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范卿洲缓了一口气后才勉强撑起身子,腾出一只手扯住了祁憬笙的手腕,不容拒绝道:“跟我回去。”


    鼻腔倒灌入一股腥甜的冷气,有点呛,他感觉自己应当是活不了多久了。


    故而他颇为平静,左右祁憬笙想要的也不过是折辱自己,而方才自己同猪狗般匍匐在地,也算是遂了他的愿。


    静默良久,祁憬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手挑起他的脸,捏着他的下巴,冷声道:“好一个洁身自好的“兰玉君子”,宁愿低声下气的求本尊也不愿与本尊同享这红袖添香佳人在侧的美景春宵。”


    “红袖添香,佳人在侧…”


    范卿洲反复研读着这几个陌生的字眼,眼前氤氲不清,他看起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问祁憬笙:“…你当真这么觉得?”


    祁憬笙被他这般冷漠疏离的眼神刺痛,没由来的一阵心慌,祁憬笙总觉得他要弃自己而去,像是在证明自己一样,变本加厉的向那个不存在的假想敌宣示主权。


    祁憬笙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探月楼里头都是人精,被他这么一扫自然一哄而散。


    有的躲回探月楼提供的卧房,有的则是直接回了家,谁也不想触了这位“祁仙尊”的霉头。


    宽敞的大堂中央,只剩下他与祁憬笙以及那位美人。


    美人的性子与他倒是相差不大,遇事波澜不惊,并没有丝毫畏惧祁憬笙。


    只是与他不同的是美人深得祁憬笙欢心,而他是祁憬笙拿来消遣折辱的阶下囚,随时随地都能取了性命的阶下囚。


    “他不会想见你自甘堕落的。”范卿洲缓慢开口,嗓音沙哑道。


    祁憬笙眸色微变,他知道范卿洲说的“他”便是自己已故的师尊。


    数不清多久没人在自己跟前提过余不霁了。


    “…与你何干。”祁憬笙冷哼一声,“范侍从还有脸提他?”


    “他若不是因你,又怎会死。”


    “若不是因为你,他如今也会活得好好的,他的徒弟也不会变成一个臭名昭著的恶人。”


    范卿洲薄唇翕动,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范侍从怎么不说了?”


    良久,范卿洲颇为平静道:“有何可说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么?”


    “不愧是玉兰君子范卿洲。”祁憬笙怒气上冲,指腹发狠的下压,范卿洲本就干涩泛白的唇瞬间充血,唇瓣裂开的口子染红了他的指尖。


    指腹沾着血,缓缓的抹在范卿洲的唇瓣上,艳红的血如同胭脂附着在他的唇间。


    唇角也染上了红,但祁憬笙仍未停手,直到血痕漫延到他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才缓缓停住手,掀起眼皮,死死的盯着他。


    “本尊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答应本尊方才说得…”


    “绝无可能。”他还没说完,范卿洲便打断了他,还偏过头躲开了他的手。


    “好啊,那“兰玉君子”是打算选第二个了?”祁憬笙捻了捻指尖血污,一咧嘴漏出森白的贝齿,笑意不达眼底,“第二个选项是——”


    祁憬笙握住他的后颈,猛的将他往前一带,微微侧头在他耳畔低语:“一剑穿心。”


    “是死是活,由天定。”


    打在他耳廓的呼吸分明是温热的,但他却觉得一阵寒意肆无忌惮的扩散至四肢百骸。


    数年相伴,往日之恩,他竟一概不顾。


    范卿洲想如此也好,自己若真就这么死了倒也算是解脱:“…好。”


    他定定看向坐在祁憬笙身侧的美人,没头没尾问了一句:“你与他是何时相识的?”


    美人轻声道:“奴与仙尊是旧相识。”


    …旧相识?


    “范侍从这是想通了?”祁憬笙挑眉,“本尊允许你反悔…”


    “你拿着剑罢。”


    他现在连自戕的力气都没有了。


    祁憬笙冷嗤一声,手中浮现出他的伴生剑——辞宁。


    看到祁憬笙唤出辞宁时他有一瞬恍惚,这剑是他赠给祁憬笙的生辰礼。


    他记得祁憬笙收到这剑时高兴的一把扑到了自己身上,少年意气风发,认认真真的跟自己说:“小师叔,我会好好练剑绝不给你丢脸。”


    没想到时过境迁,他再见到祁憬笙执剑时竟是如今这般局面。


    祁憬笙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攀上美人指骨,刻意温声细语、眉目含情的教美人握剑。


    祁憬笙握着别人的手,刺向他。


    剑刃在他胸膛前停顿片刻,祁憬笙朝他道:“你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他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句“不悔”,而后非但没有退却,还主动朝剑刃逼近,每走一步,剑便深了一寸,鲜红的血不断涌出,洇湿薄衣。


    刺进来的时候他竟觉得这痛比起被祁憬笙废去一身修为好得多,至少没有在他尚且清醒时将灵力生生抽离出体、最后又叫他眼睁睁看着灵力一点一点消散来的痛。


    意识开始混沌,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唤他小师叔。


    只不过他不想应了,兴许是太累了,范卿洲眼皮一沉,周身血液凝固,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凉意,他昏昏沉沉间,又诞生了曾被自己摒弃过的想死的念头,只不过这回还没来得及反驳自个儿的念头,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但若真能一语成箴,自此消逝在人世间,于他而言也算好事一桩。


    “时序仙尊晕倒了!快叫紫玉长老!”


    嘈杂声灌入耳膜,飘忽不清的思绪倏地回转,但他却只当这是死前一梦,因为他觉得自个儿这次是真死了,往常醒来时都是祁憬笙对他冷嘲热讽,但这回却意外的换成了别人,故而他觉得这兴许是死前必须走一遭的走马灯。


    嘈杂的声音接连不断,他因为不想去看自己生前之事,只能死死阖着双眼,想着即便有声也不会对自己有太大的影响,忍一忍,等走马灯过去就好了。


    只是他没想到彻底闭上了眼后这连绵不绝的吵嚷声却愈加清晰,一声更比一声高,仿佛是在他耳边喊得似的,吵的他头疼欲裂。


    若不是他如今没有多余的力气控制身体,现在怕是要将耳朵一并堵上,安详赴死。


    “脉象上显示并无大碍,只是…时序似乎有些伤心过度…”那女子没再继续说下去。


    指尖微缩,这阵熟悉的声音使他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他即便不睁眼也知晓这人是谁——除了那位白眼狼师侄还能是谁?


    前世种种说不疼是假的,他即便被冻得再麻木,也能清楚感受到血液逐渐从自己体内流逝殆尽,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跟自己脚下的酒水混合,直到彻底死亡。


    “他若醒了尽量不要提及刺激到他的话。”女子说着,将手收了回来,顺势交代了一句,“他虽未收你为徒,但你也要尽到为人子侄的义务。”


    “长老说的是,弟子谨记于心,定不会负了仙尊。”


    范卿洲不想再听到这人的声音了,他不恨祁憬笙,但他也做不到心如止水、平静的面对祁憬笙了。


    他下意识想夺回身体主权,逃出这段他早该忘却的回忆。


    “…不要。”


    嗓子如同吞下了刀子疼得厉害,它干哑着,发出连他自己都认不出的嗓音。


    出口那一刻,他愣了。


    这走马灯…还能说出声来?


    下一秒,他不但说出声了,他还能动了。


    刚一睁眼便看见此生都不想见到的人——那位将他修为全废、囚于宫内、任意欺辱的师侄,祁憬笙。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阖上双眼。


    他想,被吵也比再看一遍自己生前之事要好。


    苟延残喘、靠着一丝怜悯才能勉强活下来的自己,他不想再见。


    等了不知多久,久到他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都不见这走马灯结束,自己被阴兵鬼差带走——终于他发觉不对。


    耳旁嘈杂的声音早就停了。


    …难道自己没死?


    不等他细想,唇上一阵凉意便把他拉回了现实,嘴里被灌入一勺苦水,硬是把范卿洲苦醒了。


    再睁眼时,心凉了半截,自己果然没死成,这也根本不是什么走马灯。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同先前一样顺着祁憬笙的意,只是这药着实是苦,苦的他只能强撑着自己最后的脸面,梗着脖子往下咽。


    “时序仙尊可还安好?”


    这要他怎么好?被心上人亲手捅了一刀,还是心上人握着别人的手捅的,他上哪好去?


    他正想着,下一秒便骤然愣住。


    方才祁憬笙说的是…时序仙尊?


    …他的师兄?


    他再一回神,看着眼前之人穿着规整的弟子服时一股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重生了。


    这人虽是祁憬笙不假,但这人的面庞明显比先前稚嫩了许多,更像是他俩初见那年…


    不,或许更早。


    “时序仙尊?”


    他的嗓音也没有先前那般成熟,更偏向于一个还没长成的少年。


    范卿洲顾不得什么颜面,推开挡在眼前的药碗,只穿着里衣亵裤赤脚下地,摸索了半天,总算是从犄角旮旯翻到个早就落灰泛黄的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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