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城市,繁华的街道。
孤独的自己。
吴旭东转了一圈。
旅馆日租太贵,不如找个出租房月租。
最终选定了一个距离车站不远的筒子楼。
附近有国营商场,菜场,也有不少正在建设中的工地。
他学的是电气工程,应该有用武之地。
房东是个老大哥,三十来岁,见他一身书卷气,便问道:“大学生?”
吴旭东点点头。
老大哥非常开心,大学生好啊,大学生爱干净。
“这里以前是医院的家属楼,后来医院搬走了,家属楼也快拆了,估计明年吧,所以我不能长租给你,就月租吧。”老大哥实在,不想宰人。
押一付一,吴旭东爽快的付了一百块钱。
房子不大,但胜在五脏俱全,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够他自己住了。
还有座机,水煤电以及电话费另算,挺方便的。
下楼买了些日用品回来,天也黑了。
他倒在床上,默默地回味八天前的那个吻。
肩膀好像还被女人的手臂紧紧勒着。
当兵的女人,劲儿大得出奇,以至于那种触感久久挥之不去。
这都第八天了,还在扰乱他的心智。
他猛地爬了起来,拿起纸笔,写下初吻的日期。
倘若年华老去,那就凭借这些微末的记忆,重拾当初的感动。
合上笔记本,他重新躺下了。
爸爸在找他吗?
不知道,找也不想回去。
那个家,连他的房间都没有,回去干什么。
却又有些内疚,他还有个精神失常的妈,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虽然重逢后不再念叨东东东东,但还是生活不能自理。
可是……
他不想寄人篱下,那不止是爸妈的家,也是哥嫂的家。
没有他的位置。
忍忍吧,努力挣钱,自己买房子,请个护工,把他可怜的妈妈接过来尽孝。
这才是正经。
闭上眼,养精蓄锐,明天出去找工作。
快睡着时,又爬了起来。
算了,跟周叔叔说一声吧,万一他爸找不到他,肯定要去打扰周家。
“周叔,是我。”
“小东啊!一切都好吧?”
“周叔,我租了个房,不回去了,我爸要是找你,麻烦你帮我安抚一下。”
对面是一声叹息:“小东,你这孩子,太见外了,周叔叔这里有房子。”
“不用,谢谢周叔。”
“这是你住处的电话?”周家装了来显,每个月多交不少钱呢。
吴旭东点头:“嗯,房东家的,周叔,别让我爸来找我,我想自己静静。”
“没问题。工作的事——”
“我自己可以的,周叔,好意我心领了。”
“好小子,有志气!放心,等你子琰姐姐上岸了,我把你号码告诉她。对了地址告诉我——”
“康复路上原来的医院职工楼。”
“门牌号。”
“……”
“怎么,想让你子琰姐姐担心?”
“三栋三零三。”
“有钱吗?”
“子琰姐之前借给我一千,够用。”
“好,你一个人好好静静,我不会让你爸爸去打扰你的。”
“谢谢叔。”
还叔呢,早晚让你小子叫爸!
这世上只有他家子琰能让他服软了。
周中擎挂了电话,叹了口气:“老安啊,真被你说中了,小东自己租房住了。”
“听见了。租在哪里?”老安也是刚到家,还没喘口气,正在收拾行李。
周中擎把备忘录拿给她。
老安揉了揉眉心:“这孩子,果然是吴国正的种,一个傻老帽,一个傻小帽!那个楼电路老化,动不动跳闸,怎么住?”
“那怎么办?”周中擎也无奈,子琰在家就好了,小东那孩子太有主见了,别人劝不动的。
叹了口气,周中擎回到沙发前坐下,视线一扫,看到了茶几上的便条和钥匙。
赶紧拿起来看看。
是子琰三天前留的,她去部队之前,还是不放心小东。
便条上写的是——
“我亲爱的老爸老妈:
一路辛苦了!
我呢,担心小东在吴家住不长,思来想去,还是把我那套小公寓的钥匙留下来吧。
如果他在吴家一切都好,你们就不要提钥匙的事,免得吴家误会。
如果他出来自己住了,那就把钥匙给他。告诉他,当自己家,别客气。
我赶时间,就不去小公寓收拾了。
总之,如果让他去住的话,还得麻烦老爸老妈帮我把墙上的剪贴报全部撕下来,我不想让他觉得他亏欠我。
——爱你们的子琰”
周中擎哭笑不得:“老安啊,不用担心了,子琰都给他考虑好了,想想办法让小东来家里吃顿饭吧。”
老安接过便签看了看,也松了口气。
这样安排也不错,反正他们是乐见其成的。
又怕小东来了要问子琰回来的日期,便给子琰领导打了个电话问问。
很快,老安挂断了电话:“子琰还有半个月才上岸。”
“那就不撕剪贴报了,我觉得应该让小东看看,看了他心里踏实。快,打给小北,她跟小东岁数相差不大,容易说到一块儿去,让她劝小东过来一趟。”
周中擎赶紧催促老妻去张罗。
不是他不想打,只是作为异性长辈,他不如老安好说话。
老安赶紧起身,去书房打给了吴家三姑娘。
*
吴国正一回来就惹东东生气了,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追出来找了半天,不见人影,只能给老友打电话:“老周啊,小东离家出走了。”
周中擎不喜欢这个说法,小东哪有家,有家就不会出走了。
他问吴国正:“是不是没有给小东留房间?”
“……我不是故意的,你说这都十几年了。燕西还有两个孩子要上学,没办法,只好把他的房间改成了书房。”吴国正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在哪。
傻老帽名副其实的。
周中擎气得不想理他:“见过流浪的小野猫吗?见谁都龇牙!这孩子没有安全感啊!你怎么能不给他留房间呢?”
“老大媳妇……”吴国正想解释。
周中擎不想听:“别给我找借口,你是做老子的,儿子窝囊你也窝囊?不行让你家燕西离了,重找个好相处的媳妇。什么玩意儿,刚回来就把人气走了,你还好意思找他。别找了,我去给他安排个地儿。你这儿子归我了!不谢!”
啪的一声,周中擎挂了电话。
吴国正愣了半天,郁闷得点了根烟。
他看着正在收拾书房的大儿子,喊道:“快别收拾了,去你周叔那里看看,把东东接回来。这算什么事儿,一回来就跑了。我也没有怎么着他呀!”
吴燕西愁眉苦脸的看了眼在阳台洗洗涮涮的女人,不敢擅自做主。
还是知会了一声:“蔓蔓,我去接东东回来。”
“去什么去!脾气这么大,谁受得了他!”顾蔓蔓不让。
原本这家里什么都是她男人的,现在好了,忽然回来一个小叔子。
那天晚上她就不想去,不过是碍于周家不好惹。
现在人回来了,周家总不好再管了吧。
有他们什么事儿啊,咸吃萝卜淡操心,老四又不姓周。
吴燕西只好继续去书房收拾,人回不回来不重要,房间收拾了,就是态度有了,别人挑不出毛病。
要问他自己,对这个小弟什么感情?
当然是不希望弟弟回来。
爱走走吧,等蔓蔓生了老三就住不下了,东东不回来也好。
*
天黑了。
吴旭东什么也没吃。
饿醒了,也热醒了。
不知道是停电了还是跳闸了,总之电风扇不转了。
厨房有挂面,他却懒得起来,就这么枕着双臂,看着黑沉沉的屋顶。
他怕热,这么躺下去是睡不着的。
索性起床,准备逛逛夜市,认认路。
那租房的大哥说了,三条街外有个小吃街,到了晚上特别热闹。
穿好鞋袜,拿上钥匙,刚准备出去,电话响了。
吴旭东以为是周叔打的,开口就是一声叔。
那头传来一声笑。
吴旭东愣了一下:“三姐?”
“安阿姨怕你寂寞,让我陪你聊聊天。”
“我没事。”谢谢安阿姨,真细心。
“东东,怎么啦,大嫂给你脸色看了是吧?”
“……”
“大哥也没有拦着点对不对?”
“……”
“你不说我都知道。大哥窝囊,大嫂强势,咱爸一门心思照顾咱妈,平时总是让着大嫂的。”
“为什么让着她?”
“你想嘛,哪个女人愿意有个精神不正常的婆婆,所以呢,大嫂总觉得自己吃亏了,动不动就拿咱妈说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真的没事。”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很失望吧!是不是在想,周子琰怎么不给你打电话?”
“……”
“人家去潜艇上调试声呐了,半个月后才能上岸。”
“知道了。”
“安阿姨还让我问问你,想不想看看周子琰住的地方?想的话,自己去找周叔叔拿钥匙。”
“这不好吧?”
“反正话我带到了,你别后悔。好了东东,我不能再跟你聊了,不然蕾蕾姐又要说我偷奸耍滑了。你是不知道,她跟周子琰是反的。她看起来好脾气,实际上是个铁石心肠,严厉得不得了。周子琰呢,看着不好惹,其实嘴硬心软,心里住着一个小姑娘呢。”
“看出来了。”
“东东,加油啊,别把这么好的周子琰拱手让人了。她的追求者可不少呢。”
“嗯。”
“那我挂了,心情不好就给我打电话,上飞机前号码都给你了,没丢吧?”
“没有。”
“那就好。东东,姐等你喜酒哦!”
“好。”
挂断电话,吴旭东枯坐在床上,抱住了自己。
是的,周子琰不是不想给他打电话,而是太忙了,这事她走的时候强调过。
让他慎重考虑。
他得承认,等待的时间里,真是寂寞如雪。
可是他有那个吻,回味绵长。
足以消解心里的不安。
不过,还有半个月吗?
真是太久了。
还是去她的住处看看吧,既然周叔叔提了,那她应该是不反对的。
他出门坐公交,往周家去了。
周家住得挺高档的,十九楼,顶部大平层,五百来平,欧式装修。
周中擎亲自开的门:“小东啊,快来快来,还是你面子大,你安阿姨好久没做过饺子了,今天沾你的光。”
吴旭东却没有进去。
大理石的地面,太高档了,怕弄脏人家的地面。
周中擎明白,赶紧给他拿了双拖鞋过来:“别嫌弃,这是你安阿姨刚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脚。”
“谢谢叔叔阿姨。”吴旭东换了鞋,犹豫片刻,把自己的鞋摆在了门外面。
周中擎俯身,直接给他拿进来了:“哎呦你这孩子,鞋子放外面干什么,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快进来。”
好吧,吴旭东进来了。
打量一番,不禁好奇:“只有你和安阿姨在家吗?”
“要么说我们两个是空巢老人呢。你小杰大哥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他那媳妇又是个事业心强的,整天泡在单位不着家,一双儿女都是娘家爸妈在带,买了房子,住出去了。你蕾蕾姐跟你三姐住研究所呢,轻易也不回来。你子琰姐姐更不用说了,我跟你安阿姨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她几面。剩下子琛,还没有毕业,住学校。好不容易放暑假回来了,一到家就去找同学了。”周中擎大致介绍了一下。
吴旭东明白了,晚上顶多回来一个周子琛,再没有其他人了。
挺好的,没什么不自在的。
他走到厨房,问道:“安阿姨,要我帮忙吗?”
“你会吗?”老安好奇,能主动干家务的男孩子可真不多见啊。
她家子琛就懒得跟头猪一样。
吴旭东说会,下意识卷起袖子,想想又放下了。
扣扣子的时候,老安转过头来看了眼:“小东啊,你的事我们都知道,别不好意思,没有人笑话你。嫌热就卷起来。对了,老周啊——”
“哎,来了。”周中擎拿着一瓶红酒,正准备开呢。
老安问道:“子琰不是让你问问国外的朋友吗,那个祛疤膏有没有效果啊?”
“有的有的,再等几天,已经寄过来了,海关那边也要走流程的。”周中擎哪能忘了这事,这都是子琰离开东莱镇的时候叮嘱过的。
老安放心了:“小东啊,来,包饺子,不会阿姨教你。”
吴旭东当然会,只是没吃过几次。
王家沟条件太差,吃不起。
他忽然有些鼻子发酸。
记忆里最后一次吃饺子,还是因为他考上了大学。
他偷偷给自己做了顿饺子,就六个,全素的。
下锅煮了,庆祝自己终于要摆脱魔爪了。
结果被王大柱堵在了半路……
不想了,王大柱坐牢去了。
前尘往事,就此别过。
他深吸一口气,卷起袖子,去水池那里洗了把手,一起包饺子。
周中擎开了酒,见他们两个都在厨房忙,干脆不喊了。
先去阳台看看花花草草,浇完水,也卷起袖子,一起来包饺子。
下饺子的时候,吴旭东看着热水里翻滚的饺子,嗅到了久违的烟火气息。
很香,很诱人。
是家的味道。
奇怪,他跟周子琰还没有确定关系。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他不知道。
但是,他看得出来,周叔叔跟安阿姨发自内心的在照顾他的情绪。
吃完还特地拿了本相册给他,连着那张便签一起。
“你子琰姐姐的,拿着吧。这是她公寓的钥匙,你要是想住就住,不想住就锁起来,回头自己把钥匙给她。”周中擎交代完,又怕他身上没钱,拿了一个牛皮纸信封给他。
他没要,说什么也不肯要。
周中擎不再坚持,抓起大吉普的钥匙:“走吧,叔叔送你去,顺便接子琛回来,这个臭小子,不知道在外面野什么。”
车子很快停下。
是一个高档的白领小区。
距离周家父母不远,走过来估计十几分钟。
楼层不高,九楼,一梯三户,九零九。
周家人都喜欢住在最高处。
周中擎送到这里,便回去了:“小东啊,有事打电话。你不要拿叔叔当外人,叔叔会生气的。”
“好。”吴旭东握紧了公寓的钥匙,目送周中擎进了电梯。
却迟迟没有开门。
这算什么呢?
主人不在家,他就这么突兀的进去了。
不合适。
可是……
周叔叔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而且……周子琰的便条也给他了。
她总是为他设想得那么周到。
如果不进去看看,也太不识好歹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打开了公寓的门。
推开门,打开灯,玄关那里躺着一个购物袋,明显是赶时间,随手一扔,没有整理。
里面是一双新的男士拖鞋,标签还在上面,三天前买的。
周子琰买的。
四十七码。
她笃定了他会来,是吗?
还是说,只是有备无患。
不管怎么样,起码她准备了。
她心里有他。
只是接过一次吻的关系,她已经愿意让他登堂入室了。
还考虑一个月做什么,他现在就想做周子琛的姐夫。
哪怕别人骂他不要脸,他也不在乎。
换上拖鞋,关上了门。
回头看向客厅的时候,他的双脚却被钉住了。
墙上钉了一整圈的软木板,四面八方,铺天盖地。
上面全是剪贴报,用图钉固定,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各种日期和事发地的,全都是关于走失儿童的报道和线索。
旁边还有地图,好多城市都做了标记,上面贴着标签:已登。
登什么,当然是寻人启事。
他简直无法想象,周子琰为了找他,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
然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总有辐射不到的地方。
偏偏在一片没有标记的城市里面,有个城市突兀的被标记上了,是他上学的那座城市。
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几乎是扑了上去,没注意脚下的茶几,被绊了一跤,跌倒在地毯上,才发现茶几上放着一份解约合同。
甲方:周子琰。
乙方:史青霞。
内封寻人启事,撤销,违约金六千。
时间,七天前。
是她找到他的第四天,跟他相认的第三天。
应该也是她从军工厂离开的日期。
原来没有什么巧合。
原来没有什么幸运。
是她一直在找他,所以才……
这一瞬间,吴旭东仿佛沉到了一个蓄满蜜糖的池子里,彻底成了一个水鬼,淹死也不觉得冤。
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做她的水鬼。
他怔怔的看着这份解约合同,呼吸急促,丝丝缕缕,都是甜。
挣扎着起身,他找到了卧室里的座机,打给了楚劲雄:“我走之前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周子琰在找我的,你不肯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她不让说啊。”楚劲雄很冤枉啊,天知道他憋得有多难受。
吴旭东直接问他:“寻人启事,史青霞,对不对?”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楚劲雄松了口气,“喂,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啊,别说是我说的。我可不想惹她,吃不了兜着走吗我。”
怪不得连史青霞也没说,估计周子琰都叮嘱到了。
怕他觉得他欠她的对不对?
可是欠了又怎么样?
他把他这个人还给她!他的一切,都给她!
是,他一贫如洗,可他有信心,他可以的,他能挣大钱。
实在不行,他把汽修店卖了,拿着钱做点买卖,寻找更多的机会。
他可以让她做个快乐的富婆,随便挥霍。
吴旭东挂断电话。
匍匐在床沿上。
视线里,一张写字台隔着单人床跟他静静地对望。
上面摆着一本扣上的笔记本,牛皮封面,带红绸书签。
他鬼使神差的爬起来,走了过去。
伸出手,真想翻开看看。
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偷看别人的东西是不道德的,哪怕对方把钥匙给了他。
思来想去,他还是忍住好奇心,转身离开。
关门的时候,才意识到卧室里全是机动战士高达的海报,中间有一个另类,格外的显眼。
是两个稚童的合照,正对着单人床。
左边的三岁,牙都没长齐,天真又无邪。
右边的五岁,神采飞扬,天生的大姐头风范。
吴旭东屏住呼吸,走过去,伸手轻轻抚摸着墙上的照片。
长一米多,宽一米左右。
特地放了这么大,得花不少钱吧?
还用相框装裱了起来。
真舍得。
下面写了一行字:小东,我会找到你的!
吴旭东忽然笑了。
泪却落了下来。
是的周子琰,你找到我了。
一辈子都是你的。
吴旭东离开了周子琰的公寓,什么也没碰,只带走了之前在周家时,周叔叔给他的相册,以及周子琰的那张便签。
他把门锁好,反复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了,这才走了。
回到筒子楼,不厌其烦地翻看周子琰小时候的照片。
越看越是喜欢。
最后竟然抱着相册睡着了,便签也夹在里面。
那都是爱,沉甸甸的,充盈了他全部的生命。
哪怕她不在身边,他也能知足常乐。
所以,即便跳闸了,电风扇不转,他也睡得香甜。
第二天一早,他出去找工作。
工地负责人见他细胳膊细腿的,不肯要他。
那就去修车店。
因为经验丰富,所以不费吹灰之力。
不管怎么说,先干着吧,起码有收入了,不至于饿死。
至于长期的有发展前景的工作,慢慢找。
实在不行可以自己创业,做大老板。
总之,这个时代不缺机会,只缺发现机会的眼睛。
夜里下班回家,电话响起。
又是三姐这个传话筒。
“东东,昨晚睡哪儿了?”
“出租房。”
“啊?没去周子琰那儿睡啊。”
“我身上脏。”
“你洗澡啊。”
“……”
“东东,你找到工作了吗?周叔叔公司缺人呢。”
“不用,我自己会找,以后别再说这话了。”
“好吧,东东,你怎么不高兴啊,回家看大嫂脸色了?”
“没有。”
“那就好。我跟二姐都让着她呢,没办法,大哥太窝囊了,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嗯。”
“小东,我去写报告了,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
“哦,那你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哦,你长得太好看了。”
“……”
“你别不信啊东东,咱们几个就属你长得最好看,你小心有臭流氓骚扰你。男孩子在外也要注意安全啊。”
“三姐,我忙,挂了。”
“哎,东东啊——”
吴旭东挂断电话,倒在床上,翻出相册,怎么也看不够。
冲了澡,继续看,最后以同样的姿势睡着。
每天如此。
第七天晚上回来,门口等着一个人。
高大魁梧,光看背影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吴旭东一愣:“周叔叔。”
“给你的祛疤膏。”周中擎抱着一个盒子,外面的物流包装还没拆,上面有海关的章。
吴旭东收下了,感谢的话太过苍白,只得邀请周中擎进屋坐坐。
周中擎什么也没问,安静地等他下了两碗鸡蛋面,两人对坐在饭桌前吃了。
吃完便走,不给他任何压力。
吴旭东在走廊处默默目送他出了小区,这才回到屋里,拆开了包装。
日文的,不知道写的什么。
总之,试试吧。
她说了不嫌弃他,可是他嫌弃自己。
他也想做个正常人,不想浑身都是疤,摸着都难受。
也不知道多久才有效果。
总之,第二天他去图书馆借了些日语书,回来自学,自己翻译,按照说明书使用,一天三次。
坚持不懈。
终于,周子琰上岸的日子到了。
吴旭东本打算买件好点的衣服,可是他才工作半个月,还没有发工资。
今天又请了假,还要被倒扣一天的钱,买什么买。
干脆就这样,穿着她之前买的,等在了她的小公寓门口。
连早饭都忘了吃,就这么靠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手臂夹着她的相册,耐心的等着。
一个小时过去,人没来。
两个小时过去,人还是没来。
三个小时……
快中午了。
吴旭东终于有点烦躁了。
他看了看手表,难道部队有事?
思来想去,还是拿起钥匙,开了门。
周子琰有大哥大,回家后应该会带上的吧?
他打了过去。
“小东?人呢?修车店说你请假了,出租房也没见着你啊。”
什么?她居然知道他在修车店打工?
她是神仙吗?
千里眼,顺风耳?
吴旭东傻眼了:“你在哪儿?”
“我等了半天,又联系不上你,就回来了,马上到我小公寓。”
“我在。”
“啊……你不早说。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周子琰恼了,一脚加了油门。
半个小时后,一个戴着黑长直假发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人风风火火从电梯里出来了。
手上还提着一个购物袋。
吴旭东还没开口,就挨了一顿臭骂:“你不要矫情了行不行?来之前不能跟我爸妈说一声吗?怕他们笑话你还是怎么?谁会没事闲的笑话你!笑话你是能发财还是能长命百岁啊!你能不能——唔——”
吴旭东不想说话,不管不顾的抱住这个女人,堵住她聒噪的嘴巴。
一解相思之苦。
混乱间什么时候开了门都不知道。
谁开的,也记不清了。
反正就是开了,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踹了鞋,一个扔了相册,一个扔了购物袋。
周子琰还不忘把门关上。
还没站稳,就被吴旭东摁在了怀里,天旋地转。
周子琰,你完了,被我讹上,一辈子都甩不掉的。
然而他很快停了下来,不敢,怕亵渎了她。
把人裙子都撕坏了,脖子上也留下了牙印,最终还是理智回归。
心跳密集得像战鼓,两人全都倒在地毯上,一个大喘着气,一个在瞪眼。
“对不起。”
“你行不行啊!”
“我可以吗?”
“不知道,你想清楚了,我这条贼船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下去的。”
“周子琰,我才是贼船,应该是你考虑清楚。”
“呦呵,二十几天不见,ῳ*Ɩ长本事啦!”
“周子琰,讲讲道理,是你招惹我的!”
吴旭东握着她的手,指着墙上的剪贴报,理直气壮。
“神经,找你还犯错啦!”周子琰气笑了,爸妈真是的,怎么没给撤掉啊。
理了理乱糟的裙子,算了,不穿了。
起身去卧室换一条。
吴旭东没敢跟过去。
女人再出来的时候,穿着一条粉色的蕾丝套裙。
上身的蕾丝小衬衫很短,只到肚脐那里。
下身的裙子也不长,在膝盖上面。
估计是国外的款式,怪让人把持不住的。
阳光从身后的阳台打进来,让这个女人神圣得宛如一个天使。
粉面含春的天使。
她的心里果然住着一个温柔的女孩子。
吴旭东看得眼睛都直了。
从上到下,很快注意到了她脚踝上的伤,虽然好了,却留了道淡粉色的疤痕。
就像他的额头,拆了纱布,留下了粉色的回忆。
她给的回忆。
甜的,甜到让人窒息的回忆。
风从窗口扑进来,将空了的购物袋吹到他怀里。
吴旭东恍然大悟:“新买的?”
“没有啊,谁要特地为你买衣服穿。还没确定关系呢。”周子琰嘴硬。
亲都亲过了,十有八。九的事。
只是还没到一个月的期限。
然而刚刚路过一家时装店,还是鬼使神差的买了。
哎,承认吧,她看上他的脸蛋儿了。
真好看。
没吃早饭都不觉得饿。
吴旭东也不饿,被她美的!
他站了起来,走过去,环住她的腰:“不想等一个月了,可以吗?”
“理由。”
“周子琰,我爱你,想做你的男人,做你的唯一,可以吗?”
“……”
“怎么,需要跟你打申请吗?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去写,希望周指导批准。”
“跟谁学的啊,油嘴滑舌的!”周子琰笑着推开他,“等等,窗帘没拉。”
他去拉。
然后呢?
周子琰别开视线:“吴旭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也没有藏着掖着。”吴旭东走回她身边,没有停,往卧室走去,“我去写申请,我记得你写字台上有纸笔。”
“你给我回来!”周子琰制止了他。
吴旭东回头问她:“为什么?”
“别碰我的日记本。”周子琰转身,冲过去把本子收起来,锁进了抽屉里。
是她大意了,当时着急去部队述职,匆匆给他买了双拖鞋扔玄关那里就走了,屋里什么都没有收起来。
原以为爸妈会帮她收起来,结果被坑了。
别人家孩子坑爹坑妈,他们家爹妈坑闺女。
坑死了。
难怪今天见了面这么疯,都被他知道了。
回头又要觉得他欠她的,她不喜欢。
锁起日记本,周子琰转身靠在写字台上,冷着脸:“有没有偷看?”
“没有。对你发誓。”吴旭东捡起摔落在地上的相册,举着宣誓。
周子琰被他逗笑了:“神经。”
“可是我想看。可以看吗?”吴旭东好奇,想知道在他缺席的时光里,她都在想些什么。
周子琰拒绝:“不可以。申请驳回。”
“好的领导,你说了算。”吴旭东把相册放下,重新走回她面前,“周子琰,你找不到第二个这么乖的男朋友了。选我,不吃亏。”
“你挺臭美啊!”周子琰惊呆了,他不是挺自卑的吗?
一阵子不见,变自信了?
吴旭东也不知道,是爱吧。
是她先动的手。
满墙的剪贴报,满世界的找。
足够了。
爸爸不够照顾他的感受,没关系。
没有哥哥姐姐的关心,也无所谓。
大嫂跋扈专制,那更加无关紧要。
他有周子琰就足够了。
这辈子的运气,都用来跟她相遇了。
人不能太贪婪。
他再一次环住了周子琰的腰:“亲你需要打申请吗?”
“滚!”周子琰笑得花枝乱颤,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要命了,她招惹了什么人啊。
看那眼神,委屈巴巴的跟个小野猫一样。
渴望一个好心人的收留。
渴望一个温暖的家。
她心软了:“不用,明天我去部队打申请。姐们儿准了!但还是要听听领导的意见!”
“周子琰!”
“嗯?”
“你今天太好看了。”
“……”
“闭上眼睛。”
“干嘛?”
“亲你。”
“不给。”
“耍赖!”
“你没有耍赖?三岁就开始了!”
“那你应该知道,我赖定你了。”
“吴旭东!”
“在呢领导。”
“神经,跟你说正经的!”
吴旭东不逗她了,认真地看着她:“你说。”
“你爸妈那边说一声。”周子琰握住他的肩膀,“吴伯伯是粗心一点,但他这些年很不容易。别的叔叔伯伯都飞黄腾达了,只有他,为了谈伯母,原地踏步。”
“好,听你的。”吴旭东明白,爸妈有爸妈的苦衷,他不是生气,只是融不进去了,难受。
他出来住,大家都自由。
有的关系,远香近臭,那就远着点。
而有的关系,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永远腻歪。
正事说完了,他再一次靠近:“可以亲了吗,领导?”
第22章 蜜糖
周子琰不喜欢领导这个称呼。
她跟他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所以吴旭东只亲到了她的手心。
她拿手背抵着嘴唇,坚持她的原则:“换个称呼。”
“为什么?”这样不好吗?一切听她的。
不好。
周子琰的手心有些粗糙,需要格外轻柔,才敢抚摸他的面庞。
指尖细长,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细细描摹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薄唇。
小东长得真好看啊。
如果不是被王家沟的遭遇扭曲了性格,说不定早就被别的女生拐跑了。
命运有时候真的爱跟人开玩笑,它让你寻寻觅觅,苦苦求索,又让你失而复得,惊喜万分。
而小东,就是她的惊喜,她的复得。
眼睫低垂,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十指纠缠。
这样一个帅气的年轻小伙子,她才不要做他的领导。
那太没劲。
所以她必须说清楚:“小东,你我的地位是平等的。”!!!
吴旭东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
在王家沟,所有人都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每一个人,都对他指指点点,颐指气使。
在中学,所有人都是漠不关心的旁观者,每一个人,都对他鄙夷又怜悯,畏惧又厌恶。
到了大学,那更是一个微缩型的社会群体。
没有人跟他说平等。
反倒是自发的对他竖立起一道道屏障,希望他自觉远离,别来沾边。
而楚劲雄这个例外,不过是因为他救了他。
没什么代表性。
所以,平等是什么?
他不知道,也没见过。
那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乌托邦词汇,带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现在,这个拯救了他的女人,告诉他,他们是平等的。
即便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领着微薄薪水的修车工。
即便他的大学文凭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暂时还发挥不了作用。
即便吴家连他的房间都没有。
即便他囊中羞涩,只有一颗火热的真心。
即便他脾气古怪,敏感又矫情。
即便……
但她还是告诉他,他们是平等的!
他上辈子一定拯救过全宇宙,这辈子才能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她。
她就像是他的恒星,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愿意永远围着她转,一切以她为中心,做她最虔诚的信徒。
他忍不住,实在是忍不住,反手圈住了她的腰身,右手勾住了她的天鹅颈。
呼吸有了自己的意识,滚烫,急促,不受控制,像那即将坠落的流星,奔向他命运的归宿。
他不顾一切的吻了上去。
她的唇永远那么火热,湿润,带着女儿家独有的甜美和芬芳,让他陶醉。
不禁变得贪婪,想要更多,更多……
最后到底还是刹住了车,她还要打申请,他跟她还没有板上钉钉。
再等等,等到一切水到渠成,等到一切名正言顺。
意识归位,他赶紧拢住被他扯开的粉色上衣。
扣子已经不知崩到哪儿去了。
他是罪魁祸首。
没想到,短短几分钟,他毁了她两套衣服。
真是个败家子。
他没说错,他才是贼船。
他羞愧地埋在她颈间,带着懊悔:“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周子琰意乱情迷,一点也没有拦着他。
由着他胡闹,由着他狗啃。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男妖精,有着致命的魅惑力。
看看,不过是亲了亲,他便目色迷离,秋波泛滥,宛如一只妖魅的雪狐,邀她共赴巫山。
她几乎就要陷进去了,然而他只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骗子,害她白白投入一场。
不免气恼:“两次了,你到底想不想!”
“想!但不是今天。”吴旭东摘下她的假发,亲吻她短发上坠落的汗珠,“对不起,琰琰!”
“你喊我什么?”周子琰明显没有预设过这个称呼,忽然有点想笑,“怎么被你喊小了。”
“那就琰琰,我喜欢。”吴旭东轻轻环住她的肩膀,一遍又一遍的喊,“琰琰,琰琰!我的琰琰!”
“你好肉麻!!!”周子琰受不了了,想跑。
却被他的眼神俘虏,伸出去的手非但没有推开他,反倒是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声音闷闷的,从他心口传来:“算了,你高兴就好。”
“琰琰,你真好。”独一无二的好!全世界最好的好!
周子琰哭笑不得,抬起头来反驳:“哪有啊!我发火的时候你就惨了!”
“我不怕!”吴旭东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你发一个我看看!”
“我没发火吗?”周子琰嫌弃。
吴旭东笑了:“刚才出电梯的那几句话也算?”
“不算吗?”
“纸老虎!”
“吴旭东!”
“琰琰!”
“你!”
“好琰琰,不气了。饿了吗?我给你做午饭。”吴旭东看看手表,十一点了。
周子琰还真饿了,松开他的腰,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厨房看看都有什么。
有阵子没回来了,冰箱里没有食材,只有两板老冰棍儿。
吴旭东:……
他把冰箱合上,油盐酱醋倒是全的。
蹲下看看储物柜里有什么。
还有点米面,天气热,所以都密封在塑料箱子里,打开看看,没有生虫。
那么买点蔬菜生鲜就可以了。
起身的时候,膝盖隐约有些痛,还好他背对着她。
扶着灶台站好,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平时都爱吃什么?”
身后的周子琰注意到了他的停顿,低头看了看手表,还早。
楚劲雄果然没有骗她,他的腿有问题。
不过她给他预约的中医馆要到下午四点才有号。
眼下,她不打算告诉他。
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起太早了,快到午休时间了。
但他难得过来,她还是撑起眼皮:“无所谓啊,我这里一般不开火的,东西都是我爸妈准备的,怕我偶尔回来连口粥都喝不上。其实我不爱做饭,我都是出去吃。”
“我做,你告诉我你爱吃什么就行。”吴旭东物归原处,因为背对着她,没有察觉她刻意隐藏的困倦。
一门心思要给她露一手,他要带她出去。
周子琰只能再换一套衣服,一条丁香色的连衣裙,格外的温柔动人。
吴旭东看得眼中一热,默默握紧了她的右手。
关门的时候,再次回望一整圈客厅的软木板,以及那些随风跳动的剪贴报,他提了个不情之请。
“能把这些留下吗?”
“留着干嘛?你都回来了。”
“就是想留。”吴旭东不想解释,回头又要说他肉麻。
可是,他真的想留下这些。
这是她的爱,千金不换。
周子琰不想追问,他脾气有点怪,而她只想让他高兴,索性顺着他:“行,留着。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吴旭东锁门,认真谨慎。
低头的时候,能看到他那漂亮的发尾,有一点点细微的卷,估计是睡觉的时候压着了,真可爱。
像是一个个小猫爪子,在她心尖上挠。
没忍住,俯身想亲他一口。
正好他起身,两人哎呦一声,碰了额头。
四目相对,忽然默契的笑了。
“你笑什么?”她问。
他也问:“那你笑什么?”
“高兴,想笑,不可以吗?”周子琰得意地挑眉。
吴旭东真是个幼稚鬼,干脆学舌:“高兴,想笑,不可以吗?”
连挑眉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周子琰恼了!
“好哇,吴旭东!你学我!”
“好哇,周子琰!我就学!”
“哈哈哈哈!幼稚鬼!”周子琰笑得开心,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小东,以后要多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吴旭东脸红了,声音跌落谷底,带着一丝羞涩:“好。你刚刚要我答应你什么?”
“把出租房退了,住我这里来。”周子琰不跟他开玩笑,“那栋楼!上个月漏电电死过人的!别让我担心!”
“遵命,领导!”吴旭东又贫了。
反手环住她的腰,买菜去。
周子琰懒得纠正他了,她知道他听进去了,这会儿不过是逗她的。
*
楼下斜对面有个蔬菜超市。
周子琰跟吴旭东十指相扣,姿态亲昵,漫不经心的挑挑拣拣。
时不时额头贴额头的低声商量着什么,视线交汇,总是默契的一笑。
漾起阵阵秋波,化作甜蜜的浪。
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该有的样子。
购物车里很快满满当当。
吴旭东忽然好奇:“这次回来几天?”
“明天就得走!”周子琰非常遗憾,“早就告诉过你了,我很忙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爱情的小船刚刚准备启航,汽笛还没有呜呜呜的鸣响。
等到汽笛响了,正式出航了,那就来不及了。
吴旭东停下,认真的看着她:“我说最后一次,周子琰,为你我什么都愿意,哪怕让我去——”
死字没能说出口。
被女儿家温热的掌心堵回去了。
“小东,咱俩都差点死过一回,以后不许说这个字了。”周子琰也很认真,她不喜欢这些不好的字眼。
尤其是用在他身上。
吴旭东握紧了她的手,靠近些,一个亲吻落在她额头上。
难得的,没有打申请。
声音轻柔的从头顶落下来,周子琰笑了。
他说好。
她相信他。
一诺千金。
不禁抬头,勾住他的脖子还他一个额头吻:“走,去那边看看。”
刚转过货架一角,便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身边跟着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软嗒嗒的婴儿。
诸葛光显然偷听很久了,看到对方忽然转过来,他赶紧装装样子,拿起一瓶油辣椒,问道:“美妮,中午吃点麻婆豆腐吗?”
女人怨恨的看着他:“我喂奶呢,怎么吃!你想害咱们儿子你就直说!”
诸葛光赶紧把油辣椒放下:“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需要问吗?”余美妮知道自己比不过周子琰,可是他既然选了她,为什么就不能对她用心一点!
孩子都有了!
她气得直接拦住了周子琰,指着她挽着的男人,对诸葛光发火:“看清楚了,你的心上人已经有男朋友了!死了这条心吧你!”
说完,她抱着孩子,愤恨的离开。
留下诸葛光,尴尬地赔礼道歉:“对不起,我女朋友产后抑郁。”
“女朋友?没有结婚?”吴旭东不认识他,但是显然,这人是个情敌。
他自然要挑一挑对方的道德污点。
诸葛光更尴尬了,视线落在两人交缠的十指上,心痛得屏住了呼吸。
他拒绝回答,请走开吧。
吴旭东却不想让他如愿,侧身表态:“琰琰,你放心,我不学他!”
我可是好人!
纯的!
吴旭东用力握住周子琰的手,挺胸抬头,就这么走了。
气得诸葛光挖苦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一般人是配不上她的,小心你的情敌比蚂蚁还多!”
吴旭东背对着这个男人,发出一声嗤笑:“琰琰你听,没文化真可怕,居然用蚂蚁来形容人。我就不一样了,我会说,追求你的人犹如过江之鲫,蔚为壮观。”
周子琰头疼。
她是在公园吗?面前是两只花孔雀在互啄吗?
诸葛光她管不着,她只想护着吴旭东。
她干脆把话说个清楚:“小东,斗嘴逞能不是真本事,言而有信才是真君子。别学有些人,说一套做一套,两幅面孔。只要你言行一致,我永远没有过江之鲫,只有你这条翘嘴!”
“哈哈哈!原来琰琰你喜欢翘嘴!走,买两条!”吴旭东高兴得很。
他女朋友真好!
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形容他!
她真好,一眼万年的好!
她的工作那样忙碌,他得多多珍惜在一起的时间才对。
用来与傻瓜论短长,太浪费。
赶紧拉着她的手,买翘嘴去了。
两人走后,诸葛光气得捏爆了一袋方便面,最后扔进购物车里,自己买单。
结了帐追到外面,诸葛光赫然发现,周子琰居然领着这个男人,进了她的小区楼!
他可没有听说周子琰结婚了!
那就是婚前同居了?
那这个男人有什么资格说他!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他忽然气顺了。
可是一想到周子琰跟自己订婚多年都不肯正眼看他,现在却对一个男人溺爱非常,他心里的酸劲儿便一发不可收拾,眨眼间汇聚成了浩荡山洪,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亲眼看到他们进了九零九,转身回去,给周中擎打了个电话。
“周叔,有个登徒子,骗得子琰团团转,都把人带回公寓去了,你可得提醒她,最近骗财骗色的臭流氓太多了!”诸葛光恶人先告状。
周中擎哪能上他的当,笑道:“小光啊,多谢你关心子琰!我跟你安阿姨已经把过关了,也都同意了。是个品行端正的好苗子,放心吧!”
“周叔,这也太突然了,谁啊?”诸葛光酸死了,指甲都快把电话线给抠破了。
周中擎笑着说道:“还能是谁,我家子琰最惦记的小东啊!小光啊,到时候记得来喝喜酒啊!”
“周叔,他们同居你也不反对吗?”诸葛光震惊!
怎么会这样!
居然是吴旭东回来了!
表哥没跟他说啊!
周中擎笑道:“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有分寸的,只要不弄出未婚生子的笑话来,别的都无所谓。”
诸葛光沉默了。
周叔叔平时不是这么刻薄的人,今天故意寒碜他,是为了给吴旭东撑腰吗?
细胳膊细腿的,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他好气!
又不敢跟周中擎发火,只得讪讪的笑笑,挂断了电话。
想想还是不甘心,又给他表哥打了一个。
表哥倒是实在,回道:“周子琰不让跟你说。”
“为什么?”
“不知道啊,可能是怕你吃醋?”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她刚才故意在我面前秀恩爱!”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想不声不响抢在你前头结婚,找一点面子回来吧。毕竟你连私生子都搞出来了。”
“表哥,说话别这么难听。”
“你自己做得,别人说不得?怪霸道的呢。算了,不跟你计较,看在周子琰的面子上。”
“怪了,你到底是我表哥还是她表哥?”
“我是你表哥你也没带我发财啊!人家呢?走之前特地给我介绍了一个大活!不跟你说了,我忙,赚钱去咯!”
诸葛光气得摔了电话!
周子琰!
好狠的心!
故意冷着他,故意无视他,他也会伤心,也会寂寞,不过是借酒消愁,这才犯了错。
凭什么一个两个都来指责他,凭什么?
他不甘心,明明是他先的!
拿起话筒,打给了周子琰的小公寓。
居然是吴旭东接听的。
“喂,哪位?”
“周子琰未婚夫!”
“哦,私生子那个,你没戏了,趁早滚蛋!”吴旭东直接挂了电话。
这人忒不要脸了,孩子都有了还未婚夫呢,未婚他大爷的!
挂了电话,他去做饭。
经过卫生间,看到关上的推拉门,才意识到周子琰进去挺久了。
赶紧问了一声:“琰琰,你便秘?”
周子琰来例假了,要换裤子,卫生巾也在卧室,可是吴旭东在这里,她不好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喊道:“小东,我床头柜里有一包卫生巾,帮我拿过来。还有……到衣柜抽屉里拿一条内裤给我。”
……吴旭东臊得不行,拍了拍火辣辣的脸颊,打开床头柜,果然看到一包没拆封的卫生巾。
赶紧拿起来看了看生产日期,保质期。
虽然他不懂这个,但是不管什么产品,注意保质期总没错的。
果然,不能用了。
他喊道:“过保质期了!我下去给你买。”
“你能行吗?”周子琰担心他难为情。
吴旭东承认,是有点。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能行,你会不会肚子疼?要不要带点姜糖?”
这些都是楚劲雄告诉他的,那小子高中的时候追过一个女生,结果女生复读去了,断了联系。
呜呼哀哉。
周子琰不知道他怎么懂这些的,不过她没问,只回道:“不用,宫寒的才喝那个,我不疼。”
“真的?”吴旭东怕她瞒着他,不想让他担心,思来想去,还是买了。
结帐的时候,老板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啧,这年头的年轻人啊,越来越不害臊了。
吴旭东走后,他还指指点点:“肯定又是未婚同居的,如今的大学生,道德败坏!”
他女人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屁股擦干净了吗?”
男人立马闭嘴,沉默是金。
*
卫生间门打开一条缝隙,吴旭东别过头去,伸手把卫生巾和内裤递了进去。
女孩子家的贴身物品,他不敢亵渎,一直没有正眼相看。
这会儿终于如释重负。
周子琰难得脸红,只得闲聊几句缓解尴尬:“杂货店的老板有没有挖苦你?”
“他经常这样?”
“嗯,附近有大学生,每次有小情侣去买这个,他都要指指点点,实际上呢,他自己才不是好东西,以后别去他家。”周子琰拆开包装,“小东,你去把菜处理一下吧,我等会再来。”
这是支开他呢,他也没想看。
都快是他老婆了,他才不会这么猴急猴急的。
把门关上,他去厨房做饭。
先炖生姜红糖水,随后打开电饭锅,把米饭蒸上,接下来才处理翘嘴和肉。
最后是蔬菜。
切过鱼肉的刀,还不忘用开水烫一烫,非常注意卫生。
一回头,才发现周子琰靠在厨房门边,正含笑看着他呢。
不禁笑了:“你总看我,很好看吗?”
“好看。小东,我困了,我睡会儿。”周子琰不能再逞强了,明天还要出差。
吴旭东赶紧擦了擦手,去卧室帮她把窗帘拉上:“你要睡多久?自然醒,还是饭好了喊你?”
“饭好了喊吧,我想跟你一起好好吃顿饭,就咱们两个。”周子琰虽然肚子不痛,但是精神多少会有点萎靡,说完便睡下了。
吴旭东端着生姜红糖水进来的时候,人已经睡着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喊她。
大不了等会重新炖。
他把红糖水留在床头柜上,出去了。
周子琰却睁开了双眼,盯着柜子上的红糖水,默默叹了口气。
小东是讨好型人格吗?
不像。
他那么叛逆,那么桀骜不驯,只有她有这个待遇。
越是这样,越是心疼。
干脆坐起来,喝了吧,到底是他的一片心意。
喝完,她便睡下了。
又怕他再做一碗,白白辛苦,想想还是把空碗送去了厨房。
吴旭东有些意外:“你不是睡了?”
“不想让你担心啊小东。你太好了,让我亲亲。”周子琰从身后抱住他,他只能扭过头来让她亲。
别扭的姿势,两个人却傻乐成什么似的。
“快去睡,内裤我洗。”吴旭东不怕血污,不过是正在做饭,不好半路跑去洗那个。
周子琰老脸一红:“我扔盆里塞角落里了,你怎么发现的?”
“我听见的。”吴旭东眼神一暗,他为了躲避挨打,练就了一身奇怪的本领。
听声辩位,听声辩物,手拿把掐。
但他不想说。
不愉快的回忆,统统扫进垃圾堆!
不过,周子琰能感觉得到。
从他紧绷的身体,和他忽然降了几个音阶的声调。
以及……
略微颤抖的手。
她猜得到。
猜得到的。
心疼了,抱着他,不肯撒手:“小东,你有我。”
“嗯,快去睡。你都变成树懒挂我身上了,我还怎么做饭?”吴旭东笑了。
以后要是吵架了,他就装可怜,肯定立竿见影。
他好卑鄙。
可是他很开心。
她在乎他!
周子琰能不在乎他吗?
困得要命都强撑着陪他去买菜。
她起身,哈欠连天的:“小东,别太累,随便做两道菜就行了。吃什么不重要。”
有你最重要。
吴旭东明白,但他今天高兴,想露一手。
两个小时后,周子琰醒了。
被香醒的!
周子琰跳下床,看着一桌子的菜肴,目瞪口呆。
赶紧找了几个一次性食盒,每一样都盛起来一半:“小东你太厉害了!一定要带给我爸妈尝尝!看看他们的女婿有多棒!”
周子琰美滋滋的,忙得不亦乐乎。
吴旭东忽然愣住了:“你说我是什么?”
“我爸妈的女婿啊!”周子琰夹了一筷子给他,“呦,这就害臊啦!真可爱!”
“琰琰!”吴旭东脸红了,心里热辣辣的,泛起甜蜜的浪,勾住嘴唇,不断上扬。
真的这么容易就得到肯定吗?
简直不敢想。
分装完饭菜,两人坐下,面对面吃饭。
周子琰简直像被吴家三姐附体了一样,前所未有的话多。
这个真好吃!
那个也是大厨水准!
哎呀,刚吃的可以上国宴啦!
把个吴旭东夸得,不用吃饭都能高兴饱了。
饭后,他去收拾碗筷,周子琰帮忙,他却不让:“你好好休息,楚劲雄说女生来这个都会不舒服的,别逞强。”
“好吧,那我去看看我的花。”周子琰去了阳台。
她养的花花草草,葳蕤芬芳,长势喜人。
花盆旁边的地上有一点水渍,抬头一看,是她那条藏起来的内裤……
他还真的给她洗啊!
太难为情了吧!
周子琰定在那里,脑子里自动勾勒出一个画面——年轻的男大学生,一脸认真的在水池边搓洗,血腥也无妨。
她猛地回头,看向走过来的吴旭东。
他刚洗完碗筷,有些意外:“这么多花,你怎么养得活的?”
不是经常不着家吗?
周子琰没有回答,起身抱住了他,狠狠亲他!
亲晕了她负责!
吴旭东险些毁了她的第三件衣服。
还好她来例假了,做不了什么。
要不然,这次真的要犯错了。
汹涌的海浪退去,周子琰松开他,理了理凌乱的衣服。
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小小毛竹水管:“我会把水龙头开一小点点,让它滴水,控制好滴速就行,你看,没有枯死的吧?”
吴旭东上次过来,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客厅,就连她卧室的合照都是后来发现的,所以他压根没来阳台看看。
现在一看,不得不服。
剧烈的喘息归于平静,他帮她扣上扣子。
“琰琰,你好聪明!”将来生个女儿一定像她!儿子也行,但是不要像他,太苦。
周子琰哪里知道他都发散到儿孙满堂了,笑着摘了一朵月季给他:“你就当它是玫瑰吧,反正挺像的。”
吴旭东收下了。
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
女朋友送的花!
未来老婆送的花!
太激动了,心情似野马,狂奔不息。
赶紧蹲下,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周子琰却伸手:“我的呢?”
对啊,她的呢?
吴旭东惭愧,赶紧摘了一朵,亲手送给她。
周子琰起身,牵着他去书房:“会做干花吗,我教你。”
“不会。”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周子琰打开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干花册子。
打开后忽然想起什么,又给合上了。
吴旭东匆匆一瞥,只看到了小东两个字,赶紧去抢。
“给我看看,你写我什么了?”
周子琰不给,他干脆堵在门口:“这又不是日记,给我看。”
周子琰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溺爱成习惯,不忍心让他百爪挠心。
随便翻开几页,吴旭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每一页都有类似的句子——
小东,你那里有这样的花吗?如果没有,姐姐养给你看!
小东,你那里有这样的花吗?如果有,姐姐多种一点,可以教你做成花粉,放在衣柜里,可香了。
小东,你那里有这样的花吗?如果没有,姐姐留一把种子给你,等你回来,亲手教你种下,一起看它们开花。
小东,你那里……
吴旭东深呼吸,轻轻地把干花册子合上。
轻轻地放在书桌上,像个虔诚的朝圣者。
认真描摹这个动人女子的五官,被爱俘虏的男人,眼中掀起炽热的浪。
他走到周子琰面前,单膝跪地,郑重非常:“周子琰女士,我正式向你ῳ*Ɩ求婚,我可以成为你的丈夫吗?可惜我什么也没有准备,过几天补上,行吗?”
周子琰蹲下,扶他起来:“你腿疼,别这样。”
吴旭东惊讶:“你怎么知道?”
“早上找不到你,我给小楚打了个电话。问问你平时有可能去哪儿,他让我去医院看看。”周子琰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
吴旭东忽然语塞,什么也说不出来。
“干花册送你了。至于送我什么,你随意,我不挑。”周子琰扫了眼他的腿,看了看手表。
三点了,不好再耽误了,赶紧收拾一下,准备下楼。
吴旭东一头雾水,看她忙进忙出,直到坐上了她的车,才知道她要带他去看腿。
“风湿治不好的,别浪费钱了。”他想拒绝。
周子琰不肯:“闭嘴,听我的!”
得,柔情小琰琰宣告消失。
现在掌控身体的是大姐头周子琰!
霸道,蛮横,唯我独尊。
可是他喜欢。
去就去吧。
*
从中医诊所出来,周子琰的情绪非常糟糕。
吴旭东不肯让她进去陪诊,气死她了!
只得给她爸爸打了个电话,让他问问坐诊的何叔叔,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谁家年轻小伙子得风湿啊,太不正常了!
不过老爸还没有回电话,她只能等着。
车都开了,还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吴旭东说。
直到站在爸妈门前,她才深吸一口气,笑着挽住吴旭东,摁铃。
“呦,子琰和小东回来了!老安啊,快快快,孩子带了饭菜!”周中擎赶紧递拖鞋。
两人进了客厅,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闹了矛盾又要装作无事发生,很考验演技,视线对上,又各自移开。
再怎么装,也透着股别扭。
老两口还能看不出来吗?只是不想掺和小两口的事,免得他们不自在。
于是老安去厨房把他们带的饭菜热了热:“小东这孩子,来就来吧,还带什么饭菜,难得跟子琰在一起见一面,以后直接回家里吃吧,啊。”
“安阿姨,琰琰特别喜欢,所以要带给你们尝尝。”吴旭东去厨房帮忙。
周子琰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叹气。
周中擎悄悄的使了个眼色:“子琰啊,快帮爸爸看看,这花怎么蔫儿了。”
周子琰会意,父女俩去了阳台。
周中擎这才小声道:“你何叔叔跟我说了,小东再三恳求,不想让你知道。我就打给了王腾虎,说是王大柱有年赌钱赌输了,没钱吃饭,想卖掉一个女儿。约好了第二天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结果小东半夜爬起来,偷偷剪断了捆绑的绳索,让那个姐姐去山里躲了几天。后来王大柱把人抓了回来,罚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不然就打死他那个姐姐。”
“是五毛?”周子琰只想到这个可能了。
因为只有五毛长得好看,而且五毛也一直在维护小东。
周中擎点头:“是她!她就是为这恨透了王大柱,你们走后过了三天,她就一把火烧了房子,几个姐姐不得不嫁了人。”
“她自己呢?”
“失踪了,估计是去大城市闯荡了。”
周子琰沉默了。
怪不得小东不想让她知道,估计是怕她心疼,也怕她生气。
毕竟这是为了别人,还是买家的孩子。
她不怪他,善良是优秀的品质,错的是王大柱那个畜牲,不是小东。
她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吃完饭回去,路上绝口不提这件事。
只是闲聊:“爸妈也说你做的饭好吃,我没有夸大其词吧!”
“没有。”
“小东,以后我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饭吗?”
“能。”
“那咱们现在就去跟你爸妈说一声吧,我明天还得出差,又要半个多月才回来。”
“那就回来再说。”
“今天说吧,让他们稍微准备准备。”
“不用,我跟你去大院住。你放心,房子我以后给你买,但我不想去吴家结婚。”
“行,那我让大院那边准备一下。”
“你可以带家属随军的吧?”
“可以。不过我单身,家属院需要申请一下。”
“委屈你了,以后补给你。”
“不委屈。小东——”
“嗯?”
“楚劲雄说王五毛失踪了,她一把火烧了王家,几个姐姐都嫁人了。”
“我不关心。”
“真的?”
“我只关心你。”
“小东,我出差的时候,你注意点,别跟诸葛光起冲突。”
“放心。”揍不死他!
可是转念一想,真动手了肯定会摊上官司,这不是害了他的心上人吗?
只能智斗了。
想想还挺期待的。
想看诸葛光吃瘪的样子。
周子琰半路停在了一家男装店,给吴旭东买了两身睡衣。
结帐的时候,吴旭东非要自己付钱。
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但是他那脆弱的自尊,在外人面前总是会发作。
周子琰没争。
回到九零九,周子琰随便冲了个澡,准备睡觉。
却发现他正在奋笔疾书。
干什么?记账!
他花了周子琰多少,全部记下来。
周子琰催他去洗澡:“次卧一直空着,床和被褥、电风扇都有,快点洗澡把药膏贴上,赶紧睡。”
“次卧给我留的?”吴旭东终于抬头。
“嗯。”周子琰澄清,“那时候还不知道会跟你在一起,只是想着,万一你找我玩,太晚了回不去,总归有个睡觉的地方。”
“我要搂着你睡。”吴旭东感动坏了,吴家没有他的房间,可是这里有!
原来他是有家的!
而这个家,名为周子琰。
他放下笔来,起身环住她的肩膀:“我想通了,我跟你坦白。”
“啊?”周子琰莫名,这是跳到哪个话题上了?
吴旭东摸了摸自己的腿:“王大柱要卖王五毛,我拦了,这就是代价。不想告诉你,是怕你误会,我跟王五毛没什么,只是朴素的正义感,自己被人卖过,不想看别人被卖——”
“别说了,以后我什么也不问了,今天生气,是因为你在外人面前把我挡在门外,没有面子。”周子琰心疼了,蹭了蹭他的手背,“以后你自己去,愿意跟我说的我就听,不愿意的就算。”
“不,是我不好,明知道你关心我,想知道病因,却自作聪明——”
“别说了,小东,别说了。”周子琰转身抱住他,“你想搂我睡就搂,我把钥匙留下的时候就拿你当自家人了。以后别分得那么清,难不成以后你赚钱给我买了东西我也要记账吗?”
“琰琰!”吴旭东懊悔不已,今天到底是让她伤心了。
只能抱紧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冲了澡,贴了药膏,熄了灯。
吴旭东生平第一次跟女人同床共枕,睡的还是单人床,真挤。
可是这样的拥挤,却让他格外安心。
他抱着周子琰,感受着她温热的暖,很快睡去。
夜里不老实,乱摸一气,周子琰也没有怪他。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周子琰已经走了。
留了纸条给他:“小东,半个月后见。记得把出租房退了,押金不退也没关系,咱家不差那点钱,安全要紧。还有,我不想让你做修车工,对你的腿不好,你换个工作吧。——你的琰琰”
哦,我的琰琰!
我的!
琰琰!
吴旭东反复默念,寥寥数语,足以充饥。
当天就把房子退了,也把工作辞了,还好老板爽快,工资一分没少。
站在大街上,吴旭东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踌躇满志。
迷路的人彻底找到了回家的路,心情自然大不相同。
他给赵建华打了个电话,拜托老赵帮忙找个买家。
赵建华震惊极了:“好小子,那家修车店是你自己的?”
“嗯。”吴旭东解释道,“三年前救了个被拐的女孩儿,她姥爷送我的。”
“你小子,瞒得挺严实啊!”赵建华赶紧去帮他办事。
吴旭东也没有耽误,当天就踏上了火车。
两天后,他把修车店卖了。
连铺面带里面的器材,税后所得十七万。
离开的时候,赵建华带着一对夫妻来见他。
是最近解救的那个男孩的爸妈。
非常热情,要送他一辆车子。
虽然只是桑塔纳的基础款,起码是辆车。
吴旭东犹豫再三,收下了。
结婚总得给周子琰一点排场,不然他心里过意不去。
再说,这也是他应得的。
他直接开车回去,一路上看看祖国大好风光。
回来后休息了一天,找人挑了个黄道吉日。
随后去金店挑了款钻戒。
付钱的时候,正好碰到带着余美妮过来买婚戒的诸葛光。
冤家聚头,但他不想给周子琰添麻烦,只当没看见。
擦肩而过的时候,身边传来一声嘲讽:“穷山沟里来的,也好意思攀高枝啊!配吗?”
吴旭东没理,晃了晃手里的红丝绒盒子,扬长而去。
他的挑衅很成功,气得诸葛光张口就是一句:“小姐,他买的什么戒指?来个一样的。”
等柜台小姐取出戒指,诸葛光一看价钱,立马装作无事发生,看普通的金戒指去了。
最后买的是枚没有款式可言的普通圆环戒指。
余美妮气得眼泪汪汪。
诸葛光脸上无光,懒得哄,只催促道:“别闹了,赶紧回去准备,抢在他们前头结婚才有面子。”
*
周子琰这次是跟同事一起坐火车出差的。
下了火车,发现出站口异常沸腾。
但见一个帅气非常的年轻男人,西装笔挺地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在等人,手里还拿着红丝绒盒子,一副要求婚的架势。
周子琰微笑走过去,还没有开口,年轻的男人便单膝跪下了:“琰琰,跟我结婚好吗?”
周围响起喧闹的起哄声,周子琰赶紧扶他起来。
他却不肯,还打开了钻戒盒子:“你先答应我!”
“好!结婚!”周子琰伸出手来,让他给她戴上钻戒。
高兴的泪水汹涌而出,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天地万物,都变得寂静,只有彼此的心跳在轰鸣。
回去的路上,周子琰坐在簇新的桑塔纳里,盯着手上的戒指,好奇:“你哪来的钱?”
“我把修车店卖了。”
“那是你自己的?”
“嗯,别生气,我不知道能不能在这边待下去,所以没说。”
周子琰不气,他没有安全感,给自己留个退路是应该的。
只是心疼:“卖得这么急,别人压价了吧?”
“没有,老赵帮忙谈的,市场价,十七万,买完戒指还剩十六万多,等会回去都给你。”
“不用,你自己拿着,我不差钱。”
“那我做点生意。”
“好。”
“诸葛光明天结婚,一起去喝喜酒吗?”
“去,为什么不去!”
第23章 结婚(二更)
周子琰的小公寓不很是大。
两室两厅一厨一卫,带一个非常宽敞的阳台。
一共一百平出头。
房间里一直没有多少东西,毕竟她不常住。
只是这次回来,她发现里面变了。
有了家的气息。
门口多了块地毯,上面写着出入平安。
很俗,但是很实在。
毕竟经常出去奔波的人是她,所以,这份祝福她收下了。
吴旭东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厨房的冰箱里买了不少蔬菜生鲜。
这个心思细腻的男人,还买了一套特别可爱的瓷碗,上面印着花好月圆。
“本来想买张双人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所以还没有定。明天一起去看看。”吴旭东早就把饭菜做好了,直接热热就能吃。
周子琰大快朵颐,不禁称赞:“你要是开个饭店肯定生意火爆。”
“我不,我只做给你一个人吃。”吴旭东有自己的小骄傲,这么好的厨艺,还是藏着掖着,只给女朋友一个人享受好了。
当然,偶尔也可以让周叔叔跟安阿姨沾沾光。
周子琰不强求,吃完擦擦嘴:“小东,我得走了,要述职的,明天早点回来。”
“这次可以休息几天?”吴旭东不难过,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就是一艘随时可能出航的战船,而他,是她永远的深水港。
安静地守候,不离不弃。
周子琰笑着凑近些,告诉他一个好消息:“结婚的事领导批准啦!所以呢,今天我还要去商量一下,看看婚假是跟这次的假期一起休,还是单独休。”
“真的?”吴旭东高兴得很,没想到还挺顺利的。
他把看好的日子交给了周子琰:“算命先生说八月十九号不错,农历七月初八。”
“看来可以连着休啦!”周子琰笑了,“你猜猜为什么?”
“不知道。”吴旭东从来不会不懂装懂,不懂也不丢人,干脆等她解释。
周子琰笑道:“在部队啊,男军人25岁以上,女军人23岁以上初婚的,算晚婚。婚假三天,加晚婚假七天,一共十天。这次回来可以休三天,我可以把晚婚假的七天调到前面,这不就一起休了。”
那就是说,可以连续在一起待十三天?
这简直不敢想象!
吴旭东就像是久贫乍富的暴发户,开心坏了。
起身抱着周子琰:“太好了,可以天天气你了。”
“好啊小东,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还想天天气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周子琰笑着要打他,他也不躲,脸皮老厚,自己凑过来给她打。
她哪里舍得。
手心贴上去,轻轻抚摸着他俊美的面庞,干脆亲了一口:“小东,你会跟我开玩笑了,真好。”
“那是因为有你。”所以给点阳光就灿烂,吴旭东用力回吻,“今天还有时间吗?”
“没有,战友等我呢,明天回来,你爱怎么着都行。”周子琰知道他压抑很久了。
年轻男女,又是这样的关系,她不介意的。
但是他介意,他只是问问,还不至于那么急不可耐。
只是想跟她腻歪腻歪,浅尝辄止。
既然没时间,那算了。
松开怀中的女人,吴旭东赶紧去厨房拿了一盒点心出来:“桂花酥,你尝尝。”
“你做的?”周子琰收下了,打开盒子闻了闻,好香。
干脆拿起一枚,一人一半。
吴旭东点头,见她掰成了两半,干脆张嘴叼住了。
趁机亲了口她的指尖,叫周子琰闷哼一声,止不住的笑:“你好坏啊小东!”
“坏了你还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
“我走啦小东,明天见,一个人在家锁好门窗哦。”
“知道啦,周指导,快去吧。”吴旭东送她去码头。
这是一座海滨城市。
周子琰服役的地方,在一水之隔的海岛上。
她的战友已经等着了。
见到周子琰,行了个军礼。
周子琰回礼,一身军装,英姿飒爽。
两人上了船,周子琰转身,看向了岸边的吴旭东。
挥手作别的时候,战友问她:“周指导,那是谁?”
“你可以喊他姐夫。”周子琰笑笑,直到看不见吴旭东了,这才进了船舱。
*
海岛面积很大,军备充足。
驻扎了一整个团部,戍卫国门。
其中有一支专门的女兵队伍,都是搞技术的。
女人的体格不如男人,但是女人有女人的长处。
那就是身材相对纤瘦小巧,身手灵活,且心细如发。
现代化的海军侦查营,离不开这群女兵的贡献。
比如上上次有个管道堵塞了,男兵那体格根本钻不进去,最后是女兵进去的,成功解决了隐患。
再比如上次下水调试声呐,所有参数都是对的,可就是测不准。
问题在哪儿呢?
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女兵,提醒大家,目前到了某类鱼群的繁殖期了,大量的鱼群,规模壮观的出现在这片水域,干扰了声呐的正常工作。
潜艇走远点,果然好了。
再比如……
总之,为了安顿这群女兵,岛上有专门的女兵营房。
至于家属院,那倒是没有特地跟男性的区分开。
毕竟,一个军官,需要一定的职级才能带家属随军。
一般情况下,需要副营职才行。
海军则调整为正连职。
女兵本就不多,正连职及以上的更是没几个,所以没必要特地分开。
而且,都带家属了,大院分不分的真没必要。
营房就不一样了,那都是单身的士兵住的,就连周子琰,只要没结婚,也是住营房的。
周子琰去团部述职,回来的时候,手里带着批准结婚的文件以及军人婚姻登记证明材料。
营房的女兵们见了,纷纷围上来。
“周指导,你要结婚啦!”
“嗯。”
“对象是谁啊,怎么这么突然,都没有听说过呢。”
“过几天你们会见到他的,到时候再介绍。”
“哇,这么神秘啊,看来不是咱们岛上的咯。”
“嗯。”
“我之前听说何政委想把他小儿子介绍给你呢,是他吗?”
“不是部队的,好了,不早了,快睡觉。”
“有晚婚假吗?”
“有。接下来的十三天,我不在岛上,你们的训练由杨副指导负责。好了,熄灯,睡觉。”
*
吴旭东一晚上都睡不着。
以往周子琰不在家,他都能抱着相册,酣然入梦。
可是今天,他却忽然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成眠。
是激动吗?
是雀跃吗?
都有吧。
结婚申请通过了,还能在一起腻歪十三天。
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得赶紧把烟戒了,免得害了琰琰,到时候万一怀孕了,孩子又不敢要,岂不是很伤身体?
思来想去,赶紧给楚劲雄打了个电话:“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自己老婆怀孕吗?”
“不是吧,老婆?你哪来的老婆?”楚劲雄惊呆了,这么快的吗?
这才回去一个多月,老婆都有了!
吴旭东不瞒他:“我跟周子琰要结婚了,可是我还没有戒烟。”
“那你戴套啊!”楚劲雄几乎要呐喊了,好羡慕啊。
果然被他说中了,以后再见吴旭东要喊姐夫了。
吴旭东没听说过这个玩意儿,问道:“那是什么?”
……楚劲雄服了,问道:“你们哪天结婚?我知道一个国外的牌子,我家里有,给你送点去。国内的质感不好,太厚,我哥说不舒服。”
吴旭东服了:“你跟你哥什么都说的吗?”
“对啊,他有时候顾不上买,都是我帮忙买的。哎呀,这有什么的,都是自家兄弟,都是成年人。男男女女不就那回事儿!”
吴旭东沉默了。
他其实不懂是哪回事儿,只是本能的知道,可能需要一些肌肤之亲的交流。
但也仅限于此。
楚劲雄猜到了:“这样,你等我明天过来找你吧,给你带两本书,不谢。”
“你不上班了?”
“上个屁班,一肚子窝囊气。我跟你说,这些人都是老油条,看我们是学生好欺负,故意使绊子呢,我都气死了。”楚劲雄大学四年都跟着吴旭东跑,这下忽然分开了,需要独立行走了,怪不适应的。思来想去,干脆厚着脸皮道,“要不你也给我介绍个女兵结婚好了,我还跟你混!”
吴旭东沉思片刻:“也好,我准备做点生意,需要一个跑腿的,你想清楚,愿意来就来,混不好了也别怨我,自己的前途自己拿主意。”
“那还用想什么啊,我肯定跟你混啊!”楚劲雄高兴坏了,忽然有些好奇,“哎,你做生意的话,哪来的本钱啊?家里给的?你爸妈对你不错啊。”
“没有。”吴旭东眼神一暗,他妈妈生活不能自理,爸爸走不开,他不怪他们。
可是大哥居然真的没有出来找过他,太寒心了。
所以,吴家他不想再提了。
他直接跟楚劲雄兜了底:“我没拿吴家一分钱。”
“那是周姐给你的?”
“我是吃软饭的人吗?”
“你自己的?”
“我把修车店卖了。”
“卧槽!那店是你的?”
“团团姥爷给我的。”
“……东哥,你可真是我哥啊!三年了,我居然都蒙在鼓里,还担心你穷呢!”
“难道我不穷?别人给的,又不是自己挣的。”
“那你现在怎么不觉得是别人给的了?”
“不想让人笑话周子琰。”
“懂了,你可真是个感天动地的好姐夫。行,我服了!”
“别贫,要来赶紧的,我十九号结婚。”
“知道了姐夫,姐夫在上,小的听命办事,绝对不辱使命。”
“滚!”
“哈哈哈!”
被楚劲雄一打岔,吴旭东那颗躁动的心,离奇的安静了下来。
可能是那几声姐夫,让他有了一点真实的感觉。
要结婚的真实感。
真好,以后他就是周子琰的配偶了,走到哪里,别人冲周子琰的面子,都得管他叫一声姐夫。
挺好的。
他宁愿做她的陪衬,永远守候着她,看她大放异彩,看她翱翔蓝天,看她纵横海疆。
她就是他的天,他愿意做她的地。
风雨无阻。
*
第二天一早,吴旭东是被女人吻醒的。
没刷牙呢,他怪不好意思的,没张嘴,紧咬着嘴唇,只肯让她亲亲外面。
周子琰哭笑不得:“没想到我家小东还有这么羞涩的一面呢,真可爱,快去刷牙吧,等会带你去拍照,明天去民政局登记。”
“等几天吧。”吴旭东想把日子错开。
周子琰好奇:“为什么?”
“明天是你的公历生日。”他想多一个庆祝的日子,而不是偷懒,二合一,三合一。
他宁愿多多操劳,宁愿多多折腾,也要尽量多给她带来一些值得珍藏的回忆。
周子琰笑了:“你知道我生日了?”
“问了周叔,他说你不喜欢记农历,直接过公历的。”吴旭东起床,睡觉的姿势有些野蛮,衬衫扣子全开了,露出他疤痕遍布的身体。
下意识就想扣起来,怕她所谓的不嫌弃只是因为心疼。
周子琰抬手挡住,俯身亲吻上去:“小东,我不嫌弃你,不是因为心疼,只是因为这是你的一部分。小东,过去的永远没办法改变,但是未来的路上有我,别怕。”
是啊,别怕,可是吴旭东浑身战栗,说不出话来。
嗓子里好像被人塞了一大团棉花糖,齁住了。
只能紧紧地把她摁在心口,心中默默呼唤他挚爱的名字:琰琰,你太好了。
太好了!
好到让他忐忑,让他不安。
让他下意识还是想把衣服扣起来。
周子琰直接给他脱了,俯身,一寸一寸的亲吻:“为什么不给我看,这都是我的。”
天哪,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成为俘虏。
吴旭东忍不了了,一个翻身,将她摁在床上:“琰琰,我不是君子,让我去刷牙,再等等。”
周子琰等他刷完牙,一个翻身,重新将他摁在床上,俯身,继续亲吻。
每一寸皮肤的战栗,都要用她的爱意抚平。
“小东,我知道你缺什么,我给你。”周子琰握住他的手,“来,帮我解开。”
“不行。”吴旭东移开视线,还想再等等。
周子琰干脆握着他的手,扯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崩得到处都是。
“吴旭东,你的一切我都喜欢,哪怕是你的伤痕,哪怕是你的坏脾气。我要你记住这句话。”所以,她要用行动,让他铭记。
吴旭东闭上眼,认命了。
这个女人,简直扼住了他的命脉,熟知他的一切软肋。
只是一句话,便让他彻底抛弃了所谓的原则。
反正部队都批准了不是吗?
他不再矫情,热情的回应。
可是又怕让她怀孕,犹豫间,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傻子,我有多囊,还没有治好,暂时不会怀孕的。”
那就好,他不禁松了口气。
再也没有顾虑了,尽情投入。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一块坚冰,会在一个女人的怀里,融化成一滩彻头彻尾的柔软。
仿佛是那高山上晶莹的白雪,又仿佛是春风吹落的一地梨花。
他彻底融入了她的生命,成了她的一部分。
他的救命稻草不再是一根,而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蓬勃地生长着绿油油的秧苗。
从此,他有了一个安稳的归宿,一个温暖的巢穴。
桃源望断寻归处。
那人却在香闺晨光里。
此生契阔,不离不弃。
*
两人洗漱一新,穿戴整齐,去参加诸葛光的婚礼。
路上去婚庆店买了一沓请柬,抓紧时间写好,在诸葛光的婚礼上发给共同的亲友。
气得诸葛光差点在婚礼上失控。
他看着那对坐在一起的璧人,旁若无人的给别人递上请柬,气得眼睛滴血。
散席后,他拿起给他的那一份,看看上面的日期。
八月十九号。
“等着,我倒要看看,吴家大嫂把持财政,肯定不会有钱给吴旭东,他一个穷山沟里逃出来的寒酸,能给你什么婚礼!”
这一天很快到来。
隆重程度超乎诸葛光的想象。
他诧异的看着酒店前的百合花拱形门,再看看特地赶回来参加婚礼的周吴安三家的亲眷们。
他酸了。
就连大忙人周子杰也来了,飞行员的制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就为了给周子琰撑场子。
更酸的是,周子琰的证婚人,居然是何政委!
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作妖啊。
最离谱的是,席间还有一群大学生,据说是吴旭东的同学。
楚劲雄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来了之后非要怂恿班上那群人来看吴旭东结婚。
有些人想看吴旭东笑话,有些则是真的好奇,吴旭东居然是毕业后第一个结婚的,到底是哪个瞎了眼的女人会要他。
结果一来,全都傻眼了。
这么隆重的婚礼,吴旭东一夜之间变凤凰啦!
同学们纷纷打听起来,楚劲雄却故意卖关子:“总之,你们记好了,今天这间酒楼,咱们的姐夫包了!”
“姐夫?”诸葛光一听这话,气得扭头便走,份子钱也不想随了。
第24章 悍姨
小儿子要结婚了!
吴国正非常激动,特地拿出存折,想取点钱出来。
结果被大儿媳一把夺了过去。
顾蔓蔓抱着手臂,高高在上的质问道:“你准备给他多少钱?”
“十万。”吴国正不是穷光蛋,心心念念的小儿子回来了,怎么着不得补偿一下?
孩子在外面遭了大罪的啊。
而且一回来就被气跑了。
这些天他也琢磨明白了,按照老周的意思,这孩子是觉得家里没给他留房间,没有归属感。
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得照顾老妻,如果大儿媳加班,他还要牵着老妻去接送孙女上学,他真的尽力了。
想不周到而已,不是刻意疏忽了东东。
可是东东说什么也不肯回来了。
好在北北告诉他,东东住到子琰那里去了。
他的心里这才稍微宽慰一点。
现在东东要结婚了,不管怎么说,他都要表示表示。
再说了,小儿媳还是周家的,他要是一毛不拔,东东在老丈人面前还怎么做人。
难不成做人家的赘婿吗?
那成什么了?
吴国正心里有口气,一把将存折夺了过来。
顾蔓蔓还想抢,气得吴国正骂道:“注意你的身份!我是你的长辈!不是你的摇钱树!这家里的哪一样东西不是我买的!这房子也是我买的!我自己的儿子都住不得?天底下就没有你这样做嫂子的,再这样不讲道理,以后一分钱也别想要我的!”
气得顾蔓蔓当即收拾行李,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发动娘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要跟吴国正打擂台。
吴国正气不过,拦住了准备去追的吴燕西,把门一锁,逼着他跪下。
吴燕西怂啊,立马乖乖地跪在了客厅里。
然而吴国正苦口婆心地数落了半天,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等吴国正说累了去喝水的时候,一回头,人跑了。
天大的事都不如他那个婆娘重要。
吴国正只能给顾家去了个电话,让这对夫妻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回来。
没想到,两口子气性还挺大,今天东东结婚,做哥哥嫂子的居然没来!
气死吴国正了,真不知道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东西!
他坐在男方的席位上,浑身不自在。
趁着婚礼还没有开始,赶紧冲周中擎招了招手。
周中擎过来坐下:“怎么了老吴?”
“今天这婚礼,你跟老安出的钱?”吴国正惭愧啊,这婚礼排场够大,肯定不是东东掏的钱。
那就只能是亲家出的了,吴国正老脸无光啊。
吴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还好他来的时候取了十万装包里了,赶紧往周中擎怀里塞。
周中擎没要:“不是我出的,我给他拿了十万,他没要。这孩子有志气,自己筹的钱。”
“他哪儿来这么多钱啊!不会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吴国正吓了一跳,这年头来钱快的可没有几个好行当啊。
周中擎气得不想理他:“你这张烂嘴!你就不能盼我女婿一点儿好!”
吴国正愣住了,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
“是你女婿没错,可他也是我儿子啊,我担心他管教他都是应该的嘛?”吴国正委屈。
周中擎无语了:“我这么跟你说吧,我相信小东,这孩子有的是真本事,钱怎么来的我都不用问,一定是合法合规的!你不相信他没关系,我相信我女儿女婿!哎!这就够了!”
说罢,周中擎走了,去自ῳ*Ɩ家亲眷堆里寒暄。
片刻后,安一方坐了过来。
他盯着吴国正,一双虎目,像是要吃人。
搞得吴国正紧张得不行,额头上都出汗了。
只得讪讪的喊了声:“安老哥。”
安一方冷着脸:“我怎么听人说,小东一回来就被气跑了,一晚都没在家住过?”
“……”吴国正无言以对,只能叹气。
安一方冷笑:“要不是看在九妹的面子上,我都不想掺和你家的事儿!我好歹要管你叫一声姐夫,你就听我一句劝,让燕西两口子搬出去住吧!小东这些年遭了大罪了,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受哥哥嫂子的气,你忍心吗?”
“我这不是忙不过来吗?你三姨姐晚上洗澡,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还得指望蔓蔓搭把手。你看她这几天不在,我差点把你三姨姐给摔了。”吴国正真的委屈。
安一方恼了,骂道:“你缺心眼儿啊!不会请护工?有钱养那种泼妇儿媳妇,没钱请护工?护工敢对你大呼小叫吗?你的岁数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看看,不讲理是不是?我没请过吗?都没那个耐心!”吴国正以前真的请过护工,结果那女人偷偷拿锥鞋帮的锥子扎他的老妻,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安一方无语了:“全中国这么多人,哪个行业没有几个败类?怎么,遇到一个坏的,就代表其他护工都是坏的?赶紧的,别废话,不行我给你介绍一个。这次无论如何要跟老大媳妇掰扯清楚了。能过过,不能过滚蛋!惯的她!”
“……”吴国正沉默了,可是燕西两个孩子呢,真要是离了,给孩子找个后妈,未必有蔓蔓好啊。
安一方知道他在想什么,质问道:“九妹是不是后妈?她跟我家正则和玉成是不是好好的?我家老二媳妇是不是后妈?她跟两个孩子不是好好的?我跟老周是不是后爸?我们两个有谁对孩子不好了?人小杰都知道老周好,特地改姓周了,就想让老周宽心!这么多正面的例子你不看?你总盯着那些不好的,这日子能过吗?”
吴国正张了张嘴,想想也对。
安一方不愧是几家人的老大哥,说的话就是有道理。
岁数比他大,资历和阅历也都远比他强。
不过是后来跟谈九妹组成了再婚家庭,所以反过来了,安一方得管他叫姐夫。
这一声姐夫他着实担当不起,见了面还是得叫安老哥。
现在老大哥教训他几句,他当然要听了。
他把装满现金的帆布包往安一方怀里塞:“我给东东的,十万。他不肯理我,你帮我拿给他吧。”
“谁说他不理你了?没看他忙前忙后的在招呼客人吗?自己的儿子,自己给去!谁要当你的传话筒!我吃饱了撑的!”安一方嫌弃这个傻老帽,直接走开了。
坐到女方亲眷的席位上,还不忘跟人嘀咕。
“不像话!”
这是吴国正隐约听到的三个字。
他无地自容,犹豫再三,还是起身,把小姨子谈九妹喊了过来。
她既是女方的亲眷,也是男方的,坐哪边都行。
“九妹,照顾一下你姐。我去跟东东说两句话。”吴国正总算是下定决心了。
老子准备跟儿子赔不是,破天荒头一回。
谈九妹不禁松了口气:“快去,老安跟我念叨半天了,说你们全家欺负小东呢。你也不怕丢了你这张老脸!”
吴国正赶紧去找吴旭东。
吴旭东本来没准备同学的席位,没想到楚劲雄好心办坏事,这会儿只得临时再加几张桌子。
幸亏酒楼被他包场了,要不然多丢人。
这会儿他正在训楚劲雄呢,尽出馊主意。
楚劲雄乐得不行:“这怎么能叫馊主意呢?我就是想让这帮狗东西开开眼!看看咱这东姐夫到底有多大的排场!”
吴旭东不想理他,神经。
正准备踹他一脚,吴国正来了。
拽着他的胳膊就往他怀里塞钱:“东东!给你们结婚用的,拿着!不多,也就十万,老爸的一点心意。没给你留房间是老爸的疏忽,你别往心里去,那个家,永远欢迎你。”
多少?十万!楚劲雄羡慕坏了,赶紧劝吴旭东收下。
吴旭东没要:“不用爸,你照顾我妈挺辛苦的,我不能要你的钱。”
吴国正不听,还是往他怀里塞。
吴旭东嫌烦,直接把他三姐叫了过来:“姐,劝劝咱爸,回头大哥大嫂要是闹离婚,那不成了我的责任了,我不要。”
结果吴巷北是个叛徒,不听他的,还反过来劝他:“离了才好呢!你结婚他们都不来!这种哥哥嫂子认了干什么?拿着呗!你是不知道,这些年咱家的钱啊,除了给咱妈看病的,其他的不说全部,起码百分之九十都是他们两口子花的,凭什么!拿着,姐支持你要,你应得的!”
吴旭东沉默了,得,这不是救兵,这是添乱的。
只能把丈母娘叫了过来。
哎,没辙,这世上能降伏他老子的,只有他老丈人和丈母娘了。
一个是他爸的老战友,一个是老领导。
受着吧。
丈母娘一来,吴旭东直接开溜:“妈,你劝劝我爸,这钱我不能要。”
“是不能要!真想给的话就把燕西他们叫回来说清楚了。要么分家,把这些年的花销算算明白,每个孩子一视同仁。要么继续这么稀里糊涂的,那以后你爸妈养老就全归他们两口子。可别什么好处都是他们拿的,以后养老还想四个人分担,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老安一句话,吴国正乖乖的把钱收起来了。
没办法,句句正中要害,没有一句废话。
掰扯清楚了,这钱才能给东东。
吴国正叹气,坐回去了。
一旁的楚劲雄目瞪口呆:“不是吧,你爸这么听你丈母娘的话啊?”
“老领导,拿捏!”吴旭东笑了。
不是笑自己老爸窝囊,而是欣赏丈母娘的威风。
难怪能养出琰琰这样的女儿。
不过他一笑,楚劲雄郁闷了,有点心疼吴国正。
这个笨拙的老父亲没有坏心,就是不会处理家务事。
思来想去,楚劲雄问道:“要不,我去陪你爸唠会儿?跟他说说你的事儿,帮你们父子拉近一下距离。我看他也挺不容易的,他不是真的拎不清,只是不想家里人翻脸吧?”
“随便你,反正你坐不住。”吴旭东还能不了解他?
楚劲雄嘿嘿笑着,从同学这桌起身,往吴国正那边去了。
一旁的班长孙谦听完了全部的对话,他推了推眼镜儿,站起来想做做吴旭东的思想工作。
毕竟,他没见过这样跟老子说话的儿子。
结果潘浩一把扯着他坐下。
小声道:“别啊班长,人家老婆是什么身份啊?能听你的教育?”
孙谦刚到一会儿,还不知道吴旭东老婆到底什么背景,就知道这婚礼排场挺大,女方那边坐的,全都像是有来头的。
只得小声问道:“女方很厉害吗?”
“那可不!海军侦察营的技术指导员!而且啊,人爸爸叫周中擎,大舅是安一方!”潘浩狗鼻子灵,刚来一个多小时就打听清楚了。
孙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女生是孙谦的女朋友,名叫云朵,她压低了声音怪叫道:“安一方?这名字好像听过!”
“废话,人家是飞机设计总工程师!还上过新闻联播呢!”潘浩是个百晓生,眉飞色舞的,好像安一方是他大舅似的。
旁边一个瘦麻杆则问道:“女方的爸爸是周中擎?难道是我姐公司的那个老总?”
“不然呢?”潘浩叹气,“哎,早知道王耀宗可以麻雀变凤凰,当初就该对他好点!”
“你这个烂嘴!还王耀宗呢?刚才那谁提了这个名字,直接被楚劲雄踹出去了!”云朵小声提醒。
潘浩赶紧捂嘴,不说话了。
*
顾家住在城中村。
家家户户带一个非常狭窄的小门廊,两米来宽,堆放点杂物。
门廊后面是三间正房,一大家子挤在一起。
实在住不下了,就在门廊跟正房之间搭点石棉瓦,生生造出个小房间来。
这种居住条件,养出的自然都是市井小民。
更让人烦躁的是,几年前就说快拆迁了,结果至今没有动静。
顾蔓蔓回来,自然只能住在门廊的石棉瓦下,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她这会儿还在赌气呢,不肯去婚宴。
娘家人全都劝她:“蔓蔓啊,快点去吧,要不然,你这小叔子可就真的跟你们结仇了!别的不说,他老丈人是什么身份?他丈母娘更是得罪不起!就连他那老婆,迟早也是个大人物,这一家子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呀!你就是不为你自己,你也为你弟弟考虑考虑,他还指望竞标安家的项目挣钱呢!”
顾蔓蔓还是气不过,埋怨道:“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娘家人啊?不过是回家的那天不让他扔碗,他就赌气走了!脾气这么大,谁伺候啊,缺祖宗吗?”
顾母恼了:“你够了!本来就是你不好!人家是家里的小儿子,扔个碗怎么了!要你买吗?你公公婆婆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当家!”
“是,轮不到我当家!娘家拿我当外人,婆家也拿我当外人,那我算什么?这些年我没有帮着照顾那个老太婆吗?我没有为他们老吴家生儿……生女育女吗?怎么到头来,我两头都落不着好,两头都是外人!”顾蔓蔓委屈坏了,嚎啕大哭。
顾母无奈,劝道:“不是娘家婆家不拿你当人,而是你的手啊,不能伸太长!爸妈公婆愿意给你的,你就要,不愿意的,你急赤白脸的去抢也没用啊!再说了,人家儿子被拐了十几年,不得补偿一下?当初你要嫁过去的时候就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抱着侥幸心理,想赌小叔子死了不会回来。现在赌输了,你总不能把人再送回山沟里去吧。”
顾蔓蔓不说话了。
猛地起身,盯着这群吸血鬼。
她不是傻子,还能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吗?
不过是怕她得罪了周家跟安家,以后不好再沾光了。
至于她到底委不委屈,不重要。
反正牺牲她一个,幸福一大家嘛!
怨恨的视线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她的脑子里好像自带算盘,三下五除二,立马算出这些人从她身上捞了多少好处。
算完了,她直接摊开手心:“要我去可以,把你们欠我的钱还我,我立马走人!那可都是我公婆的,总不能你们拿了好处,让我一个人做恶人吧!”
这下全都哑火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恨不得现在就走,免得这个大姑姐真的来讨债。
人群中,只有窝囊废吴燕西嘀咕了一句:“婚礼马上开始了。”
顾蔓蔓刷的一下抬头瞪了过去,吓得吴燕西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吭声了。
“除非你爸打电话请我过去,否则门儿都没有!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他怎么照顾你妈!”顾蔓蔓放下狠话,转身出去做饭。
顾母生怕得罪了周家跟安家,趁机赶紧劝吴燕西:“燕西啊,她不去你去!快去啊!家里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蔓蔓小产了,怕冲撞了喜事,所以没去。对了,这是随礼的钱,五百,拿着!”
顾母也是下血本了,天知道她平时随礼是只随二十的,就是她兄弟姐妹家也不例外。
铁母鸡拔毛,不容易啊。
吴燕西却还在犹豫,没办法,母老虎的威慑力太强了,他不敢自作主张,只得把钱推了回去:“算了,估计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大门被人敲响。
顾母以为吴国正来了,赶紧去开门。
结果来的是一个五十左右的时髦女人,气势汹汹地搡开她,直接杀了进来。
双手叉腰,扬声怒吼:“吴燕西!给老娘死出来!”
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吓得吴燕西立马躲了起来。
要了命了,他小姨怎么来了。
这位可比他老婆还难对付,这可是威名赫赫的谈九妹,谈九虎。
顾母之前见过这个女人一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姨,你来啦?坐!”
“我坐你祖宗!”谈九妹可是出了名的泼辣。
她的柔情都给安一方了。
除了安一方,她只卖老安的面子,其他谁都不睬。
这会儿婚礼都快开始了,吴燕西还不到场,做小姨的非要来给他立立规矩不可!
她一把搡开了顾母,骂道:“老巫婆,别以为姑奶奶不知道你们一家在出什么馊主意,我呸!我今天可是把话撂这儿了!今天我家小东结婚,他们做哥哥嫂子的,能去,就万事大吉。不去,那就等着分家!往后一分钱也别想要了!”
谈九妹骂完,吴燕西果然出来了。
这个烂怂货!
气得她立马提溜着吴燕西的耳朵,骂骂咧咧的把人拎走了。
至于顾蔓蔓,不需要,离了才好呢!
这下顾家傻眼了。
顾母赶紧去厨房,拿走顾蔓蔓手上的菜刀:“快别矫情了,赶紧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小姨的厉害!真要是逼他跟你离婚,他敢说半个不字吗?去吧,快去啊!”
顾蔓蔓不想去,最后愣是被全家人赶了出来。
连推带搡,连轰带撵。
没有一个有态度好的。
都怪谈九妹!
姐夫家的孩子,关她什么事!
她还想闹脾气,娘家人却已经锁了门。
只得找借口:“妈你开门,我得把孩子带走。”
“不用了,回头要是他小姨逼他离婚,孩子在咱们手里,吴家会顾忌一些,不会真离的,你赶紧去吧!”顾母把她的手提包找了出来。
本打算把那五百块礼金放进去,却被她小儿子一把抢了过去。
打开一看,里面有钱!
赶紧数了数,好家伙,五千多呢!
就这,回来还跟家里哭穷。
这个烂人!
气得顾宝宝把钱全部拿了出来,只扔了个空包出去。
顾母急得不行,赶紧抽了几张,从门缝塞了出去。
“蔓蔓啊,跟你小叔子好好儿说话!以后说不定还得指望他帮忙呢!快去吧!不够问你公公拿存折再取点儿!”顾母尽力了。
叹了口气,骂道:“宝宝啊,你真是贪得无厌啊你!你姐为你都拿了吴家十几万了,你到底投的什么资,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效益啊?”
顾宝宝随口撒了个谎:“产品需要时间生产啊!还要推销啊,催款啊,不得有个过程吗?”
顾母信了,叹气道:“以后注意一点,你姐家的小叔子回来了,以后可没有这么多钱帮你了。”
“那就不让我姐去呗!反正那人是穷山沟里养大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本事的。那个周子琰纯粹就是眼瞎了。”顾宝宝挺会精神胜利法的。
顾母也有点怀疑,不过看在周家和安家的面子上,还是要让女儿去一下的。
*
婚礼还有十分钟开始。
谈九妹提溜着吴燕西的耳朵,紧赶慢赶,可算是快到了。
刚到门口,便看到诸葛光在那里来回踱着步子。
他又回来了。
不甘心。
说什么也想亲眼看到周子琰结婚。
没想到扭头一看,谈九妹正对着他冷笑呢。
只得讪讪的喊了声阿姨好。
谈九妹一脚便把吴燕西踹了进去。
转身打量着诸葛光,问道:“怎么?你想给我家小东添堵啊?”
“……”她怎么看出来的啊?人精吗?
诸葛光有点崩溃。
谈九妹直接一脚踹了上去:“给姑奶奶滚!你老子那么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一个混账羔子!你就不拍他掀开棺材板抽你俩嘴巴子吗?滚!赶紧滚!”
诸葛光气死了,离远点才有胆子回嘴:“以后周子琰问我怎么没有回礼金,都是你害的!”
“谁稀罕你那点破钱,滚!”谈九妹宛如老虎发威,吓人得很。
亲眼看到诸葛光上了公交车,这才叮嘱门童:“不准那个人进来,也不准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进来,听见没有?”
“听见了。”
谈九妹气顺了,赶紧去男方席位上坐下,她得摁着点吴燕西,不然这憨怂肯定要跑。
她倒不是想多事,而是小东结婚,如果哥哥嫂子都不来,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造谣呢。
“是不是吴旭东气跑了哥哥嫂子啊?”
“是不是跟哥哥嫂子争家产闹翻了啊?”
“是不是穷山沟里养大的上不得台面,所以哥哥嫂子敬而远之啊?”
人言可畏!
她不忍心。
小东多好一孩子啊。
请柬都是他亲自送她手上的呢。
懂事,乖巧,让人喜欢。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她当然要护着。
婚礼快开始了,她面带微笑,真心祝福这对佳偶。
隔壁桌吴家姑姑好奇,问道:“燕西啊,蔓蔓怎么没来啊?”
吴燕西还没有开口,就被谈九妹挡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点场面话:“蔓蔓那孩子懂事,生病了,来不了。特地让我把礼金带过来了。”
“生的什么病啊?”吴家姑姑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谈九妹阴阳怪气道:“跟你当年一样的病。”
……吴家姑姑不说话了。
这个谈九妹,当初骂她得了断子绝孙的病!
今天倒好,又骂她一回,气死了!
可惜她男人死了,谈九妹的男人却威风得很,她不敢得罪,只好闭嘴。
吴燕西一头雾水,小声道:“小姨,我小姑生过什么病啊?”
“断子绝孙的病!”谈九妹咬牙切齿。
吴燕西并不清楚长辈的龃龉,还想再问,谈九妹一个冷眼扫过去,立马闭嘴。
还好吴国正没有老年痴呆,提醒道:“你忘了你两个妹妹为什么没钱上学,要靠你周叔叔接济了?”
“啊……”吴燕西想起来了。
好像是因为当初爸妈回城,爸爸为了照顾妈妈,没办法工作,爷爷奶奶手里有钱,想资助他们一家,结果被小姑想方设法全都骗走了。
那么多兄弟姐妹,一点都不给别人留。
最后全被她那个废物男人败完了。
这不,男人后来吃枪子儿去了,儿子也不学好,坐牢的时候被狱友打死了,女儿私奔,下落不明。
可不是断子绝孙!
吴燕西忽然一个哆嗦,好像从小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忽然没胃口了,默默注视着神采飞扬的小弟,问道:“小姨,你今天到底算东东的小姨,还是周子琰的大舅妈。”
“都算。”谈九妹跟安一方走到一起,本来就是因为周中擎跟吴国正是战友,吴国正又成了老安的同事,两家因为工作调动住一起了。
这才话赶话,把离异的她介绍给了安一方。
所以这两头的亲眷,她一个也不想丟,都是她的亲人啊!
非要分个亲疏远近吗?
她宁可一样亲。
吴燕西苦笑:“还是东东福气好。小姨,你不会真的让东东跟我闹分家吧?”
“我看还是分了的好。你得了家里这么多好处,也该自力更生了。”谈九妹看向吴国正,“你说是吧,姐夫?”
第25章 发财(二更)
婚礼开始了!
这几年流行半中半西的仪式。
穿婚纱,但是拜高堂拜天地。
周子琰不喜欢搞得太复杂,直接穿着海军的白色军装,挽着吴旭东给亲友们敬酒。
吴旭东非要妇唱夫随,穿的是白色的西装西裤,配白色皮鞋,浑身上下,白得让人咋舌。
偏偏他又是冷白皮,看上去像是一块羊脂玉成了精,跟着周子琰到处跑。
来到吴家父母这一桌的时候,周子琰客客气气的。
喊了爸,叫了妈,两个姐姐还是姐姐,不用改口。
只有对吴燕西,从“燕西哥”改成了“大哥”。
旁边的阿依莎跟依明倒是乖巧,立马喊了声小舅妈。
周子琰笑得开心,看,结婚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自己立马多了几个晚辈。
小舅妈,这称呼真好玩儿。
敬完酒,吴国正给了两万块改口费,厚厚的两个牛皮纸信封,一个算他的,一个算老母亲的。
一看就很舍得。
一旁的吴燕西有点眼红,他结婚的时候,蔓蔓的改口费才两百。
得亏蔓蔓没来,不然肯定要气死了。
周子琰没有拒绝,这是长辈给的改口费,不收就是不礼貌了。
两个姐姐也给了,一人两百,聊表心意。
只有吴燕西,空着两只手,临时找二妹吴星南借了两百。
周子琰没要:“既然燕西哥没钱,那就不用破费了。”
所以连称呼也改回去了。
吴燕西:……矫情。
吴星南:子琰好帅,我就不如子琰硬气。
吴巷北:大哥这个蠢货,哭的日子在后头。
一对新人,很快往别的亲友那边去了。
吴国正看着小儿子的身影,忽然有些惆怅。
哎,丢了十七年,一回来就成了别人家的女婿,这父子关系还能修补回来吗?
他不知道。
好在改口费收了,小两口还是认他这个老子的。
吴国正可算是松了口气。
*
周子琰来到同学这一桌的时候,潘浩屁颠屁颠的站起来:“周姐,又见面了!恭喜恭喜啊!”
周子琰笑笑:“你们坐火车过来的吧?”
“是啊,就我们几个离得近的过来了,等会吃完就得走,明天还要上班。”潘浩笑得谄媚,“周姐,以后多关照啊。我跟姐夫上下铺,一个宿舍的。”
“好说。”周子琰客套一下,跟吴旭东去敬吴家那边的亲友。
孙谦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根据她的肩章来看,这已经是个副营级的军官了。
难怪潘浩这么谄媚。
吴旭东好福气啊,一毕业就被这样一个女人看上了。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
羡慕。
羡慕坏了。
再看自己的女朋友……
认命吧。
云朵察觉到他的目光,翻了个白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省省吧,军嫂不是好当的,这女兵的配偶就更加不好当了。别看吴旭东现在风光,独守空房的时候就有得哭了。”
那倒也是。
孙谦想了想,那日子估计一般男人受不了。
他敬吴旭东是条汉子,加油吧,老同学。
*
敬酒敬到吴家亲眷这里。
吴家小姑心里有气,又不敢怎么样,敷衍着抿了一口就坐下了。
周子琰知道她当初玩过什么把戏,笑着问道:“吴家姑姑,怎么没见你女儿来啊。现在是新时代了,私奔不算什么丑闻的,让她回来呗。”
吴国美皮笑肉不笑的:“谁知道她死哪儿去了,爱回不回,你赶紧敬酒去吧。”
周子琰却还想扎她一刀,毕竟有仇不报非君子。
她笑着劝道:“吴家姑姑,死不死的,这话还是少说,不然哪天应验了,难不成是你把自己女儿咒死了?”
吴国美气得浑身发抖,又不敢反驳什么,直到周子琰去了别的桌敬酒,她才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都欺负我没有男人撑腰,都欺负我……”
“当初你欺负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以后啊!”邻桌的谈九妹冷不丁挖苦一句。
吴国美不敢反驳回去,安一方在斜对面那桌坐着呢。
只得恨恨地擦掉眼泪,鼓着腮帮子,拿饭菜出气。
谈九妹心情大好,看这种曾经的歹人吃瘪,爽死了!
不过坐在吴家这边真别扭啊,还是过道对面的安家亲眷好,全是欢声笑语,气氛好得不像话。
真想坐回去,不想在吴家这边吹冷风了。
可是谁让她有个痴痴傻傻的姐姐。
饭都不会吃。
想到这里,又生不起姐夫的气了。
只能缓和了口吻,劝道:“姐夫,趁着今天四个孩子都在,等会婚礼结束,我们大家做个见证,你让几个孩子分家吧。”
“我考虑一下。”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几个儿女急赤白脸的去争去抢,可是你那个大儿媳是个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别的兄弟姐妹不争不抢,全便宜了她了!”
“我心里有数。”
“姐夫你别怪我狠心,当初你出事不怪你,可是小东才五岁就要学着照顾妈妈了,要不是这样,也不至于被人拐卖。说来说去,最无辜的就是小东,你必须补偿他。要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没说不补偿!”
“你那叫补偿?分明是添乱!你们原始股的钱,可都是我跟安大哥借给你们的!你们一家能有今天,离不开安家跟老周的帮衬。吃水不忘挖井人,人要有良心。何况小东现在是人家的女婿,你想想,人家差钱吗?不过是想给小东讨一个公道!”
“那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我不说了吗,分家。既然两兄弟不亲了,那就没必要硬凑一家人。四个孩子,不管是谁,愿意尽孝心照顾我姐的,那就一视同仁的分钱,尽不了孝心的就少分点或者不分。”
“行,就这么着,分家。”
*
顾蔓蔓想进来吃酒席,门童不让。
气得她破口大骂,还动手打人,门童只得报警。
吴燕西正吃着饭,顾母哭着跑了进来:“燕西啊,蔓蔓被拘留了,你快点想想办法。”
吴燕西二话不说丢了筷子,要走,要把他老婆保出来。
气得谈九妹立马甩了顾母一个大嘴巴子。
真是千防万防,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老妖婆跑来了。
早知道就该叮嘱门童,顾家的人一律不让进来。
气死她了。
谁家兄弟结婚,做嫂子的作妖把自己作进派出所去的,丢不丢人啊!
气得她说什么也不肯让吴燕西走。
顾母委屈的不行,装可怜道:“他姨,我但凡有点办法也不来这里添乱,这不是派出所不肯放人嘛。我也是不得已啊。”
谈九妹不想废话,只问吴燕西:“你想好了,今天你要是走了,等会分家就没你的事了,今后一分钱也别想要!别以为我当不了你爸的家,你们家当初要不是我跟你安姨周叔帮忙,早就饿死了!”
顾母一听,坏事了,赶紧劝吴燕西留下。
都是她考虑不周,只想着蔓蔓被拘留了,怕她留下案底会离婚,没想到燕西的小姨这么厉害,连保人都不让保。
吴燕西非常为难,看看小姨,再看看丈母娘,本能的还是想去救他老婆。
气得谈九妹举起手来想打他。
周子琰在对面那桌,实在看不下去,叫上吴旭东过来了解情况。
随后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赶紧走。这种亲戚我们高攀不上,今后别来往了。至于分家不分家的,无所谓,我家小东以后会当大老板的,还真看不上那三瓜两枣的小钱!好了,赶紧出去!别坏了姑奶奶的好事!”
吴燕西就这样被轰出去了。
谈九妹劝道:“子琰,话不是这样说的,该小东的就是小东的。”
“大舅妈,小姨,我和小东到底该叫你什么呢?”周子琰需要搞清楚谈九妹的立场。
谈九妹无奈:“大舅妈吧,习惯了。”
周子琰笑了,那就是更向着她和小东了。
毕竟,吴家四个孩子都可以喊她小姨,只有小东可以因为周子琰的关系,喊她大舅妈。
周子琰干脆把话说开了:“大舅妈,我是什么脾气你知道的,这种虚情假意的哥哥,认不认有意义吗?不用管他,他哭的日子还在后头。”
谈九妹不劝了:“那好吧,你自己都不在乎,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大舅妈,谁说我不在乎,我可在乎了。谁欺负小东我跟谁急!不过你放心,算计父母的钱不是真本事,我家小东不稀罕这么做!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哭着给小东下跪,求小东原谅!”周子琰拉着吴旭东,回去吃饭。
吴国正无奈,只好问谈九妹:“这家还分吗?”
“先不分了,你把房子卖了,重买一套住着,地址别告诉燕西两口子,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谈九妹可不是好惹的。
不管子琰这孩子要做什么,都不影响她收拾吴燕西两口子。
吴国正没有反对,他也生气,东东结婚是大事,结果当大哥的满脑子只有那个女人。
改口钱没有准备,饭都没吃完就跑。
太不像话了!
是要治治他们。
回去就让小姨子帮忙,挑个配套好的小区搬走,看那两口子怎么办。
*
散席后,周子琰和吴旭东回到了小公寓。
两人收拾需要带去大院的东ῳ*Ɩ西。
她给吴旭东透露了两个消息:“那个顾宝宝是个赌徒,一屁股外债,我听北北姐说,顾蔓蔓这些年起码往顾家捞了十八九万,都给顾宝宝填窟窿去了。另外,我四舅前阵子跟我说,他们城中村应该快拆迁了。不过他们还不知道。”
吴旭东沉思片刻,问道:“如果我借钱给顾宝宝,让他把他家城中村的房子抵押给我,是不是合法的?”
“合法。”
“那如果他还不上钱——”
“房子就是你的。”
“那以后要是拆迁,拆迁款也是我的?”
“对。别搞这么麻烦,直接问他买,反正他一直被人追债,特别缺钱。而且他妈溺爱他,就算他把房子卖了,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吴旭东好奇:“他什么房子?老破小?”
“对,非常破。”
“那,五万顶天了吧?”
周子琰笑了,“差不多吧,他要是真的着急凑钱,估计两万三也能卖。机会难得,小东,第一桶金怎么挖,看你的了。”
吴旭东笑了:“琰琰,你真好。”
“好什么呀,要不是我不能做生意,我早就自己动手了。”周子琰特别喜欢他穿西服的样子,忍不住看了又看。
夸道:“小东,你今天好帅啊!赶紧挣大钱,买个照相机放家里,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每天拍一张照片给我留着,等我回来看个够,还可以带到潜艇上去,抱着睡觉。”
“琰琰……”这是什么高级的撩拨手段吗,他怎么这么不经撩。
忽然就想那个了。
周子琰跟他腻歪了十几天了,一个眼神就懂了。
笑着勾住他的脖子:“你不是吧,这就受不了了,拍点照片而已嘛。”
“琰琰!你好坏啊!”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咯!”
“你怎么样我都爱。”被爱情冲昏头的新郎官儿,洞房去咯。
可惜腿疼,只能辛苦老婆了,真是惭愧,惭愧得很呐。
惭愧多了,也就习惯了。
事后。
吴旭东瘫在床上,生无可恋。
倒反天罡!
谁家新娘子这么野的!
要了他的老命了。
可是他好喜欢啊!
冲完澡,吴旭东趴在床上,周子琰帮他涂祛疤膏。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明天先跟我去岛上。”
“好。”
“大院那边安顿下来后,你再回这边处理顾家的事。”
“好的领导。”
“小东,咱们把姿态摆高一点,不去争他们二老的钱。最后这钱都是你凭本事赚回来的,谁也不好跟你啰嗦什么。”
“遵命,领导。”
“不许这样喊我。”
“这叫情调。”
“贫嘴!”
“周子琰。”
“嗯?”
“等我挣到第一桶金——”
“然后呢?”
“去拍婚纱照吧。”
“……”
“我想看。”
“好好好,都依你。”
“琰琰你真好。”
“你也很好。小东啊——”
“嗯?”
“转过来,背上涂好了,翻个面儿。”
“你煎鱼呢?还翻个面儿。怕糊了啊?”
“对啊,你可不是鱼吗?翘嘴东!”
“哈哈哈。你会钓鱼吗琰琰?”
“会钓美人鱼。”
“真的假的,在哪儿呢?”
“这不是?美人鱼小东,抬胳膊,抹药啦!”
吴旭东脸红了。
涂到小腹处,下意识摁住她的手。
“别,我来。”
“为什么?”
“明知故问。”
“涂个药也会想啊?”
“犯法吗?”
“不犯法,我就是担心,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怎么熬啊?”
“这个你不用管,总之我一定守身如玉。”
“认真的,我不在家,你怎么办?”
“憋着。”
“实在想呢?”
“哎呀周子琰!别问了,再问不理你了!”
“用手?”
“……”吴旭东生气了,爬起来把药盖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背过身去,睡觉。
“嘿,小样儿,火气不小啊。”周子琰拽他被子,他倒是没有反抗,就是不肯转过来。
最后周子琰只得叹了口气:“行行行,我不问。你有你的隐私权。”
熄了灯,刚躺下,臭不要脸的男人就凑了上来。
明明前一秒还在生气,这会儿又腻歪起来了。
“周子琰,我不想用手。”
“啊……好的,那就不用。”
“所以你要补偿我。”
“啊?怎么补偿?”
“在家的时候加倍,超级加倍!”
“……好你个吴旭东,就为这个跟我赌气!”
“不行吗?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连我的坏脾气都爱。”
“好好好,爱,都爱。你来还是我来?”
“一半一半,我腿疼。”
周子琰叹了口气,不忍心了:“我来吧。”
宠着吧,自己选的,怎么办呢。
一晚上要了三次,这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
得亏她体格好。
第二天醒来,早饭已经好了。
周子琰怀疑他根本没睡。
吃完饭,带他去岛上。
“锅碗瓢盆儿不用带,到那儿再买吧。两头家。”周子琰换了个小行李箱,“带几件衣服就行了。”
“行,听你的。反正我还得回来处理顾家的事。”吴旭东从善如流。
“对了,小楚住哪儿啊?”周子琰摘了假发,换上军装,准备撤。
吴旭东锁门:“跟赵建军挤一块儿了。咱爸公司有职工宿舍,等我挖到第一桶金,就帮他找个好点的住处。”
“行,你有安排就好。你不晕船吧?”周子琰戴上帽子,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吴旭东一回头,看傻了。
忍不住圈住她的腰:“琰琰。”
“嗯?”
“下次就穿着这一身,我喜欢。”他说的是某个特殊的场合穿着。
周子琰秒懂:“小东你越来越坏了,不过我喜欢,下次吧。”
吴旭东高兴得不行,把晕船的话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后就……
下船的时候,东倒西歪,我见犹怜。
于是,堂堂一个纯爷们儿,上岛的第一天就闹笑话了。
吴旭东被周子琰一路扶着,送到了家属院。
看看手表,没时间了,只能狠狠亲了他一口:“自己缓缓,这是我画的生活区的地图,这是钥匙,拿着。”
周子琰走后,一个正在晾衣服的女人笑着走了过来。
女人个头不高,一米五几,鹅蛋脸,中等相貌,脸上有点雀斑,看着还挺和气的。
穿着一条没有款式可言的玫红色直筒裙,擦了擦手上的水,笑着打招呼:“呦,是周指导的爱人吧?怎么了这是,晕船啊?”
吴旭东虚弱得不行,没有说话,只是痛苦的点了点头。
女人赶紧去屋里拿了板晕车药给他:“我姓叶,我爱人是冒营长,你怎么称呼啊?”
“嫂子好,我姓吴。”吴旭东接过药,还好带了瓶矿泉水,赶紧吃了。
叶嫂子笑笑:“以后家里得多备点晕车药,要不然,船来船去的,难受。”
“谢谢嫂子,我去买点儿。”吴旭东不想欠人家的,买了赶紧还一板给她。
叶嫂子把衣服晾好,起身往屋里走去,换了身时髦的洋裙,还化了妆,打了个太阳伞出来,问道:“要我带路吗?咱们这岛上可大了,初来乍到的,容易迷路。”
“不用了嫂子,我爱人给我画了生活区的地图,我自己去吧。”吴旭东婉拒,一来就欠下人情债可不好。
叶嫂子不高兴了,谁不愿意多看几眼英俊的男人。
算了。
起身回屋,叶嫂子陪孩子念书去了。
吴旭东这才有心思打量这个院子。
三面住人,每一面三间房,南面也是三间,中间是厅堂,左右两边是浴室和卫生间。
男左女右,公用的。
周子琰是副营职,能分两间房,不过因为房间有空余,所以旁边的第三间都做成了厨房。
厨房不算在住房里面,算是海岛给他们的额外福利。
今天开始,他就要住进这朝东的两间房了。
确实不如城市里的居住条件好,但是再好的条件,没有周子琰也是枉然。
所以他宁可住这里。
除非她下水了,十天半个月不回来。
这次还好,暂时不用下水了。
他赶紧去置办日用品。
不一会儿,便大包小包的拎了回来。
叶嫂子家在朝南的那两间,每次他进进出出,她都能在窗口看见。
越看越觉得这小白脸长得真好看。
等孩子学习烦了,出去找小朋友玩了,她便出来帮忙。
“小吴啊,这里条件一般,你能住得惯吗?”叶嫂子没话找话。
吴旭东抢在她前头把东西提屋里去了,随后直接把门关上,站窗口说话:“住得惯,嫂子你忙吧,谢了。”
叶嫂子只好撇撇嘴,买菜去了。
遇到相熟的小姐妹,忍不住嘀咕:“这周指导的爱人长得可真俊,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还白净,不去当电影明星可惜了。”
“有这么夸张吗?能比咱团长还好看?”李嫂子也不高,一米六不到。
长得还算俏丽,瓜子脸,大眼睛,可惜生完孩子身材走形了,这两年有点自暴自弃,有发福的迹象,双下巴都出来了。
她不信叶嫂子的话,毕竟岛上公认的最帅就是她们男人的团长。
叶嫂子干脆带她回大院,站门口往窗户里看一眼:“看到没?就是他,白白净净的,看着像个大学生。”
“天哪!居然有人比咱谢团长还好看呀!”
“这下信了吧!周指导眼光真好啊,她自己就长得俊,男人又长得这么帅气,将来有了孩子,还不知道有多好看呢!”
“不好说,周指导估计生不了吧。我上次去医院遇到她了,听医生说,她有多囊,还挺严重的,月经都不按时来。”
“哎呦,那太可惜了。真要是生不了,迟早要离婚。”叶嫂子感慨不已。
*
周子琰还没有改伙,中午在食堂吃。
吃完回来午睡,才发现吴旭东走了。
给她留了张纸条——
“亲爱的琰琰:
叶嫂子太热情了,我很不自在,干脆先回去了。
给你做了饭菜,怕馊,吊在水井里面了。
没想到岛上没有冰箱,我去岸上买一台。
顺便还要处理一下顾家的事,可能会晚点回来,别等我吃晚饭。
晚上见。
——你的翘嘴东”
周子琰笑着把纸条收好。
得买个剪贴簿,把这些都留着。
点滴珍藏。
晚上从部队回来,吴旭东还没回家。
周子琰冲个澡躺下,一个人怪无聊的,怎么也睡不着。
没办法,睡惯了营房,都是一群人叽叽喳喳的,热闹惯了,猛不丁这么安静,心里真像缺了一块儿。
干脆起床了,把屋里的东西再收拾收拾。
正忙着,吴旭东回来了。
身后跟了两个搬运工,推着一小板车,送冰箱来了。
周子琰赶紧开门:“你挺厉害阿小东,动作这么快。”
“没想到送货来岛上还要打申请,多折腾了一个来回,不然我五点就回来了。”吴旭东擦了擦汗,帮着把冰箱抬到房间里。
工人走后,他赶紧冲了个澡,热死了。
太累,反倒是不饿了。
直接倒在床上:“琰琰,你看我公文包里是什么。”
“公文包?新买的吗?”周子琰注意到了,黑色牛皮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她坐在床边,打开了公文包。
吴旭东在床上扭着往她身边挪了挪,伸手圈住她的腰:“琰琰,你猜我花了几万?”
“三万?”周子琰把包扣上,先不看了。
吴旭东趴在她后背上笑:“那个白痴,我找过去的时候,正好被追债的拿刀砍。他吓得都尿裤子了,最后着急凑钱还债,两万五就把房子卖了。”
噗,周子琰乐了,该,骗了吴家那么多钱,结果还是不学好。
她打开公文包,果然,两万五,手续齐全。
这要是拆迁了……
挺好,不光那十几万可以回来,还能再多赚一些。
她把公文包放下,拉上窗帘:“小东,吃了吗?”
“不饿。”
“吃点吧。”
“吃什么?”
“你做的饭还在井里呢,我去拿上来?”
“不,吃你。”
“……”
可惜这里隔音效果不好,吃起来需要有所节制。
不如在小公寓里放得开。
但是不管怎么说,起码可以多跟自己老婆腻歪腻歪,哪怕来回坐船奔波,也不觉得苦。
*
顾家天塌了。
楚劲雄过来通知他们,这房子他兄弟买下来了,让他们三天之内搬走。
顾母一头雾水,没听说家里有人卖房子啊。
只能问道:“小伙子,你是不是认错地方了。房子要是卖了,我们这一家老少住哪儿啊。”
“这可不归我管啊,总之你儿子把房子卖了。你们别拖着不走啊,小心要债的下次上门真的砍你儿子。这次是我兄弟好心,拿钱帮他摆平了这事,下次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楚劲雄话带到了,走人。
这下顾家全都傻眼了。
赶紧围着顾宝宝,问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顾宝宝的右臂上还有伤呢,今天就是这条胳膊,差点被人砍了。
他心有余悸,把心一横:“我没有拿钱去投资。我去赌了,输了。要债的要砍我胳膊!这次先还了两万五,所以饶我一命。”
“你到底欠了多少啊!”顾母绝望了,这日子咋过呦,天爷哎!
顾宝宝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有三十几万。我说,干脆搬走得了,反正这破房子说拆迁说了七八年了,到现在也没动静。不如换钱咯,还保住我一条胳膊呢。”
……
全家人面面相觑。
三十几万!
再不走,下次就是砍他们全家了。
立马收拾收拾,去乡下亲戚家避避风头。
顾蔓蔓不得已,只好跟吴燕西带着孩子回了婆家。
结果大门钥匙换了。
两口子在外面喊了半天爸爸,愣是没有人开门。
只得拼命的敲门。
最后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过来开的门:“你好,找哪位?”
两口子傻眼了。
一问才知道,他老子把房子卖了,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去哪儿了,不知道。
“不用问,肯定是你小姨出的馊主意!”顾蔓蔓气得浑身发抖。
想再跑回城中村去住,却见几个彪形大汉拿着砍刀在她家门外嚷嚷,吓得一家四口立马灰溜溜的走了。
一时间找不到地方住,只得先去吴燕西的大学申请了职工宿舍,凑合几天。
刚走没几天,拆迁办便来人了。
楚劲雄激动得睡不着,赶紧给吴旭东打了个电话:“东姐夫!你要发财啦!我就知道,跟你混一准没错!”
第26章 求和
大学职工宿舍。
一家四口愁云惨雾。
吴燕西今年三十三,比吴旭东足足大了十一岁。
他毫不怀疑,即便弟弟没有走丢,兄弟俩也是没有多少共同话题的。
所以那天得知周子琰找到了小弟,他并没有多么激动喜悦。
相反,以前两个妹妹在外地,家里只有他这个大哥陪着父母,可以尽情的捞好处。
现在小弟回来了,他这宛如独生子一样的待遇,肯定是不复存在了。
其实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无非是老爸拿出十万八万的补偿给小弟,他这个做大哥的少分一点好处。
谁能想到,现实远比他想象的更坏,他们一家四口直接被赶出来了。
走投无路,只能来职工楼挤挤。
可惜他性格懦弱,不会来事,到现在连个副教授都评不上。
所以职工宿舍只能给他两间。
这是已婚教师的标准配置,没办法,学校就是这个条件。
这跟他爸原来的那套公寓楼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里是四室两厅一厨两卫的大套房,他跟顾蔓蔓一间房,老两口一间房,两个孩子一间房,还能空出一间做书房。
厨房也宽敞,南北通透,采光很好。
就连两个卫生间也是明间,全部带窗。
而且南边有一个大阳台,两个小飘窗,北边也有露台。
装修也很不错,是古典的中式风格,实木地板,粉白的墙,家具用的全是实打实的榉木。
虽然比不上红木的高档,但也算是中档里面品质不错的品牌了。
整个房子住着身心舒畅,一点拘束的感觉都没有。
现在好了,拢共就两个房间,厨房和卫生间都在外面,公用的。
装修更是谈不上,原生态的水泥墙,水泥地,家具全是那种一看就很廉价的杉木家具。
椅子坐上去就晃悠,八仙桌上满是油污,木板缝隙里,掉进去的米粒和菜汤早就黏在了一起,生出灰惨惨的霉菌毛毛,怪吓人的。
至于床铺,只有一张,一米五宽,一坐上去就嘎吱嘎吱响。
被褥铺盖全都没有,自己置办去吧。
大女儿吴超男今年九岁,一看到这么差劲的地方,立马哭了起来:“我不要住这里,我要住爷爷家,我要住爷爷家。”
二女儿顾亚男户口报在顾家亲戚家,今年七岁,也不喜欢这种破烂地方,可惜她随爸,性格怯懦,不敢哼哼。
加上妈妈因为她这个二胎又是女儿,格外的嫌弃她,便把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所以她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自闭的倾向。
这会儿姐姐在哭,她却只是缩角落里闷声不响,抱着自己的布娃娃,一刻也不肯松开。
顾蔓蔓看到她这个窝囊样子就来气,一把夺了她的布娃娃,将她搡到了里屋:“滚去写你的暑假作业!一天到晚摆着个哭丧脸给谁看!”
吴燕西没劝,劝了只会火上浇油。
他沉默地转身,买床去了。
很快弄了张铁架子的折叠床回来,一米二宽,摆在外间,给两个女儿睡。
这才凑合了几天,一家四口全都受不了了。
人在逆境的时候,很容易互相埋怨。
这不,顾蔓蔓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吴燕西身上:“你也真是没脑子,你小姨都放了狠话了,你还去找我?我不过是拘留七天,又不留案底的,你怕什么?这下好了,可给她抓到机会了,怂恿咱爸卖了房子,把咱们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这日子怎么过?”
“怎么怪我呢?还不是你妈跑到婚礼上去哭,把我吓坏了吗。小姨不发火才怪了,她最相信那些迷信的东西,别人结婚你妈去哭,多晦气啊。”吴燕西平时是个泥人儿,任由顾蔓蔓搓圆捏扁。
可是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住在这里难受啊,狭窄逼仄,把人的脾气都搞坏了。
他点了根烟抽上,吞云吐雾的。
顾蔓蔓气死了,一把夺了他的烟,狠狠碾灭,骂道:“抽抽抽,你还有钱抽!还不赶紧想办法去买房子,住在这里要把人逼疯的!”
“我哪有钱?钱不都在你手上吗。”吴燕西叹气,“你之前不是存了几万在银行吗?去取出来吧,咱们自己买房住。”
“说得轻巧,你知道现在房价多贵吗?就咱们之前住的那套,都涨到一千二一平了。”顾蔓蔓算了笔账,那套房子一百五十九个平方,那岂不是卖了将近二十万?
好好好,老不死的,这么有钱都不舍得给大儿子花,看他老了谁给他养老。
吴燕西劝道:“那套是位置好,户型好,装修好,当然卖的贵,咱们找个普通一点的就行了,我打听过了,只要七八百一平。就算是一百平左右的大三房,也不过八万左右就能买下来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钱都拿出来买房的话,咱们吃什么喝什么啊。”顾蔓蔓心虚了,转身准备去做饭。
吴燕西跟着去了外面水池那边,帮忙打个下手。
吃完饭,才问她:“那你手里到底还有多少钱?回回你问我爸要钱,没有不给的,你不会都给你弟弟了吧?”
“别问了,总之,你自己想办法吧。”顾蔓蔓哪里敢说实话。
吴燕西是泥人不假,可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真要是知道她把钱都贴娘家了,前几天刚取的五千还被顾宝宝抢走了,不得气炸了。
至于存折上,害,只有她自己的一点工资,也就一万不到。
想想就生气。
宝宝这个蠢货,坑死她了,骗她去跟朋友搞投资,谁想到他去赌了啊!
真是气死了。
好在吴燕西暑假不用上班,可以在家照看孩子。
她赶紧借着上班的由头,出去想想办法。
账目是填不上的,只能去求和。
至于找谁,顾蔓蔓没想好。
要么找谈九妹,要么找周家。
至于小叔子那里,她不想去,免得看到他就来气,回头谈崩了就更加无法回头了。
真是不可理喻,不让他扔碗就跑了,这脾气谁受得了啊。
要不是他作妖,她也不至于这么倒霉。
等着瞧吧,周子琰那么强势的女人,早晚跟他离婚。
她找单位请了一天假。
服装厂最近效益不好,也没有为难她,只是要求她后面几天上班的时候,把她自己的任务赶一赶,别堆着。
顾蔓蔓松了口气,赶紧买了点礼品,去拜访谈九妹。
谈九妹也是航空领域的专家。
只不过,安一方是设计方面的,在研究所任职,她是加工制造方向的,在军工厂忙碌。
研究所在岛上,军工厂在这边的城郊。
两口子的相处模式,有点像如今的周子琰跟吴旭东。
不是你到城里来跟我相聚,就是我去岛上找你团圆。
不过顾蔓蔓也不清楚,谈九妹今天到底在城里还是在岛上。
总之,先去城郊的住处看看吧。
结果扑了个空。
顾蔓蔓只好去周家。
十九楼顶层大平层,她只在地产商的宣传海报上见过,并没有亲自进去看看。
今天也许能一睹真容。
毕竟这种奢侈的户型,目前全城就只有三套。
一套是周中擎跟老安两口子住着。
一套是开发楼盘的港商自己住的。
还有一套待售,没办法,太贵。
售价两千多一平,五百多平,那就是一百多万。
算上装修,家具,怎么着不得两百万吗?
买不起,一般人真的买不起。
来到门外,顾蔓蔓挤出一脸的笑,敲门。
无人应答。
门内的周子琛从猫眼里看了看,轻手轻脚的回到厨房,跟他老爸传话:“是顾蔓蔓。”
“不管她,去睡吧,饭好了爸喊你。”周中擎文武双全,做饭也是行家。
今天老安不在家,他当然要把家里的懒虫照顾好了。
周子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靠在厨房门口,没走。
问道:“我妈呢?找我姐去了?”
“嗯,她不放心,去岛上看看,顺便给你姐姐姐夫添置点东西。”周中擎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戴上隔热手套,打开烤箱。
一盘酥软香甜的叫花鸡出炉了。
周子琛饿了,干脆转身刷牙去了。
刷完牙过来开啃,嘀咕道:“还在敲,烦死了,怎么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你将来可别学吴燕西。”周中擎其实不担心,只是话赶话。
他们家也是四个孩子,连男女顺序都是一样的。
不过,老安是二婚,他是初婚。
当初结婚,人人都说他吃亏了,他却并不觉得。
这不,就连小杰跟蕾蕾都特别孝顺。
两人从来不跟弟弟妹妹争东西。
不过他们不争是他们的事,做爸妈的给不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俩孩子都是他从小带在身边养大的,跟子琰子琛一样亲。
所以他一早说好了,家里的财产,四个人平分,谁也别争。
其实他知道,小杰跟蕾蕾不会争的。
子琰自己有本事,根本不屑争。
只有子琛这边是个未知数。
不是他不放心自己儿子,而是这小子万一跟吴燕西一样恋爱脑,找个搅家精,那就完犊子了。
恋爱的事情,做长辈的完全没办法预判。
适当的提醒一下,也算是一种警醒。
周子琛乐了:“爸,瞧你说的,我怎么会学他,大哥二姐对我那么好,我要是跟他们争,那不是丧良心吗。再说了,你不是他们的亲老子,可我是他们的亲弟弟啊。”
“没错,都是你妈的孩子,也都是爸的孩子嘛。你二姐生下来就是我带的,你哥也喜欢赖在我身边,第一次坐飞机就是我带他飞的。”周中擎没说假话。
当初老安前夫牺牲的时候,蕾蕾还没出生呢。
遗腹子,多少人嫌弃晦气。
他却不觉得。
相反,他觉得那是对烈士后代的羞辱。
所以这些年,他挺护着那两个孩子的。
也不反对他们去祭拜亲生父亲,毕竟是为国捐躯的,是英烈,是功臣。
这些道理,周子琛当然明白。
他啃得满手流油,呜呜哇哇的保证:“放心吧爸,我有数。其实找什么女人都是次要的,关键还是吴燕西自己拎不清,要不然,顾蔓蔓也不敢这样。”
“没错,还是要你自己拎得清。”周中擎放心了,这小子能抓住问题的本质,那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敲门声终于没了,他去猫眼看了看。
嘿,这个顾蔓蔓,脸皮挺厚啊。
居然就坐在他家门口不走了。
他也不怕耗下去,他们家什么东西都是全的,几天不出去都饿不死,看谁耗得过谁。
天黑下来的时候,顾蔓蔓饥肠辘辘,终于撑不住了,提着东西走了。
本打算把东西留下,又怕被人拿走,白白花钱。
华灯初上,大街上人潮如龙。
顾蔓蔓提着东西,漫无目的的走着。
回去吧,吴燕西再闹着要她取钱怎么办?
不回去吧,都七点多了,一天没吃,饿死了。
公交快来的时候,她还是咬咬牙,去了对面,坐上了去城郊的车。
干脆,等在了谈九妹家楼下。
这里前两年刚拆迁,建的都是那种小洋房,有点像农村乡下的楼型。
不过装修非常不错,都带个小院子。
是专门安置军工厂里的干部的。
职工们则住在后面的小区楼里。
顾蔓蔓等到八点,终于来人了。
然而回来的不是谈九妹,而是谈九妹跟前头男人生的女儿,改了姓,如今叫安小蓓。
安家的姑娘,大多都叫些花花草草的名字,说是为了统一风格,看起来就是一家人。
安小蓓跟周子琰的二姐安小蕾听着就像是亲姐妹,其实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她在附近的医院上班,下班了,哈欠连天的回来了。
刚到院子外面,便看到了一脸堆笑的顾蔓蔓。
吴燕西到底是她的姨表哥,安小蓓还是给了顾蔓蔓一点面子,请她到家里坐坐。
顾蔓蔓看看人家住的房子,再想想自家住的职工楼,简直浑身难受。
她赔着笑脸,问道:“小蓓啊,小姨呢,还在加班吗?”
“嗯,你找我妈有事?”安小蓓倒了杯热水,打开冰箱,拿出几个保鲜盒,去厨房热饭热菜。
这都是她妈妈提前做好的,怕她下班饿肚子。
其实她妈妈也很忙,很累。
还好两个妹妹在爸爸那边,要不然妈妈肯定忙不过来。
顾蔓蔓跟去了厨房:“我来吧。”
“不用,嫂子你吃了吗?”安小蓓客套一下。
其实这饭只够她一个人的分量。
没想到顾蔓蔓一点也不客气,伸手就来接:“没有呢,谢谢啊小蓓,你真好。”
安小蓓无语了,只好去冰箱再拿了点出来。
可怜她妈妈,又要辛苦多做一份了。
又热了一份,两人对坐在餐厅吃饭。
顾蔓蔓好几次想开口,又有些难为情,还是忍住了。
吃完饭,她赶紧抢着去洗碗刷筷。
安小蓓没跟她争。
毫无疑问,找她妈妈求情来了。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展开双臂,整个人仰面躺着,缓解了一下脖子的酸痛,这才问道:“嫂子你到底什么事直接说吧,没必要来给我做保姆。”
“……”这话真难听哦。
跟她后爸安一方一样毒舌。
真是近朱者赤。
顾蔓蔓心里嘀咕,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凑过来坐下,先把礼品往外拿:“小蓓,你表哥这几天总跟我念叨,小姨这些年为了吴家操了不少的心,要好好报答她老人家。这不,小姨生日快到了,他叫我送点东西过来。一点心意——”
“行了,我知道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的,我要睡觉了。”安小蓓没有耐心了。
她其实都知道,只是要等顾蔓蔓开口。
顾蔓蔓只得讪讪道:“小蓓啊,你看,小姨今年五十大寿,肯定要好好办一下的对不对。我呢,有几个想法,想跟你三姨夫商量一下,可是他跟你三姨搬走了,我找不到他们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个话儿。”
“我妈过寿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操心了?再说了,她今年只是虚五十,过不过还两说呢。你整这么些弯弯绕绕的,不就是没地方住了,想跟我三姨父求和吗?你怎么这么虚伪呢?真没劲。”安小蓓烦了。
起身抓起电话,给吴国正打了过去。
“喂,三姨父,我大表哥他老婆在我这儿呢。”
“别管她。”
“哦,好的,新来的护工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你啊小蓓,这次真是让你们费心了。”
“客气什么啊,都是自家人。那就这样,三姨父,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好的小蓓,你真是个好孩子,谢谢谢谢。”
挂断电话,安小蓓直接下了逐客令:“表嫂,别怪我不留情面,你做事做得太不上道儿了,自己好好琢磨去吧。还有,以后别来找我了,我很忙的,没空。ῳ*Ɩ这都困死了还要跟你玩猜心游戏,烦不烦啊。”
可是顾蔓蔓目的没达到呢,不想走。
气得安小蓓直接把那些礼品全都提了出去。
作势要扔,吓得顾蔓蔓赶紧去拦。
这一推一搡的,安小蓓用了个巧劲儿,就把人给撵出去了。
哐当一下锁了门。
隔着铁艺花门,安小蓓还是奉劝了一句:“我要是你呢,我就会找小东登门道歉。说到底,你伤害的不是我们,是小东。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顾蔓蔓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能反驳什么。
转身的时候,安小蓓又提醒了一句:“对了,你可别去找我六姑他们啊,我姑跟我姑父什么脾气你知道的,只会适得其反。”
说的是周中擎跟老安。
老安行六,家里兄妹九个。
其实这九个是三家人的子女,都叫老安的爸妈养大了。
其中几个是姨妈家的,几个是叔叔家的。
战乱年代,不少孩子都没了爸妈,运气好的,遇到老安的爸妈,不怕苦不怕累,把几个孩子全都接收下来,拉扯大了。
如今就是血脉交融的至亲家人。
运气不好的,那就跟周中擎一样,叔伯舅姨一大堆,没有一个愿意收留他的。
所以老安的爸妈,真是天地间少有的大好人。
老两口福报深厚,八十几岁的人了,还身体康健,吃嘛嘛香呢。
所以,周中擎最烦的就是手足阋墙,亲人不睦。
他在安家感受到的良好氛围,是他童年最最渴望的温情,自然希望子女亲戚都能耳濡目染。
现在,他的三姑娘有个这样的婆家,他当然闹心了。
不过是看在小东可怜,又是个人品不错的好孩子,要是换了别的人家,这门婚事周中擎是不会同意的。
不是经济差距大,而是吴燕西这两口子太让人寒心了。
谁家也不愿意自己闺女有这么一个大伯哥和大嫂。
闹心啊。
所以安小蓓的这一声提醒,真的是好意。
顾蔓蔓却会错了意,觉得安小蓓瞧不起她。
回到职工宿舍就跟吴燕西念叨:“是啊,周家那样的门楣,我当然高攀不上,可是再高的门楣又怎么样,他女儿还不是要管我叫一声嫂子。现在摆出这么一副姿态,不就是想帮他女儿女婿跟咱们争家产吗?真是够恶心的。”
吴燕西也觉得这几家亲戚都在联合起来欺负他。
不免气恼。
吃完饭,越想越憋屈。
只得问顾蔓蔓:“你不是上班去了吗?怎么跑他们家去了?”
“我下班才去的。”顾蔓蔓撒了个谎。
吴燕西恍然:“你存折上到底多少钱?不行明天请半天假,把钱取出来,咱们贷款买一套。我今天找朋友打听过了,有个新开的楼盘,搞促销呢,前五十个打八折。这么一算,大三居只要六万多就能拿下了。首付百分之三十,两万出头就行。”
顾蔓蔓赶紧岔开话题:“哎呀,这么着急干什么,再看看,着急的时候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买不到好的。”
吴燕西盯着她,忽然好奇:“你不会存折上没钱了吧?”
“谁说的,我有多少钱要告诉你吗!你爸有多少钱你也没告诉我啊!吴燕西,你别太过分,咱们结婚的时候说好了的,你不许过问的我存款。”顾蔓蔓急了,越是心虚,越是咋呼得厉害。
她这一吼,吴燕西的窝囊劲儿犯了,只好叹了口气:“行吧,那我明天想想办法,找我爸的老战友说说情,不行我自己借去。”
第27章 气炸(二更)
老安来了趟岛上。
大包小包的,带了好多东西。
还帮忙收拾房子。
吴旭东过意不去,赶紧端茶倒水,让她老人家歇着。
老安也没有坚持,坐下后打量了一下院子:“这房子二十几年啦,还是当年的样子。”
“妈你以前也住这里吗?”吴旭东毕竟太多年没来过这里了,哪里记得。
老安接过茶水,喝了两口:“没有,我们当时在另外一个岛上,不是这里。不过我们这里有朋友,所以来过几次。”
当时能有这样的房子,就算很不错的待遇了。
不过改革开放快十年,全国人民的生活条件都改善了不少,便显得这些院子有些落伍了。
她宽慰道:“再坚持半年,等到新大院建好了,那住着就舒服多了。”
“新大院?是后面的那片工地吗?”吴旭东毕竟刚来几天,白天还要去城里办事,对岛上的情况还不算完全熟悉。
老安点点头:“是啊,到时候都跟城里的那些小区一样,楼上楼下的住着,夏天开了窗就能吹吹海风,能凉快不少。”
“那挺好的,是直接分配吧,产权不归自己?”吴旭东不太懂这些。
老安笑着拿了几本书给他:“是,集体的,不归个人。给,自己研究一下,不管你今后想做什么,多了解一些政策和经济学的知识,总是好的。”
“谢谢妈。”吴旭东把书接过来,小心收好,问道,“吴家那边……都好吧?”
“挺好的,你小姨帮你爸妈找了个新小区,卖了房子搬走了。你小蓓姐介绍了一个护工,帮着照顾你妈妈,这样你爸爸能轻松一点儿。你放心,是你小蓓姐的朋友,知根知底的,不会欺负你妈妈的。”老安今天来,就是要给他带个信儿,“不过这么一来,你大哥嫂子没地方住了,正在想法子跟你爸爸求和呢。如果她找到你这里来,你想怎么处理都行,我们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不要有什么顾虑。”
“谢谢妈,我知道了。”吴旭东心里暖暖的,这种有边界感的家长真好啊。
很懂得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
只负责支持,而不是瞎搅和,真好。
不禁想给丈母娘露一手厨艺,结果丈母娘不让。
打开食盒,里面全是现成的。
“这道咖喱牛腩是你老丈人做的,他要跟你切磋厨艺呢,你尝尝。这是妈做的鲍鱼海参粥,你这么瘦,多吃点,好好补补。”老安把饭菜往桌子上摆,“这是瑶柱冬瓜汤,也是滋补的好东西。这个是烧鹅,散养的土家鹅,肉质非常鲜嫩,这个是……”
吴旭东什么时候被长辈这样关心过,不禁鼻子发酸:“谢谢妈,我跟琰琰吃不了这么多,你带两道回去吧。”
“傻孩子,你们当然吃不完啊,你得分点给你邻居。隔壁冒营长家有孩子吧,对门的副营长家也有孩子。”老安知道他性格孤僻,不懂这些为人处世的门道,耐心跟他讲解,“小东啊,这里是大院,不比在城里,关上门来,天下太平。你在这里,要学会跟人相处。邻里之间分享一点吃吃喝喝的,就是最常见的人情往来。别怕麻烦,人与人相处哪有不麻烦的。这天底下除了爸妈,谁也没有义务平白无故的对你好。”
是啊,所以周子琰对他的好显得分外难得。
那是儿时情意发酵的陈年美酒,一口就醉了。
也正因为这样,他不能拖周子琰的后腿。
他这性格,确实孤僻乖张了些。
那叶嫂子已经不跟他说话了。
所以丈母娘的开导,他听进去了。
吴旭东认真点头:“知道了妈,今后我学着点。”
说着赶紧去厨房拿了些碗筷过来。
没想到丈母娘早有准备,带了些一次性食盒给他:“以后就用这个,方便,还省得别人还来还去的,也不卫生啊,你说是吧?”
“知道了妈。”吴旭东言听计从。
赶紧分了两小份,送去了对门和隔壁。
那叶嫂子其实没什么坏心,就是看到英俊的小伙子,想多瞅两眼。
没想到他处处躲着自己,索性这两天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了。
这会儿看到他端着一些饭菜送来,还挺意外的,赶紧招呼孩子过来:“快,叫吴叔叔。”
“吴叔叔好。”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乖巧的看着他。
吴旭东笑笑:“嫂子,孩子叫什么?”
“冒金豆。”叶嫂子笑得合不拢嘴,“是不是挺俗的?哎呀,没办法,我家老冒没文化,就喜欢这些俗里俗气的名字。”
吴旭东往堂屋八仙桌走去:“挺好听的,那这个是银豆?”
说的是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叶嫂子笑着说道:“正是呢,我家老冒是壮族的,不受计划生育的影响。你呢?是汉族的吗?”
“嗯,汉族的。”吴旭东把一次性食盒放下,“嫂子,我丈母娘还在屋里,我不跟你聊了,你们慢慢吃。”
“哎!好!有空多来坐坐。”叶嫂子可开心了,这送的都是些好东西啊。
牛腩,鲍鱼,鹅肉,还有瑶柱海参,都是他丈母娘送的吧,真疼他呀。
她赶紧叮嘱金豆银豆吃饭,转身从自家柜子里找了点地瓜干拿了过去。
“是安阿姨吧!”叶美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女强人。
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
真好看啊,老了都能看出当年是个美人胚子。
难怪周子琰是岛上最出色的大美人儿!
随妈!个头估计随爸,都快一米八了。
可惜留的是板寸,少了些女人韵味。
察觉到门口的目光,老安笑笑:“是小叶吧,进来坐。”
“哎,安阿姨真是耳聪目明,连我们这些小辈都认得。”叶美娟开心坏了,难得啊,这种老前辈都能认识自己,可不是挺光荣的嘛。
老安递了把炒花生给她:“小叶真客气,我家子琰跟小东还要拜托你们多多关照,他们年轻,有什么不周到的可以跟我讲,我来说他们。”
“没有没有,安阿姨实在是太客气了。他们挺好的,真的。”叶美娟赶紧说好话,一看桌上,哎呦喂,全是好吃的呀。
这个丈母娘可是真舍得,对小吴真好啊。
当然要夸一夸人家闺女女婿。
这话老安听着高兴,笑着说道:“老话怎么说来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个院里住着,当然是因为你们更好,所以他们才有了榜样的力量嘛。”
“哎呦,安阿姨真是羞死我了。”叶美娟高兴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这安阿姨真会说话,难怪能混得那么好呢。
可惜退得早,要不然现在肯定是大官儿了。
听说她跟她爱人是为了朋友,拿自己的前途做筹码,力保朋友没有问题,上头压力大,只能让他们先做做别的工作,等风浪过去。
结果事情过去后,两口子却不愿意再回去了,正好赶上改开,便做起了买卖。
他们的朋友好像也跟着发了财。
这样的情意,一般人真比不上。
就该这样的人家发大财挣大钱呢。
叶美娟真是羡慕得很。
她自己娘家和婆家都是普通人家,要不是男人出息,哪有机会跟他们做邻居。
回到家里,豪情万丈,要让两个孩子好好学习,将来给周阿姨和吴叔叔的孩子做榜样。
冒金豆倒是实在,问道:“可是他们还没有孩子啊。”
“哎呀,傻孩子,妈说的是以后,以后。”叶美娟人回来了,眼睛还盯着吴旭东那边呢。
没办法,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太俊了,爱看。
*
周子琰回来的时候,老妈还没走。
立马扑上来,抱着老母亲腻歪腻歪。
老安哭笑不得:“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三岁小孩似的。”
“我不管,我就是七老八十了你也是我妈,只要你在一天,我就做一天三岁小孩,你有本事找我爸告状去。”周子琰耍无赖。
老安不高,也就一米六多点,被这个将近一米八的成年女儿搂着,简直就像是小龟背大石。
滑稽的嘞。
一旁的吴旭东看着着实羡慕,自己也能跟爸妈这样撒娇就好了。
可惜,可惜。
等到丈母娘走了,心中的羡慕便化作了绵绵不绝的贪婪,要从他唯一挚爱的老婆身上索取回来。
还好周子琰是个当兵的,意志超乎常人,两人愣是没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只是,多少还是有点别的动静的。
以至于叶嫂子夜里不住叹息,怎么好哦,她家老冒最近不知道是压力太大还是怎么,总是力不从心。
哎,真羡慕年轻人啊,活力无限。
第二天一早起来,叶美娟正在厨房做饭,看到周子琰出来,那一脖子的吻痕,羡慕坏了。
以至于一上午都唉声叹气的。
出去买菜的时候,忍不住跟李嫂子嘀咕:“你说,男人是不是过了三十就不行了?还是周指导聪明啊,找个比自己小的。”
“听说男人都差不多,我家那位,也是没什么激情了。还怨我不懂情调,气得我买了一套那啥内衣,结果还是老样子。真是没辙了,实在不行,只能买药了。”李嫂子也很头疼。
上次陪她男人去男科医院,发现不少这样倒霉的夫妻呢。
叶美娟叹气:“我也决定买药了,别不好意思,面子是给别人看的,里子才是咱们自己的。”
夜里周子琰听到了隔壁的动静,不禁好笑,也不知道叶嫂子是装的还是真的,也不怕孩子听见。
她看着倒在床上的吴旭东,怀疑他还会再折腾几次。
不禁笑道:“你今晚能睡着吗?”
“为什么不能?”
“太吵。”
“没事,我搂着你睡得特别香。”
“你最好言而有信。”
有信个屁,刚熄了灯,又闹着要。
周子琰就知道他会这样,哎,没办法,宠着吧。
自己男人。
吴旭东却觉得不够,谁让她又要下水来着。
这次要去一个月,想想就很折磨人。
他可不得多多补偿一下自己嘛。
折腾完,周子琰趴在他身边,跟他闲聊。
“哎,你这几天出去考察市场,怎么样了?”
“看了几个不景气的厂子,顾蔓蔓那个服装厂最好上手,不过不急,我让楚劲雄再打听看看。”
“哦,她那个啊。国营的,做的都是些老土的款式,当然卖不好了。”
“嗯,等拆迁款下来,我把那个厂子盘下来。”
“你要是能当她老板,她肯定要气得爆炸吧。想想就好笑。”
“琰琰。”
“嗯?”
“我不要当她老板,我要辞退她。”
“哈哈哈,好啊小东,加油!”
“你觉得我能行?”
“当然,我家小东可是大学生呢,名校毕业,头脑聪明,干什么都能成功!”
“真的?”
“当然啊,我家小东最棒啦!唔……”
吴旭东受不了了。
这种赞美比什么情话都管用。
一时上头,热烈的拥吻,闹着又来了一次。
最后还是需要周子琰多多辛苦一点。
不禁调侃道:“我得赶紧把你的风湿治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偷懒了。”
“……”吴旭东老脸一红,从身后紧紧抱着她,埋首颈间,酣然入梦。
第二天一早,周子琰下水去了。
她不是专门的潜艇兵,不过最近潜艇升级改造,需要她随艇监测一些仪器的情况。
遇到有问题的,还得去专门的配件厂处理。
毕竟各个军工厂都是分工不同的。
有的负责火炮系统,有的搞发动机,有的专门捣鼓电子设备,有的负责整体装配……
所以她最近还有得忙。
吴旭东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忙的时候,他就去城里转转,搞搞事业。
一点也不空虚。
只是这次的时间不赶巧,中秋节的时候,周子琰依旧在水下。
想到这里,吴旭东多少有点遗憾。
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一个中秋节,要是能在一起过就好了。
不过没关系,实在不行,回头去老丈人家过吧,他们肯定会欢迎他的,到时候把爸妈接过去,一起吃吃月饼赏赏月。
至于琰琰这边,只能等她回来再补个迟到的庆祝了。
弄点烛光晚餐什么的,过过二人世界,也挺好的。
哪天庆祝不重要,有她就好。
吃了早饭,他便精神抖擞,西装笔挺的离开了大院。
那叶美娟从窗口看了眼,不禁咋舌,真帅啊,周子琰真是好福气哎,找了这么一个狼崽子弟弟做老公。
买菜的时候忍不住又跟李嫂子嘀咕:“我瞧着那个小吴啊,真是越来越帅了。”
“胡说,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能越来越帅?”李嫂子不信。
叶美娟嗤笑道:“怎么不能啊,刚来那几天看着还有些怕生,动不动躲屋里不出来。这两天不知道怎么,自信多了,抬头挺胸的,自信的男人最帅嘛。”
“那倒也是。这会儿在院儿里吗?”
“不在,回城里去了,还夹个公文包,看样子是要做生意吧。”
“这么年轻,能行吗?”
“不知道,反正我瞧着他挺有自信的,走路都带着风。”
“跟周子琰学的吧,那个女人,走路风风火火的,时间长了,两口子肯定一个德性。”
“哈哈哈,那倒有可能。周子琰人不错,真要是两口子一个德性,我还求之不得呢。”
“那倒也是,好邻居难求。”
“对了,你家的用那个药了吗?”
“用啦,也就那样吧,我不忍心让他失望,装着喊了几嗓子。”
“哎,谁不是呢。还是找个年轻男人好啊。”
*
吴旭东夹着公文包,戴着大墨镜,叫上楚劲雄,开着流光顺滑的黑色桑塔纳,停在了服装厂门外。
服装厂里女员工居多,看到门口来了俩帅哥,立马躁动起来。
厂长李福胜正愁厂子里的货物积压卖不出去呢,看到有人过来,赶紧迎了出来。
“李厂长你好,我是小楚,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吴老板。”楚劲雄是个合格的跟班儿,立马介绍起来。
吴旭东摘下墨镜,跟李福胜握了握手:“李厂长,你好。”
“吴老板,看着挺年轻啊,有二十了吗?”
“二十二。”
“看着不像,像十八九岁。”
吴旭东知道他拍马屁呢,没信,只问道:“我兄弟说你们厂子有点困难?”
“是这样的……”李福胜赶紧领着吴旭东往办公室走去。
厂区很大,前面一排是女装车间,后面一排是男装和童装,最后才是办公区和货仓。
经过女装车间的时候,引起不少员工的围观。
同事碰了碰顾蔓蔓的胳膊:“哎,你看,好俊的男人,听说是来咱们厂里搞投资的。”
顾蔓蔓扭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不是她小叔子吴旭东吗?
立马放下手里的衣服,鬼鬼祟祟的跟了过去。
刚到后门口,就被车间班长叫住了:“顾蔓蔓,你又想偷懒?上次请假耽误的件数补上来了吗?”
这大嗓门儿一吼,叫吴旭东听见了。
他刚刚出了女装车间,走到了女装车间跟男装车间之间的空地上。
身后就是车间后门,一扭头,便看到了尴尬的顾蔓蔓。
他也没理,继续往男装车间走去。
这几个车间全是长方形的构造,宛如几列火车并列在厂区。
车间的门也跟火车门一样,开在了两边的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是一扇门。
方便进出,也容易通气,夏天不至于闷热。
顾蔓蔓回到工位,可以从其他的门洞里看到吴旭东的背影。
不免愤恨,不知道吴旭东哪来的钱搞投资。
多半是公公拿的钱。
结婚之前就说要给他十万,现在把他们一家赶出去了,别说是十万,就算给他二十万三十万,她也不知道啊。
越想越是生气。
干脆不做了。
借口上厕所,去厂里的公用电话亭给吴燕西打了个电话。
职工宿舍没有座机,还得楼下的宿管大妈去楼上喊。
吴燕西很快领着两个孩子吭哧吭哧的赶来。
他可不信他这个弟弟一下子就有钱做生意了,除非是家里给的,或者老丈人资助。
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凭什么啊。
他们四口人居无定所,小弟却可以来厂里摆阔?
一时气不过,真就听信顾蔓蔓的挑唆,带着孩子去了厂办公室。
吴旭东刚跟李福胜谈好了收购的价钱,准备告辞。
起身便看到了一脸怨恨的吴燕西。
吴旭东只当不认识,戴上墨镜,就这么擦肩而过。
楚劲雄赶紧跟上。
吴燕西气不过,转身质问道:“站住,你哪来的钱?咱爸给的吗?”
要不然能办那样奢华的婚礼?
吴燕西气死了。
吴旭东理都没理,扬长而去。
倒是楚劲雄,怕这个吴家大哥捣乱,扭头对李福胜说道:“李老板你放心,我兄弟的资金没有问题,一切合法合规。”
李福胜笑着摆手。
他才不管这些,只要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脱手,给组织上一个交代就行。
至于这个厂子之后是死是活,他不关心。
更不关心吴燕西来做什么。
连招呼都没打,回办公室喝茶看报去了。
这几年的国营厂子都是这样。
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好逸恶劳,跟不上时代,被淘汰是迟早的事。
其实服装厂算好的了,起码还有一些衣服能卖出去,工资只拖欠了两个月,其他月份的都发了。
别的厂子,好多员工都不去上班了。
还有人甚至就在厂区拉大便,自由散漫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反正发不出工资了嘛,可劲儿造。
吴燕西曾经也考虑过,要不干脆问他老子要点钱,让蔓蔓把厂子盘下来。
可惜蔓蔓平时问家里要的钱太多,每次他一开口,他爸就问他蔓蔓那边的投资怎么还不见回报。
他只能去问蔓蔓,蔓蔓再回娘家问她弟弟。
原以为真的是前期投入的时间长,需要再等等。
谁想到……
顾宝宝那个畜生,直接把钱拿去赌了!
想想就让人血压飙升。
现在好了,小弟看上了这个厂子,还不知道家里资助了多少钱。
要是小弟真的成了蔓蔓的领导,蔓蔓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吴燕西想到这里,赶紧领着孩子去追。
可惜吴旭东开的是轿车,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无奈,吴燕西索性豁出去了,领着孩子跑到小姨家去哭。
那可是他亲小姨,出了这样的馊主意,把他害得无家可归,他可不得好好哭一哭吗?
结果今天安一方也在。
说起来是他小姨父,其实他爸见了人家还得叫一声老大哥。
吴燕西领着孩子蹭了顿饭,屁都没敢放一个。
等到这尊大佛吃完饭走了,他才跟谈九妹哭起惨来。
谈九妹听罢,乐了。
“我就知道,小东是有大出息的。至于你——”谈九妹翻了个白眼,“赶紧走,别让我看见你。该说的话小蓓已经跟你老婆说过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小姨!你可是我亲小姨啊!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吴燕西实在是崩溃了,哭着不肯走。
谈九妹冷笑:“我也是小东的小姨,我还是他跟周子琰的大舅妈。我奉劝你一句,莫问前程,但凭良心。”
“小姨!我怎么没有良心了?我哪里对不起东东了吗?又不是我让他被人拐卖的。”吴燕西实在理解不了,怎么一个两个的全都偏心小弟呢?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关他什么事啊。
谈九妹恼了,一拍茶几,站了起来:“吴燕西,你老婆这些年往娘家搜刮了多少钱,真当我不知道?你别忘了,你们家的原始股是我掏的钱!你老子的钱花哪儿去了,我一清二楚!”
“那是他欠我们的!那几年他为了找东东,整天把我们兄妹三个扔在家里!就连我妈都是你照顾的。要不是后来二妹出事被烫伤了,他还要继续找小东呢。他已经忘了,他还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他不只是东东的老子,他也是我们的老子!”吴燕西委屈得很。
谈九妹冷笑:“是吗?搞搞清楚,小东出事的时候你十六岁了。家里的变故,对你的影响是最小的,你爸妈舍不得你受苦,依旧省吃俭用的送你上了师专。你一早就住进了学校,真正被丢在家里的是南南和北北,后来你安姨和周叔看不下去,把她们接走了。前后也就一年不到的时间,我请问,你吃什么苦了?受什么委屈了?真当你家的事我不知道?真当我跟别人一样好糊弄吗?”
吴燕西沉默了。
是这样的吗?
他怎么记不清了。
三十几岁了,又整天待在那么一个死气沉沉的学校里,脑子都快僵化了。
他诧异地看向谈九妹,到底是他的记忆混乱了,还是她年纪大了糊涂了。
谈九妹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他轰了出去:“作为小姨,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你们两口子做了什么错事你们心里有数,自己想办法,别来烦我,我不欠你们的。”
吴燕西一手牵着一个女儿,恍恍惚惚的上了公交车。
回到城里,从公交站台下来,依旧是脑子麻麻的木木的。
就这么稀里糊涂,漫无边际的走着。
两个女儿全都饥肠辘辘,大女儿实在受不了,嚷道:“爸爸,我饿了。”
吴燕西看了眼右手边的副食店,进去买了一个月饼。
五仁的,真难吃。
超男吃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皱着眉头把这月饼塞给了亚男。
亚男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是吃姐姐的剩饭,半点不敢嫌弃,狼吞虎咽的吃完,紧紧跟上。
走到半路,视线里再次出现了那辆桑塔纳。
吴燕西一时好奇,追了上去。
一路追到了城中村。
发现吴旭东直接把车停在了顾蔓蔓家门前。
直到这时,吴燕西才注意到了村口贴着的拆迁通知。
他恍惚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回家,质问顾蔓蔓:“你弟弟有没有说房子卖给谁了?”
“我问了,不肯说。”顾蔓蔓刚把晚饭做完,见他这么晚回来,还以为他找吴国正去了。
吴燕西不理解:“为什么不肯说?”
“说是买家答应他,以后要是没钱了,还可以帮他,代价是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买家的名字。”顾蔓蔓把饭菜往屋里端,坐下后问道,“找到你爸了吗?老四的钱是他给的吧?多少?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吴燕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里涌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却又不是很确定。
这事要是让顾蔓蔓知道了,一定会闹得不可开交。
万一他搞错了,岂不是更加覆水难收。
还是找个机会确定了再说吧。
吃完饭,等顾蔓蔓睡了,他悄悄爬了起来,去楼下宿管大妈那里借了电话,打给了自己同学。
查一下顾家那套房子,现在的产权归谁。
第二天,同学回了电话过来。
三个字:吴旭东。
吴燕西人都傻了。
他这个小弟,一回来就玩了这么一票大的,还真是个狠人啊!
这么一个狠人,他拿什么去斗?
靠顾蔓蔓吗?
她除了会哭会闹还会干什么?
每次问他老子要钱,都是摆功劳,说她照顾了他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妈。
可是现在呢,他老子直接搬走了,也不要她照顾他老娘了。
还怎么摆功劳?
自作聪明的女人,被顾宝宝骗了十几万都不知道。
蠢死了。
他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思来想去,只得厚着脸皮,又去找小姨了。
第28章 恩情
今天天气不错。
吴旭东过来看看小姨。
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东西,都由楚劲雄这个跟班提着。
谈九妹正好在家,今天休息,等会还得去岛上看看安一方和两个小女儿。
至于继子安正则跟继女安玉成,两个人都成家了,不跟她住。
看到吴旭东过来,她还挺意外的,赶紧来门口迎接:“哎呦小东啊,来就来吧,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把大舅妈当外人啦!”
吴旭东乐了,听听,大舅妈。
不是小姨。
他哥他姐都不能这样喊,只有他可以,独一份的。
他挽着长辈的胳膊,笑着解释道:“马上是你的生日啦,琰琰下水去了,临走时特地叮嘱我,不要失了礼数。”
“好好好,你听你家周指导的话。那我收啦。”谈九妹赶紧指了个地方,让楚劲雄把东西堆那就行。
转身去厨房切点果盘。
三个人坐客厅闲聊。ῳ*Ɩ
“小东啊,你工作的事怎么打算的?还有你同学,小楚是吧,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不用,他跟我干,我俩一起做点生意。”
“做生意也好,这年头钱好赚。你有本钱吗?舅妈给你拿点儿!”
“不用不用,我有。真的。”
“大舅妈,他真有,你得信他。”楚劲雄不愿意别人怀疑他的东姐夫,赶紧插了句嘴。
谈九妹搞不明白,还是问了问:“不是你爸或者老丈人给的吧?你爸的现在不能要,回头你大哥嫂子闹起来没完没了,再等等。你老丈人的我也不赞成要,他们肯定不会看不起你,可是外面的人会乱嚼舌头。”
楚劲雄一听,赶紧澄清:“大舅妈,真不是,他救了不少被拐的孩子,人家家长给了他一个汽修店报恩呢,他把店卖了,这不就有钱了。”
谈九妹非常意外,激动得拍了拍吴旭东的肩膀:“可以啊小东,真有出息!让你那个窝囊废哥哥好好学学,别整天气人。”
“大舅妈,我哥怎么回事?我记得他小时候挺好的,没想到现在是这样。”吴旭东正想了解一下他那对奇葩的哥哥嫂子。
谈九妹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出事之后,他去上师专,住校,离家挺远的,就寒暑假回来。期间有没有遇到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他也不说。反正毕业后就留校工作了,后来师专跟别的院校合并成了大学,他就跟着鸟枪换炮,成了大学老师。”
“他跟顾蔓蔓怎么认识的?”
“说是同学介绍的,当初你爸不同意,是他闹死闹活的非要跟顾蔓蔓在一起。后来我打听了一下,顾蔓蔓在他之前谈过两三个,最后都是因为彩礼谈不拢,分了。跟你哥结婚,彩礼也没少要。”
“多少?”
“五百。”
“五百?!!!”
十年前的五百,那可真是天文数字了。
吴旭东忽然意识到,周子琰跟他结婚,压根没提彩礼这事儿。
卖汽修店的钱她也没要。
她可真是完完全全抛弃了物质,只跟他讲感情了。
可是他不能不给她物质。
等着,早晚给她买大别墅,让她好好风光风光!
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等她上岸,他要给她补一个别致的中秋。
一旁的谈九妹不知道他开小差了,继续跟他念叨:“你老丈人那会儿还没有开始做生意,你爸自然也就没有入股,没有现在的条件,拿不出来这五百,你哥就闹自杀。”
吴旭东回过神来,诧异道:“他还闹过自杀?”
“是啊!你爸找不到你,已经伤心欲绝,哪敢再看你哥自杀,只能去借。估计就是这样,把你哥惯坏了。没记错的话,你爸为了这彩礼,还把老家的几个古董抵押给了别人。我想想都来气。”谈九妹提到往事,心情糟糕,唉声叹气。
吴旭东的情绪好不到哪儿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哥会这么混账。
不过大舅妈的话里提到了一个关键词,这让他非常困惑。
结婚的时候,吴家的亲眷要请哪些,他完全不清楚,所以拜托了老丈人帮他问了他爸爸。
他拿到名单,按照姓名和地址发去了请柬。
当时就注意到了,没有祖辈的。
多半是不在世了。
因为对他们没有印象,也没有感情,他就没有多问。
现在看来,是他疏忽了。
他赶紧打听:“大舅妈,你说什么老家?我爸妈不是这里人?那我爷爷奶奶呢?”
“当然不是啊傻孩子!你爷爷奶奶都是首都的。”谈九妹想起什么,起身去书房拿了本相册过来,“给,这是你妈结婚,寄给我的合照。中间这两个就是你爷爷奶奶,后面站着的是你爸妈,两边的都是叔叔伯伯姑姑婶婶什么的。你爷爷奶奶那边也是个大家庭啊,可惜了,爷爷被你小姑气得犯了病,没了。奶奶伤心欲绝,头七那天也跟着去了。”
“那我婚礼,我爸还让我请她?”
“她还算有点良心吧,你爸回城的时候别人撺掇她男人去举报,她为了阻止她男人犯浑,被打得头破血流,险些送命。她男人眼见要出人命了,这才怂了。小东啊,你记住了,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你小姑这人吧,贪财没有底限,让人恨得牙痒痒,不过大是大非上,还算拎得清。所以你爸让你请她,也算是情有可原。”
“那她怎么气死我爷爷的?”
“为了古董啊。她男人投机倒把犯了事,她想救她男人,要卖你爷爷的古董。那时候只有黑市敢收,你爷爷怕惹上麻烦,不让。她就偷。后来果然被人知道了,找到你爷爷敲竹杠,讹走不少好东西。你爷爷一辈子古董迷,好不容易留了点在身边,一下损失那么多,能不气吗?”
原来是这样。
吴旭东接过相册,说不出话来。
这东西不大,也不沉,可是抱在怀里,却是沉甸甸的。
那是长辈们曾经来过的证明。
十几张面孔,有的婚礼上见过,有的却很陌生,都是跟他有着血缘的亲眷。
他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
太心痛,原来他的爷爷奶奶真的不在世上了。
“小东啊,他们老两口挺疼你的,咽气之前一直念叨,让你爸一定要找到你。你爸很是努力的找了一阵子,把你两个姐姐扔家里没人照料,后来你南南姐出事,烫伤了手臂,他这才放弃了。别怪你爸,他要是出去找你,就只能把你妈妈送我这里来,我工作忙,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照顾你妈。而且当时你两个姐姐还没有成年,总不能真的不管她们死活,这都是不得已啊。”谈九妹无限唏嘘,心情沉重得像吸满水的海绵。
胀胀的,滴滴答答,全是辛酸泪。
吴旭东沉默了很久,问道:“这张照片可以给我吗?”
“好哇,你拿去。对了——”谈九妹起身,拿了纸笔出来,“这是你爷爷奶奶以前那间四合院的地址。他们留了遗嘱,遗嘱具体给谁保管的不清楚,四合院给谁也不清楚。不过上次我出差路过看了眼,还空着呢,没人住。过几天正好他们忌日,你要是有心,可以去祭拜祭拜。”
吴旭东接过纸条,上面写了忌日——
吴孟甫,一九七三年七月二十九
林风举,一九七三年八月初六
谈九妹解释道:“你奶奶的父亲,也就是你太姥爷,那是晚清鸿儒,取的名字比较讲究,化用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不过风起只代表了起始,你太姥爷觉得不够,便改做风举。希望你奶奶一生都有浩荡天风的托举,像大鹏一样,扶摇直上。”
吴旭东自然是学过这首诗的,只是没想到,这会跟他奶奶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很大气,很豪迈,可见太姥爷一点也不重男轻女。
这真是极其罕见的一件事。
要是全中国的家长都有太姥爷这个觉悟,他就不会被拐卖了。
他把纸条攥紧了,默默记下上面的地址和忌日,不禁好奇:“我奶奶不是在爷爷头七的时候走的吗?这怎么写的是第八天?”
“这是农历,那年七月只有二十九天,没有三十。”
吴旭东明白了,赶紧看向墙上的挂历。
谈九妹帮他翻开查了查:“你记住了,老一辈的不管是生日还是忌日,都只看农历。今年七月有三十,你奶奶的忌日还是按初六来算。”
“知道了。”吴旭东把对应的公历日期记下。
今天是八月三十号,中秋是九月二十五号,如果他现在去一趟北京,应该来得及赶回来过中秋。
至于城中村拆迁的事,留下楚劲雄在这里守着就是。
心里有了这个打算,他便问了问另外一件事。
“对了大舅妈,你说我爸抵押了什么古董?”有可能的话,真希望可以赎回来,那上面应该还有爷爷奶奶的记忆。
虽然他完全不记得他们了,可是他们临终前还在念叨他呀!
他们是疼他的。
他很确信。
他要找点什么,缅怀一下。
这个谈九妹不是很清楚:“你问你爸爸吧,这个我真不知道,好像是朝阳门附近的什么朋友,你爷爷那个辈分的,说不定都不在世了,未必能找回来。”
“好,我知道了。”吴旭东心里隐隐作痛,可怜的爷爷奶奶,人生末年,居然连最后一次的中秋满月都没有看到。
果然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他们走在了月缺的黯淡时刻,留下的,自然也是无限的惆怅和慨叹。
他得去一趟,祭拜一二,告诉他们,他回来了。
虽然不是他爸爸找到的他,可是他的的确确回来了。
他们二老可以瞑目了。
他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困惑要问问。
“大舅妈,我爸妈当初到底出了什么事,后来怎么又可以回城了?”
谈九妹叹了口气。
“你真想知道?”
“特别想,我想知道是什么让我们一家沦落到那个地步。”
“有些事很复杂,追问下去对你也不好。总之,你记住了,你爸爸是个善良的人,善心被人利用,给一个有问题的人做了担保,自己被牵连了。”
“那后来怎么又回去了呢?是不是说明他们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有没有问题不是清者自清的,何况他们做保的那个人真的有问题,那就很难翻身了。”
“那他们是怎么回来的?是改开之后回来的?”
“当然不是,第二年就回来了。”
“有人担保了?”
“嗯。”
“谁啊。”
“子琰没有告诉你?”
“她从来没跟我提这些。”
“那我就不说了。”
“大舅妈,告诉我,我想知道。”非常想。
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是他没有证据。
如果是真的,他欠的何止是周子琰的情谊。
他欠的是他们全家啊。
谈九妹几次欲言又止,想想还是起身,去书房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出来,终于开口:“你应该猜到了,是你老丈人和丈母娘。”
“果然是他们,果然是他们!”吴旭东呆呆地跌坐在沙发上。
难怪会养出周子琰这样的孩子。
歹竹虽然可以出好笋,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好竹更容易出好笋。
这是一份怎样的深情厚谊?
以至于他们拿自己的前途来做担保。
以至于他们从不反对周子琰找他,还不断出钱资助。
以至于他们不嫌弃他这个穷山沟里出来的土包子,连婚事都没有说半个不字。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一种人。
他们重情重义,他们从不摆功劳,也从不索取什么。
他们只是静静的去做,把一切交给时间。
他们种下善的种子,开出的自然是绚丽夺目的花朵。
有朝一日,也定会结出饱满甜美的果子,沉甸甸的挂满枝头。
待到丰收的时候,无需锣鼓喧天,无需鞭炮齐鸣。
只要一家人齐聚在果树下,幕天席地,相视一笑,共尝鲜果,同品佳肴。
便已足够。
他几乎没有耽误,立马起身作别,往老丈人家去了。
谈九妹没有阻拦。
让他去吧,让他好好的哭一场,让他彻底的明白,苦难已然过去,迎接他的是漫山遍野的明媚和鲜艳。
*
吴旭东刚走,吴燕西来了。
兄弟俩在门口擦肩而过,一句话也没讲。
吴燕西杵在门口,注视着桑塔纳的背影,吃了一肚子尾气。
身后传来锁门的声音,吴燕西一把扣住铁门:“小姨,你知不知道东东骗走了蔓蔓家的房子!”
第29章 遗嘱(二更)
谈九妹看到吴燕西就烦。
门是关不上了,索性扭头就往屋里去。
吴燕西领着两个孩子跟进去:“小姨,你不能这么偏心啊,蔓蔓家的房子要拆迁了!东东这是坑人呢!”
谈九妹不知道这事,但是毫无疑问,小东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再说了,一个救了好几个被拐孩子的人,她真不信他能做出坑蒙拐骗的事来。
便冷笑道:“真要是骗的就好了,只怕他还花了钱,白白落了一个骂名。”
“他是花了钱,那又怎么样?我可以把那两万五还给他。小姨,他不差钱,还要收购蔓蔓的厂子呢,何必再来骗走蔓蔓家的房子?听说拆迁款好几十万呢,他这一倒手,赚大发了!可怜我丈母娘一家,都没地方住了。”吴燕西还挺知道示弱,眼泪汪汪的看着谈九妹。
谈九妹嗤笑道:“你少来我跟前装可怜,你老婆骗了你爸将近二十万,我正愁找不到办法要回来呢!拿走她家的房子正好抵债了!你们活该!”
“小姨!你怎么这样说话呢,蔓蔓也不知道宝宝借钱是去赌的呀!她只是好心,想着投资赚了钱还能给我妈请个护工尽尽孝心。”吴燕西一个劲的说好话。
至于顾蔓蔓有没有说过这种话?
当然没有,她只想拿了分红肥了自己的钱包。
连他都不知道她手里还有多少钱,怎么可能给他父母尽孝。
可是他也明白,话只能往好了说,这样才能让小姨帮忙。
毕竟他爸很听小姨的话。
结果谈九妹不买账,干脆放了狠话:“你那老婆是个什么人我还是知道的,我压根就不喜欢她,你找我可算找错人了,我巴不得顾家的人全部滚蛋!”
说罢,谈九妹直接撵人。
吴燕西简直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小姨,居然这么狠心。
他不理解,非要问个清楚:“为什么?”
“你心里有数!”谈九妹嫌烦,直接掰开他的手,把他撵了出去。
吴燕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刚准备起来,安小蓓回来了。
她把自行车靠在院墙外停下,问了问怎么回事。
片刻后不禁哈哈大笑:“哎呦,没想到我这个表弟这么厉害!真解气啊妈!”
“现世报。”谈九妹转身,领着自己闺女回家吃饭。
安小蓓把车推进来,锁上门。
等吴燕西走了,她才嘀咕道:“妈,我怀疑他真的有病。我不是骂人啊,是真的怀疑。”
“怎么?”
“你不是跟我说吗,他把他两个妹妹的事记成了他自己的。他要是七老八十了,老年痴呆了,还情有可原。可是他才三十三。我怀疑他可能脑子出了问题,要么是器质性的损伤,比如海马体、额叶或者颞叶出了问题,要么就是精神上的问题。你不觉得他有点过于没脸没皮了吗?正常人都有羞耻心的吧,他有吗?”安小蓓没见过这样的人。
谈九妹想想,她倒是见过类似的人。
不过小蓓说的不错,普遍都是年纪大的,撒泼打滚,胡搅蛮缠,不是年轻人。
她问了问:“如果是器质性的损伤,能治好吗?”
“不好说,要看严不严重了。万一……”
“万一什么?”
“我们院前几天来了个得脑癌的,晚期,也会出现类似的症状。我虽然不喜欢大表哥,还是希望他没这么倒霉吧。”安小蓓说完,不管了,吃饭去。
毕竟也不是她的亲哥哥,人品又这么差劲,懒得提醒他。
*
吴旭东来到了十九楼大平层。
站在门外,迟迟没有敲门。
心里多少有点沉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丈人和丈母娘。
不巧,周子琛要开学了,正在收拾行李,一推门就看到了他,赶紧喊了一嗓子:“爸,妈,我姐夫来啦!”
吴旭东:……
周子琛笑着把他往里拽:“姐夫,你跟我姐都结婚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啊,脸都红啦!”
吴旭东无语,他哪儿脸红了,不过是被小舅子忽然开门吓了一跳。
又想起自己来得及,忘买东西了,空手上门有点难为情。
可是没有人在意这些,全都热情的让他进来。
他赶紧叫了声爸妈。
周中擎跟老安刚接了安一方的电话,知道他要来,笑着招呼他坐。
“老安啊,你去送子琛吧,我跟小东聊聊。”周中擎把车钥匙交给了老安。
老安领着周子琛走后,大门一关,翁婿俩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一会儿,吴旭东才说道:“爸,我今天才知道,你跟我妈——”
“都怪你大舅多事,你大舅妈也是的,也不打电话问问我们,这不是给你增添负担吗。”周中擎其实不想让他知道这事。
毕竟是他们长辈之间的事,用不着小辈来感激什么。
可惜啊,大舅哥让谈九妹说了实话。
现在弄得,好像女婿欠了他们什么似的,反倒是不自在。
吴旭东确实有点,他很感动,但也很难受,有种自己一辈子也偿还不上的压抑感。
周中擎赶紧宽慰道:“你这孩子,千万不要多想,我跟你爸本来就是战友,同生共死的,关系非比寻常。我要是出事,他肯定也会保我的!这是我们大人的事,跟你们没关系。只要你跟子琰好好过,这比什么都强。”
“爸……”吴旭东没忍住,跑过去抱了抱这个慈爱的长辈。
宽厚的肩膀,宛如高山大川,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慈父。
现在沾了周子琰的光,他也可以叫一声爸爸了。
周中擎搓了搓他的头发:“哭啦?哭吧,爸知道你过得不容易。你放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好。”吴旭东到底是不好意思再哭了,只是红了眼眶,强行把眼泪逼退了回去。
他跑到周中擎旁边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柑橘,借花献佛。
周中擎笑着收下了:“你也吃,你妈上午刚买的,很甜。”
“爸,你能具体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吗?”
“真想知道?”
“嗯,这样心里踏实一点。”
“行,跟你说说。”
这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
老安送了周子琛回来,这翁婿两个正在把酒言欢呢。
她笑着去厨房做饭,吃饭的时候,吴旭东提了提要去北京的事:“我想祭拜一下爷爷奶奶。顺便看看我爸抵押的古董能不能赎回来。”
“呦,那叫你爸陪你去吧。你这人生地不熟的,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周中擎赶紧起身,给吴国正去了个电话。
吴国正立马丢下碗筷,领着老妻赶来了过来。
“东东,你怎么知道古董的事啦?”傻老帽永远慢人一拍。
吴旭东盯着他不说话,只把小姨给的照片递了过去。
吴国正恍然:“你小姨都跟你说啦。”
“嗯。”吴旭东想去,不想被他阻拦,提醒道,“你走不开没关系,我自己去。”
“我陪你去吧,你爷爷的遗嘱也该拿出来了。”吴国正思来想去,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便拜托道,“老周,老安,三娘就拜托你们照看几天了,我陪东东把这事解决了再回来。尽量中秋之前赶到。”
“什么遗嘱啊?”周中擎一头雾水,没听说过。
老安倒是有所耳闻:“好像是小东的爷爷奶奶,临终前把四合院指定了继承人。”
“哦,那确实应该去看看。老吴啊,你尽管去吧,嫂子交给我们了。”周中擎明白了。
吴家祖上阔过。
吴国正的爷爷是早期的一批实业家。
后来闹革命,吴孟甫捐了不少家产,所以建国后,四合院保留了下来,还是他们家的。
算是对有功之人的一点点福利。
只不过,那个特殊时期立的遗嘱算不算数,这就不好说了。
总之,吴家的事他不掺和,只管帮忙照顾亲家母就行了。
从老丈人家出来。
吴旭东的心情还没有平复。
他盯着吴国正,带着一丝怨念。
吴国正讪讪的:“这次给你留房间了,真的。”
“我不要你的房间,我就想问你,我老丈人丈母娘帮了你和我妈那么大的忙,这些年,你有没有好好报答人家?”吴旭东还惦记着恩情的事呢。
吴国正无奈:“要我怎么报答呢?说句实话,无以为报。我也不如他们有钱,不如他们有闲,更不如他们混得开。我只能逢年过节多送点礼物过来,聊胜于无吧。”
“你可真好意思。”吴旭东嘀嘀咕咕,怎么能这样呢?
就逢年过节送点礼物?
平时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吴国正郁闷了:“那不然呢?我也只有这么大的能力。”
“我不管,你要好好报答人家。”
“还要我怎么报答,我儿子都不回家了,一门心思做了他家女婿,这还不够?”
“怪不得我哥厚脸皮,跟你学的!”
“东东啊,你怎么能这样说爸爸呢?爸爸只是开个玩笑。”
“一点也不好笑。”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不知道,你努努力,下辈子还吧。”
“看看,你也没办法不是。”
“遗嘱是什么?”
“你爷爷找人算了,说是四合院只有给你才能传下去,遗嘱就写了,给你。”
“那我要是回不来呢?”
“那我也不知道。”
“你能知道点什么?”
“嘿,小兔崽子,你今天吃炸药了,一个劲的埋汰你老子。”
“……”吴旭东翻了个白眼,进电梯去了。
进去了还在埋怨:“这么大的事,我不提你就不说?”
“你不提我真忘了。”
“你真的是我老子吗?我很怀疑啊!”
“……怎么说话呢?”
“瞧你那傻老帽的样子。”
“嘿,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
“本来就是,没见过你这样的。”
“……”吴国正无话可说,他是真的忘了,再说,遗嘱也不在他手里。
总之,去了才知道什么结果。
父子俩不想耽误时间,干脆买了机票,直接飞过去。
临走的时候,吴旭东把楚劲雄领着,去周家认认门庭。
“爸,妈,拆迁的事他不太懂,劳烦你们多教导教导他。我去去就回,一定赶回来陪你们过中秋。”
第30章 贪婪(小修)
飞机上,父子俩相对无言。
吴旭东有点儿受不了这个亲爸,认真的。
他不明白,一个做爸爸的人,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呢?
他倒不是非得要那个四合院,他只是觉得好笑。
这么大的事,他爸说忘了。
难怪他爸会稀里糊涂的,给有问题的人做担保,从高处坠落到泥潭。
真的,性格决定命运。
善良过头就容易被人利用。
老丈人真是抬举他爸爸了,当时在东莱镇,在大巴上为了让他宽心,老丈人还例举了一堆混得好的叔叔伯伯。
现在他非常肯定,就算他妈妈没出事,他爸爸也不会再高升到哪儿去的。
没这造化。
认命吧,做儿子的不能选择爸妈。
看,等会儿要下飞机了,那边什么情况他还不了解。
他不问,他老子就不说。
真气人。
只得叹了口气,问道:“说说呀,那边都有哪些亲戚?”
吴国正听得出儿子嫌弃的口吻。
其实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这十几年混得太差,没脸跟老家的人联系。
时间久了,就疏远了。
怎么说呢。
这些年闷在家里照顾老妻,天天也没有什么人跟他交流,偶尔厚着脸皮去老周开的那个休闲中心逛逛,是他唯一的娱乐。
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围着呆笨痴傻的老妻转悠,他好像被老妻传染了,他的脑子也锈掉了。
以至于他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边还有个二叔公,跟你爷爷同父异母,叫吴仲和,家里孩子不少。你亲大姑吴国秀也在,离婚了,一个人拉扯大了几个孩子,怪不容易的。”
“大姑?婚礼我没见到她。”
“她跟我不说话。”
“为什么?”
“她恨你小姑,嫌弃我跟你小姑还有联系,恨屋及屋吧。”
“……是因为爷爷奶奶去世的事?”
“啊……你小姨都说了吧?是啊,为了那些个古董,哎,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那你问问航空公司,你要是没钱让不让你坐飞机。”
“这不是胡搅蛮缠吗?航空公司的人又不是自家骨肉。”
“那你的意思,一家人就可以稀里糊涂了?”
“……我只是不想计较。”
“难怪我哥哥嫂子敢跟你甩脸子,你这也太糊涂了。”
“那你说怎么办?一家子骨肉动刀动枪?”
“不至于,起码亲兄弟明算账。”
“算不清的孩子,尤其是兄弟姐妹多的家庭。谁多吃了几口肉,谁多拿了块布,谁把车胎扎了,谁又把锅烧糊了……算得过来吗?不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怎么,现在又不肯糊涂了,连我说话都要管?”
“你……”
“还有谁?”
“没了啊。你叔国祥在东北,婚礼上不是见过了?”
“就那个瘦瘦矮矮的小老头?”
“也不老吧,还没我大呢。”
“五十多了还不老?”
“行行行,你说了算。”
“遗嘱在谁手里?”
“你二叔公手里。”
“给他做什么?”
“他是长辈啊,你爷爷一走,家里不就剩他最大了吗?别怕,一式五份,他手里的要是毁了,还有别的人有。”
“我觉得够呛。”
“这话怎么说?”
“我两个亲姑为了点古董都闹翻了,二叔公一家就不眼馋四合院?”
“也没人住啊,你小姨前阵子刚路过,特地进去看了眼呢。”
“没人住才说明问题大了。”
“怎么说?”
“谁都想住呗,争执不下,所以谁都不住。指不定户主已经改成他自己了。”
“……那怎么办?”
“你问我?你干什么去了?十几年了,你都不关心一下?”
“给你的呀,你又没回来,我怎么要?我一开口别人就问,国正啊,找到东东了吗?我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怪不得婚礼上没看到二叔公家的人,肯定是不希望我回来。”
“不至于吧,你要是不回来,那房子肯定给我啊,谁家房子不给儿孙给兄弟的,又不是一个妈生的。”
“二叔公的妈妈是谁?”
“青楼名妓。”
“……遗嘱一共五份?”
“五份。”
“还有谁有?”
“朝阳门那儿,你爷爷的朋友,还有一个管户籍的警察朋友。”
“还有呢?”
“我的没了。”
“没了?”
“在乡下的时候被人给烧了。”
“……最后一份在哪儿?”
“不知道。你爷爷没说,只说是交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以防万一。”
“爷爷的那两个朋友还在世吗?”
“都在。”
“你有没有逢年过节跟人家写写信打打电话,寄点土特产什么的?”
“刚开始几年都寄了,回回都被退回来,我就不寄了。再说了,我照顾你妈还忙不过来呢。要不是你老丈人带着我发了点财……哎,惭愧啊。”
“你是该惭愧,被你大儿媳骗了那么多钱都不知道。她救你命了吗你这么惯着她?”
“她救你妈了!那年我去医院看病,托她照顾两个小时,回来差点出事。幸亏她把你妈救下来了。你这孩子,真当爸爸是什么是非不分的人吗?”
“怎么回事,说我听听。”
吴国正大概讲了讲。
无非是家里电路老化,失火了。
顾蔓蔓把婆婆救出了火场。
吴旭东却不信顾蔓蔓有这样的好心。
问道:“这都是她自己说的吧?”
“这还能有假?”吴国正生气了,这孩子怎么回事,这种事他能开玩笑?
吴旭东冷笑道:“你小心她自导自演,故意跟你演苦情戏,好跟你摆功劳。”
“……”
“你们之前不住那套大房子吧?”
“不住,两室的小户型。”
“走火之后就换了?”
“换了。”
“你看,这不是。”
“你这是胡搅蛮缠,房子烧了不得换吗?”
“那她之后有没有问你要钱?”
“……”
“不说话就是要了。”
“……”吴国正移开了视线,总觉得这儿子像是在审犯人,不自在。
吴旭东懂了:“果然是要了。你上当了吴国正同志!”
“哎呀,也许是巧合,再说了,我让她打欠条了。”
“巧合?”吴旭东不想说话了,他这老子当年出事真的不冤。
太天真了。
以为这世上都是大好人呢。
不过还好,还知道打欠条,没傻到无药可救。
他问欠条呢?
吴国正叹了口气:“藏起来了,回去给你。”
“那就好。”吴旭东递了张纸,“二叔公家都有谁,写下来。对了,小姨给的照片上还有一个没来我婚礼的。高高瘦瘦的那个,是谁?”
“你大伯,死了。”
“叫什么?”
“吴国强。”
“因为什么死的?”
“饿死的,他去支边了,那几年比较困难。”
这次换吴旭东沉默了。
“他走的时候我出生了吗?”
“没有。”
“有孩子吗?”
“没有。”
真惨,来这世上一遭,最后只留下了一张照片。
也许还有别的照片。
但也仅限于此了。
吴旭东忽然ῳ*Ɩ有些难受。
小时候,他也无数次差点死了。
如果他没有坚持下来,那么现在,又有谁会为他难过呢?
周子琰。
老丈人丈母娘。
爸妈。
没了。
两个姐姐也许会哭一场,哭完也就那样。
毕竟她们没有找过他,感情不会深到哪儿去的。
其实他挺知足了,姐姐们别像大哥大嫂那么恶心人就行。
至于大哥,那就别指望了,他死了大哥不放鞭炮就不错了。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大哥?
理解不了。
两人长得还有五六分相似,应该不是抱错了什么的。
是因为成长的环境不同吗?
他问:“大哥是家里的长孙吗?”
“是啊。你叔的儿子比你大哥小好几岁呢。”
“大哥小时候谁带的?”
“你姑奶。我跟你妈工作忙,你爷爷奶奶也是大忙人,你姑奶正好守寡在家,就帮忙带一带。”
“我还有姑奶?”
“废话,你爷爷也有兄弟姐妹嘛。”
“她专门带我大哥?”
“当然不是。那几年家里的孩子都是她带的,你二叔公家的也让她带。”
“孩子不会弄错吧?”
“应该不会,岁数又不一样。”
是吗?
可是吴旭东还是理解不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啊?
两个姐姐看着还行啊,不像是养歪的样子,也不像大哥一样一个劲的吸血。
难道是姑奶奶的教育方式不行?
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
会不会大哥不是他亲大哥啊?
真的理解不了,同一个爹妈生的,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他又问:“我姑奶人呢?”
“早死了。”
死无对证了。
算了,随便吧。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谜题解决不了的。
就像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人贩子盯上他了。
因为他倒霉?
不,今天之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他知道有一份遗嘱,指定他可以继承一份产业。
他的被拐,自然变得可疑了起来。
他问吴国正:“还记得在农村时隔壁住的是谁吗?”
“是个女人,被他男人牵连。”
“报警找这个女人了吗?就是她男人拐的我。”
“报了,她叫刘萍,不过她是跟她男人私奔的,身份信息是伪造的,不知道她原来真名是什么。你不见后她和她儿子就失踪了,没找着。她男人也下落不明。”
看来不算熟人作案,但是不排除他们跟北京那边的人认识。
他又问吴国正:“遗嘱什么时候立的?”
“你爷爷奶奶去世之前啊。”
那又不对了,遗嘱是他被拐之后立的。
除非在这之前,爷爷奶奶已经有了类似的想法,被人知道了。
他又问:“我小时候,爷爷奶奶疼我吗?”
“疼啊,你们兄弟姐妹四个,一样的疼,每个人出生都有一个大金项圈,后来情况特殊,怕引人耳目,收起来了。”
“收哪儿了?”
“不知道,你爷爷奶奶收的。谁整天盯着长辈的那点东西。”
“你不盯,别人盯。”
“那我不否认,你小姑就盯了嘛。”
“我被拐的那年,或者前后几年,你有没有跟二叔公家的什么人来往密切?”
“我跟你堂叔吴家栋一直有来往啊。怎么了?”
“那他怎么没来我婚礼?”
“生病了,他给我打电话了。礼金一分没少,不都给你了吗?”
“这么巧。”吴旭东敛眉沉思。
真巧还是假巧,去了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打拐小组有没有什么进展,找没找到那个嘴上有黑痣的男人。
他真想问问那个畜牲,为什么要拐他!
*
半夜,飞机落地。
吴旭东拖着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在前头。
走远了忽然意识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他这个善良过头的老子,正在帮别人指路。
自己都被儿子甩在后面一大截了,却浑然不觉。
他要是没有停下来等,父子俩等会指定走散。
吴旭东有些来气。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陌生的旅客笑着跟他爸爸道谢时,他又气不起来了。
他大概传染了周子琰的心软病。
没救了。
有什么办法呢,这世上就是有这种人啊,与人为善,助人为乐,没有害人之心,反被毒蛇咬一口。
寓言故事都是取材于现实。
扭头走回去,他把吴国正肩上的包摘下,自己挎上,认命地往前走。
“你快点儿,我困了。”说的是催促的话,可是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怎么办呢,自己的老子,还能换了怎么着?
起码十几年了没有抛弃他妈妈,就冲这一点,足够了。
凑合着过吧。
吴国正赶紧跟上。
到了站前广场,又差点走散了。
吴旭东哐哐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走着走着身后没动静了。
他真是服了。
扭头往回走了一段儿,果然看到一个傻老帽在给别人指路。
看到他来,赶紧把地图给他:“东东,拿着,给你的。这个大爷走错门了,我送他去检票口。你别动啊,在这儿等我。”
好,他等。
吴旭东学过一篇课文。
朱自清的背影。
他现在也在目送一道背影远去。
年迈,但却并不佝偻。
当兵的经历让这个小老头把后背挺得笔直。
扶着老大爷的时候,满脸都是热情的笑。
背对着他走出去很远,都没有回头。
看,这就是他的爸爸。
永远怀有一颗赤子之心。
待人以热忱。
以真心,以善意。
错的是他爸爸吗?
不,错的是辜负真心的人。
他原谅他爸爸了。
父与子,在这偌大的站前广场上,无声的和解了。
他耐心等待小老头回来。
一把勾住老头的肩膀:“我耐心有限,不准你再半路失踪了。”
吴国正张了张嘴,到底是理亏,没有反驳。
父子俩打了个出租车,去了四合院附近的一个酒店住下。
夜深了,吴旭东辗转难眠。
琰琰,想你了。
他打开带来的婚礼相册,一页一页翻过,寻找可以安睡的良药。
他老婆真美啊,雪白的军装,小麦色的肤色,泛着活力无限的阳光气息。
闭上眼,满脑子都她。
她体力充沛,帮他填满无处不在的空虚,帮他释放汹涌澎湃的压力。
她总是那么好,任由他索取。
即便他贪得无厌,她也愿意满足。
真好。
好希望天天在一起。
不过现在只能抱着相册入眠。
睡着后做了个梦。
梦见一个孩子正站在月台上,看着他的背影,背诵着朱自清的那篇文章。
这孩子是谁?
不知道。
也许是他的孩子。
他跟周子琰的孩子。
他得赶紧把烟戒了。
不过琰琰还得治病,他还有缓冲期。
至于琰琰的病能不能好,这个他无所谓。
生不了就不生,大不了领养一个。
当然,还是亲生的最好。
他错过了周子琰的童年,他想有个女儿,跟周子琰一起,把孩子养一遍。
既是见证,也是弥补。
弥补他错过的,属于她的金色年华。
也许还有他的。
不,没有。
他有这么一个爸爸,注定不会有一帆风顺的童年。
他是个勇于接受现实的人。
夜深了。
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不知道要跟哪些牛鬼蛇神斗智斗勇。
要问他想要这个四合院吗?
来之前还没什么感觉。
可是现在,他想要。
要问原因,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他想把它送给他跟周子琰的孩子。
等孩子大了,可以跟孩子讲讲这个院子里的人,和那些逝去的故事。
也许这就是传承。
至于他的哥哥姐姐,反正他们对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也就懒得考虑他们了。
人跟人,都是相互的。
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就这么简单。
*
京郊大杂院。
吴仲和把儿女全都召集来了。
开个家庭会议,商量一下四合院的归属问题。
七十多岁的人了,看着还挺精神,拄着一根拐杖,看看这满堂儿孙,不禁感慨。
“你们大伯家的那个小孙子找回来了,还做了周中擎的女婿。这房子再不住进去,只怕他们一家就要来抢了。你们哪,就别再争了,赶紧做个决定,不管谁家,先住进去吧。”
“都住进去,你也住,看他能怎么办!”
“就是爸,不能便宜了别人啊,你可是我大伯的亲兄弟。这四合院是老太爷的祖产,凭什么你不能拿。”
“凭你是外面妓女生的来路不明的野种!”吴国秀来了。
老太太六十出头,眉目深邃,齐耳短发,精明干练,一看就很不好惹。
她冷笑着看向这群人:“你们想住进去,当我是死了吗?”
“大姐,你怎么跟我爸说话呢!他可是你叔!”
“叔?不好意思,我爸的亲弟弟早就夭折了,只有一个妹妹活到了六十寿终正寝。这宅子是我爷爷留给我爸的,我爸爱给谁就给谁,有你们什么事儿?”吴国秀不是好惹的,拿出一张照片,在手里甩了甩,“看好了,这是我爸当年留下来的遗嘱,我已经把它拍成了照片,委托报社明天刊登声明。这房子,只能是我小侄子的。你们谁也别想沾边!”
“国秀,你疯啦!你忘了你哥跟国美怎么对你的了?”
“那是我们姐弟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
“国秀姐,你不会是想拍安家的马屁吧!这吴旭东是做了安家的女婿,可是他也没有请你去喝喜酒啊。你这样上赶着,人家理你吗?”
“放屁,谁说我侄子没请我了。是姑奶奶自己忙不过来没去成,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国秀姐,你登报也没用,户主已经是我爸了,你能怎么着吧。”
“是吗?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玩的把戏?小心我连你们贿赂的办事员一起给举报了!”
“你有证据吗?”
“有没有我能告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国秀姐,别争了,反正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争来争去也不是你的。”
“那也不能便宜了外头女人养的野种。”
“国秀姐,你再这么说,小心被雷劈。大伯都认我爸这个弟弟,你不认,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爸是心地善良,看不穿你们一家的把戏。我可没有那么好糊弄。我丑话说在前头,打官司,我有的是时间,不怕陪你们耗下去!”
“国秀姐,你一个离婚的女人,还是别来搀和我们男人家的事了。就算吴旭东想要这房子,也该是他自己出面,轮得到你吗?”
“少废话,姑奶奶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你们谁敢搬进去,谁就等着我去你们单位闹!我就不信了,你们这么没脸没皮,连工作都不要了!”
“国秀姐,你别太过分了!”
“你们难道是第一天知道姑奶奶过分?姑奶奶反正退休了,有的是时间。走着瞧!”
放完狠话,吴国秀扬长而去。
大杂院里愣是没有一个敢追上去理论的。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叹息。
思来想去,子女们索性撺掇吴仲和住进去。
“爸,你可是长辈,国秀姐再能闹,你也能压她一头。”
吴仲和一想也对,当天夜里便收拾收拾,开了锁,住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