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他会反问她的沈伊苒愣了下。
要说这事对她最大的影响么, 就是Amy姐给了她一个和他去谈项目的升职加薪的机会。
只要不考虑两人之间的过往，这事其实对她来说是个好事。
至于公司里可能会传出的流言蜚语，她倒也不是很在乎, 毕竟没什么事能比赚钱更重要。
而且她早就习惯被周围的人议论了。
小时候是被亲戚，长大了是被同学，原本以为考了个离家千里远的大学, 不会再有人议论她家的事, 却又因为和周砚尘搭上了关系，依旧没能从这个魔咒中逃脱出来。
不过那时的她已经学会无视别人的议论了, 反正都是些与她无关的人, 就算说得再难听，也伤不了她一分一毫。
于是她轻抿了下唇，说：“对我是没什么影响……”
“那就无所谓。”周砚尘淡淡丢了句, 径直下了车，“回头我会通知你来接的时间。”
“……哦。”
沈伊苒望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心想他好像并没有回答她前面关于这是否会影响到他名声的问题。
或许他只关心自己公司员工的看法吧，像Amy姐这样来往不多的合作伙伴，他压根就没在意过。
而且说到底，她又有什么必要总去猜他的想法, 她早该放下他了……
车后催促的鸣笛响起, 沈伊苒匆忙收回了思绪与目光, 专心打着方向盘, 踩下了油门-
虽然早晨出门是晚了点, 但因为没有换乘地铁的关系，沈伊苒还比平时提早十多分钟到了公司。
所以当李萌梦拎着麦当劳的纸袋进办公室的时候, 她已经杯子接好水，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办公了。
“咦？你今天怎么到的这么早？”李萌梦往她斜对面的工位一坐, 有些好奇地瞅了瞅她。
“嗯……起得比较早，就早来了。”沈伊苒迟疑了下，含糊解释道。
“真羡慕你还能早起来，我不到8点闹钟都叫不醒，每天都来不及在家吃早餐。”李萌梦从纸袋里掏出了汉堡，瞥了眼她杯子里的水，“而且你还不用喝咖啡提神。”
“……我其实是因为早餐时已经喝过了。”沈伊苒笑了笑。
“哦，这还差不多，不然我真的要为自己匮乏的精力哭死。”李萌梦边啃着汉堡，边打开了电脑，“哦对了，你上周五和那个周总项目谈得么样？有戏吗？”
“凑凑合合吧，他还要和其他公司横向对比一下再说。”
“那还是有戏的。”李萌梦顿了下，又八卦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们除了谈项目，没谈点别的吗？”
“……没有。”沈伊苒有点心虚地抿了下唇。
虽然周五吃饭时，两人确实除了项目什么都没谈，但后来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要谈起来可太多了。
“哎，没劲。”李萌梦失望撇了撇嘴，问她，“那你要不要这周六晚上跟我去朋友酒吧high？他们准备办个夏日的派对活动，请了个超有名的DJ，酒水还有八折优惠。”
沈伊苒想了想，说：“我周六可能没时间。”
“你个单身人士有啥要忙的？别跟我说你要在家里看同人本。”
“呃……”
沈伊苒卡顿了下，正思考着该用什么理由拒绝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了过来，紧接响起了Amy充满活力的问候声：“美女们，早啊！”
“早，Amy姐。”
沈伊苒回过头，看见Amy一身利落的职业西装，手里拿着杯咖啡，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周总有来我们公司吗？我停车时看到他的车在楼下，伊苒你那个项目是不是谈成了？”
“……没，还没有，他说要再和其他公司对比一下。”沈伊苒局促抿了下唇，没想到她这车刚开过来第一天就被Amy撞上了。
“那他的车怎么会在？”Amy奇怪顿了下脚步。
“我们楼里还有别的公司，或许他是来谈其他生意的。”李萌梦猜测说。
“有道理……”Amy思索了下，“不过他既然人都来，这个机会就别错过，沈伊苒你联系他一下，看看中午有没有可能再一起吃个饭。”
“呃……”沈伊苒尴尬沉默了几秒，不得不将她现在在给周砚尘当司机的事告诉了Amy和李萌梦。
“我的天，原来上周五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幸好周总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李萌梦震惊睁大了眼睛，心有余悸道。
“玉林那边真的不适合女性独居，还好这次没有发生什么，伊苒你赶紧搬家吧。”Amy也眉头紧蹙道。
“对啊，你要么搬来和我住，要么先去酒店对付一阵子，可别再在那里呆着了。”李萌梦说。
“放心，我这几天都搬去他公寓附近的酒店住了，也方便给他开车。”沈伊苒笑了笑，没提自己其实住进的就是周砚尘的公寓。
毕竟单是帮他开车这事，就已经被这两人打趣了半天，说周总肯定是对她有意思，不然不是顾个司机更方便么。
对此，她真的很想把他那句“有钱人也是有想省钱的时候”的名言转述给这两人听。
最后，Amy拍了拍她肩膀，说：“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你每天接送周总时多在他耳边吹吹风，这项目不就成了嘛！“
“……我努力。”沈伊苒勉强笑了下，心想要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实际上她这两天都找不到和聊项目的机会。
别看他一副工作狂的模样，一旦切换到休息模式后，他就没有任何地兴趣和她聊工作。
在Amy离开后，李萌梦笑眯眯调侃她说：“怪不得你周六没兴趣和我去酒吧派对的样子，酒吧里的男人哪里比得了周总，你是不是也对他有点意思呀？”
“没有的事……我没说不去呀。”沈伊苒心慌抿了下唇，被迫应下了她的邀请。
下午时，部门开了个会，排了下接下来两个月的工作安排。
因为她需要替周砚尘开车的关系，Amy只给了她两个不需要出差的同传工作，其余时间她只需继续跟进项目的洽谈，所以她原本忙碌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空闲了许多。
想起之前还答应了李天骄校庆讲座的事，沈伊苒把她最新时间安排给她发了过去。
没一会儿，她就收到了李天骄的回复。
「那下周三下午你过来可以吗？」
沈伊苒：「可以」
李天骄：「好，我等会儿把讲座的流程发给你，你可以参考下」
沈伊苒：「OK」
李天骄：「感激不尽！」
沈伊苒放下手机，正准备去整理下一场同传需要的资料，手机屏幕上又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周砚尘：「你一般几点下班？」
沈伊苒：「不加班的话，6点半」
周砚尘：「哦」
沈伊苒：「你是不是晚上要加班？」
周砚尘：「最近不忙，都不用加，你下班就过来接我吧」
沈伊苒：「好，我出发的时候告诉你」
周砚尘：「OK」
她原本今晚都做好了在公司吃饭等他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不用加班了？
那她回去后得去超市采购点食材，毕竟自己做饭吃更省钱。
至于周砚尘，他大概会叫酒店的送餐服务吧，总不会连着两天吃楼下的海鲜自助。
然而，在她送他回到公寓，说自己要去超市买菜的时候，他刚解下的安全带又系了回来。
“那我也一起去吧。”
“……你去干嘛？”沈伊苒愣了愣。
“我难道不能逛超市吗？”他偏头睨了她一眼。
沈伊苒噎了下：“……能。”
“那走吧。”他淡淡敛了眸，散漫靠在了椅背上-
距离公寓最近的超市也就不到2公里远，很快两人就抵达了目的地。
沈伊苒门口推了个购物车，想着既然他
最近都不用加班，那她就一次性把这几天的晚餐食材都买齐了，也省得再跑。
而从她身边走过的周砚尘一只手吊着石膏，另一手闲散抄在裤兜里，没有推车也没有拿购物篮。
沈伊苒忍不住叫住他说：“我要买挺多东西的，所以你如果不是只买一两件的话，最好还是再单独推辆车子，不然都放在一起，结账的时候会有些麻烦。”
周砚尘脚步轻滞了下，回头说：“你不是要买这几天晚饭的食材吗？”
“对啊。”
“那为什么要分开结账？我也要吃的。”
沈伊苒愣了下，不太确定反问他：“你的意思是，要让我晚餐连你的份一起都做了吗？”
“嗯。”他淡淡应了声，补充解释，“酒店的餐厅我有些吃腻了，想换换口味。”
“……好吧。”沈伊苒轻抿了下唇，又提醒他说，“我做饭的水平一般，而且会做的种类也有限，不一定能满足你的需求。”
“我知道，我又不是没吃过。”他敛了眼神，转过了头。
“……”她轻怔了下，回忆了半天，才想起两人刚开始同居时，她确实给他做过一顿饭。
那时的她还没什么做饭的经验，只是因为听人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所以她网上查了些看上去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食谱，主动提出说周末不出去吃了，她来做。
结果理论和实践之间还是存在不小差距的，她手忙脚乱地忙乎了大半天，最后端上桌的菜不是烧过头了，就是还夹生，唯一看上去不错的番茄炒蛋，吃起来能齁死人。
看着她沮丧不已的小脸，他还笑着安慰她说，每个人都会有不擅长的东西，更何况她还是第一次做，能烧这么一桌菜已经很了不起了。
最后还将她这桌菜吃了个干净。
但丢人丢到家的她再也没了抓住他的胃的想法，也没有再为他下过一次厨。
后来，她出了国，学校食堂糟糕和昂贵的伙食，让她不得不自己开始自己做饭。
渐渐的，她做的菜不再像第一次那般让人难以下咽，虽然也谈不上多好吃，但起码能吃。
原来，他还记得她曾经给他做的那顿饭啊……
但就过去她那个水平，他竟然还敢让她帮忙做？
他这酒店的饭菜吃得是该有多腻啊！
沈伊苒心情有点微妙在原地立了片刻，才推着车子追上了他的步伐：“其实我现在的水平还是要比之前强不少的。”
“是么？”他偏头看了她一眼，“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他这么把她往高处一架，她又有点心虚补了句：“但也别抱有太多的期待，就是一般家常菜的水平。”
“嗯。”他嘴角不易觉察地扬了下，随手从一旁的货架上拿了瓶椰子水，丢进了她的购物车里，“总之你随便买，我会给你报销的。”
沈伊苒微怔了下，说：“不用不用，购物的钱我们平摊就好，毕竟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
周砚尘默了两秒，嘴角沉下去说：“我就是为了跟你划清关系，才给你全额报销的，毕竟你还要出力做饭。”
闻言，沈伊苒也不再跟他客气，干巴巴“哦”了一声，就推起购物车想继续往前走。
结果他长手一伸，拿出了他刚才丢进去的椰子水，重新放回了货架上。
“怎么又不要了？”她轻愣了下，不解看了他一眼。
“突然不想喝了。”他表情恹恹丢了句，就先她一步径直往前走去。
“……”
这男人，还能再莫名巧妙一点吗？
沈伊苒嘴角抽了抽，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他放回货架的椰子水，忽然发现那竟然是她大学时最爱喝的那一款，只是因为过去这么多年又换了新的包装，所以她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她不由一愣，望向了他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第22章 Chapter 22
过去两人一起逛超市时, 他总能记得她爱吃的零食，爱喝的饮料，一样一样地帮她从货架拿下, 丢进购物车里。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似乎还保留着这个习惯，即使那些东西的包装都换了新。
但这个习惯对两人现在的关系来说, 实在有点不合时宜了。
怪不得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又把那瓶椰子水放了回去——
他一定是在懊恼自己怎么还会下意识地照顾她的喜好。
明明过去的一切都已经翻篇了。
沈伊苒心情五味杂陈地抿了下唇，莫名有点快感的想, 原来你也会有这样追悔莫及的时刻。
但很快, 她又为自己产生的这一丝幸灾乐祸感到了悲哀。
默默垂下眼，推着购物车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人无言走过一排排的货架，各自拿着各自需要的东西, 倘若不是所有的东西最后都丢进了同一个购物车，他们就像是凑巧走在一起的陌生人。
直到离开超市，要将购物车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搬上后背箱的时候，周砚尘才打破了沉默：“你去启动车子，我来搬。”
“你一只手也不好放吧……”正准备双手拎起购物袋的沈伊苒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一只手也比你两只手有劲。”他轻嗤了声，径直拎起了购物车里最沉的那一大袋速冻食品, 放进了后备箱。
见状, 她心情复杂地松开了手里的购物袋, 绕去了驾驶座。
她系上安全带, 透过后车镜看了眼还在整理后备箱的周砚尘, 莫名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一起逛超市的场景。
那是大一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的事情。
学生会组织了一次部门间的春游团建活动，是去北城附近的山里露营。
因为每个人还要交200块钱的活动费用, 沈伊苒一开始并不想去。
但部长说，她如果总不参加学生会的团建活动话, 会显得特别不合群，也不利于她之后竞选部长的职位。
于是她从自己寒假打零工赚到的存款里挤出了200块，跟着大家一起报了名。
露营的前一天，她因为很会精打细算被委以了去采购烧烤食材的重任，而陪她一起去的，就是有车方便搬运的周砚尘。
她一开始以为，学生会至少还会再派几个人帮他们一起，不曾想那天到约定地点后，车前就只立了周砚尘一个人。
“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她局促抿了下唇，不太确定地问。
“对。”周砚尘顿了下，半开玩笑说，“怎么？不想和我单独出去啊？”
“没有……”她眼神飘忽了下，温吞说，“我只是担心那么多人的食材，我们两个人会搬不过来。”
“不会，超市的购物车可以直接推到停车场的，搬起来很方便。”
“哦，那就好。”她点点头，正准备去拉后座的车门把，副驾的车门就被周砚尘刷的一下拉开了。
“坐前面吧。”他叫住了她。
“……”沈伊苒愣了愣，在她印象里，他的副驾只有像李天骄这种跟他关系特别好的人坐过。
而她和他，纵使已经认识了一个多学期，却始终维持着一种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关系。
比如她虽然加了他的微信，但他只会在她分享他仙人掌照片的时候，跟她闲聊个几句。
其余时间，她不会没话找话和他发消息，他也不会主动来和她聊天。
两人碰面的机会除了学生会部门间偶尔一起开的会议以外，就只有她打工的那个咖啡店，但他来得也不是很频繁，有时候还和朋友一起，和她也搭不上几句话。
唯一一次他来图书馆找她，还是因为有专业方面的事情想和她打听。
见她怔怔立在原地没吭声，周砚尘语气闲闲补充了句：“因为一会儿后备箱不一定能装得下，所以后座也要拿来放东西。”
“哦，好。”
沈伊苒了然点点头，心底却莫名涌出了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
在她弯腰坐进副驾后，周砚尘替她关上车门，绕去了驾驶座。
“安全带别忘系。”他边挂挡启动着车子，边瞥了她一眼提醒道。
头一次和他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里独处，沈伊苒喉咙有点发紧应了一声，匆忙低头摸了摸座位两旁，却只找到了安全带，没有看到卡扣的位置。
在她有点不知所措地捏着安全的一头左顾右盼的时候，他身子忽然靠近，温热的气息笼罩了她的耳畔。
“给我吧，我帮你，我这车安全带卡扣的位置是和一般的车不太一样。”
他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沈伊苒轻怔了下，腰背不自觉绷紧了几分，下意识将手里的安全带放在了他宽大的掌心里。
“那麻烦你了……”她抿了抿唇，微微屏住了呼吸，努力不让他身上好闻的清冽香气打乱她心跳的频率。
“不客气。”他起身往她这边探了探，动作有点暧昧又不失分寸地环过她的身体。
明明没有触碰到她一分一毫，却像是平地卷起的旋风，吹得她勉强稳住的心跳开始摇摇欲坠。
沈伊苒不禁手指捏了捏手心，掩饰般地垂下了浓密的长睫，生怕她眼底的波动会泄露她内心的慌乱。
随着啪嗒一声响，笼罩在她一侧的气息散去，但她心底的风却久久都未平息。
后来逛超市时，她刻意和他拉开了点距离，却架不住他时不时俯身凑过来对她手里的购物清单，弄得她愈发心绪不宁了起来。
而他渐渐也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问她是不是人不舒服，脸一直有点红红的。
“……可能是超市里太热了。”沈伊苒呼吸一紧，躲了下他探究的眼神。
“那我们接下来去冷鲜区看看吧，刚好可以吹吹冷气凉快下。”
“……嗯，好。”她别无所选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冷鲜区吹了半天的冷气后，她脸上的温度确实降下去了些，心也没有那么焦躁了。
她看了看低着头在挑饮料的周砚尘，冷藏柜顶的白炽灯照在了他的脸上，衬得他五官格外得端正立体，让人的目光忍不住为他而停留。
其实之前和他在图书馆的那一次相遇，她就觉察到自己在他面前开始变得有点不对劲。
但因为中间隔了一个长长的寒假，她便自动忽略了这件事，也没再去深想。
直到这次意料之外的独处，她才意识到她在他面前的那份不对劲并没有消失，反而有些变本加厉了起来。
虽然她过去收到过很多男生的告白和追求，但她最多是觉得有些尴尬和局促，从来不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可现在单单是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她藏在长发下的耳根就在静悄悄地燃烧。
难道她……对他动心了？
这个念头冒上来的一瞬间，沈伊苒一下子有些慌了神。
她从来没想过要在大学里谈恋爱，所以便默认自己不会对任何人动心，毕竟她过去也没喜欢过谁。
怎知道，初恋的悸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我们还要买多少瓶椰子汁来着？”
在她内心重新卷起风暴时刻，周砚尘忽然偏过头，问她确认道。
“……我看看。”沈伊苒心跳一晃，有些手忙脚乱地展开了手里的购物清单。
周砚尘盯了她片刻，冷不丁地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他掌心微凉，沈伊苒却感觉自己额前的皮肤被他烫了一下，不自觉往后猛地一撤，没拿稳的购物清单也从手中滑落，掉在了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空气微妙凝固了下。
周砚尘动作一滞，手在空中悬了片刻，才若无其事地落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购物清单。
“抱歉，我看你的脸还是有些发红，所以想确认下你是不是发烧了还在逞强，没想吓你……”他直起腰，略显局促地瞥了她一眼。
“哦，没关系……”沈伊苒尴尬抿了下唇，也没法解释自己脸红的真正原因，只能压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掩饰说，“可能是昨晚换了薄被有点着凉感冒了吧，但也不怎么难受，不影响什么。”
“既然感冒了，那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露营。”他蹙了蹙眉。
“不要紧，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而且清单上剩的东西也不多了，我们抓紧时间买完回去就好。”她佯装无所谓地笑了笑。
“真不要紧？”
“真的，你看我现在还能轻松蹦高呢。”她说着，真在他面前跳了两下，像只急于证明自己能行的小狗。
“……”周砚尘愣了下，紧接眉眼一松，被她逗得笑出了声，“好了，我知道了。”
他一笑，她感觉自己的脸变得更热了，匆忙别过脸，假装确认起了购物车里的饮料数量。
等采购完毕，两人推着满满的购物车回到停车场时，他瞥了眼她吃力拎起购物袋的动作，直接赶她先上车歇着去了。
一上车，她就抓紧时间自己系上了安全带，然后透过后车镜看了眼还在车后忙碌着的周砚尘。
此时天色已晚，昏黄的路灯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却衬得他的五官轮廓愈发深邃。
她心情复杂地凝视着镜中的他，努力整理着纷乱的思绪，试图将这份不该存在的悸动拦在自己的心房外。
然而当年的她并没有成功，在他拉开车门朝她笑的一瞬间，她才筑起的大坝就决了堤，整颗心都被淹没在了他带来的洪水里。
“砰——”
身后响起了后备箱关起的声音，沈伊苒猛地回过神，从漫长的回忆里抽离了出来。
她望了眼后车镜里越来越近的周砚尘，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在他打开车门坐进来的一霎那，平静转过了头，语气淡淡问：“可以走了吗？”
第23章 Chapter 23
周砚尘单手拉过安全带, 啪嗒一声扣在了身前：“嗯，回家吧。”
沈伊苒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平静无波的情绪出现了一丝的破绽。
虽然他回家的说法也没有错, 却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暧昧。
她更倾向于使用“回去”或是“回公寓”这样的词来定义两人即将前往的目的地。
毕竟两人分手已久了，她也无法再将两人共同居住的地方称之为家了。
她还记得当初两人交往大半年后，他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公寓, 让她从学校宿舍里搬出来和他一起住。
在她搬进来的第一天, 他就将家里的WiFi名称改成了两人姓名的首字母+Home。
看着手机里弹出的Wi-Fi连接提醒，她虽然嘴上什么话也没说, 心底却被烘得暖洋洋的。
即使知道这只是她临时拥有的一个家。
她不知道在她搬走后, 他是不是也在第一时间就改掉了WiFi的名字，亦或是干脆卖掉了两人曾经拥有过的那个家。
以她对他的了解，她倾向于是后者。
因为在两人准备一起出国时, 他就提过说之后想卖掉这套公寓，毕竟这里除了离学校近以外，没有什么别的地段优势了，去哪都不方便，以后也不会再住，反正他在市中心还有房子-
回去后, 沈伊苒简单炒了几个家常菜, 就敲了敲周砚尘虚掩着的房门：“可以吃饭了。”
“你先吃吧, 不用管我。”他淡淡回了句。
“哦。”
转身离开前, 她无意间瞥见了他满是数据的电脑屏幕, 不由心里有点奇怪道他最近不是不忙了
么，怎么回来了还像是在加班的样子。
不过他不和她一起吃, 她的神经倒是能放松许多，不用再考虑该如何和他聊天来避免尴尬。
沈伊苒坐到餐桌前, 支起手机，随便找了个下饭的番剧，边吃边看了起来。
一直到碗里的米饭都见了底，她才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由筷子轻顿了下，转过了头。
“你忙完了？”她象征性地问候了他一句。
“嗯。”他也没多解释，倦容淡淡坐到了她的对面。
完成与他寒暄的沈伊苒放下筷子，站起了身：“我吃好了，就先回房间了。”
“你今晚不害怕了？”他撩了薄薄的下眼皮，若无其事地问了她一句。
“……”沈伊苒一愣，脸色跟着难看了几分。
原本忙碌了一整天，她差不多已经忘记了昨天的那个鬼故事，结果他现在这么一提，她立马又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了。
憋了片刻后，她忍不住剜了他一眼，语气夹了一丝的幽怨道：“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抱歉，我不该提。”周砚尘顿了下，低头拿起筷子，并看不出太多歉意地夹了一块番茄炒蛋放进了嘴里。
“……”
沈伊苒心里发堵地在原地立了片刻，既不敢回房间，又不想在继续留在餐桌边跟他尬聊，最后只能走去了一旁沙发，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酒店公寓里的电视能收到的台不多，她换来换去，最后停在了一档综艺节目上，想着至少可以放松一下心情。
谁知那综艺节目这期请的明星，是她和他都挺喜欢的一个日本老歌手HYDE，两人曾经还一起去看过他的演唱会。
她还记得散场时人很多，他温热的大手一直牵着她的手。
夏夜闷热，她很快手心渗出了薄汗。
怕他嫌弃她皮肤上黏糊糊的感觉，沈伊苒局促攥了攥拳，想将手从他掌心中抽离，却被他快速抓住了指尖。
“这边太拥挤了，松手我怕走散，觉得热的话暂且先忍一下。”
周砚尘偏头睨了她一眼，修长手指干脆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了起来。
“……”沈伊苒愣了下，不好意思地垂下了浓密的眼睫，“我怕你觉得不舒服。”
“那你的担心太多余了。”他笑了笑，又将她的手握得紧了点，语气闲闲说，“下次他再开演唱，我们还是一起来听吧。”
“嗯。”她心跳轻晃地点点头，心里默默祈祷他下一次的演唱会能快点到来。
只可惜上天并没有垂听她的祈祷，直到两人分手，HYDE都没再来过。
回忆至此，沈伊苒握了下手里的遥控器，有些犹豫要不要换台。
因为HYDE这次上节目，就是为了宣传他时隔五年要重新开启的全球巡演。
但突然地换台，好像又显得她还在在意某些已经翻篇的过往。
算了，他可能早已忘了要和她再一起看HYDE演唱会的口头约定。
沈伊苒克制着余光去瞥一旁周砚尘反应的冲动，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遥控器，佯装无事发生地继续看起了电视。
餐桌边的周砚尘在听到电视机里传来熟悉的歌声后，筷子一顿，缓缓抬起了眼眸。
只见沙发上的沈伊苒面无表情地听着，好像对HYDE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也不记得曾经要和他再一起看演唱会的约定。
他阒黑眸光复杂地注视了她片刻，薄唇微微翕动了下，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重新低头吃起了桌上的饭菜。
相比过去，她的厨艺确实进步了很多。
同样的一盘的番茄炒蛋，咸甜都恰到好处，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味道。
在他没有与她共同经历过的那些岁月里，她已悄然脱离了他记忆中的那个她，变得越来越陌生。
亦或是，她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真正的自我，过去所有的喜好都是为了出国的目的在刻意迎合他。
周砚尘脑海里闪过了那条意料之外的亲密付购买记录，自嘲式地勾了下唇角。
在打扫完桌上的饭菜后，他便径直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伊苒迟疑瞥了眼他高大的身影，原本想和他确认下明早出门的时间，但见他一个眼神都没再递给她，她默默闭上了嘴，心想还是等下微信上和他确认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心情似乎比在逛超市时更差了。
“对了，我问过物业了，他们说卫生间的智能马桶是会定期自己冲水自清洁的，并不是出了什么故障，更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走进屋的周砚尘脚步轻顿了下，背对着她淡淡丢了一句，才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沈伊苒轻愣了下，盯着他关起的房门看了片刻，嘴角泛起了一个苦涩的弧度。
原来昨晚也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床头的那盏夜灯十有八九是因为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毛才没有熄。
所以马桶的谜团一解开，他就无所畏惧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不再关心她的害怕与否。
不过在得知自己的房间并没有闹鬼后，她心底也踏实了许多。
看完综艺，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所幸因为连续几天都没睡好的缘故，洗漱完的她头一沾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甚至都没有再联想害怕的机会。
也没有听到后来隔壁房门打开的声响-
一夜无梦到天亮。
在闹钟单调的声响里，沈伊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拿起枕边的手机扫了眼。
只见周砚尘在凌晨时分才回了她昨晚问他确认出门时间的微信，说一切照旧。
她盯着屏幕想了想，指尖缓慢输入道：「那你今早还需要我帮忙系领带吗？」
这会儿，他倒是秒回她道：「不需要」
沈伊苒：「哦」
她默默松了口气，想着既然不用给他打领带浪费时间，就再多睡一会儿。
谁知没过几分钟，她的房门就被他敲响了。
沈伊苒一愣，匆匆从床上弹起了身，边换睡衣边问他：“什么事？稍等下……”
门外默了两秒，才响起了他低沉的嗓音：“你还没起来么？”
“……正准备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系上了bra搭扣，随便从衣柜里拿了条连衣裙套在了身上，便用手梳理着自己蓬乱的长发，快步打开房门，有点局促地看了看修身玉立在门外的周砚尘。
他今天又穿回了一身的休闲装，一只手散漫抄在裤兜里，垂眸扫向她的眼神里带了几分的探究：“昨天这个点，你不是都下楼吃早饭了么？”
“呃……昨天醒得比较早，所以才早下楼吃饭了。”她解释道。
“是么？”他轻顿了下，不咸不淡地说，“我还以为你是跟那什么傅先生约好了，才那么早下去吃饭。”
“……”沈伊苒愣了下，有点无语道，“我跟他又不熟，为啥要特地约吃早饭。”
“多吃几次饭不就熟了。”他略带阴阳怪气地甩了她一句。
沈伊苒不由嘴角抽了抽，忍着问他这话什么意思的冲动，语气平平地岔开了话题：“所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他幽邃黑眸沉静注视了她片刻，才说：“陪我下楼吃早饭，我一只手确实不太方便拿自助。”
“哦。”沈伊苒点点头，“那你稍等我洗漱一下。”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先别化妆了，我已经饿了。”
“知道了。”沈伊苒无奈叹了口气，刚准备转身去卫生间，忽然又被他从身后叫住了。
“还有……”
“还有什么啊？”她有点烦躁地回过了头，不懂他大清早地怎么这么多事。
“你裙子后面的拉链没拉。”他挑了下眉，语气淡淡道。
“……”
沈伊苒怔了怔，匆匆低头摸了摸
身后的拉链——还真的没有拉。
该死，她刚才衣服套得太匆忙了，都没留意到这条裙子后背还有拉链。
她小脸飞红地快速往上扯了扯拉链，结果越是着急这拉链就越是不听使唤，最后还卡死在了半中央，既上不去，也下不来了。
“要我帮忙吗？”他冷不丁地开口，她才意识到他过了这半天竟然还没走，不由动作一滞，面红耳赤地抬起头，轻瞪了他一眼。
“不需要，非礼勿视没听说吗？”
“我之前又不是没见过。”他轻飘飘回了句，又一脸坦荡说，“而且我看你拉链已经彻底卡住了，你现在自己应该既拉不上去也脱不下来了吧。”
“……”
被他戳中真实状况的沈伊苒尴尬沉默了片刻，最后耳根发烫别过了脸，蚊子似地哼哼说：“那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
“你说什么？”他轻挑了下眉梢，嘴角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我说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她被迫大声重复了一遍，窘迫咬紧了唇。
周砚尘瞥了眼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廓，才悠悠应了声好，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垂眸看向了她卡在如凝脂般白皙后背上的连衣裙拉链。
第24章 Chapter 24
感受到身后男人的靠近, 沈伊苒不自觉绷直了腰背，又屏住了呼吸。
好像这样他就不会觉察到她心底的局促与慌乱。
在他捏住拉链的手指有意无意触碰到她后背的肌肤时，她克制着想从他身前逃离的冲动, 佯装淡定地回头瞥了他一眼。
“怎么样？好弄吗？”
她嗓音平平，掩饰着自己耳鼓里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周砚尘盯着她背后的拉链蹙了蹙眉，一脸棘手模样地抬起了眸：“不太好弄, 刚好和你的带子卡在一起了。”
“什么带子？”
沈伊苒愣了下, 没太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因为她不记得这条连衣裙后面有什么绑带。
“就是……”他喉结微微哽了下, 才有点尴尬说, “你胸罩后面的带子。”
“……”
沈伊苒呼吸一滞，心跳霎时又漏了好几拍。
“所以我不太好用力扯。”他薄唇轻抿了下，补充解释道。
沈伊苒深呼吸了一口气, 努力克制着嗓音平淡道：“后排那个扣没那么容易扯开的，不要紧。”
“哦。”他轻顿了下，不咸不淡说，“可过去我手一扯，它就开了。”
“……”
沈伊苒嘴角一抽，差点没绷住脸上淡然的表情。
见状, 他又若无其事地补充说：“我没别的意思, 我就是担心万一不小心扯开了, 会被你骂耍流氓。”
沈伊苒一言难尽地沉默了半晌, 干巴巴说：“你不故意往解开的方向扯, 是不会扯开的。而且你既然能看到卡住的位置，不用蛮力应该也是可以把拉链弄出来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我只有一只手，所以并没你想得那么好弄。”他可怜兮兮地抬了下他绑着石膏的右手, 语气幽幽提醒她道。
“……”沈伊苒噎了下，没办法再对他提出任何的异议，理亏地别过脸，嗓音缥缈说，“那随便你怎么搞吧，帮我把拉链弄出来就行。”
“知道了。”他嘴角不易觉察地勾了勾，温热手指重新覆上了她裙后的拉链。
感受到身后的男人开始用力了，沈伊苒愈发紧张地摁住了自己的胸口，生怕里面的胸罩真的会被他给扯开。
本来让前男友帮忙拉裙后的拉链就已经够尴尬的了，她不想再经历更尴尬的事情。
好在周砚尘来回用力扯了几次后，被卡住的拉链总算是松动了。
听到那拉链顺畅拉上的声响，沈伊苒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悦耳的动静。
她蓦地松了口气，局促丢了他一句谢谢，就借着洗漱的名义匆匆逃去了卫生间-
因为和昨天下楼吃早餐的时间差不太多，所以餐厅里的人依旧不是很多。
沈伊苒原本还想挑昨天那张宽敞靠窗四人桌坐，却被周砚尘从身后叫住说：“坐这边吧，那边靠窗太晒了。”
沈伊苒脚步顿了下，回头看了看他指的位置，是一张有点局促的双人桌，放两三个盘子就满了，不由反驳他说：“早晨的太阳也没多晒吧……”
“只要有太阳就会被晒黑，跟几点没关系。”他语气淡淡，已经将手里的咖啡杯放在了那张双人桌上。
“……”
不是，之前整天在学校篮球场打球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怕晒黑啊！
沈伊苒摁下心底的吐槽，无奈将手里端着的两个盘子紧紧凑凑地放了过去：“那就先吃这些吧，吃完我再去拿新的，不然桌子也放不下。”
“嗯。”周砚尘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两人刚开动没多久，沈伊苒又瞥见了走进餐厅的傅临洲，他还是一副商务精英的装扮，和她视线相交时礼貌朝她点了点头。
或许是两人身边已经没有位置的缘故，他没再专程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就近挑了张空着的双人桌坐了下来。
顺着沈伊苒的视线，周砚尘转头看了傅临洲一眼，便又若无其事地回过了头：“你这个傅先生不是北城人么？”
“……他是北城人。”沈伊苒筷子顿了下，因为他“你这个傅先生”的说法蹙起了眉。
“北城人还住酒店公寓。”他略不满地评价了句。
“你不也住酒店公寓。”她无语瞥了他一眼。
“……”他微微噎了下，才不太自然地清清嗓子说，“我跟他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她忍不住问。
“他年纪一看就不小，早该成家立业了，出来住什么酒店公寓。”
“……”沈伊苒轻愣了下，心想虽然傅临洲看上去气质是要比他们成熟稳重许多，但脸感觉还是年轻的，不至于像他嘴里说的那般大龄吧。
但她也不想和他探讨傅临洲的年龄问题，便直截了当说：“他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才来住的，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说你还挺了解他的？”周砚尘抬眸觑了她一眼。
搞不清他怎么还是揪着傅临洲这个话题不放的沈伊苒不禁有点心烦道：“你有完没完了？”
“我怎么了？”他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意。
想到她升职加薪的可能性还握在他的手里，沈伊苒努力平复了下心情，淡淡垂下眼帘说：“没怎么，只是我对傅临洲的了解十分有限，你如果很好奇他的事情，不如直接搬去他那桌吃，效率更高一些。”
闻言，周砚尘沉默了半晌，才不咸不淡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你生什么气。”
“……”沈伊苒攥了下手中的筷子，抬头朝他挤出了一个笑，“周总您可千万别误会，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会尽我所能为您解答的。”
周砚尘深潭似幽沉的眸光复杂闪动了下，才低头喝了口手里的咖啡，淡淡说：“既然沈小姐也不了解，那我还问什么。”-
一顿不怎么愉快的早餐结束后，沈伊苒忽然接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说是嫌犯已经被抓捕归案，希望她能尽早抽空来趟派出所配合后续的调查取证。
为了早点了结这件事，她直接同Amy请了个假，准备送完周砚尘上班就直奔派出所。
谁知周砚尘同样也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而且想法与她不谋而合，也不想等到下班才去。
于是两人一同驱车去了派出所。
走进关押着嫌疑犯的审讯室时，沈伊苒后知后觉开始觉得心里有点发慌。
特别是又被黑衣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上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脚步也跟着滞了下。
走在她身边的周砚尘轻瞥了眼她泛白的小脸，不动声色地绕到了
她的前方，挡住了黑衣男投来的骇人视线。
“那晚袭击你的人是他吧？”陪同的警察询问道。
“是的。”沈伊苒点点头，一回想当时的场景嗓音还是有些发颤。
“你说他5月10号晚上给你送过外卖对吗？”
“对的。”
“5月12号晚上，你半夜下楼拿外卖，也听到楼道门外有奇怪声响对吗？”
“对的。”
“所以你没有看清外面究竟有没有人对吗？”
“……对，因为有些害怕，我就直接上楼了。”沈伊苒解释说。
“好的，我明白了。”
警察边记录着，又补问了她几个案发当晚的细节。
沈伊苒抿紧了唇，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忆，一旁的周砚尘冷不丁地开口，替她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她心情有点微妙地瞥了他一眼，便掩饰性地低下了头。
问话终于结束，沈伊苒一刻都不想再在审讯室里停留，匆匆走去外面的走廊，深呼吸了一口气。
跟上来的周砚尘温声问了句：“你还好吗？”
“……还好，只是觉得里面有点闷。”她掩饰笑了笑，正想说我们应该可以回去上班了，就被后面出来的警察叫住了。
“现在有个麻烦事，嫌犯不承认自己5月12号晚上有在门外蹲守过你，说他对你的侵犯只是临时起意，并不是蓄意为之。而蓄意与冲动犯罪，完全是两种量刑方式，所以你们这边最好能提供更多相关的证据，不然可能判不了他特别久。”
“没有能用的监控证明吗？玉林那边虽然监控少，但大门的出入口应该还是有的，至少能拍到他经常进出她小区吧？”周砚尘皱了皱眉。
“是能拍到，但他本身就是外卖员会经常进出附近各个小区，所以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如果把他送外卖的时间和监控拍到的进出时间做下对比呢？特别是5月12号那晚，他是否有半夜的单子要送呢？”周砚尘继续追问道。
“我们已经和他工作的药店确认过了，他那晚确实有一单要送玉林二村。”警察顿了下，又补充说，“而且他之前有过入室偷窃的前科，所以反侦察的能力很强，嘴也很硬，没有铁证放到他面前，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是有蓄谋地作案。”
“为什么有前科的人还能当外卖员？”沈伊苒愣了愣，有些不解道。
“因为他不属于外卖平台，只是那家药店负责送药的外卖员。药店老板是他舅舅，也是照顾他监狱出来后找不到工作，才让他在店里帮忙送外卖。”
“那有没有可能，药店是在给他做伪证，毕竟是他家的亲戚。”周砚尘一针见血道。
“不排除，但我们也没证据，不过我们还会继续审讯所有相关的人员，看看能不能寻找到突破口。”
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种隐情，离开派出所的沈伊苒并没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感，而一旁的周砚尘似乎心情比她还要差，直到上车，他拧紧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他还挨了那人一刀，手腕骨了折，起码六周都没法方便生活。
她不由抿了抿唇，边系安全带边宽慰他说：“我回去再仔细想一想之前的各种细节，说不定能想到其他的证据，我觉得他肯定蹲守我了很久。”
闻言，周砚尘顿了下，偏头看向了她：“你用不着再回忆了，这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但你只是碰巧被卷进来的，哪能让你负责……”她愧疚垂下了浓密的长睫。
“怎么，你还想对我负责啊？”他轻挑了下眉梢。
“我想尽力弥补这件事对你造成的伤害。”
“你不是已经在帮我开车照顾我起居了么。”他漫不经心道。
“这些哪里够得上什么弥补……”沈伊苒温吞抿了抿唇，想说让罪犯得到应有审判才是最重要的。
结果没等她寻找到合适的措辞，就听他似笑非笑地调侃说。
“这些都不够的话，难不成你还要以身相许？”
第25章 Chapter 25
沈伊苒一愣, 有些无语地抬起了眼，却冷不丁撞入了他深不可测的黑眸。
原本不着调的调侃，莫名就在他眼神的加持下变了味。
她不由心跳一晃, 又不太自在地垂下了眼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件事你不用再浪费时间来参与了，我会负责继续配合警察的调查, 让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周砚尘静静注视了她片刻, 才敛了眼神淡淡说：“就算我是被意外卷进来的，我也是当事人之一, 所以我会继续跟进所有的调查和取证, 用不着你一个人负责所有。”
“再说了，我看你回忆这事也是挺勉强的，我也不喜欢勉强别人。”
“我没有勉强……”她皱了皱眉, 条件反射地就想反驳他的话，却被他突然伸过来的手摁住了唇。
沈伊苒一怔，心脏收紧了下，有些懵地转头看向了他。
周砚尘神色自若地松开了摁在她唇间的修长手指，抬到了她的眼前：“嘴上的口红都被你在审讯室的时候抿没了，还说没勉强。”
看着他没沾上任何口红颜色的指腹, 沈伊苒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一直觉得自己掩饰得挺好的, 没怎么暴露自己心底的恐慌, 不曾想他还记得她紧张和害怕时会忍不住抿唇的坏毛病。
甚至还留意到她唇上的口红已经被她自己吞噬殆尽了。
见她半天没再吭声, 周砚尘淡淡将手抄回了裤兜：“走吧, 该回去上班了。”
“哦。”沈伊苒回过神，佯装无事发生地应了一声, 就将刚才的话题翻了篇。
但回去的路上，她总觉得唇上还残留着他指腹压过的灼热触感, 烫得她有些心烦气躁。
他明明可以直接用说的方式指出她的口红都没了吧？
为什么非要用这么暧昧的方式来表达？
难不成他察觉到了她并没能完全放下他，所以在故意调戏她，好让她露出马脚，被他嘲弄吗？
沈伊苒握了握方向盘，忍不住又瞥了眼身边的男人。
他垂着鸦羽般的眼睫，低头刷着手机，窗外斑驳的树影落在了他细碎的发梢。
明暗交替之间，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更无法窥探到他一点的内心-
回到公司，刚好是午饭点。
沈伊苒原本想上楼随便点个外卖吃，不曾想电梯门开，刚好撞上了下楼去吃饭的李萌梦。
“伊苒？我还以为你得下午才能来，怎么样啊？都解决了吗？你午饭吃了吗？”
她噼里啪啦的一串问题问下来，沈伊苒已经错过了进电梯的时机，又被她顺势拉去了日料店一起吃中饭。
坐下后的沈伊苒喝了口茶，简单和她说了下案情的进展。
“什么啊？有前科还能送外卖，这也太吓人了，我以后自己在家都不敢点外卖了！”李萌梦咋舌道。
“这也是小概率事件，你选择平台的外卖员基本就可以避免了。”
“但还是感觉有些后怕呢……”李萌梦摸了摸心脏，说，“要不你也别找新的房子了，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吧，两个人感觉也能安心不少。”
沈伊苒迟疑了下，说：“我暂时还得住在周总附近的酒店，你要不想独居，可以先在网上招租。”
“网上招租，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奇奇怪怪得室友。”李萌梦顿了下，盯着她问，“伊苒，你到底有什么顾虑，不愿意和我一起住啊？”
“我也不是不愿意和你一起住……”沈伊苒局促抿了下唇，寻找着措辞说，“我只是不想占你的便宜。”
闻言，李萌梦瞥了撇嘴：“朋友之间干嘛算得那么清楚呀？我不过是刚好有房子可以便宜租给你罢了，而且我也想让你住进来做个伴呀！”
沈伊苒攥了攥了手里的茶杯，一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阐述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与顾虑，最终只能含糊笑笑说：“我这暂时也动不了，这事就之后再说吧。”
见她松口了，李萌梦也没再继续追问，话锋一转道：“对了，那个周总有陪你一起去派出所吗？”
“嗯……他不算陪我去，因为他也是当事人，警察也
给他打电话了。”
“哦，那他也可以选择别的时间去吧？”李萌梦充满暗示性地眨了眨眼。
沈伊苒假装没懂她的暗示，干巴巴说：“他刚好上午也有空。”
“哎呀，伊苒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你不是大学时谈过一次恋爱吗？”李萌梦有点着急道。
“谈是谈过……”沈伊苒轻抿了口茶，差点没忍住说出她就是和他谈过，所以才知道他现在对她没有任何的意思。
而且当年，也是她主动追的他，两人才有了在一起的可能。
但考虑到李萌梦口风不是很严，又和她在一个公司里，她最终还是把这些事实吞回了肚子里。
“那你怎么跟个恋爱小白一样！你上一段恋爱谈的不久吗？”李萌梦不解瞅了瞅她。
“那恋爱大师，你来传授我几招？”沈伊苒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给了她。
酷爱这个话题的李萌梦立马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了一整顿饭，再也想不起打听她过去的感情问题了。
唯一坏处就是，晚上刚接周砚尘回到酒店公寓，李萌梦就发来了好几条语音消息，还在继续中午没聊完的恋爱教学话题。
沈伊苒换着拖鞋，原本想长按把她的语音转成文字，却不小心手一滑，直接变成了公放。
“你送周总到家了吗？路上有没有用我说的方法来……”
沈伊苒呼吸一滞，匆忙掐断了她说了一半的语音。
玄关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捏着手机，缓缓抬起了头，看到了才往里走了两步的周砚尘脚步一顿，表情微妙地转过了头，眸光探究落在了她的脸上。
“咳……”沈伊苒尴尬清了清嗓子，装傻充愣说，“不好意思，不小心按错键了，你别在意。”
“对方都提到我的名字了，我能不在意？”他嗤笑了声。
“……”沈伊苒喉咙一哽，勉强笑笑说，“啊这个就是，李萌梦你记得吧，之前一起吃过饭的同事，今天刚好跟她聊到了我在送你上下班的事，所以她在问我有没有到家的时候，提到了你。”
“是么？那她说的方法又是什么呢？听上去像是要用在我身上…”他狭长眼尾轻眯了下，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
“没有没有，周总您误会了……”沈伊苒后背冷汗直冒，拼命运转着大脑，试图寻找其他合理的解释，却大脑有些当机，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没什么说服力的，“她说的方法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
“但这回来的路上，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
周砚尘果然也没接受她的说辞，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
答不上来的沈伊苒尴尬沉默了好半天，才破罐破摔道：“还不是因为你之前非让我对同事实话实说，导致她们都觉得你对我有好感，李萌梦才这么热衷于教我试探你和拿下你的方法！”
“这样。”周砚尘点了点头，似乎还挺愉快地调侃了她一句，“那怎么没见你在车上对我用啊？”
“我又没有试探和拿下你的必要，用什么用？”
恼羞成怒的沈伊苒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就趿上拖鞋，匆匆逃进自己的房间。
杵在原地周砚尘望了眼她关起的房门，眸光复杂变换了片刻，转身从玄关柜上拿了包烟，重新换鞋下了楼。
回到房间的沈伊苒也没心情再去听李萌梦剩下的语音，直接回她了一个：「试探过了，他对我没意思，所以你也不用再费劲给我支招了」
李萌梦：「啊？不应该啊……」
沈伊苒：「反正他话已经和我说清楚了」
李萌梦：「他怎么说的？」
沈伊苒想了想，输入道：「他说不喜欢我这个类型，让我别误会」
李萌梦：「欸？那他可真是有眼无珠，连你这种清纯型的大美女都不喜欢」
沈伊苒：「可能你对我有闺蜜滤镜」
李萌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萌梦：「没事，周六咱们不还要去我朋友的酒吧派对嘛，肯定能认识些新帅哥」
虽然沈伊苒也没有去认识什么新帅哥的打算，但也不想扫她的兴，便回了一个「激动」的小猫表情，才放下了手机。
之后她也没再出屋，浏览浏览租房信息，看看同人本，一晚上的时间就过去了。
洗完澡后，有些口渴的她准备去客厅接杯水。
因为不想再和周砚尘有什么交流，她先将门推开了个小缝，见外面没人后才轻声走了出去。
结果发现周砚尘不仅不在客厅，虚掩着的房门里也是一片漆黑。
难道他出门去了？
沈伊苒愣了下，端着水杯走到了他门前，小心往里面探了眼，里面空无一人。
奇怪，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而且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沈伊苒转头看了眼客厅的时钟，已经是11点多了。
她莫名有点不安地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个微信问一声，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身，想赶紧钻回房间，但一下没拿住手里的手机，啪嗒一下掉到了沙发底下。
等她弯腰捞起来的时候，周砚尘已经倦容淡淡地出现在了玄关。
像是没料到这个时间了她还在客厅，他微微愣了下，才若无其事地低头换起了鞋：“你怎么还没睡？”
“我……有些口渴，出来接点水。”沈伊苒轻捏了下了手里的手机，礼尚往来似地问他，“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哪了还需要向你汇报吗？”他抬了下眼，语气莫名有点带刺。
她一愣，尴尬抿了下唇：“不需要，我就是随口一问，我先回房间睡觉了，你应该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了吧？”
“没有。”他淡淡从她身边经过，她却从他身上闻到浓郁的烟草味，不由脱口而出道，“你出去抽烟了？”
周砚尘脚步微滞，眼底晦暗不明地转过了头：“我不能抽烟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赶忙摇了摇头，后悔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莫名迫人的眼神下，她温吞说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疑问，“你原来不是很讨厌烟味么，所以……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
他沉默注视了她片刻，忽然嗤笑了声：“就只是觉得意外么？”
沈伊苒愣了愣，总觉他好像话里还有话，但她又摸不清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只能缓缓点了点头：“不然还能有什么？”
“不想知道背后的原因吗？”他一瞬不瞬盯着她问。
锐利的眸光仿佛穿透了她筑起的心墙，窥见了她层层埋起的全部心思。
第26章 Chapter 26
沈伊苒心跳一颤, 眼神轻挪，避开了他的目光，喉咙发紧道：“我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喜好。”
闻言, 周砚尘嘴角动了动，似是苦笑了下，才嗓音平平道：“也是。不过我抽烟的原因也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生意场上的需求罢了。”
“而且人总是会变的, 没什么好意外的。”
说完，他就重新迈开了停滞的脚步, 大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他房门的关起, 沈伊苒松了口气的同时，莫名又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就好像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沈伊苒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放在落地窗前的仙人掌，可能是因为这边阳光比她之前出租屋好太多的缘故, 不过几天的功夫，它就变得圆润和鲜绿了许多，模样愈发接近曾经被她丢在海关的那一盆。
但外表再相似，它也不再是见证了两人之间所有过往的那一盆仙人掌了。
就像只和她隔了一扇门的他，虽然外表没有太大的变化，一些行为举止却开始让她觉得陌生不已。
所以她失去的, 是停留在她记忆里的那个熟悉的他吧。
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正如同他所说——
人总是会变的。
可在收回目光一瞬间, 她鼻子一酸, 视线竟变得有点模糊。
也不知是在感伤那些回不去的过往, 还是在后知后觉那些无法对他割舍的感情。
沈伊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片刻的情绪后, 眸光轻黯地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翌日, 闹钟还没响，沈伊苒就被微信语音邀请的铃声给唤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动作迟缓地摸了摸枕边响个不停的手机，心想这大清早的，该不会是又是周砚尘冒出什么要她帮忙的新需求了吧……
但在瞥见屏幕上弹出的Amy名字后，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一大半，猛地从床上弹起身，清了清发干的嗓子，匆匆按下了接听键。
“伊苒，抱歉这么早打给你，你醒了吗？”
“Amy姐，没事没事，我已经醒了。”沈伊苒有点紧张地捏了下手机，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工作上捅了什么大篓子，能让领导在早晨7点给她打电话。
“那就好，公司这边有个挺紧急的事，就是今天在国际会展中心那边有个同传的项目，本来是Vincent团队负责的，但是他们有个译员昨天半夜食物中毒送去医院了，现在也还没恢复过来，所以我想让你代替她去。”
沈伊苒一愣，不太确定说：“但这个项目我完全没有做任何的准备工作，万一再出了什么岔子……”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换谁去，都是没有做过准备工作的，所以公司这边也不会太苛刻你最终的表现，而且你上次投资大会，在没有提前准备PPT的情况下，一样翻译得很完美，我对你有信心，所以才推举了你。”Amy快速解释道。
“那Vincent那边也同意了吗？他们应该也不愿意让我们帮忙擦屁股吧……”
“大老板同意你去了，他那边也不好再说什么。”Amy顿了下，充满暗示性地说，“更何况他们上次就出过一次岔子了，你这次去能再完美完成任务的话，那我之前和你说的事，不就更有眉目了么？”
“……”沈伊苒轻抿了下唇，没有吭声。
因为这事她能做好可以，如果做不好，虽然公司不会太苛责她，但在同传界可能会落下不好的名声，那她未来想再跳槽或是自己单干的时候，就吃亏了。
所以她需要先权衡一下这件事背后的风险。
见她半天没答话，Amy追问道：“所以你ok吗？ok的话我就把所有相关资料都发你邮箱，大会是9点半开始，你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快速过一遍ppt的内容。”
“我能先问下这次大会是关于哪个领域的？”沈伊苒迟疑道。
“是酒店领域的，不会有太多难懂的词汇。”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顾虑，Amy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一听说是酒店领域，沈伊苒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她原来在伦敦的时候，也参与过好几次相关领域的同传工作，对此还算是熟悉。
于是她决定挑战一下这个机遇与风险并存的工作，干脆回答说：“我知道了，那麻烦Amy姐把资料发我一下。”
“好好好，没问题。”Amy声音顿时也轻快了许多，“哦对了，你早晨本来要去送周总上班对吗？”
“……对。”沈伊苒一愣，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没事，我会联系他说明情况，再派个司机去接他的，你就放心去准备同传的工作。”
“嗯，多谢Amy姐。”
沈伊苒挂断语音通话，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虽然Amy会联系周砚尘，但她毕竟还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走前估计还是要和他打个招呼的。
所以在听到隔壁门开后，她放下手头的资料，探出了半个脑袋。
“早。”
“早。”周砚尘淡淡打了哈欠，偏头看了她一眼。
“那个，Amy姐有联系你吗？”沈伊苒先试探问了句。
“嗯。”他轻顿了下，略带不满说，“你们公司怎么派活这么临时的。”
“呃……”估摸着Amy应该没有同他讲具体的情况，她也没多解释，只含糊说，“因为这算是个突发情况，平时不会这样的。”
“但你完全没准备过吧？”
“……这距离开会不是还有点时间么，我已经在准备了。”
“是么？原来你们公司就是这么应对突发状况的，随便抓个译员临时抱个佛脚就上去了。”他轻嗤了声。
沈伊苒神经一紧，赶紧找补说：“也不是随便，我过去有过相关领域的同传经验，而且这不也说明了我们公司的译员足够优秀，就算不提前做过多的准备也能胜任么。”
“看起来你对自己还挺有自信的？”他挑了下眉，锐利眸光扫向了她。
“……对。”沈伊苒微咽了下喉咙，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即使心中是有点发虚，但她绝不能在他面前露了怯，不然还没和他谈妥的合作项目怕是要黄在她的手上了。
周砚尘视线又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才淡淡敛了眼神，走去了饮水机旁：“地点在哪？”
“北郊的国际会展中心那边……所以我不太确定结束后来不来得急去接你下班，万一来不及，Amy姐肯定还是会安排人去接你的。”
“我知道了，到时候微信告诉我一下。”他喝了口水。
“没问题。”沈伊苒顿了下，小心翼翼道，“那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我继续回房间准备工作了。”
“你不吃早餐了？”他放下了手里水杯，重新看向了她。
“不吃了，我要来不及了，所以今天没法帮你拿早餐了，希望你可以体谅一下……”她讪讪笑了下。
闻言，周砚尘眉头又皱了起来，好在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淡淡哦了一声。
沈伊苒赶紧脑袋缩回房间，趁着他改变想法前关上了门-
担心路上会堵车，沈伊苒也没在家准备太久，就拎上笔记本电脑，戴上降噪耳机坐上了去往国际会展中心的出租车。
一路上，她一边熟悉着演讲人的苏格兰口音，一边快速查阅着所有相关的专业词汇。
感觉只是眨眼的功夫，出租车就已经停在了会场的门口。
匆匆赶下车的沈伊苒甚至都忘了要打车的发票，满脑子都是她刚记下的专业词汇。
她低头看了眼表，还有半小时的时间，足够她去同传室再做会儿最后的准备工作了，不曾想才到签到入口，就被工作人员给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小姐，这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
沈伊苒愣了愣，赶忙解释说她是替名单上的张晓钰来的。
“但我们这边已经有替代她的人进去了……”
“啊？”沈伊苒蹙了蹙眉，赶忙联系了下原本要和她接洽的Jason。
结果他的电话响了半天也没有人接。
靠，什么情况？
她有些焦躁地看了眼时间，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下十五分钟的时间了。
所以Vincent那边是准备来个鱼死网破么？
即使砸了这场工作，也不想让她们组的人出风头吗？
沈伊苒抿紧了唇，正准备给Amy打语音，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在她身后道：“沈小姐？”
沈伊苒轻愣了下，回过头，竟看到一身西装革履的傅临洲从会场里走了过来。
“傅总。”工作人员连忙毕恭毕敬地朝他打过了个招呼。
他微微颔了下首，目光依旧有些诧异地落在了沈伊苒的身上。
“傅先生？”沈伊苒也有点不可思议瞅了瞅他，心想既然工作人员这么尊敬地喊他傅总，说不定他可以帮她进去，便顺势问道，“您怎么在这里？”
“来开个会。”他轻顿了下，好奇问她，“沈小姐呢？”
“哦，我是今天这场会议的同传。”她赶紧回答道。
“原来你的工作是翻译？”他意外挑了下眉。
“对。”沈伊
苒点点头，快速解释说，“但好像签到协调上出了点小岔子，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所以我进不去会场。”
她顿了下，一脸为难看向他说：“而这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了。”傅临洲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偏头和一旁的工作人员说，“这位沈小姐是我的朋友，放她进去吧。”
“好的好的。”工作人员连连点头，给她递上了代表通行证的挂牌。
“多谢傅先生，那我先赶去会场了。”
沈伊苒把挂牌往脖子上一挂，感激朝傅临洲笑了下，就踩着高跟鞋匆匆往同传室赶去了。
傅临洲眸光若有所思地在她纤瘦背影上停留了片刻，才踱步走进了会场-
当沈伊苒气喘吁吁地敲开同传室的门时，里面的两个男人明显怔愣了下。
“抱歉，我来迟了点。”沈伊苒调整了下呼吸的节奏，不动声色地走到了Jason的面前，笑笑说，“我只听大老板说今天这场同传是咱俩来负责，不知旁边这位是你带来观摩学习的实习生吗？”
她话音一落，Jason的脸色就尴尬了好几分，而旁边的男人直接就黑了脸，语气不悦道：“你说谁是实习生？我叫徐智，已经来公司一年多了。”
“哦，那真是太抱歉，我从总部调回来没多久，又不在一个组，所以对你没什么印象，误会了哈。”她微笑道。
“……”徐智嘴角抽了抽，虽然听出了她在说他在公司里没什么存在感，但对着她那张甜美的笑脸，他也没法发脾气，只能闷声回了她一个没关系。
沈伊苒垂眸看了眼时间：“那会议快开始了，还麻烦你让下位置。”
“……”徐智转头看了眼Jason。
Jason勉强笑了下：“Vincent说，这场同传就不劳你们组来帮忙了，我们组里也有人能用。”
“但大老板的意思是让我来，要不我现在联系大老板，问问看他到底怎么说？”沈伊苒作势拿起了手机。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Jason立马态度就软了下来，讪笑说：“……既然是大老板的意思，那就还是你来吧，徐智你就先旁听吧。”
沈伊苒心中冷笑了下，心想还好让她进来了，不然这事一定会被Vincent倒打一耙说成是她这边的无故缺席。
此时距离开场只剩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匆忙拿出电脑，连接调试起了设备。
虽然经历了一早晨的兵荒马乱，但这场会议的同传进行得还算顺利。
上午场结束后，沈伊苒长舒一口气，也顾不上餐厅吃饭，只旁边自助小食区拿了几块三明治，填了下饿瘪的肚子，就一个人窝在同传室里继续准备起了下午场的会议资料。
临近开场才回来的Jason隔着玻璃窗，看了眼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坐在电脑前的沈伊苒，心里开始觉得有点不是个滋味。
其实上次替换她PPT的事失败之后，他就不太愿意再替Vincent干这样的脏活了，因为上一次他完全将锅甩在了他的头上，只是替他争取少扣了一点的奖金。
至于承诺给他的升职之后空出的经理位置会力荐他顶上，他感觉也是越来越没戏了。
毕竟他这回算是亲眼见识过这个新来的沈伊苒的优秀之处了，不仅业务能力比他强，心理素质比他好，人还比他努力。
那他干嘛还要给Vincent当枪使，不够给自己在同事间拉仇恨的。
于是他去旁边饮水机帮她接了杯水，才推门走了进去。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看着Jason放到她桌边的水杯，沈伊苒微愣了下，才摘掉耳机，偏头和他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Jason轻顿了下，有点不自在道，“上次PPT的事，我一直没能跟你当面道个歉，挺过意不去的。”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沈伊苒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怎么突然开始跟她示好了，难道是要玩什么新花招吗？
该不会是他送过来的那杯水里放了什么泻药之类的东西吧？
所以她虽然翻译到后面有些口渴，却始终没敢去喝那杯水。
直到会议结束，她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去接周砚尘下班，便匆匆收拾好东西站起了身：“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先走了。”
“哦，好。”
Jason点点头，在她离去后瞥了眼桌上那杯没被碰过一下的水杯，苦笑着叹了口气-
沈伊苒边往会场外走，边掏出手机准备周砚尘发个微信，说她大概快7点的时候能去公司楼下接他。
结果这消息还没发出去，她又被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沈小姐，稍等下。”
“怎么了？”沈伊苒脚步一顿，迷茫抬起了头。
“傅总说他有话想跟你说，希望你可以去下那边的会客厅。”工作人员为她指了下方向。
“……哦，我知道了。”
沈伊苒点点头，重新看了眼时间，感觉只是说几句话的话应该还是来得及。
而且傅临洲今天还帮了她一个大忙，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确实也不好。
于是她顺着工作人员的指示走去了会客厅，结果发现里面不仅有傅临洲，还有Vincent，他们正坐在茶桌前聊天。
没太摸清楚状况的沈伊苒试探性地敲了下半敞开的门：“傅先生，您找我？”
“嗯。”傅临洲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站起了身，“重新认识下，我是洲海集团的傅临洲，也是这次国际酒店交流会的举办人。”
沈伊苒轻愣了下，虽然料到了他应该在这会上说话挺有分量的，但没料到他压根就是这会议的举办方。
那他岂不就是联译的甲方了？
怪不得Vincent会在这里。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连忙朝他展开了一个职业性的笑容，握了下他伸过来的手：“傅总，幸会。那我也重新介绍下，我是联译的同传译员，沈伊苒。”
“嗯，我已经听Vincent说了，你是公司里非常优秀的员工，上个月才从伦敦总部调回来，而且我今天也听了你的同传现场，确实很不错。”
“傅总，过奖了。”沈伊苒笑了笑，快速瞄了眼一旁也跟着站起身的Vincent，心想这男人还真是老奸巨猾，估摸是发现了傅临洲和她相识的关系，所以立马就开始在傅临洲面前吹捧她了。
而且他绝对没有提她不是他的直接下属。
“傅总可很少夸人，能让他认同，说明伊苒你的业务能力就是没得挑啊！”Vincent乐呵呵地插了进来。
听他还这么亲切地称呼她的名字，沈伊苒心里差点没恶心吐了，表面勉强维持住了假笑。
“对了，我等下要请傅总吃饭，谈谈未来的合作，伊苒你也一起来吧。”Vincent继续说道。
“……”沈伊苒一愣，心想这Vincent竟然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前面坑她两次不说，现在还要她帮忙做嫁衣。
是看她新来的又年轻，好拿捏是不是？
可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沈伊苒心中翻了个白眼，脸上微笑道：“您要和傅总谈的合作，我就不瞎掺和了吧，我老板还等着我回去汇报工作呢！”
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还点明了他不是她的直属上司，Vincent脸色一下子尴尬了几分，强颜欢笑说：“都是一个公司，你去了怎么能算是瞎掺和呢？Amy那边我帮你打个招呼就好了。”
“不行，Amy姐嘱咐过我的，我怕任务完不成她回头会扣我奖金，还望您体谅一下。”沈伊苒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吧。”Vincent无奈点了点头，转头对傅临洲说，“那傅总，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吧？您要觉得太乏味，我再公司叫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来。”
“不必了。”傅临洲眉头轻蹙了下，说，“我想起今晚还有些事情要忙，吃饭的事就算了吧。”
“啊，这样……”Vincent怔了怔，见傅临洲已经在不耐烦地低头看表了，只能讪笑说，“那回头我再约您。”
“再说吧。”傅临洲敷衍应了句，抬头看向了沈伊苒，“沈小姐你要回公司吗？我刚好可以送你一程。”
“嗯，对。”急于摆脱Vincent的沈伊苒立马点了点头。
“那走吧。”
两人并肩离开会客厅后，沈伊苒想起自己得先回公寓开车去接周砚尘，不禁有点尴尬道：“傅先生，真不好意思，我其实不需要回公司，所以不用麻烦您送了。”
“我猜也是。”傅临洲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说，“你老板和Vincent是竞争关系吧？”
沈伊苒微愣了下，意识到傅临洲已经从她刚才与Vincent只字片语的对话中推断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干脆和他坦白道：“是的，所以我不想陪他一起和您谈项目。”
“我明白。”傅临洲轻顿了下，眸光炯炯看向她说，“那如果是我单独和你吃饭呢？”
沈伊苒一怔，试探问：“您是想和我这边谈合作吗？”
“可以这么理解。”他略带含糊道。
但沈伊苒也没追问他还可以怎样理解，就顺着往下说：“那Vincent那边您会不会不好交待？”
“我们不过也才合作了这一个项目。”他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更何况他手下的人确实没有你翻译得好，我如果继续和他合作，你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
“那我还是想和你谈合作。”傅临洲顿了下，说，“既然沈小姐等下也不用回公司汇报工作，那么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如何？”
对于送上门的项目，就算知道他的动机似乎没那么纯粹，她也没有拒绝道理。
至于周砚尘，还是联系Amy送他回去吧。
于是她点点头，欣然接受了下来。
然后给周砚尘发了条微信：「抱歉，我晚上得陪客户吃饭，一会儿Amy姐会派人去接你」
没一会儿，她就收到了他的回复：「你不是个去顶替的临时工么？怎么还要陪客户」
沈伊苒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输入道：「周总您是不是管得太宽泛了一点」
周砚尘：「我只是需要考察下你们公司的运作机制，方便评估下是否值得合作」
他这么一说，她也不敢再怼他了，只能忍气吞声输入：「您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
然后又为他简短解释了下：「因为客户觉得我今天翻译得不错，所以想直接和Amy姐这边谈合作」
周砚尘：「哦」
沈伊苒：「总之我今天可能会比较晚回去，你不用等我了」
周砚尘：「我也没打算等你」
……
沈伊苒苦笑了下，摁灭手机，坐进了傅临洲劳斯莱斯的后座。
而二十公里远的致恒资本大楼里，周砚尘有些烦躁地放下了手机，看了眼进来送资料的许正，问他说：“今天国际展览中心在开什么会？”
许正愣了下，放下手里的资料说：“我帮您查查……”
“顺带查查是哪家集团举办的。”
“好的……”许正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在手机上搜索了半天，说，“是个酒店业交流会，举办方是洲海集团。”
“洲海集团？”周砚尘皱了下眉，在脑海里快速检索了下这个名字，并没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因为他接手家族企业后，没太涉及过酒店相关的领域，所以对这个集团只是有所耳闻，但完全没有打过交道。
“对。”许正点点头，继续陈述道，“他们现任的总裁兼董事叫傅临洲。”
傅临洲？
姓傅……
该不会这么巧吧？
周砚尘瞬间眉头又蹙紧了几分。
许正还在继续念洲海集团的相关介绍，周砚尘心不在焉地听着，修长手指一下下叩着桌面，发出了令人焦躁不安的声响。
许正不禁有点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试探问：“大概介绍就这些了，您还需要我细查吗？”
“不用了。”周砚尘刷地从位置上站起了身，“帮我备个车。”
“啊？不是Amy那边已经帮您安排好了吗？”许正愣了愣。
“跟她说我不回公寓了，取消掉吧。”周砚尘拿起了桌上手机，大步往门外走去，“先出去吃个饭。”
“哦……那我和司机说去哪？”许正赶忙追了上去。
“等我消息。”
周砚尘低头解锁了手机，点开了沈伊苒的头像，快速输入道：「你陪客户去哪吃？」
第27章 Chapter 27
冷气十足的劳斯莱斯上, 只穿了职业套裙的沈伊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抱了抱发凉的胳膊。
傅临洲轻瞄了眼她的动作，淡淡开口：“杨叔, 空调温度调高点。”
“啊……没事没事。”沈伊苒赶忙摆了摆手，“调高了你们穿西装的会热的。”
“我们热了可以脱外套，把你冻感冒了就不好了。”傅临洲笑了笑。
“……那谢谢您了。”沈伊苒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
“不客气。”他顿了下, 闲聊似地问她, “听说沈小姐之前一直在伦敦？”
“我是大学毕业后去伦敦读了研，然后在那边的联译工作了两年多, 上个月初调回北城的。”她简短解释道。
“怪不得。”他不明所以地轻笑了下。
沈伊苒有点莫名地瞅了瞅他,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继续往下说，原本不打算探究过多项目以外事情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忍不住追问了句：“怪不得什么？”
“我在伦敦的时候就见过你。”他偏头看向了她。
沈伊苒一愣, 快速回忆了下她在伦敦见过的人，好像并没有眼前的这个男人。
不禁尴尬道：“抱歉，我好像没什么印象，能提醒我一下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应该是去年夏天，在海德公园湖边的餐厅。那天在下雨，你却一个人坐在了外面的露台。”傅临洲轻顿了下, 眼神陷入回忆道, “我碰巧坐在了落地窗前的位置, 所以就注意到了你。”
“虽然外面有雨棚, 但那天的雨下得很大, 我以为是因为店内的位置都满了，所以你不得不坐在外面, 所以有让服务员问你要不要进屋和我拼个桌，但你甚至都没有转头往店里看一眼, 就拒绝了。”
“后来我才发现，你好像遭遇了什么痛苦的事情，表情很难过，一直在盯着落雨发呆，点的餐也没动过。”
“我其实没什么和人搭讪的习惯，所以即便有点担心你当时的精神状态，也没有去问一句你需不需要帮助。而且那天是我在伦敦出差的最后一天，晚上还要去赶飞机回国，便先你一步离开了餐厅，所以你对我没有印象也正常。”
在傅临洲娓娓道来的过去里，沈伊苒渐渐回想起了那一天。
那日，她终于寻到了她母亲的住址，一大清早就和公司请了假，忐忑不安地坐了去伦敦附近小城考文垂的火车。
其实从她考上大学之后，她就再也没能联系上过她的母亲。
她一直自我安慰说，是因为那些不靠谱的亲戚没能把她的手机号传达给她。
至于她为什么打不通她的电话，大概是因为她恰好也换号了吧。
反正之前因为她总换地方住的缘故，她母亲联系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早已将此视作一个常态了。
一个多来小时后，下了火车的沈伊苒反复确认着手机备忘录里的门牌号，一家一家的联排别墅寻了过去。
最后停在一个平平无奇的红砖瓦房的前面。
她抿紧了唇，先透过院子的铁栅栏往里面瞅了瞅，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结果拉开的窗帘里，她瞥见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探出了脑袋。
沈伊苒一愣，下意识就躲到了门后，心脏砰砰直跳地重新确认了下门牌号。
是这家没有错。
可为什么会有小孩？
难道说……
沈伊苒的心一下子凉了几
分，不是没想过她母亲再婚后会再生小孩，但她一直都在抗拒去思考这个可能性。
或许是给她地址的朋友弄错了呢，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沈伊苒试图先和朋友打个电话。
但电话还没接通，她身后的院门打了开来。
沈伊苒下意识回过头，看见她母亲俞秀芳一脸错愕地出现在了门后，手里还在帮刚才她看到的那个混血小男孩拎着个小黄人的书包。
“……苒苒？”她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她的小名。
“……”沈伊苒动了动唇，却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来。
十年之久的重逢，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般的令人激动和幸福。
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面色蜡黄、鬓角都有点斑白的女人跟她记忆里的总是笑容明媚的母亲毫无关系了。
如果不是她叫出了她的名字，她都要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俞秀芳不可思议地来回打量着她，旁边的小男孩拽了拽她衣角，用英文问，“妈妈，这是谁啊？”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沈伊苒攥了攥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句轻飘飘甚至还带了几分的责怪的问话。
因为没有一句话能说清她为了这一刻的团聚，究竟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又辜负了多少人的感情。
多么可笑啊！
原来她心心念念为了抵达的这个家，其实早就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见她半天没吭声，俞秀芳帮还在追问她是谁的小男孩背上了双肩包，安抚他说：“没谁，是妈妈老家的人。”
闻言，沈伊苒整个人在大夏天的仿佛被人推入了冰窖，她咬了紧了唇，克制着眼眶里开始打转的泪水，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停留，倏地转身离开了。
“苒苒？苒苒……”
俞秀芳在她身后喊了两声，可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的沈伊苒压根就不敢回头，只是机械驱动着自己的双腿，拼命往前走着。
直到这条路的尽头，她才轻吸了下鼻子，袖子抹了下脸上的泪痕，佯装平静地回过了头。
看到的却是俞秀芳牵着小男孩的手，早已远去的背影。
清晨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映在了她黯淡无光的眼底。
宛如一把利刃，插入了她彻底空了的心脏。
她行尸走肉一般地回到了伦敦，也不想回家，就走去附近的海德公园散了散心，不曾想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给困住了，不得不就近找了家餐厅躲了进去。
因为在人声嘈杂的室内闷得快要喘不上气，她选择了外面露台带雨棚的餐位，随便点了份沙拉，就坐着发起了呆。
随着雨越下越大，中途似乎是有个服务员来问她要不要回室内和人拼桌。
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的她不假思索就拒绝了。
但她没有想到，原来她当时的精神状态看上去那么的差，还将所有的难过和悲伤都写在了脸上。
通常情况下，她已经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不会在人前有任何的失态。
可那一天，她是真的累了。
再加上周围也没有认识的人，她也不再掩饰自己心底的情绪，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结果竟然被碰巧路过的傅临洲看到了。
沈伊苒不禁有些局促地抿了下唇，说：“原来如此，但我已经忘了那天在难过什么了，可能只是工作有些不顺吧。”
“国外的职场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没有那么的好过，他们多少都会有些排外。”傅临洲说。
“所以我这不选择调回来了么。”沈伊苒笑了笑。
没说其实那些歧视和排外她并不是很在乎，真正让她选择回国的原因，是发现她母亲所在的地方，也不会是她的家了。
“也幸好你调回来了。”傅临洲轻弯了下唇角，笑说，“我回国还后悔了一阵子当时没有去和你搭话，也不知道你后来的心情有没有转好，有没有过去人生的那道坎。所以上周在健身房再见到你时，我觉得这大概是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便有点突兀地上去和你搭讪了，希望没有让你觉得不适。”
对于他如此直白的表达，沈伊苒有点不好意思道：“没有不适……我只是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所以才拒绝了你加微信的请求。”
“那一回生二回熟，我现在可以加你的微信了吗？”他试探问。
“……可以。”她摸了下包里的手机，又怕他误会似的补充了句，“毕竟我们还要谈未来的合作嘛。”
“嗯。”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垂眸打开了手机微信，“我扫你么？”
“都行。”
拿出手机后，沈伊苒才发现周砚尘在不久前又发了她一条微信消息，问她陪客户去哪吃。
虽然不懂他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但她也不敢再随意怼他，和傅临洲交换完微信后就打听下一会儿晚饭的目的地。
“粤和馆可以吗？就在我们住的酒店公寓附近，晚上回去也方便。而且我听闻沈小姐家乡在广城，所以刚好让你帮忙尝尝那里的菜正不正宗。”
“可以的，看傅先生您的喜好，这顿饭我代表公司来请你。”沈伊苒点点头，将餐厅名发给周砚尘后，就将手机放回了包里。
“没事，今天也不是什么很正式的会谈，我请你就好了。”傅临洲笑了笑，见沈伊苒张了张嘴，似乎还要和他客气，又淡淡补充说，“主要这家粤菜馆有点贵，可能超出了你公司请客户吃饭的餐标，回头你老板不一定能都给你报销了，那我岂不是把你给坑了么。”
闻言，沈伊苒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总不能逼他换个便宜的餐厅。
车子从郊区开进市里后刚好赶上了晚高峰，拥堵的车流缓慢往前推进着，窗外的暮色渐沉，华灯初上的城市像一场流光溢彩的盛宴。
沈伊苒有点疲惫地倚着车窗，静静注视着窗外后退的街景，直到眼前终于出现了粤和馆低调奢华的灯牌。
“走吧？你是不是已经饿坏了？感觉人都没什么精神了。”傅临洲推开了车门。
“是有一点点。”沈伊苒笑了笑，拿起放在一旁的电脑包，跟着他迈下了车。
“我已经提前点好菜了，我们进去应该就可以吃上了。”他轻扶了下她的手臂，温声提醒说，“小心这里有个台阶，别绊到了。”
“……哦，谢谢。”
沈伊苒有点不太自在地抿了下唇，正想将手臂从他手中抽离，他已经礼貌松开了手，淡淡抄回了西装裤兜。
迈上台阶，立马就有服务员帮忙拉开了餐厅的大门：“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有，姓傅。”
“哦哦，原来是傅先生，这边请。”
餐厅里的装修有种老派的奢华在，灯光照明很柔和，即使是敞开的大厅区，桌与桌之间也做了古朴的屏风隔断。
所以在透过屏风的镂空雕花，看到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周砚尘时，沈伊苒差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不由人一怔，盯着他模糊不清的侧脸观察了半天。
“怎么了？”
察觉到她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傅临洲薄唇轻启道。
“没，没怎么。”沈伊苒回过神，尴尬朝他笑了下，低头喝起了手里的茶。
傅临洲注视了她片刻，转头往她刚才目光停留的方向看了眼。
结果不偏不倚地撞入了屏风后那桌男人投过来的幽沉目光。
第28章 Chapter 28
傅临洲皱了皱眉, 不动声色地回过了头，呷了口茶。
才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屏风后面那桌，好像是你的室友。”
沈伊苒握着茶杯的手一紧, 心想还真不是她看花了眼，屏风后坐着的那个男人就是周砚尘无疑了。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餐厅？
难不成是巧合？毕竟这家餐厅就在酒店公寓的附近。
但她猛然又想起他不久前在微信上问过她陪客户去哪吃……
所以他是刻意挑了这家？
思绪有点混乱的沈伊苒抿了抿唇，含糊说：“是么？光线有点暗, 我看得也不是特别清楚。”
“应该是的。”傅临洲轻顿了下, 语气闲闲说，“他刚才也往我们这边看了半天, 像是在确认是不是认识的人。”
沈伊苒微微愣了下, 有点不自在道：“……那估计就是他了。”
“还挺巧的。”他眉眼轻垂，淡淡评价了一句。
“是，是啊。”沈伊苒心虚笑了笑, 忍不住又往周砚尘那边瞄了一眼。
发现他对面似乎还坐了一个人，但那个人不仅背对着她，还被屏风挡了大半，所以她完全判断不了他是谁，只觉得身形也有点眼熟。
察觉到她眼神方向的傅临洲不由追问了句：“你不需要去和他打个招呼吗？”
“……不需要。”沈伊苒赶紧收回了视线，掩饰性地朝着傅临洲笑了笑, “我们谈我们的, 不用管他。”
傅临洲沉默了片刻, 探究睨了她一眼：“方便问一下你们为什么会住在一起吗？”
“呃……”沈伊苒迟疑了下, 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她面露难色, 他淡淡垂下了眼帘：“不方便也可以不说。”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说来话长, 我怕傅总您觉得乏味。”她赶紧解释道，生怕被人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不会, 全程谈工作才是真的乏味。”傅临洲笑了笑。
于是她大概讲了讲她会同他住在一起的前因后果，但没提两人过去的男女朋友关系，只说是校友，所以相对比较熟悉。
“原来如此。”傅临洲点点头，在对她遭遇变态尾随的事表达过同情和安慰后，说，“如果你找不到合适的租房，可以继续考虑酒店公寓，安保性强，还有管家服务。”
他顿了下，修长手指解锁手机，微信上发了她一个酒店公寓的地址。
“这家是我集团下的酒店，离你公司很近，单人公寓的价格也不贵，你有空可以先去看看，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啊……谢谢，我有空会去了解一下的。”沈伊苒点点头，心想他口中的不贵可能跟她心中的不贵不在一个层次上。
但反正离她公司很近，也不妨碍她哪天午休的时候先去瞅一眼。
“说起校友，你们本科是哪个学校的？”傅临洲放下手机，抬眸好奇问。
“北里大学。”她如实回答道。
闻言，他轻挑了下眉梢，笑说：“这么说来，我和你也是校友了。”
“原来您也是北里大学毕业的？”沈伊苒诧异瞅了瞅他，没有任何在学校里见过或是听说过他的印象。
按理说他这个长相和条件，应该也会很出名才对。
“是的，不过我应该比你们大了七八届吧。”傅临洲沉吟道。
沈伊苒愣了愣，心想周砚尘看人还挺准的，他年纪确实比他们大了不少。
“……看不出来，我以为您和我们差不了几届。”
“可能不结婚显年轻吧。”他笑了笑，自我调侃道。
有了校友这层关系，除了谈工作，两人之间能聊的话题一下子变多了起来，饭吃得自然也比平常久了些，甚至隔壁那桌已经翻过了两次台。
但不远处屏风后的周砚尘依旧还在，他拿着筷子缓慢挑着桌上所剩无几的菜，又让服务员添了壶茶水。
“周哥，不是我说，你这吃得也太慢了一点吧？”
早已放下筷子黄旭靠着椅背，有些无语地瞅了瞅他。
“细嚼慢咽对胃好。”
“怎么，你胃病又犯了？”黄旭皱了皱眉。
“有点。”他垂着眼含糊道。
“……我看你不如去庙里拜一拜的，最近又是骨折又是犯胃病的。”
“用不着。”他淡淡喝了口茶，说，“我不整这些封建迷信。”
“你别不信，我前两个月不是去隔壁省的寺里求了个姻缘么，这不就交到了个不图我钱，人特好的女朋友。”
“你每任女朋友最初都不图你钱，人特好。”
“……”黄旭嘴角抽了下，忍不住刺他说，“你那个前女友不也一样，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周砚尘动作一滞，不悦抬起了眼：“别把她跟你那些前女友相提并论。”
“啧，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护着呢。”黄旭啧了啧舌，嗤笑说，“我看你是一直都没放下吧。”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她已经不欠我什么钱了。”
“啊？留学那么多的钱，她这么快就还清了？”黄旭愣了下，“她该不会是找到了什么新的金主……”
“管好你那张嘴。”周砚尘眉头蹙了蹙，没好气说，“她是自己能力强工资高，什么金不金主的。”
“切，还说没护着她。”黄旭扯了扯嘴角，嘟囔说，“我就是随口一猜，你生什么气啊。”
“我没生气，只是纠正下你错误的说法。”周砚尘缓和了语气，岔开了话题，“下周校庆你去吗？”
“去啊，李天骄让我去凑个数，撑撑场面。”
“哦。”周砚尘瞥了眼似乎终于吃好在叫服务员买单的傅临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准备走吧。”
“……你这茶水不才刚添？”黄旭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他。
“突然觉得有些撑，喝不下了。”周砚尘匆匆叫服务员买了个单，几乎和沈伊苒那桌一前一后地站起了身。
“我怎么觉得你今晚怪怪？”黄旭疑惑跟着他起身。
“哪有怪怪？”
“首先突然喊我出来吃饭就有点怪。”
“不是你之前说想来吃这家新开的粤菜馆么，我刚好今天有空，择日不如撞日。”周砚尘目光追随着在往外走的沈伊苒，快速回答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黄旭转过身，目光扫到了他视线的落点，紧接一愣道，“欸？前面那个人是不是沈伊苒？”
“是么？”周砚尘狭长眼尾轻眯了下，一副也才发现她的模样。
“是啊！”黄旭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正想调侃他怎么连自己前女友都认不出来了，猛然意识到了一个点，“等等，你该不会就是因为她在这，才突然叫我过来吃饭的吧？”
“想太多。”周砚尘嗤笑了声，加快了脚步。
被他甩在后面的黄旭大声追了上去：“不是我想太多，是你今天的行为疑点太多了。”
听到这句有些耳熟的声音，沈伊苒脚步轻滞了下，不由自主回过了头。
然后看到了离她不过几步之遥的周砚尘，以及匆匆追到他身后的黄旭。
“嗨，沈伊苒，好久不见。”
见她回过了头，黄旭嘴一咧，先行和她打了个招呼。
“……嗨。”沈伊苒愣了下，勉强挤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容。
“他也是你的朋友吗？”傅临洲闻声也回过了头，打量了一眼跟在周砚尘身边的黄旭。
“嗯……我们都是校友。”沈伊苒快速解释道。
“欸？只是校友吗？虽然我们三年多没见了，但你这介绍也太生分了点吧。”黄旭忍不住调侃了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伊苒尴尬抿了下唇，指了指身边的傅临洲，“只是因为他刚好也是北里大学毕业的，所以我才说你们也是校友。”
“原来如此。”黄旭点点头，又八卦兮兮地问了句，“所以他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吗？”
“不是不是，他只是我们公司的客户。”沈伊苒摆摆手，下意识瞥了眼他身边的周砚尘。
他眉头微微蹙了下，表情看上去似乎有点不耐烦。
于是她紧接道：“那个我还要去送客户，就先走了，回头有空再聊。”
结果他
眉头蹙得更紧了，有些不悦道：“原来你们公司对不同客户还有差别待遇的，上次饭局结束了也没见有人送我回去。”
“……”沈伊苒一愣，赶忙解释，“不是差别对待，就是……那个……”
她努力运转着大脑，却半天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原本白皙的小脸都有点憋红了。
见状，傅临洲温文尔雅地插进来道：“别误会，其实这顿饭不算是什么公司间的正式饭局，更像是我们私人之间的交流。”
闻言，周砚尘眸光一沉，默了片刻，才云淡风轻地笑笑说：“那确实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啊，沈小姐。”
“……没事。”沈伊苒局促抿了抿唇，正想赶紧转身走人，又听傅临洲似乎是出于客套地问了他一句，“不过我们也是回酒店公寓，要顺路捎你一程吗？”
“好啊，麻烦傅先生了。”周砚尘没什么迟疑地点了下头。？？？
还以为他肯定会像上次一样拒绝的沈伊苒愣了下，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黄旭更是一脸懵逼地瞅了瞅他：“啊？你什么时候搬去酒店公寓住了？不守着你原来那个……”
“走了，回头再说。”周砚尘匆忙打断了他的疑问，大步走到了沈伊苒的身边。
黄旭：“……”
五分钟后，被周砚尘和傅临洲两个高大男人夹坐在劳斯莱斯后座的沈伊苒脑子依旧有点懵。
虽说这后排是挺宽敞，但好像也没必要大家都挤在一起吧……
她正襟危坐地挺直了腰背，偷偷瞄了眼坐在她右手边的周砚尘，他斜倚着车窗，眼睛盯着窗外的飞驰而过的风景，完全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所以他今晚到底在唱哪出戏？
而且黄旭最后的问话也让她觉得有点在意。
他之前似乎真的不住在酒店公寓里，可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谎呢？
沈伊苒默想着，左手边的傅临洲冷不丁地开口：“话说，我好像还不知道你这位校友的名字和在哪里高就？”
“啊，对。”
沈伊苒猛地回过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砚尘已经转过脸，自我介绍说：
“周砚尘，致恒资本。”
“原来是致恒资本的小周总。”傅临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笑说，“我之前和你父亲有过生意上的往来，那时你应该还在学校念书吧。”
“是么？”周砚尘扯了下嘴角，有些不屑道，“我没听父亲提起过你。”
“毕竟你那时还小。”傅临洲语气里也挂上点讽刺。
“……”
见车内气氛莫名变得有点剑拔弩张了起来，沈伊苒赶忙跳出来岔开了话题：“对了，下周学校百年校庆，傅总您会去吗？”
“会的，碰巧还有朋友在大学里任教，喊我回去办个讲座。”傅临洲轻顿了下，问她，“你会去吗？”
“嗯，我也是朋友喊去帮忙办讲座，但我这个水平，感觉挺心虚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小姐不必妄自菲薄，我觉得你的履历已经足够优秀了。”傅临洲安慰她道，“你具体是哪天？说不定我们能碰上。”
“周三下午。”
“巧了，我是周三上午。”傅临洲弯了弯唇角，邀请她说，“那我们中午要不要一起学校里吃个饭？”
沈伊苒迟疑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一旁周砚尘语气沉沉道。
“她中午要来公司接我去学校，没空跟你吃饭。”
第29章 Chapter 29
空气微妙凝固了几秒。
沈伊苒缓缓转过头, 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身边的周砚尘：“你不是因为受伤的关系，不去校庆了吗？”
“谁跟你说我不去校庆了？我只是不去办讲座。”他环着双臂，身子靠着椅背, 干巴巴道。
“……”
这不就是同一个意思吗？？？
沈伊苒无语盯了他几秒，他挪开眼神，补充解释了句：“李天骄还是要抓我去充人数撑场子。”
虽然上次李天骄已经撇清了和他之间不存在任何暧昧的关系, 但从他口里听到她的名字时, 沈伊苒心里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冒了出来。
她微抿了下唇，表面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后, 就转向另一边的傅临洲：“不好意思傅总, 因为我答应帮他开车在先……”
“没事，毕竟小周总对你有恩情在，你优先他的需求也是应该的。”傅临洲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我们回头再约。”
“嗯，多谢傅总体谅。”沈伊苒点点头，“我会抓紧时间和老板讨论出具体的合作方案，尽快再联系您的。”
“好。”傅临洲顿了下，又提醒她说，“微信我就可以了, 邮箱我一般看得不是很及时。”
沈伊苒：“嗯, 我知道了。”
闻言, 周砚尘皱了下眉, 克制着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偏头看向了窗外。
这个话题结束后，车厢内一时又无人讲话, 安静得只能听到汽车的引擎声和空调的冷风声。
沈伊苒小心翼翼地并着腿，手压着裙摆, 总觉得现在沉默的氛围似乎也没比之前的剑拔弩张好到哪里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砚尘似乎很看不惯傅临洲的样子。
虽然她一开始也因为他在健身房的搭讪，也对他的观感不是特别好，以为他是那种比较轻浮的人。
但现在接触下来，她感觉他人还蛮好的。
所以她有些想不通他到底是哪一点让周砚尘觉得不爽了。
好在这段车程并没有多远，很快沈伊苒就从这份有点让人窒息的沉默里解脱了出来。
在与去往不同楼层区的傅临洲道别后，沈伊苒跟在周砚尘身后走进了空无一人的电梯。
电梯门合上，安静而又封密空间里，窒息感再度袭来。
沈伊苒不禁轻吸了一口气，尽量自然地打破沉默说：“你怎么今晚也来粤和馆吃饭了。”
“黄旭约的我，他想吃这家的粤菜。”他单手抄在裤兜，眼睛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道。
“哦，那还挺巧的。”
“嗯。”周砚尘顿了下，垂眸轻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说，“你这刚回国，人脉已经发展得不错了啊。”
“……也是赶巧。”
“世上哪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他嗤笑了声。
“你什么意思？”她皱了下眉。
“你觉得呢？”他阒黑眸光深深睨了她一眼。
沈伊苒愣了愣，一时无言。
电梯门开，周砚尘敛了眼神，脸色有些阴沉地径直走了出去。
沈伊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似乎认为她是在故意制造和傅临洲之间的缘分。
虽然这压根就是件无中生有的事情，但她也没法指责他会这么想。
因为当初的她为了追他，确实制造过很多次与他之间的偶遇。
其实，在起初发现自己对他动心的时候，她第一想法是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能让他干扰到她一心要出国的目标。
但没过多久，她收到了一个噩耗，由于学校政策的调整，她所在的外国语学院未来不再有公派留学的项目，只保留了部分的交换生项目，但费用需要自己承担。
这笔费用对连负担自己国内学费都困难的沈伊苒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下子失去奋斗方向的沈伊苒不得不重新寻找出国的途径。
身边在考雅思的学姐跟她说，有些英国的学校会提供奖学金，她可以先去官网上了解一下。
然而一所所学校的看下来，会提供全额奖学金的通常是些理工科类的专业，文科类的奖学金是少之又少。
绝望之中，她甚至还去考虑过转专业的可能性，但文转理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她平时还要打工，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重新学习一门新专业。
就在她开始说服自己暂时放弃出国，等未来工作以后再说时，无意间听来咖啡店的几个女生八卦说，商学院有对情侣双双拿到了国外名校的off
er，准备一起出国读研。
“但那个女生不是家里条件挺一般的么，之前还拿过国家励志奖学金……”
“她男朋友家有钱啊！而且说是要女朋友一起去陪读，所以就替她包揽了所有的费用。”
“真的假的？”
“真的啊！有些富二代还专门花钱找陪读一起去留学呢，他带个女朋友再正常不过了。”
沈伊苒在吧台后默默擦着咖啡杯，忍不住羡慕起了她们对话里的那个女生。
不知道哪里能找到有这种陪读需求的富二代，这样她就又有出国留学的希望了。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响。
“欢迎光临……”
沈伊苒手一顿，抬起了头，结果看见周砚尘手抄着宽松的牛仔裤兜，慢悠悠地走进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黄旭和一同在她这里办过卡的那个寸头男，郑宇文。
“嗨。”她吞回了后面一连串的点单说明，有点局促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上次学生会的露营团建结束后，她差不多有一个月时间都没再和他有过什么来往。
不仅是因为两人不住在一个校区，课也不一样，很难碰上。
更是因为她在有意回避和他的相遇。
有时在食堂，远远看到他在和朋友吃饭，她会直接窗口打包饭菜回宿舍吃。
偶尔学生会需要部门间的协作时，她也会挑选他不在的项目。
甚至在微信上，她也没再主动发过他任何仙人掌的反馈。
只在他问起来时，简单拍两张照片发过去就作罢。
就连在咖啡厅打工的时间，她也刚好借着有新员工入职的机会调整了下，和他常来的时段错了开来。
虽然她觉得两人过去的来往本来就不算多，他应该察觉不到她的刻意疏远，但此刻再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时，她莫名就心虚了起来，眼神轻挪地别了下耳边掉落的碎发。
“嗨，好久不见。”周砚尘笑了笑，语气还是平常那般散漫。
“沈伊苒你是不是换班了？我们之前来了好几次都没看见你。”黄旭从他身后探出了脑袋。
“嗯……因为店里来了新员工，就调整了排班的时间。”
“原来如此，周哥还说是因为我每次来屁话太多，所以你故意躲开我们了。”
“……没有的事。”沈伊苒尴尬笑了下，心想他其实说对了一半。
“好了，谜底解开了，这锅可别想再让我背了。”黄旭斜了周砚尘一眼。
“别说得那么委屈，我不就随口提了一次。”周砚尘耸了耸肩。
“哪只一次。”郑宇文不咸不淡地插了句。
“就是就是！”黄旭也跟着附和，又转头对沈伊苒说，“你下次再换班跟周哥微信上打声招呼吧，不然他天天在我们耳边碎碎念。”
沈伊苒有点不知所措地抿了下唇，看向了周砚尘。
他神色略显不自然地轻咳了下，说：“别听他们瞎扯，麻烦给我来杯橘子风味拿铁。”
三人点完单，就近坐在了她吧台旁边的位置上。
沈伊苒一边制作着咖啡，一边听他们聊起了考雅思的事情。
“我今天成绩出来了，才6分，太惨了。”郑宇文叹了口气。
“慌啥，你才大一，有的是机会多刷。”黄旭安慰他道。
“这玩意又不是刷得次数越多分数就越高……”郑宇文无语扯了下嘴角。
“没事，你暑假去上个那什么封闭特训班，出来就能考到8分了，周哥就是。”黄旭指了下身边的周砚尘。
“他什么时候考的雅思？”郑宇文愣了下，他们虽然都是一个高中，但当年并不同班，他是因为和黄旭相熟的关系才和他走得近了些。
“高二。”周砚尘顿了下，说，“我爸觉得我成绩太一般，国内考不上什么名牌大学，想让我大学就出国来着。”
“不是，你都能考上北里大学了，你爸还觉得你成绩一般啊！”郑宇文不可思议地瞅了瞅他。
“我不爱背历史政治的，高一的时候总成绩看起来是一般，后来文理分科就好了。”
“怪不得，那你之后还打算出国吗？”郑宇文问。
“出啊，准备去英国读个研。”周砚尘说。
闻言，沈伊苒动作顿了一下，刚才那个被打断的想法重新冒出了头。
如果她能成为周砚尘的女朋友的话，是不是就又有了出国的希望？
但他好像很难追的样子，周围关系好的女生也只有李天骄一个人。
而且他如果不需要陪读呢？
她这个想法是不是也太荒诞了一点。
沈伊苒胡思乱想着，将做好的咖啡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生椰拿铁，意式浓缩……还有橘子拿铁。”
“谢谢。”
她最后一杯咖啡杯还没放到桌上，周砚尘已经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似是不小心地擦过了她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透过她的皮肤，没入了她的血管。
沈伊苒心跳轻晃了下，快速抽回了手，掩饰笑笑说：“那你们慢用，有需要再叫我。”
但直到回到吧台，她心跳的节奏也没有完全稳下来。
她偷偷瞄了眼周砚尘英挺的侧脸，忽然觉得，她好像可以先去试一试追他。
毕竟她现在也没有其他出国的法子。
而且她确实是喜欢他的。
想和他牵手，想和他拥抱，想和他接吻。
这些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套着想要靠他实现自己出国愿望的外壳，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最后让她下定了去追他的决心。
只是她过去毫无追人和恋爱的经验，只能先变着法子制造和他之间偶遇，多在他面前刷点存在感。
比如她摸清了他平时上课的时间和地点，只要有空就会去附近的空教室自习，然后在下课时假装意外碰见了他。
不过碰见的次数多了，他就看出了她所谓的意外并不是真的意外，在她某次放课后的走廊里和他打过招呼后，半带调侃说：“最近我们好像还挺有缘份的，天天都能遇见。”
“嗯……”沈伊苒轻抿了下唇，掩饰笑道，“最近是挺巧的。”
“不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呢？”他语气悠悠，意味深长睨了她一眼。
沈伊苒神经一紧，有点局促地躲了下他的眼神，含糊回了句“偶尔还是会有的”，就准备跑路道：“我先去食堂吃饭了，拜拜。”
说完，她快速低下头，匆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但还没走出两步远，周砚尘就从身后追上了她的脚步，语气闲闲道：
“既然都遇见了，就一起去吃饭吧。”
第30章 Chapter 30
眼前的电梯门即将关闭, 陷入回忆里的沈伊苒猛地回过神，匆匆伸手挡了下快要闭合的电梯门，快步追了出去。
但周砚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里。
算了, 她何必要跟他解释这些事情呢。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反正她和他之间也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沈伊苒苦笑了下，放缓了脚步，慢慢走到公寓门口, 摸了下裙兜。
欸？门卡呢？
她愣了下, 紧接想起她今早为了参加会议，所以换了一条比较正式的职业套裙, 门卡忘记从之前的裙子里拿出来了。
无奈, 她摁了下公寓的门铃。
片刻后，周砚尘没什么表情地帮她打开了房门，但脸已经没有走出电梯时的那般黑了。
“抱歉, 我忘记带门卡了。”她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
“哦。”周砚尘淡淡应了声，看着她低头换上了拖鞋，“还有呢？”
沈伊苒抬起头，长睫迷茫轻扇了下：“还有什么？”
“没什么。”他莫名脸又黑了下，转身就走人了。
“
……”沈伊苒一头雾水地望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心想这男人怎么这么喜欢和她打哑谜的？
虽然他过去也不是那么好猜的一个人, 但现在愈发让人觉得难懂了。
沈伊苒有些疲惫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刚准备去冲个澡, 丢在床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脚步一顿, 回头瞥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
见是派出所后, 赶忙有些紧张地接了起来。
结果对方带给她的是一个好消息，嫌犯的舅舅今早翻供了, 说12号晚上店里并没有单子要送去玉林二村，他是迫于嫌犯母亲施加给他的压力, 才在一开始说了谎。
因为这个重要的转折，嫌犯刚刚也在他们的持续审讯下招供了自己是有蓄谋地对她实施犯罪的事实，案子基本上也可以结了。
没想到才隔了一天这事就被解决的沈伊苒连连道了半天的谢，心情也一下子明朗了许多。
挂了电话，她赶忙在微信上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周砚尘，但他的反应十分平淡，像是早已预料到了那般。
见状，她忽然想起了他昨晚出去了很久，心里一下子就有了答案，试探问他：「嫌犯的舅舅会翻供，是不是因为你昨晚去找药店找过他了？」
周砚尘：「嗯」
看着他言简意赅，不想和她多说一句的回复，沈伊苒心情复杂在床边站了半天后，还是走出房间，敲开了他的房门。
“你……”沈伊苒张了张嘴，刚想问他具体是怎么回事，猛地发现他身上的T恤已经脱了，练得快赶上她大的胸肌就这么明晃晃地怼到了她的眼前。
她不由耳根一烫，迅速挪开了视线，口中的话也变成了：“……能不能穿件衣服再开门？”
“你不知道我脱穿件衣服有多么费事吗？”周砚尘抬了下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又不咸不淡说，“而且不是你非要在我准备去洗澡的时候来敲门么？”
“……”她被他噎了下，尴尬别了下脸说，“谁让你微信上不说清楚那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怪我了？”他嗤笑了声，瞥了眼她微微泛红的耳根，脸色缓和下来道，“主要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是怎么说服他舅舅的？为什么不叫上我一起去？”她追问道。
“因为不需要说服，只需要花点钱，你去不去都一样。”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沈伊苒怔愣了下。
见状，他以为她不相信他的说辞，又补充解释：“他这个舅舅之前就挺不满意他母亲非要把他塞到店里送外卖，给他制造这种不必要的麻烦了，像他家这种淡薄的亲情关系不值几个钱的。”
闻言，沈伊苒只觉心底有种难以明状的情绪蔓延了开来。
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种淡得不能再淡的亲情关系。
只是这个人犯过那么多错事，他母亲还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他，而一直在努力扮乖巧着她，却无法让母亲回头看她一眼。
所以她连个作奸犯科的罪犯都不如吗？
注定不被任何人爱，只能成为别人眼中的麻烦和累赘。
沈伊苒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底暗涌的情绪，重新开口问他：“那具体要多少钱，我们平摊吧，都让你付不合适。”
“用不着，我比你更想让他多坐几年牢。”周砚尘轻嗤了声，垂眸发现她脸色似乎比刚才苍白了不少，不由眉头蹙了蹙，问她，“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没怎么啊，你看错了吧。”
不曾想被他看出情绪端倪的沈伊苒有点慌地咬了下唇，也不敢再和他继续讨论钱的问题，匆匆丢了句，“那我回房间了，你快去洗澡吧”，就转过了身子。
“等等。”他伸手摁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重新转向了他。
沈伊苒一愣，抬眼就对上了他充满审视的黑眸。
她不由心跳剧烈一晃，飞快垂下眼帘，佯装镇定道：“你要干什么……”
他缓缓打量了她一眼，语气沉沉说：“确认下我有没有看错，省得你突发什么不适，再昏倒在我的公寓里，给我添麻烦。”
虽然他这话说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中间的“麻烦”两字，成为了压倒她此刻敏感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伊苒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抠得手心生疼，却还是克制不住地同他发火道：“放开我，我好得很，也不会给你添加任何的麻烦！”
周砚尘一愣，缓缓松开了她瘦削的肩膀。
在他的手脱离开她的一瞬间，沈伊苒迅速转过身，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伫立在原地的周砚尘怔怔望着她紧密的房门，眸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回到房间的沈伊苒在冲了个澡之后，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并开始后悔刚才对周砚尘的乱发脾气了。
啊啊啊啊，她为什么没有在他面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除了是她的前男友以外，现在更重要的身份是她未来的甲方啊！
她怎么能冲甲方发火！
她的升职加薪之路还掌握在他的手里啊！！！
沈伊苒懊恼不已地抱着枕头在床上来回翻滚了几下，最终硬着头皮拿起了手机，斟词酌句地编辑起了给他的道歉微信。
但她这条消息还没编辑完，房门忽然被敲了两下：“沈伊苒，你睡了吗？”
沈伊苒神经一紧，摸不清他这会儿又是来做什么的，不禁半天都没敢出声。
可能是见她一直没回应，他也没再继续询问下去，似乎在她门口放下了什么东西，脚步就渐渐远离了。
沈伊苒静静等了片刻，听到隔壁关门声响起后，她才跳下床，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房门，低头看了眼他放在她门口的东西，竟是一杯红糖姜水。
她不由愣了下，反应了片刻，才大概想到了他给她这杯红糖姜水的原因。
过去两人在一起时，她偶尔夏天冰吃多了，就会有痛经的毛病，每次一痛，就脸色苍白，脾气也会差一些，但只要喝些红糖姜水，就能缓解不少。
所以他是把她刚才的反常，归结为她在痛经了吗？
虽然她现在的确是在经期，但她上班后怕会影响工作的状态，一直都很注意饮食，也不太会再痛经了。
沈伊苒缓缓拿起托盘上的那杯红糖姜水，心情一时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她这个老毛病。
明明两人早已从恋人的关系变为了甲乙方的关系。
可他送来的这杯红糖姜水，却在不经意间模糊了这两者之间的界限。
沈伊苒静静发了会儿呆，将水杯放在床头，拿起手机删掉了刚才写了一半的道歉信息，重新编辑道：「刚刚实在是抱歉，谢谢你的红糖姜水」
然后她就看到聊天界面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亮起又熄灭，却迟迟没有收到他的信息。
……她这条消息有这么难回复吗？
沈伊苒既疑惑又莫名有点期待地捏着手机等了半天，终于屏幕上弹出了一条他的消息。
周砚尘：「没事，早点休息」
看着他这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回复，沈伊苒轻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也是，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消息回的慢，只是因为他单只手不方便打字吧。
沈伊苒兀自嗤笑了下，简单回他了一个嗯字，就丢掉手机，躺平在了床上-
转眼到了周五。
下班前，李萌梦提醒了沈伊苒一句：“别忘了明晚的酒吧派对，地址我发你手机了。”
“嗯。”沈伊苒点点头，回去后问了下周砚尘明天的行程。
确定他没有用车的打算后，她才告诉他说明晚要和朋友聚个餐，可能会比较晚回来。
“和哪个朋友？”坐在沙发上的周砚尘抬了下眼。
“……李萌梦。”
“哦。”他顿了下，又问她，“去哪里吃？”
“就……青云街那边。”她含糊回答道，不敢直说自己是去酒吧。
毕竟之前的饭局上，她还以自己不会喝酒为理由拒绝坐到他身边。
所幸他也没在继续追问她什么，垂眸继续看起了电视。
直到睡前，他才像想起什
么似地，叫住了出来喝水的她：“青云街那边不是酒吧一条街么？”
“……也有些餐厅。”她动作一滞，心虚抿了下唇。
“这样。”他点点头，关掉电视，起身回了房间。
沈伊苒长舒了一口气，第二天特地提早出了门，营造出了她要去吃晚饭的假象。
实际上她路边随便找了个兰州拉面馆，等天色暗了，才去往了李萌梦发她的酒吧。
一进门，她就被里面的音浪冲得脑袋有点嗡嗡作响。
已经坐到吧台的李萌梦，越过还不算多的客人，朝她挥了挥手：“伊苒！这边这边！”
沈伊苒放下手机，快步走了过去。
“你看看喝点什么，这边的特色是薄荷朱莉普，双倍清凉。”李萌梦将酒单递给了她。
“那我就点这个吧。”
地铁走过来热得直冒汗的沈伊苒也没多犹豫，就按她的推荐下了单。
一杯酒下肚后，果然人凉快了许多，但酒吧里的气氛随着客人的增多，变得越来越火热。
在李萌梦酒吧老板朋友的邀请下，两人从吧台转移到了卡座，跟着一群人玩起了掷骰子的游戏。
规则很简单，就是单纯的押大和押小，输的人要么喝酒，要么随机抽一个惩罚。
因为惩罚的项目类都是各种和陌生人之间的互动，不愿尴尬的沈伊苒干脆都选择了喝酒。
但她今晚的运气实在有点差，连续好次都押错了大小，没一会儿就喝得人稍微有点晕了。
无奈，她只好在下一次猜错时，选择惩罚。
然后抽中了去问台上DJ要微信的选项。
相比于什么去厕所门口跟人说欢迎光临，随机挑一个陌生人问我能跟你回家吗之类的惩罚项目，她这个其实算是蛮温和了。
于是她定了定神，尽量自然地走上了台，试着对正在打碟的DJ嗨了一声。
但周围的音乐实在太响了，背对着她的DJ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她不得不轻拍了下他的肩，在他诧异转过头的时候，举了下手机，口型问他：“可以加微信吗？”
“当然可以。”
见有美女问他要微信，DJ小哥笑了笑，没什么犹豫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自己微信二维码。
在她低头扫他二维码的时候，坐在另一头卡座里的黄旭愣了下，拍拍身边的郑宇文说：“那个DJ旁边要微信的人，是不是沈伊苒？”
郑宇文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眯着眼睛往DJ台上瞅了瞅：“似乎是有点像，但她不是不喝酒么，怎么会来酒吧……”
“不管了，让周哥来鉴定一下。”黄旭说着就举起手机，放大焦距，对着那边拍了一张。
“……有必要么？他俩都分手多久了。”郑宇文收回了视线。
“不好说，要试试才知道。”黄旭笑了笑，转手就将照片发给了周砚尘。
「周哥，你看这人眼熟不？」
只过了不到一分钟，他手机里就弹出了周砚尘的回复：「你在哪？」-
扫完DJ二维码的沈伊苒走回卡座，只向大家展示了下她已完成惩罚任务，也没真向对方发出好友申请。
瞥见她这一操作的李萌梦拦了下她准备摁灭手机的手：“既然都要的了，为什么不加啊？那个DJ小哥不是挺帅的么！”
沈伊苒指尖动作一顿，含糊笑说：“感觉没什么必要。”
李萌梦沉吟了下，恍然大悟道：“这小哥虽然脸好看，但身材单薄了点，不符合你平时买同人本的口味。”
“……”沈伊苒愣了愣，说实话，她自己都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她只是单纯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所以才随便找了个托词。
但经李萌梦这么一说，她发现这DJ小哥的确瘦瘦高高的，完全不在她的审美点上。
莫名的，她想起了昨晚周砚尘怼到她眼前的胸肌。
简直和她新买本子里的男主身材没什么太大区别。
想到这，她有点口干舌燥地拿起水杯抿了口，才笑笑说：“现实里有几个人能有漫画里人的身材，我也没那么挑剔，只是不太喜欢加陌生人。”
“陌生人加了聊一聊，不就变成熟人了嘛！”
“你要喜欢，我把他微信给你？”
“……你真不加？”
“嗯。”沈伊苒点了点头。
见她是真的没兴趣，李萌梦也不跟她客气了，嘿嘿一笑道：“那你给我吧，我还挺喜欢他这款的。”
之后，沈伊苒本来想借此机会说自己就先回去了，但卡座里的大家又换了个新游戏，一定要凑齐6个人才能玩。
不太好意思扫大家兴的她只能默默将离开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结果她今晚的运气依然很糟糕，上来没多久就输了，不得不又喝了一小杯威士忌。
此时，她感觉自己脑袋发晕，喉咙发干，差不多已经徘徊在醉酒的边缘。
必须得找个借口离开了，不然回去要被周砚尘看出端倪来了。
沈伊苒喝了口水，先拍了拍身边的李萌梦：“我人不太舒服，等下这局结束了想先回去。”
“啊。”李萌梦转头瞅了瞅她，“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你是不是刚才酒喝太多了？”
“不用不用，我只是头有点晕，人还是很清醒的，你继续跟大家玩就好。”沈伊苒摆了摆手，外表看上去确实和正常人无异。
再想到她过去在伦敦酒吧里的辉煌战绩，李萌梦放心下来：“那行，你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嗯。”
沈伊苒点点头，在这局结束后，就一脸歉意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拎上包离开了卡座。
但还没走出酒吧，她总觉得有股强烈的视线在追随着她的移动，不由脚步一顿，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
越过人群，在变换着色彩的霓虹灯下，周砚尘张熟悉的俊脸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眼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