意思,也或许是周砚尘充满压迫感的气场一直弥漫在上空,那对小情侣没坐一会儿,就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
偌大的四人桌一下只剩下了她和周砚尘两个人,她也不好再提出说要走,只能继续陪着他看起了书。
午后的阳光从一侧的窗户洒进,照得人开始有点犯困。
沈伊苒轻轻打了个哈欠,合上书,想先趴在桌上眯一会儿,却见周砚尘偏过了头:“困了?”
“……有点,我稍微眯一下,你不用管我。”
“哦。”他顿了下,合上了手里的杂志,“那还是回去吧,省得你睡着再把口水弄到书上。”
“我什么时候……”沈伊苒张了张嘴,刚想质疑他的话,猛然想起似乎还真有过一次。
那是临近大一寒假的期末考试周,她暂停了咖啡馆的打工,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复习功课。
虽然她过去一直都是班里的尖子生,但北里大学毕竟是名校,里面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尖子生,所以对这入校以来的第一次大考,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生怕自己会落后于别人,拿不到未来公费出国的名额。
为了缓解焦虑,她只能愈发用功地背书和刷题,即使晚上回了宿舍,也会躲在自己的床帘中继续挑灯夜战。
在熬过几门最重要的专业课的考试后,她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了一点,席卷而来的疲惫,让她午后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闭目养神时,竟一不留神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枕着胳膊下的思修课本都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沈伊苒赶忙用手抚了抚皱褶的书页,感觉到上面似乎还有点潮湿。
……她该不会睡着时还流口水了吧?
这也太丢人了!
她局促擦了下嘴角,有点紧张地撩了眼对面,发现原本坐在那里看书的一对情侣已经离开了,登时松了口气。
但当她准备起身去外面卫生间洗把脸的时候,猛然发现她旁边原本空着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坐过来了一个人。
他也趴在摊开的课本上,脸埋在交叠的胳膊里,好像睡得正香。
沈伊苒愣了下,总觉他的后脑勺看起来有点眼熟,便又瞥了眼他胳膊下压着的书,页眉上露出了经济学几个字。
是商科的学生么……
她默想着收回了视线,脑海里闪过了一个许久没再碰见的人——
难道是周砚尘?
但他住在南校区,不会绕远路来北校区的图书馆吧?
沈伊苒蹙了蹙眉心,刚在内心推翻自己的想法,就看见趴在桌上的男生动了动,朝她扭过了头。?!
还真是周砚尘。
他依旧闭着眼睛,鸦羽般的睫毛垂在眼底,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俊美,像被定格在青春电影里的男主角。
沈伊苒不自觉盯着他看了片刻,直到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漆黑深邃的瞳仁像是离弦的箭,刷地一下射中了她的心脏。
“嗨,好久不见。”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小声同她打了个招呼。
“……嗨。”沈伊苒压了压砰砰直跳地心脏,眼神往一旁挪了下。
“你最近没去咖啡馆打工啊?”
“嗯……期末前一周我就请假了。”她点了点头,有点不自在地抚了下桌上的课本。
“怪不得我上周去了两次都没碰见你。”他有些遗憾道。
虽然他这话说得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她刚缓下来的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在加速,她不禁局促抿了下唇,起身说:“我先去卫生间洗个脸,刚才睡得人有点昏。”
“我正好也想去洗洗脸清醒一下,一起走吧。”他跟着她站起了身。
“……”
找不到拒绝理由的沈伊苒只好和他并肩走出了图书馆的自习室。
怕他再说出什么让她心跳加速的话,她挑了点安全的话题,主动问他说:“你们还有几门课考完?”
“就剩两门了,你们呢?”
他恢复了平时说话的音量,嗓音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带了些低磁的性感,震得她心跳又有点晃动。
“我们还剩明天最后一门。”她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搞不懂自己突然是怎么了。
“那你这周末就可以放假回家了吧。”
“嗯……”她含糊点了点头,其实她这个寒假压根就没打算回家,因为她小姨也没来问过她寒假的安排,摆明了不想再让她回来一起过年,她当然也不想主动去讨这个没趣。
况且不回家还能省下一笔不菲的路费钱,虽然学校门口的咖啡馆不营业了,但她可以去外面商场里找找临时工做。
但这些事,她并不想让他知道。
准确地说,她不想再让周围的任何人知道她真实的家庭情况。
担心他再追问她寒假安排之类的,她快速转了话题:“话说你怎么来北校区的图书馆复习了?是南校区的自习室都满员了吗?”
“嗯。”他轻顿了下,又轻飘飘补了句,“顺便还想看看能不能碰见你。”
“……”沈伊苒心脏重重一跳,表面强装镇定道,“哦,你是有事找我吗?”
“我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他意义不明地睨了她一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伊苒局促抿了下唇,感觉自己的耳朵已经开始发热了,赶忙抬手捋了捋一侧的头发,将耳尖的粉红彻底遮了起来。
好在他也没再继续往下探究,笑笑说:“开个玩笑,我确实有点关于你们专业的事想打听。”
……
久远的回忆如同七零八落的拼图,总也无法凑齐所有的碎片,还原最完整的画面。
但她记得自己醒来时,他分明也在睡觉,怎么会看到她口水沾湿书本的场景?
想到这,沈伊苒定了定神,还是将质疑的话抛给了他——
“我什么时候在图书馆睡着流口水了?”
“你不是说自己记忆力很好么?”
周砚尘轻挑了下眉梢,反问她道。
“……”她被他噎了下,才干巴巴地反驳他,“我干嘛要记自己的糗事。”
“也是……”他沉吟,忽然轻笑道,“看来你想忘的事情,还是能忘掉的。”
第17章 Chapter 17
沈伊苒一愣, 听懂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不由心跳一晃,张嘴就想否认他的话。
但还没发出一个音节, 就被站起身的周砚尘打断道:“走吧,回去了。”
他说着将杂志往旁边书架上一放,也不等她回应, 就自顾自地迈开长腿, 朝门口走去了。
“……”
沈伊苒怔了怔,虽然匆忙放回手里的小说, 在出门前追上了他的脚步, 但已经错过了否认他话的时机,这个暧昧不明的话题就这么被翻了篇。
回去的路上,不知是不是前
面的路段出了事故, 拥堵得有些异常。
一开始还能缓慢往前挪动,后来干脆就停在中间不动了。
沈伊苒无奈熄了火,没了发动机声响的车厢瞬间安静得有些令人觉得尴尬。
她不禁伸手想去开他的车载音响,没想到身边的男人恰好也和她有同样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旋钮,两个人的指尖就先撞在了一起。
沈伊苒一愣, 下意识抬了下眼, 却又和他抬起的黑眸撞了个正着。
“……你来开吧。”她快速抽回了手, 掩饰着莫名加速的心跳, 重新握住了方向盘。
他目光在她侧脸上停留了几秒, 才手继续伸向了前方的旋钮:“你想听电台还是听歌?”
“我都可以,随你。”她抿了抿唇。
“哦。”他也没再和她客气, 直接打开电台,旋转了几次后, 最后停在了一个在讲故事频道上。
起初,沈伊苒也没在意,觉得听听故事打发无聊也挺好的。
但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发现电台主播在讲,似乎是一个鬼故事。
她其实胆子不算小,敢一个人走南闯北,也敢玩各种极限运动,但她唯独害怕听鬼故事。
因为她太擅长脑补,总会在故事结束后,将其中的很多情节代入到真实生活里来,心慌慌个好几天。
所以她平时会避免一切有恐怖元素的事物,比如鬼屋、鬼故事、恐怖电影等等。
但避免不了的时候,她也会硬着头皮上。
比如两人交往没多久的时候李天骄过生日,她跟着周砚尘去参加她的生日聚会,饭局结束后,一行人说要去玩恐怖主题的密室逃脱,刚好人数能组一个全是自己人的局,她虽然心里一直在打怵,但也不想扫大家的兴,便没吭声说自己不敢玩。
而且在那之前,她也没玩过什么密室逃脱,所以也不清楚里面到底什么样的,总觉或许不会那么的可怕。
毕竟鬼什么的都是人演的,她还和这么多人一起。
但在进去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原来里面的布景比她预想得要真实得多,而且NPC的表演特别地逼真和到位,还会追着他们跑。
再加上背景的故事线也非常的完整,她感觉自己简直身临其境地体验了一把撞鬼事件。
走出密室的时候,她整张脸都白了好几分,后背全都是冷汗,表面上却还是和大家一起嘻嘻哈哈地讨论着刚才密室里的各种环节。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还挺好的,不曾想刚和大家告别上了车的时候,周砚尘就眉头轻蹙地问她是不是在害怕。
“还好吧,也没有很可怕。”她心虚垂下了眼帘。
“不害怕你手心里全是汗。”
“……”
“既然害怕就别逞强,你可以拒绝他们的。”
“我没逞强,就只是有一点点害怕,总体感觉还是挺有意思。”
“是么?”他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嗯。”她肯定地点了点头,终究没有选择对他说实话。
她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麻烦之处,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她说自己不敢玩,那他也会选择陪她一起退出。
一次两次可能还没什么,次数多了,也许他就会觉得厌烦了。
她绝不能让他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回到宿舍的那一晚,她害怕得完全不敢闭眼,硬是刷了一晚上的手机,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去上课,还被他调侃了是不是昨晚怕得没睡好觉。
所以在听到电台里娓娓道来的鬼故事时,沈伊苒心底着实慌了一下。
她努力想屏蔽掉耳边的声音,但越是想忽视,那低沉的男声和惊悚的配乐就越是清晰,她不由攥紧了手里的方向盘,甚至在故事结尾的恐怖高潮来临的那一刻,忍不住按了下喇叭。
随着嘟的一声响,一直懒散靠着的椅背听故事的周砚尘偏过了头。
“你就是按喇叭,前面的车也动不了。”
“……我知道,我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她局促抿了下唇,手心里的冷汗已经粘在了方向盘上。
“哦。”他轻顿了下,悠悠说,“我还以为你是害怕听这鬼故事。”
“没有的事。”她佯装淡定地嗤笑了声,说,“这么小儿科的鬼故事还吓不到我。”
“也是,当年我们玩过的那个密室逃脱那么恐怖,你也只是有一点点害怕。”他不咸不淡地接了句。
“……”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的沈伊苒微微怔了下,一时竟不知道该回应他点什么。
在她沉默的间隙里,他伸手转了下车载电台的旋钮:“这鬼故事确实有些无聊,还是听歌吧。”
前一秒还是惊悚的氛围音乐,变成了一首林忆莲的老歌——
我们就像隔着一层玻璃
看得见却触不及
虽然我离你几毫米
我无法传达我自己
从何说起
要如何翻译我爱你
遗憾不已
……
在舒缓柔和的女声里,沈伊苒冰凉的手脚渐渐回暖,前方的车龙也终于有了动静,重新缓慢流动了起来。
但因为这场意外的拥堵,两人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了酒店。
眼见着又到了饭点,周砚尘说自己准备楼下的自助餐厅吃了再上去。
“哦,那我先上楼了。”沈伊苒倦容淡淡道。
“你不吃晚饭么?”他脚步顿了下。
“昨天买的食材还有剩,我上楼随便做点。”
周砚尘瞥了眼她眼底的疲惫:“那不如一起去餐厅吃。”
懒得和他掰扯的沈伊苒直截了当道:“餐厅太贵了,我不想浪费钱。”
“没说让你付钱。”
沈伊苒微愣了下,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绝,就听他淡淡补充道:“这家自助餐厅的特色是龙虾和帝王蟹,我需要有个人帮我剥壳。”
“……”
行吧,原来还是要使唤她的劳动力。
那她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了。
沈伊苒哦了一声,撤回了往电梯间走的脚步,跟着周砚尘一起走进了灯火通明的自助餐厅。
其实龙虾和帝王蟹也是她最爱的食物之一,但因为价格昂贵,她过去只会在发年终奖的时候,才去餐厅里奢侈一回。
所以在安顿好座位后,她立马就冲去了海鲜柜台,装了满满一盘的龙虾和帝王蟹腿。
跟在她身后的周砚尘瞥了眼柜台上所剩无几的蟹腿,目光又幽幽移向了她手里的餐盘。
“别这么看我,这里也有你的份。”沈伊苒心虚抿了下唇。
“哦,那我就不拿了。”
“……万一你不够吃的,还是再拿点吧。”
沈伊苒微微迟疑了下,在面子和帝王蟹之间还是选择了帝王蟹,然后飞快将柜台上最后几根蟹腿夹起丢进了他左手端着的空盘里。
周砚尘动作一顿,抬眸看了看她,唇边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咳……”沈伊苒有点尴尬地清了下嗓子,佯装若无其事地补了句,“你手不方便拿嘛,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我帮你夹。”
“烤羊排吧。”他敛了敛眼神,淡淡回道。
于是两人绕着自助餐区完整走了一圈,拿到差不多够吃的量,就回到了座位上。
为了方便他用餐,沈伊苒拿着专业的剥壳工具,一次性将所有的龙虾和帝王蟹肉都剔了出来,放在了干净的餐盘上。
“好了,你直接吃就可以了。”她摘下了一次性的塑料手套,连着小山似堆叠的虾蟹壳一起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谢了。”
“不客气,应该的。也谢谢你买单。”她礼尚往来地回了句,就迫不及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龙虾肉送进了嘴里。
啊,好鲜!
沈伊苒一脸满足地咀嚼了两口,忽然发现周砚尘似乎在盯着她看,不由立马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客气说:“你也快点吃啊。”
“哪部分是我的?”他问。
“……也不用特地区分吧,你随便吃。”
“哦。”
他左手不太熟练拿起筷子,有点费力地夹起了一小块蟹腿肉。
“你不行就用勺子舀,小心掉在桌上浪费。”她忍不住提醒他道。
“没事,我得先习惯下左手用筷子,不然之后去公司吃饭也是个问题。”
闻言,沈伊苒也没再劝他什么。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才那句提醒的缘故,他后面都没再怎么去夹那盆龙虾和帝王蟹,她大部分的劳动成果,还是进了她自己肚子里。
最后,她摸了摸自己撑的有点鼓出来的肚子,看了眼在打扫自己餐盘里最后一点食物的周砚尘,心底有点过意不去道:“你还要吃龙虾和帝王蟹吗?要不要我再去拿一些。”
“不用了,我也吃饱了。”周砚尘放下了手中筷子,垂眸看了眼腕表,“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那你先上楼吧,我吃得有点撑,出去散散步。”
“……你忘了警察怎么提醒你的了吗?”他皱了皱眉。
沈伊苒轻愣了下,迟疑说:“我就在酒店附近走走,应该不要紧吧?”
“你不如去十楼健身房的跑步机上散步。”
“我有使用的权限吗?”
“刷你的门卡就能进。”
“哦,那我就去健身房吧。”沈伊苒点了点头,又礼貌补了句,“多谢周总提醒。”
闻言,周砚尘眉头又蹙了蹙,冷淡站起了身:“主要我不想再挨上一刀。”
“……”
说实话,这高档酒店周边全是监控和保安,离她那个城中村又有个十来公里远,她并不觉得出去门口走走能有多大的危险。
那个歹徒不至于在逃亡的过程中,还能掌控她最新的动向,来酒店这边埋伏她。
而且比起歹徒,她现在更怕的是车上听到的那个鬼故事。
好巧不巧的,那个鬼故事的背景还是发生在酒店的客房里。
刚回来时天没黑还好,现在夜幕完全降下来了,她开始有点排斥回自己的房间了。
但她也不想坐在客厅里和周砚尘大眼瞪小眼,所以只能先借着消食的说辞在外面散散心。
和周砚尘分别后,沈伊苒独自去到十楼的健身房。
周末晚上健身的人不算多,只有重量区有零星几个人在撸铁。
沈伊苒挑了台靠落地窗边的跑步机,可以边散步边欣赏窗外的城市夜景,灯火通明的感觉让人很安心。
她原打算耗到快睡觉的点再回去,但刚过了半小时,她就被重量区过来的一个男人搭讪了。
虽然那男人身材练得不错,样貌周正,说话也彬彬有礼,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但自从和周砚尘分手后,她就再也没有动过想要恋爱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因为周砚尘作为男友的起点实在太高,导致她很难再对别的男人动心,还是因为她没了一定要恋爱的需求。
毕竟现在的她,所有想要的东西,都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来实现了。
所以在那男人询问她是否可以加微信的时候,她轻抿了下唇,婉拒道:“抱歉,我只加熟人的微信。”
闻言,那男人倒也没表露出什么情绪,得体笑笑说:“这样,那希望我们未来能有缘成为熟人吧。”便走上了她旁边的那台的跑步机,低头调试起了机器。
但沈伊苒却尴尬得有点无法再在健身房里待下去,刚好周砚尘的语音电话打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他需要她帮忙整理下衣服。
于是她就借这机会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下了跑步机。
在经过那男人身边时,他回了下头,笑着同她说了句:“再见。”
“……再见。”她偏了下头,下意识地回了他一声。
“你在和谁说再见?”电话那头响起了周砚尘略带疑惑的询问。
“哦,健身房的人。”沈伊苒含糊回了句,继续往门口走去。
“你才搬来两天,健身房就有认识的人了?”
“就……刚认识,随便聊了几句的那种。”
“男的女的?”
“男的。”
她寻找着电梯的位置,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的提问。
直到他语气微妙有点带刺说了句:“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热爱社交。”
“……”沈伊苒一愣,注意力这才回到了电话那头的男人身上,“你什么意思?”
他默了几秒,才说:“没什么意思,你抓紧时间回来,我有很多衣服需要整理。”
“……已经在等电梯了。”沈伊苒有点无语地扯了下嘴角,搞不懂这男人又在抽什么风,大晚上的整理什么衣服。
“哦。”他语气恢复平淡。
“那我挂了。”沈伊苒轻叹了口气,正准备撂手机,忽然又听他冷不丁地追了句:
“你们加微信了吗?”
第18章 Chapter 18
手机已经拿下耳边的沈伊苒愣了片刻, 心跳微妙轻晃地重新举回了手机,语气平平反问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几秒,才响起了周砚尘若无其事的嗓音:“没什么关系, 随便问问。”
“……”沈伊苒盯着电梯显示屏上不断攀升的数字,攥了攥了手机,“那你没别的问题我就挂了, 马上到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 甚至抢在她前面挂断了通话。
听着对面戛然而止的声响,沈伊苒自嘲式地轻扯了下唇角, 放下手机, 走出了缓缓打开门的电梯。
等她刷进公寓时,并没有在客厅里看周砚尘,但他的房间门没有关, 她隐约看到他地上摊开了几个行李箱。
于是她小心往他房间里探了下脑袋:“所以你是要我帮忙整理下衣服去出差?”
“不出差,我需要你帮我把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挂到旁边的衣柜里。”
周砚尘从最里面的卫生间走了出来,他像是刚洗完澡的样子,头发还湿漉漉地挂在额前,身上松松垮垮地套了件酒店的白色浴袍。
虽然他浴袍穿的还算规矩, 几乎没露出什么肌肤来, 但沈伊苒还是觉得视线被烫了下, 快速挪开眼神, 看向了行李箱里的衣服。
过去两人恋爱但还没开始同居的时候, 他常常会在周末时带她去住酒店住。
每每洗完澡,他也是这样酒店浴袍往身上一套, 就出来和等在外面的她接吻。
她还记得两人第一次出来住的时候,她整个人紧张得要命, 和他接吻时腰背都是绷直的。
感受到她僵硬的他不禁抬起脸笑了笑,调侃她怎么会在接吻时站军姿,又不是第一次亲。
她尴尬地抿紧了唇,又不好意思说她是在紧张接吻之后还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毕竟两人都来酒店开房了。
但他却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轻撩了下她耳边垂落的碎发,嗓音轻柔安稳她说:“放松,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往下进行的。”
沈伊苒呼吸屏了下,沉默了半晌,才红着脸小声说:“我也没有不愿意。”
“是么?”他喉结一滚,声音瞬间暗哑了几分。
“嗯。”她垂着轻颤的长睫,不敢再抬眼看他。
“那……”他修长手指轻勾了下她腰间浴袍的绑带,散开的衣襟里露出了她粉嫩可爱的蕾丝睡裙。
这是之前得知要和他出来住的时候,她专程去商场里按照他的喜好,精挑细选买回来的。
当然,同时买回来的,还有一套带粉色蝴蝶结的内衣。
沈伊苒心脏砰砰直跳地攥了下垂在大腿上的睡裙衣角,却听他动作一顿,低笑了声:“浴袍里还捂得这么严实。”
“……难道你浴袍里什么也没穿么。”她浓密的眼睫微窘扇了扇,忍不住驳他道。
“你要自己来确认下吗?”他勾了勾唇,散漫抬起了双臂,示意她帮他解开浴袍。
“……”沈伊苒迟疑了片刻,才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地伸手抽开了他腰间的绑带。
结果发现他里面真的什么也没穿。
连她最初预想一定会有的
内裤也没有穿。
她心一惊,眼神慌得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瞟,微粉的小脸彻底红了个透。
但他也没有给她太多慌乱无措的时间,就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将她往怀里一扯,俯身吻住了她轻颤的唇。
后来次数多了,她就对他浴袍里不爱穿内裤这事习以为常了。
但分手这么多年后再看到他穿酒店浴袍的模样,她很难不去想他里面是不是依然一丝/不挂,搅得她始终都不敢再抬头去看他,就默默帮他拆挂着行李箱里的衣物。
而周砚尘跟个没事人一样,长腿散漫轻搭坐在床边,时不时地指挥一下她衣服该挂的位置。
挂着挂着,沈伊苒忽然意识到,他这几箱行李里全是些好穿脱的休闲装,而他衣柜里原本挂着的都是些衬衫西服的正装。
看来他应该是吸取了昨晚那尴尬的教训,不会再让她帮忙脱穿衣服了。
但这些休闲装也不像是新买的,她甚至还看到了一件很眼熟的T恤,应该是毕业典礼结束两人去逛街时买的。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件T恤是和伦敦的城市联名款,当时看见了,她随口提了句很适合之后去伦敦留学的时候穿,他便直接买了下来。
只不过后来的他并没有去成伦敦留学,她也没看到他穿上这件T恤。
沈伊苒有点出神地盯着这件T恤看了片刻,直到身侧响起了他略带不满的嗓音:“时间不早了,动作快一点,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哦。”沈伊苒猛地回过神,快速将手里的T恤挂进了一旁的衣柜里,心想他大概早已忘记这件事了吧。
不过他这几箱旧衣服是从哪里拖过来的?
他不是说一直都住在这家酒店公寓里吗?
沈伊苒有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却见他从床边站起身,一副不想再搭理她的模样,径直走去卫生间吹起了头发。
看来他是真的急着去睡觉了。
沈伊苒收回视线,三下五除二地将箱底的最后几件衣服挂去衣柜,就帮他合上行李箱,在轰轰作响的吹风机里离开了他的房间。
之后她微信上和他说了下自己已经离开,又问了下他明早几点起床和去公司,是否需要她帮忙准备早餐之类的,便回自己房间冲澡去了。
等她洗完出来时,看手机屏幕上飘了两条他简短的回复——
周砚尘:「7点起床,8点半前去公司」
周砚尘:「不用,楼下有早餐自助,你也可以免费吃」
他这酒店公寓待遇还怪好的,访客也可以免费吃早餐。
沈伊苒默想着,快速回了他一个「我知道了」,便摁灭手机躺到了床上。
前面有事情忙还好,现在脑子一空下来,她又忍不住去想车上听到的那个鬼故事,慌得她都不敢关灯睡觉。
但开着灯,她眼前不是在空调冷气下浮动的窗帘,就是新中式风格的黑色衣柜,和那故事里描述的场景简直像得不能再像,仿佛她闭上眼的下一秒,就会有鬼从窗帘后或是衣柜里跳出来。
挣扎许久后,忍无可忍的沈伊苒抱着毯子,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在确认周砚尘紧闭的房门里已经没有光亮透出后,她摁开了客厅的灯,走去了中间的长沙发。
虽然空荡荡的客厅里也让人觉得心里有点发毛,但至少没有她的房间那么还原鬼故事中的场景。
沈伊苒盖好毯子,枕着沙发靠垫躺了下来。
怕明早被周砚尘看见再觉得奇怪,她特地定了个早晨5点的闹钟,想着那时天也亮了,她可以挪回房间继续睡。
但她刚躺下没一会儿,就隐约听见他房间里传出了一点动静。
等等,他不会还没睡吧?
沈伊苒愣了下,迅速坐起身,穿上了拖鞋。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他可能只是起来去厕所,并不会到客厅来。
于是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后,在听到他房间传来冲水的声音后,她安心躺回了沙发上。
然而没过多久,她竟听到自己房间里也传来了马桶的冲水声,才安定下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情况?她的房间不会真的闹鬼了吧?!
沈伊苒刷得一下从沙发上坐起了身,脊背发凉地望了眼自己紧闭的房门。
里面还能听见冲水过后潺潺的流水声,像是什么来自阴间的乐曲。
假如今天没有听那该死的鬼故事,她大概率会将此归结为智能马桶出的一个小bug。
但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办法理智地去思考,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真见鬼了。
沈伊苒不由攥紧了手中的毛毯,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只有心脏快炸了似地剧烈跳动着。
在被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水流声硬控了一分钟后,她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向了周砚尘的房门,铛铛敲了两下。
“周砚尘!你睡了吗?”
她嗓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完全不敢再回头看她自己房间的门。
过了片刻,门从里面被拉开,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了她面前。
“怎么了?”他垂眸扫了眼她惊慌失措的小脸,不知是不是刚被她唤醒的缘故,嗓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那,那个……”沈伊苒深呼吸了一口气,在看到他那张熟悉俊脸的瞬间,心里一下子安定了许多,声音也冷静了几分,“我房间的马桶,突然自己冲水了。”
“哦。”周砚尘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但沈伊苒一下子有点噎住了,因为这事她已经描述完了。
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大半夜敲开他房门的理由在正常人看来是有多么的荒谬。
她不由窘迫地抿了下唇,小声解释说:“所以我有点担心……是不是马桶坏了。”
闻言,他轻挑了下眉梢,有些好笑道:“所以你大半夜地叫我起来帮你检修马桶?”
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怕鬼的沈伊苒只能硬着头皮点了下头:“嗯。”
“……”周砚尘默了几秒,幽幽盯着她问,“你有自己试过马桶还能不能正常使用吗?”
“没试过……”
“那你先回去试一下,说不定并没有坏,只是马桶的程序出了点小bug。”
“有,有道理。”她尴尬笑了下,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发毛,但为了不让他起疑,她还是壮着胆子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手搭上房间门把的那一刻,她忽然听他冷不丁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排除是什么灵异事件。”
“……”沈伊苒吓得手一松,猛地回过了头,看见他正懒散倚着门框,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登时有点羞恼道:“你别乱讲话吓我。”
“我没乱讲话,酒店来往的人多又杂,难免发生过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他正色道。
他这么正经一说,她才缓解的恐惧瞬间又涌了上来,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克制着轻颤的嗓音道:“那还是麻烦你去帮我检查一下马桶吧。”
“怎么?这就害怕了?”他狭长眼尾轻眯了下,目光探究睨了她一眼。
“没有。”
“没有怎么不自己去检查,非要让我帮忙?”他环抱着双臂嗤笑了声。
承受不住他拷问的沈伊苒只能勉强承认说:“你讲得那么真的,是个人都会觉得有点慌吧。”
“怪我了?”他睨了她一眼。
“你起码得承担一小部分的责任。”她眼神飘了飘。
“行。”他敛了敛眉眼,终于站直身子,朝她走了过来。
有了周砚尘壮胆,沈伊苒也小心翼翼跟在他的身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砚尘打开里面卫生间的灯,脚碰了下她的马桶一侧的冲水感应器。
强劲的冲水声响起,然后又回归了平静,一切正常。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他直起身,回头看了眼杵在卫生间门口的沈伊苒。
她大概是因为太过害怕的缘故,身上只穿了件吊带睡裙,并没有像之前那般非常注意地披个衬衫才出来见他。
轻薄的睡裙勾勒着她柔美的身段,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头顶,给
她清丽的小脸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衬得她愈发的性感可人。
他不禁喉结滚了滚,快速收回了视线。
“……没什么问题为什么会突然自己冲水。”沈伊苒有点慌地眨了眨眼。
周砚尘盯着马桶思考了片刻,不咸不淡说:“既然是感应式冲水,那可能刚才有什么东西从它旁边经过了吧。”
“什,什么东西?”沈伊苒呼吸一紧,嗓音发颤道。
“谁知道呢。”
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耸了耸肩,她却被他吓得有点动弹不得。
“反正马桶能用就没问题了。”周砚尘边说边走到了她身前,“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我的地方吗?一次性都说了,省得我一会儿睡着了又要被你叫醒。”
“……没,没有了。”沈伊苒压着心底不停往外冒的恐惧,迟缓地摇了摇头。
“你确定?”他轻挑了下眉梢,悠悠走出了卫生间,“我看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也没有很……只是有一点。”她咽了咽喉咙,克制着自己跟着他一起离开房间的冲动,勉强将自己的脚定在了原地。
“那你怎么床上的毯子都搬去外面客厅的沙发了?”他继续追问。
没想到他留意到这一点的沈伊苒沉默了半晌,才破罐破摔地干笑了两声,说:“对,托你那破电台的福,我晚上怕得要死,根本没办法一个人在房间里睡,只能搬去客厅,结果这马桶又莫名其妙地冲水,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鬼话,得,我今晚也别睡了,就去客厅发呆吧。”
一股脑将心里憋着的话全都倒出后,她也不敢再看他的反应,抬起脚就匆匆往客厅走去。
但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怪我是么?那我留下陪你睡可以了吗?”
第19章 Chapter19
沈伊苒一愣, 脚步跟着滞了下。
虽然她今晚是不敢一个人睡,但让前男友来作陪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有些离谱。
就算他已经将两人的过去翻了篇, 她也清楚他的性格和人品不会对她做任何逾矩的事,但她可做不到像他那般坦然自若。
与其心神不宁地躺在他身边,她宁可去客厅里发呆。
于是她定了定神, 压着心底翻涌的情绪, 背对着他语气平平道:“没有,主要怪我自己胆子太小, 周总你别误会。”
闻言, 周砚尘眸光轻黯了下,他薄唇翕动了下,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 但她已经径直走出了房间。
他默默闭上了嘴,原地立了片刻后,才关掉她房间的灯,跟着走了出去。
他瞥了眼裹着毯子躺到沙发上的沈伊苒,她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似乎在刻意回避再多和他说一句话。
周砚尘眼底晦暗不明晃动了下, 无言收回视线, 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伊苒举着手机, 刷了好半天, 也没听见他房间门关起的声音, 不禁悄悄转了下头,瞄了眼他的动向。
结果发现他房间里的大灯早已熄灭, 但门依然大敞着,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 能看见他暖黄夜灯下隐约照亮的小半张床。
而他闭着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侧躺在床的边缘,刚好也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于是在她能感知到的空间里,她不再是一个人。
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缓缓涌了上来,渐渐淹没了她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沈伊苒愣愣盯着他模糊的睡脸看了许久,才心情微妙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她一股脑倒出的那些话,是带了几分责怪他的情绪,但她心底并没有觉得他应该担任何的责任。
毕竟一开始隐藏自己真实想法没让他换台的人是她,大半夜地把他叫醒又支支吾吾不讲实话的人也是她。
其实她现在也没必要那么在意他对她的看法了,可她还是习惯性地会在他面前隐藏最真实的自己。
但他却比过去变得更加敏锐和咄咄逼人,开始热衷于打破砂锅问到底式地拆穿她的伪装,好像是故意想让她难堪一般。
而这才是她当时话里带了责怪情绪的原因。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她说不需要他担责任之后,他依旧默默敞开了房门,为她点亮了一盏夜灯,驱散了她心底所有的黑暗-
早晨5点。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伊苒花了半天时间才找到了掉在沙发底下的手机,摁掉了响个不停的闹钟。
她又困又乏地攥着手机,胳膊垂在沙发边缘,大脑昏昏沉沉地想反正周砚尘也知道她睡在了沙发上,她似乎也没有再起身回房间睡的必要,就这么着吧,她实在不想再动一下。
可没过几秒种,周砚尘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她朦胧的睡眼里,一步步朝着沙发的方向走了过来。
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的沈伊苒下意识扯了他垂到她面前的睡衣衣摆,嘴里含糊不清道:“你怎么又来了?这次不能再做了……”
周砚尘轻愣了下,垂眸扫了眼她拽着他衣角的葱白手指,放柔了声线问:“做什么?”
“做……”沈伊苒动了动唇,忽然感觉她手里的衣服触感也太真实了一点,不由卡顿了下,猛地睁大眼睛。
在看清周砚尘在清晨阳光照耀下的那张英俊脸庞时,她倏地松开手,将滑到嘴边的“爱”字吞了回去,一脸尴尬地坐起了身:“你怎么起这么早?”
“你的闹钟刚才响了快5分钟都没关,我不想起也得起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声线恢复了往常的冷淡道。
“不好意思,我之前睡得有点懵,手机掉到沙发底下找了半天……”她尴尬抿了抿唇,抬手捋了捋自己睡得乱蓬蓬的头发,“所以没什么事,你赶紧继续回去睡吧。”
“哦。”他顿了下,盯着她说,“但你还没回答我前面一个问题。”
沈伊苒神经一紧,眼神飘忽地跟他装傻道:“前面哪一个问题?”
“不能再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她迷茫眨了眨眼,打定主意将装傻进行到底。
他眉头轻蹙了下,目光又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敛了眼神说:“没什么,你刚才说了梦话。”
“哦,抱歉啊,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她讪讪笑了下,心底默默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好险,要是让他知道她还在做关于他的春梦,她可没脸再去面对他。
在周砚尘回房间后,彻底清醒过来的沈伊苒也没怎么再睡着。
7点楼下的自助早餐一开放,她就穿戴好衣服,先他一步下楼去用餐了。
大概是因为比较早的缘故,餐厅里的人也没几个,于是她挑了个宽敞的靠窗四人座,中西混合地拿了些面包培根烧卖,又去接了杯咖啡。
等她预备开吃的时候,餐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意外地她又看到了昨晚健身房和他搭讪的那个男人。
他穿了身笔挺的灰色西装,梳了一个标准的大背头,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一派商务精英的气质,和昨晚给她的感觉有点判若两人,所以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投过来的视线,原本侧对着她在接咖啡的他忽然转过了脸。
两人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他微愣了下,紧接便朝她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来不及抽回视线的沈伊苒也只好有点尴尬地朝他笑了下,便低下头,继续吃起了早餐。
但没过一会儿,她感觉到有人的脚步在靠近,最后停在了她的桌前。
“没想到最么快又见面了,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沈伊苒手中的筷子一顿,抬起头,迟疑看了看端着餐盘和咖啡立在她身边的男人。
“我
没别的意思,主要其他桌也都有人了,我还是想和相对熟悉点的人拼桌。”他笑了笑,语气礼貌道,“当然,你如果不愿意,我就换张桌子。”
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再拒绝也显得有些矫情,于是她点了点头:“没事,你坐吧,本来也是四人桌。”
“谢了。”男人放下手里的餐盘和咖啡,解了一颗西装扣,非常有分寸地坐在了她斜对面的位置上。
“对了,自我介绍下,我姓傅,傅临州。”
“……我姓沈。”沈伊苒犹豫了下,没有把全名告诉他。
但他也没再追问,只笑笑说:“沈小姐,幸会。”
“……幸会。”不擅长和陌生人聊天的沈伊苒干巴巴回了他一句,就又低头吃起了自己盘中的早餐。
傅临州倒是非常坦然自若地喝了口咖啡,重新挑起了话题:“能否问下沈小姐是这酒店公寓的常住客,还是来北城出差的?”
沈伊苒张了张嘴,忽然发现他这个平平无奇的问题对她来说还挺难回答的。
因为她既不是这的常住客,也不是来出差的。
所以她卡顿了片刻,才含糊说:“我是会在这公寓里住个几周,不是来出差的。”
“这样。”他点点头,说,“那我的情况和你也差不多,我是北城人,但因为工作的关系,也会在这公寓里住个几周。”
虽然但是,她和他的情况应该还是差得挺多的……
她纯粹是因为要照顾因救她而受伤的前男友才被迫住进来的。
一般人哪能遇得到像她这么离谱的情况。
沈伊苒内心苦笑了下,敷衍回道:“那还挺巧的。”
“可能算是一种缘分吧。”他笑了笑,问她,“沈小姐一会儿要去上班吗?”
“嗯。”
“公司离这远么?”
“不算远,20分钟左右的车程吧。”
“哦。”他轻顿了下,思索片刻说,“沈小姐的公司该不会是在新阳区的CBD中心吧?”
没料到他一下子就猜到准确位置的她愣了愣,有些犹豫要不要承认。
像是窥见了她内心的戒备,傅临州补充说:“因为我的公司就在CBD中心的银泰A座里,所以你说开车20分钟,我首先就想到了这。”
见他先自曝了家门,她感觉自己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便点了点头说:“怪不得,我的公司确实也在那边的CBD里。”
“那等下需不需要我顺路捎你去上班?我的司机一般会在8点半左右来接门口来接。”他一脸真诚地看了看她。
沈伊苒轻抿了下唇,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婉拒他,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不需要,她等会要和我一起去公司。”
“……”沈伊苒一愣,缓缓回过头,看见周砚尘端了杯咖啡,表情有点冷地立在了她身后。
对于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傅临州只淡淡扫了一眼他身上休闲的T恤和运动裤,便视线回到了沈伊苒的身上:“这位是……?”
“……”沈伊苒局促张了张嘴,再次在和他的关系介绍上卡了壳。
而周砚尘非常自然地将手里的咖啡杯往她旁边的位置一放,就不咸不淡地替她回答道。
“是她同居的室友。”
第20章 Chapter 20
在周砚尘这句暧昧不清的话语落下后, 气氛微妙凝固了下。
沈伊苒赶忙补充解释:“我们只是同住一套公寓,各自都有独立的房间。”
“原来如此。”傅临州微蹙的眉心松了下,笑笑说, “既然是沈小姐同公司的室友,等会儿我就让司机一起捎上吧,反正我的车很宽敞, 多坐几个人也不影响什么。”
沈伊苒一怔, 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大概是因为周砚尘前面说她要跟他一起去公司的缘故,所以又被误认成了她的同事。
她不禁尴尬摆了摆手, 婉拒说:“不用不用, 那太麻烦傅先生您了,我们还是自己走更方便点。”
“这样,那就随沈小姐的意思了。”傅临州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淡然站起了身,“我吃好了,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回头再见。”
“嗯……再见。”沈伊苒朝他笑了笑,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她真的不擅长应付陌生男人的示好,特别是像傅临州这种行为举止又特别得体的, 她都没办法直接甩冷脸逼他离开。
但坐在她身边的周砚尘显然是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 他自顾自地喝着咖啡, 看都没看一眼在和他们告别的傅临州, 更别提开口回应他的话了。
直到傅临州走远了, 他才放下咖啡,薄唇轻启说:“三年多没见, 沈小姐社交的能力见长啊,短短两天的功夫, 就已经交到两位新朋友了。”
“……没有,他就是我昨晚健身房刚认识的那个人。”沈伊苒嘴角轻抽了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语气里夹杂了几分阴阳怪气。
“哦,那你这位新朋友人还怪好的,不仅要送你去上班,连你的室友我也能跟着沾光。”他嗤笑了声,偏头睨了她一眼。
“……他公司也在新阳CBD那边,顺路罢了。”沈伊苒垂下眼帘,拿起了盘中的最后一片面包,摆明了不想再和他继续聊下去。
结果他又轻飘飘说了句:“谁知道他是真顺路还是假顺路。”
完全确认他在阴阳怪气的沈伊苒动作一顿,有些无语地抬起了眼:“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他就是好心问一下,我也拒绝了,又不会耽误送你去上班。”
“我现在不管,说不定过个几天你就被他的好心给拐走了,谁来给我开车。”他不满嗤了声。
沈伊苒一愣,差点没被他这离谱的言论给气笑了:“你没必要担心这种事情,我既然答应照顾你了,在你石膏拆之前,肯定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但他似乎对她的保证并不满意,眉头不仅没有松开的迹象,甚至还又蹙紧了些。
“这么说来,我手上的石膏,成了你坐他车的阻碍?”???
沈伊苒疑惑眨了眨眼,没懂他那清奇的脑回路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她也懒得再和他探讨这个话题,便直截了当道:“没有,无论你需不需要我开车,我都不会坐他的车去上班的。”
“哦。”他淡淡应了声,眉间的褶皱终于散了去,但没过几秒,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又蹙了起来,“那你不和他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我有车,不需要坐他的,而且我们也不是同事。”
“……有必要跟个不熟的人说得那么清楚吗?”沈伊苒不解看了他一眼。
周砚尘喉结哽了下,默了片刻后,才语气平平道:“确实没必要。”
见他的脑回路终于回到了正轨上,沈伊苒长舒了一口气,站起了身:“你需要我帮你拿早餐吗?不用的话我就先上楼了。”
“不需要,你回去吧。”他垂着眼道。
“那你别只喝咖啡,不然中午又要胃疼。”她习惯性地提醒了他一句,说完撞上他诧异抬起的黑眸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过去两人刚在一起时,他经常懒得吃早餐,就喝杯咖啡提个神,然后一到快午饭点的时候,就给她发微信说胃疼得走不了道,要她午饭帮忙打包过来他教室这边吃。
后来在她坚持不懈的提醒下,他才逐渐改掉了这个坏毛病。
沈伊苒尴尬清了下嗓子,却也想不出什么解释的说辞,最后干脆躲开了他探究的目光,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了。
周砚尘望了眼她远去的背影,绷了一早上的嘴角轻轻扬起了一个弧度-
回到楼上房间的沈伊苒见距离上班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便
打开电脑,查找起了租房信息。
玉林那片城中村她是不是不敢再租了,但其他差不远的地方,租房价格差不多快翻了一倍,除非她和别人合租。
看来她要么提高租房的预算,要么就只能搬去郊区住了。
沈伊苒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隐约听见周砚尘回来的关门声响。
虽然她还能在他这里住上一个多月,但她还是得尽快搞定租房的事情,不然临到他拆石膏的时候,她没能及时搬走的话,说不定又会让他多想。
她现在一想起他那个诧异的眼神,就对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提醒追悔莫及。
于是一直到要出门的时刻,她才合上电脑,拎上包走出了房间。
然后换好高跟鞋,等在了玄关。
但周砚尘不知道又在房间里磨蹭些什么,她等了好半天,才听见他房间的门打了开来。
沈伊苒扫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比两人约定的时间晚了足足5分钟。
她不由蹙了蹙眉,抬头看向了朝他走来的周砚尘,结果发现他竟然自己将身上松松垮垮的休闲装换成了笔挺的西装。
“抱歉,换衣服时间久了点。”他停到她的面前,将手里拿着的暗格领带递给了她,“这个我一只手实在系不了,还麻烦你帮忙了。”
“……”沈伊苒愣了下,垂眸看了眼他递过来的领带,有点为难道,“可是我也不会系……而且你自己的公司,还一定要穿得这么正式去上班吗?”
“本来不用的,但我刚想起来下午有个很重要的客户要见,不好穿得太随便,就找了套没那么修身的西装。”他顿了下,说,“我告诉你怎么系,不难的。”
“哦,好……”沈伊苒有点紧张地接过了他手中的领带,先按照他的指示,脚尖轻踮,把领带绕过了他的衣领。
“然后呢?”她局促往后退了一小步,和他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左手拿着这端,右手拿着另一端,先绕一个环,然后从底下穿上来,再绕回去……”
沈伊苒抿紧了唇,努力消化着他在她头顶上方的指示,却绕了半天都不得章法。
再加上他温热的呼吸一直喷薄在她的发丝上,弄得她耳根莫名有些发烫,不由手上的动作越来越乱,人也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
“别往后退了,再退我要被你勒死了。”周砚尘幽幽睨了她一眼。
“抱,抱歉。”沈伊苒尴尬抿了下唇,局促挪回到他身前,嗓音缥缈道,“你能不能再从头说一下?我好像没跟上。”
“……”周砚尘喉结滚了下,无奈为她重复了一遍。
然而她还是不知道在哪一步时走错了,最后打出了一个非常丑陋的领结。
“这样能勉强对付一下吗?”沈伊苒轻咬了下唇,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他。
他只垂眸扫了一眼,就面无表情道:“拆了,重来。”
“但时间要来不急了吧……”沈伊苒匆忙看了眼时间。
“你们上班要打卡吗?”
“不打。”
“那就来得及。”
“……”
沈伊苒无奈帮他解开了领带,抬眼正想说可以重新开始了,不料直接被他握住了捏着领带一端的左手。
“你只需要跟着我的说明动右手,应该就不会错了。”
他语气坦然自若,宽大掌心虚空包裹着她手背,只有修长指尖轻触到了她的皮肤。
但顺着毛细血管传递而来的温度还是让她心跳晃了下,不太自在地垂下了眼:“我知道了。”
在他手把手的引导下,一个完美的领结很快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好了,最后拉上去就可以了。”
周砚尘淡淡松开了她的手,若无其事地抄回了西装裤兜里。
她点了下头,总觉手背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触感和温度,所以一帮他领结拉到了位,她就迅速放下手,拎起了放在玄关柜上的包:“走吧?”
“嗯。”周砚尘又自己抬手正了下领带的位置,才跟着她身后出了门。
两人直接电梯下到了B2的地下车库,沈伊苒依旧有点不太熟练地操作了半天,才将他的车从车位里倒了出来。
“我等会儿尽量开快点。”她握着方向盘,有点不好意思地瞄了眼身边的周砚尘。
和大学时一样,她没有在他脸上窥见任何的不耐烦。
“没事,安全比较重要。”他语气淡淡,偏头看向了窗外。
车子平缓驶出车库,沈伊苒原本想按照导航左拐,却忽然被周砚尘叫住说:“右拐,从酒店门前绕过去。”
“啊?”沈伊苒愣了下,不太确定说,“可导航显示可以直接左拐上主路。”
“导航不准,听我的。”
“哦。”沈伊苒点点头,也没多怀疑的他话,就方向盘往反方向一打,右拐上了酒店前的单行道。
然后她竟又看到了傅临州的身影,他正拎着公文包,立在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前。
下来的司机帮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又接过了他手里的公文包。
因为这条道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行,沈伊苒不得不放缓了车速,最后停在了他的后面。
傅临州目光无意往她这边扫了眼,在透过前车窗看到她的脸庞时,他微微愣了下,又重新打量了一眼她相当罕见的连号车牌。
沈伊苒扶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正犹豫要不要摇下车窗简单问候一声,就听身边的周砚尘冷不丁地开口说:“不和你的傅先生打个招呼么?”
“……”她疑惑瞥了他一眼,心想这男人早餐时不还对傅临州爱答不理的,怎么现在又积极让她和他打招呼了?
但她也没空思考太多,因为周砚尘已经手一伸,替她将车窗降了下来。
于是她只能朝外面的傅临州笑了笑:“傅先生,好巧又见面了。”
“是啊。”傅临州唇角也牵了起来,但他这次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她身边的周砚尘身上多了停留了片刻,才重新看向她说,“抱歉,挡了你们的路,我马上就走,下次有空再聊。”
“没事。”沈伊苒摆摆手,看着他俯身坐进了劳斯莱斯的后座。
在他的司机将车驶出十来米的距离后,她才重新踩下油门,启动了车子。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上了主路,但人家专业司机的技术毕竟比她这样的生手好得多,很快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就消失在了她视野里。
不过沈伊苒倒觉松了口气,本来开他这辆豪车她已经觉得压力很大了,前面再多辆劳斯莱斯,她更加不敢踩油门了。
可能是照顾她开车不能分心,周砚尘这一路上都没再发表什么意见,直到他公司附近时,他才开口说:“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可以了,车你继续开,晚上再来这个路口接我就行。”
“呃……”沈伊苒轻抿了下唇,有点尴尬说,“我们公司楼下的停车场还挺贵的,所以车还是停在你这,我去换乘地铁吧。”
“没关系,回头你告诉我多少钱,我转你。”他顿了下,像怕她误会他在照顾她一样,又补了句,“主要我不想让公司的人看到你送我上下班,不然肯定会传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八卦。”
“哦,我知道了。”沈伊苒点点头,感觉十分能理解。
毕竟像他这样年轻英俊又单身的老板很容易成为公司里大家八卦的中心。
但是,她开他的车去自己的公司,像Amy这样见过他车的人,不是一样会多想吗?
于是她叫住了推开车门准备下车的他,问:“万一Amy姐问起来车的事,我要怎么和她说啊?”
周砚尘动作顿了下,回头说:“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啊?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她迟疑了片刻,小心寻找着措辞道:“就是她不知道我们过去的关系,所以误以为你可能对我有点好感,我再和她实话实说的话,大概率还会加深她对这件事的误解,不也一样对你的名誉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么……”
闻言,他沉默了片刻,才不咸不淡反问她:“这个误解对你来说有什么影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