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怀疑吴燕西得的是脑癌。
为了化验,等结果,吴旭东不得不在北京多耽误几天。
他倒不是关心吴燕西,而是怕他老子一把年纪跑来跑去的吃不消。
等待的时间里,他让大姑带他去看望了那几个热心帮忙的叔叔阿姨。
吴国秀自己还吊着膀子,却一点也没有抱怨。
赶紧带着他一家一家的上门拜访。
吴旭东买了些补品,又给那些帮忙的叔叔阿姨每个人包了两千块的红包。
结果谁也不肯收,反倒是怨怪道:“你这孩子,给钱就太见外了,你大姑以前也没少帮我们呀,街坊邻里的,都是应该的。”
吴旭东想把钱推回去,最后是吴国秀开了口:“既然叔叔阿姨们心疼你,那就收着吧,以后逢年过节的,多来看看他们就好。”
“就是,以后常来家里坐坐就好。”这些叔叔阿姨瞧着吴旭东一表人才,又是吴国秀的小侄子,怎么可能要钱。
只拉着他关心了一下生活和工作的问题。
走的时候,吴旭东默默回头,一一记下了他们的街道和门牌号。
等以后赚了大钱,他会再来的。
今天就不客套了,先攥着钱把事业做起来。
几天后,吴燕西确诊了脑癌晚期。
医生建议保守治疗,让他好好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
可是这也太让人意外了,才三十三岁啊。
怎么就癌症晚期了呢?
即便吴国秀不喜欢吴燕西,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如果有别的机会的话,还是要试试的。
她赶紧问道:“不是可以放化疗吗?”
“可是放化疗会很痛苦,而且……他已经晚期了,弄不好会加速死亡。”医生尽力了,恶性肿瘤是医学界的难题,爱莫能助。
吴国秀只能追出去:“医生,那他还能活多久啊?”
主治医生不肯回答,吴国秀再三追问,他才回道:“乐观一点的话,一年左右吧。”
那不乐观呢?
也许几个月就没了。
吴国秀沉默了。
回到病房,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这个国正弟弟,真是倒霉啊。
十七年前丢了小儿子,好不容易小儿子回来了,大儿子却命不久矣,哎。
吴旭东倒是没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这个哥哥对他真的不怎么样,所以,死不死活不活的,他并不在乎。
吴燕西自己也知道了。
不免痛哭一场。
马上中秋了,然而,明年的中秋满月,他估计是看不到了。
哭过之后,他问:“爸,蔓蔓呢?”
“你还惦记着她呢?她把你打成了这个样子,也不送你来医院,直接跑了!这种女人要了做什么,回去赶紧离婚!”吴国正气死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那个女人,真是没出息。
吴燕西沉默了很久,最终抬起头来,看向了吴国正:“爸,那天夜里的事,只有我,蔓蔓和东东三个人在场。蔓蔓打我的铁锨东东也是摸过的,我要是一口咬定了是东东打的我,他是洗不干净的。”
“吴燕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吴国正气得浑身发抖,他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他造了什么孽啊!
气得他想揍一揍这个不孝子。
吴燕西叹了口气:“爸,我这么说,只是想息事宁人。我也想让警察把蔓蔓抓了,可是这么一来,超男和亚男长大了就找不到好工作了。与其这样,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什么都不争了,只希望你帮我把超男和亚男养大成人,至于东东,到底是我弟弟,我不会攀咬他的。四合院你爱给谁就给谁吧。”
吴国正听得懂!
什么狗屁不争了,这分明是威胁!
潜台词就是说,如果他不答应,那就一起倒霉。
吴国正气得脑瓜子嗡嗡响,身体跟着踉跄起来,怕是要脑溢血。
吓得吴旭东赶紧托住他:“爸,别生气,要相信警察的刑侦能力,不是他想怎么说警察就怎么信的。”
“好,好,爸不气,爸还没看到你跟子琰有孩子呢,爸会好好活着。”吴国正平复了一下心情,考虑再三,还是不想放过顾蔓蔓。
她把他的儿子打成了这样,还想逍遥法外?
没门儿。
他去找警察了解情况,警察已经完成了现场勘探。
根据铁锨手柄上提取的指纹,再结合事发现场的打斗痕迹,排除了吴旭东的嫌疑。
最后确定嫌疑人为顾蔓蔓。
这两天没来,是在等医院的伤情鉴定,这样才能判断需不需要逮捕顾蔓蔓。
现在吴燕西的诊断结果出来了,脑癌显然不是顾蔓蔓造成的,其他的伤势鉴定为轻伤二级。
可是警察来后,吴燕西一口咬定,是他自己不小心撞到了铁锨,跟吴旭东和顾蔓蔓都无关。
警察像是在看傻子,提醒道:“同志,劝你三思,做假。证也是要坐牢的。”
吴燕西认命了。
警察再问他什么,他只能乖乖配合。
虽然这是家庭矛盾引发的伤人事件,可是事发后,顾蔓蔓误以为吴燕西死了,不但没有把吴燕西送医,反而直接逃离了现场。
所以警方综合考虑后,对顾蔓蔓展开了通缉,同时向她的户籍所在地发去了协查函。
吴燕西得知后,气得差点昏迷过去。
完了,两个女儿的前途都完了。
这些警察怎么回事,一点家务事,就上升到这个程度,真是多管闲事。
他好气,可是这事由不得他。
这下惨了,初步估计,蔓蔓的刑期在一年左右。
等她出来了,他差不多也死了。
两个孩子要倒大霉,想想就觉得命运不公。
吴燕西哭天抹泪,发挥他胡搅蛮缠的功力,要吴国正保证,一定会把两个孩子养大,这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这下李宏进傻眼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吴燕西两口子可是他请来捣乱的啊,结果没捣成吴旭东的乱,反倒是一个癌症晚期,快死了,一个畏罪潜逃,失踪了。
“这个吴旭东,是有点狗屎运在身上的。”他跟十四少在家里喝酒,唉声叹气。
“那就听天由命吧,我要是你,我就不再帮你姐夫了,有这功夫,不如去巴结巴结吴旭东,说不定还能带你一起发财。”十四少一向比较务实。
反正这个假遗嘱胜算不大。
李宏进沉默了,他也想这样。
然而他早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只能再问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十四少直接提醒他:“这几天我可是帮你打听过了,这个吴旭东的老婆,很厉害,年纪轻轻已经是副营级的军官了。他老婆还有个大表哥,法院的。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总之,我要是你,我会直接去抱吴国秀吴旭东的大腿。反正都是看人脸色吃饭,看谁不是看。”
十四少走后,李宏进默默拿出那几张假遗嘱。
试试吧,万一呢。
总之,先去把黑胡子欠他的钱要回来吧,疏通关系怎么着不得花钱啊,他手里的存款不够了。
他赶紧去了趟昌平,那里有个地下赌博场。
黑胡子叫葛铁牛,五十多岁,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嘴唇旁边有一颗硕大的黑痣,上面长了一根又黑又长的胡须。
所以人称黑胡子。
这是个赌博惯犯,手里一紧,就来找他借钱。
零零总总,两三千是有的。
他找到黑胡子,要钱。
黑胡子最近手气好,先还了一千,再多却没有了。
气得李宏进直骂娘。
黑胡子冷笑道:“能给你一千就不错了,真要是把老子逼急了,谁也别想好过。”
李宏进沉默了,他把钱数数清楚。
思来想去,还是提了个醒:“你还不知道吧,吴国正的那个小儿子,就是当初让你弄死的那个,回来了。你小心他找到你,跟你拼命。”
黑胡子有点意外:“怪了,他没被王大柱打死啊?”
“当然没有!当初我姐夫叫你弄死他你不听,非要卖了换钱,现在好了,他把我姐夫坑进去坐牢了。你且等着吧,早晚找到你头上。”李宏进也不催钱了,扭头就走。
黑胡子一把拽住李宏进,问了问那个孩子最近的情况。
见李宏进不吭声,黑胡子只好把剩下的一千多也还了。
李宏进这才开口:“周中擎知道吧?”
“提他做什么?”黑胡子明显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李宏进乐了:“你也有怕的人啊。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那小子现在跟周中擎是一家人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啊。”
“草!他成周中擎女婿了?”黑胡子显然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他急了,终于急了。
李宏进翻了个白眼,数了数钱,一分不少,准备走人。
黑胡子却拉住了他:“你等等!”
李宏进蹙眉:“干嘛?”
“给我两百买车票。”黑胡子抢了两张回来,“别这么小气,五五年那会儿,要不是我老婆在医院里帮忙,那孩子——”
不等黑胡子说完,李宏进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又抽了三张一百的给他,小声道:“你给我闭嘴吧祖宗,赶紧走!算我求你了。”
黑胡子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暂时别跟我联系了,对你对我都好。”
李宏进求之不得。
等他一走,黑胡子赶紧收拾收拾,去西南边境,投奔兄弟。
*
吴旭东回来了。
去了北京半个多月,赚了九万多块钱,除去分给谢昌隆和柯有钱的,还缴纳了将近两万的税款,最后净得五万多。
挺好,完全是意外收获。
城中村的拆迁还得拉扯一阵子,他可以先开个服装店,让谢昌隆跟柯有钱照看一二。
谢昌隆沉默寡言,但是细心,可以负责进货上货,账目也可以交给他管。
柯有钱活泼热情,是个话痨,特别适合做销售。
剩下楚劲雄,暂时按兵不动,继续帮他盯着城中村拆迁的事。
再说了,北京那边的四合院纠纷,一旦开庭,楚劲雄还得跟着他来回奔波,所以他就不给楚劲雄安排什么额外的任务了。
他数了一万给楚劲雄:“你的营养费。”
楚劲雄这次倒是干脆:“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这头上还疼吗?”吴旭东看了眼他包着的纱布,真是难兄难弟。
两个多月前,他的脑袋伤着了。
现在换楚劲雄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
楚劲雄笑笑:“早就不疼了,就是有点痒,估计结疤了。”
“别抓。”吴旭东看看时间,快饭点了。
不如就去打扰一下老丈人吧。
反正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要是他日后去外地出差,还得拜托老丈人关照一二呢。
便让这三个小子都买了一身体面的衣服鞋子,又准备了些礼品水果,等会一起去蹭饭。
去之前还特地打了个电话,免得太突兀了,显得不那么礼貌。
自己也赶回周子琰的小公寓,挑了套体面的西装换上。
客厅里,楚劲雄等人盯着那满墙壁的剪贴报,不禁叹为观止。
柯有钱忍不住嘀咕道:“我去,这谁弄的啊,十几年前的报纸都有呢。”
“是吧,特别不可思议。这一找就是十几年,换了一般人真没有这个毅力。”楚劲雄得意洋洋,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亲人。
柯有钱凑近些,一张一张看过去,越看越是佩服,不禁问道:“小楚,你快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啊?我东哥就是他找回来的?”
“那可不。”楚劲雄笑着说道,“你东哥都感动得以身相许了。”
“我去,真的假的啊?我之前听电视台的说,东哥老婆是个军人啊。”柯有钱简直好奇死了,难道做剪贴报的就是这个军人?
楚劲雄点点头:“是军人,在潜艇上呢,下水去了,暂时不在家。有机会会见到的。不过你要想好了,到底是叫嫂子还是叫姐,反正我是叫姐,你们随意。”
“那……那我跟你学吧。”柯有钱就没见过这么执着的女人,这报纸上最早的时间可是十七年前的啊。
天哪,太有毅力了。
叫声姐也是应该的。
于是等吴旭东换完衣服出来,柯有钱立马蹦出一声“姐夫好”。
吴旭东笑了:“等会到了我老丈人家里,都给我规矩点,别乱看乱摸。”
“得令!”柯有钱来了个稍息立正,像模像样的,笑死人了。
到了周家门口,吴旭东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来之前打过电话的,可是现在却没有人来应门。
吴旭东总觉得怪怪的,拿起大哥大,给周子琛去了个电话:“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周子琛不知道啊,安慰道:“姐夫,我姐经常会有突发任务,有时候正休息呢,忽然就要去部队,或者有时候忽然就回来了,这都是正常的。因为他们在水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你别急,爸妈可能去接她了,你再等等看。”
又等了十来分钟,果然看到周子琰回来了。
她跟老安走在前头,母女俩有说有笑的,周中擎跟在后头,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新鲜菜蔬,有水果饮料,还有零食,啤酒。
看得出来,应该是一起出去买东西了。
周子琰说着说着,忽然加快了脚步。
她看着将近一个月没见的心上人,笑着走上前来,抓起吴旭东的手,塞了把钥匙给他:“给,刚配的,爸妈说了,以后你想带朋友过来就自己开门,不用提前打招呼。”
吴旭东紧紧握着钥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塞给他的哪里是什么钥匙,分明就是一罐子蜜糖,齁甜。
也不管三个兄弟都在看着他,一把抱住周子琰:“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敲门没人应,吓死我了。”
“动力设备出了点问题,提前上浮了,我明天下午就得回去。”周子琰任由他紧紧地抱着。
等他腻歪够了,这才提醒道:“爸妈手上拎着东西呢,快开门吧,正好试试这个钥匙配得好不好。”
吴旭东却不肯自己开,非要握着她的手,一起。
他们给他钥匙,不就是想让他的兄弟们看看,他在这里不是客人,而是真正的一份子吗?
他是他们的家人。
所以,他要跟周子琰一起开,因为有她才有这个家。
开了门,两人相视一笑,邀请朋友们进来,一起商量商量开店和收购服装厂的事。
柯有钱都看傻眼了,没见过这么好的女人,又漂亮,又大气,东哥好福气啊。
忍不住一个劲的跟谢昌隆嘀咕:“咱东哥好人有好报,看着吧,以后肯定发大财。”
正说说笑笑,安正则来了。
他带着一个律师朋友,过来详细了解一下四合院那边的情况。
“放心,法律虽然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但是只要你的手续合法合规,这件事吴家栋他们就赢不了。”安正则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吴旭东赶紧把大姑给他的举报材料拿出来,交给安正则把关。
第42章 开业(1)
安正则把材料带走了,没有在这里吃饭。
他是个大忙人,抽空过来一趟已经很不容易。
周子琰跟吴旭东把他和律师送到楼下。
上来的时候,周子琰问道:“这个四合院,你很想要?”
“嗯。”吴旭东图的不是钱。
在他找不到家人的十七年里,他最怕的就是家人的放弃和遗忘。
现在他回来了,却不是因为吴家人的努力和寻觅,他多少是有些伤心的。
诚然,他们有各种不得已,他们依旧对他念念不忘,只是没有或者没办法付诸行动。
可是人就是这么矛盾。
理解归理解,不耽误他失望和寒心。
然而爷爷奶奶的遗嘱,给了他一丝温暖。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对老夫妻,临终前依旧执着的相信他会回来,甚至在遗嘱上留下了他的名字。
这比什么口头的想念和惦记都有用。
这是真真切切的行动——有了这样的遗嘱,总会有人想办法把他找回来吧,哪怕ῳ*Ɩ只是为了继承这座四合院呢。
爷爷奶奶临终前,大概就是这样想的。
这一星半点的暖,足够让他对吴家的人重新燃起希望。
所以这四合院,他想要,而且,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拿回来。
周子琰没意见,只是担心他的安全,提醒道:“以后再去北京,带上你这几个兄弟。”
哪怕服装店开业后少赚点钱,也不能拿性命冒险。
吴旭东明白,他紧紧地握住周子琰的手:“放心,我有数。”
回到家里,一群人吃吃喝喝,吴旭东两杯酒下肚,便醉了,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楚劲雄等人不好意思久留,吃饱后便告辞了。
周子琰开车送他们回去:“小楚,你带隆哥和小柯去职工楼住着,等小东明天醒了,再给你们三个安排个长期的住处。”
“放心吧姐,我们都是成年人,自己会安排的,不用麻烦你们了。”楚劲雄没敢喝太多酒,怕耽误事。
这会儿红光满面的,精神还挺好,意识也清醒,看起来是个有分寸的。
周子琰很快回来,俯身在沙发前,一手托着吴旭东的脖子,一手准备去搭他的腿。
看这姿势,是想来个公主抱,把吴旭东送到次卧去休息。
没想到吴旭东直接醒了。
一把摁住周子琰的手,眼中是狡黠的笑:“琰琰,我没醉。”
……周子琰笑了:“你装的?”
“你难得回来,我要陪你,下次再陪他们喝。”吴旭东也是没办法,带兄弟来的时候可不知道自己老婆回来了。
既然老婆回来了,那他肯定要多陪陪老婆,一解相思之苦。
装醉就是最好的办法,可以让那三个家伙主动离开。
周子琰开心得很:“哎呦,谁家的小东这么聪明呀?哦,我家的。”
听听,这点小事都要夸一夸他。
真要命,这个女人,太坏了。
吴旭东没忍住,勾住她的脖子就是一口。
老两口从厨房洗了碗出来,只当没看见,默默的回自己卧室去了。
不过,虽然老丈人丈母娘体贴周到,吴旭东却不好意思在这里放肆。
想想还是跟周子琰回了小公寓。
房子不大,但是不需要顾虑什么。
拉上窗帘,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多自在。
浴室里水汽蒸腾。
周子琰给他搓背:“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涂祛疤膏?”
“没顾上。”吴旭东忙着赚钱,确实把这事给忘了,他有些惭愧,“以后一定天天涂,不让咱爸妈的心血白费。”
“他们又托人从意大利带了什么护肤精油,估计这两天就到了,到时候你记得涂。”周子琰一点也不嫌弃他的伤疤。
不过爸妈费尽心思托人弄了好东西来,肯定还是希望看到效果的。
那是长辈的一片心意,辜负了多可惜。
吴旭东明白,摁住她的手:“别搓了,我给你搓。”
再搓就撑不住了。
虽然在浴室里腻歪也不错,可是水汽太大,他看不清周子琰的脸。
他喜欢观察心上人的反应,一点点摸索。
也想跌进心上人蒙着雾气的眸子里,一起沉沦。
虽然他的风湿还是没好,虽然,大概率还是心上人多多辛苦一点。
但他脸皮够厚。
洗完澡,回到卧室,终于可以一解相思之苦。
事后周子琰让他趴着,给他涂祛疤膏,带着一丝责备:“风湿膏也没贴吧?”
要不然怎么一点效果都没看到。
吴旭东笑着耍赖皮:“治不好才好呢,我可以偷懒。”
“好哇你,臭不要脸。”周子琰笑了,其实她想偷懒也偷不了,她精力旺盛,习惯了主动。
吴旭东笑着亲吻她的手背:“要脸怎么追到老婆。”
“……”周子琰不说话了,涂完让他翻面,“翘嘴东,这面糊了,翻过来。”
“遵命周指导。”吴旭东又皮了,想起一个事儿,问道,“今年国庆你们有什么活动吗?”
“一些小活动,没什么特别的。对了——”周子琰停下手里的动作,提前给他做个心理准备。
吴旭东意识到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直接坐了起来:“怎么了?你要出任务?”
“明年有建国四十周年大阅兵,参加阅兵的要提前半年进驻阅兵村,过阵子就要开始选人了。我要是选上了,明年你有半年时间看不到我。”周子琰其实是很想去的。
那多光荣。
能选上的话再好不过了。
一辈子的回忆呢。
吴旭东自然明白。
对于军人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忍不住把她拽到怀里,紧紧圈住她的腰身,下巴搭在她肩上,声音里满是鼓励:“加油琰琰,半年而已,我受得了。”
周子琰贴了贴他的脸颊:“嗯。明天我去医院复查,尽早把病治好,你也抓紧时间戒烟,等明年阅兵结束,我就打申请,早点生个孩子,这样我不在家的时候,起码有人陪陪你。”
“女兵备孕也要打报告吗?”吴旭东对这个安排没有意见,只是好奇,“男兵应该不需要吧?”
“男兵不需要,因为不是他们怀,生不生的不影响他们训练和出任务。女兵不一样,如果要备孕,日常的安排就要做调整,技术的岗位好一点,调整不大,只要把日常训练取消就行了,算是一种保护吧。”要不然,怀着孕还去训练,孩子流了算谁的。
吴旭东明白了,好在现在计划生育,生一个就行了。
他老婆只需要打一次申请就行。
真希望怀个女儿,一定跟周子琰一样活泼可爱。
他有些好奇:“你对男女有什么偏好吗?”
“没有,生下来是什么就是什么呗。”周子琰笑着把他摁回床上,“躺好了,祛疤膏还没涂完呢。”
其实他不想再涂了,要不然,又被勾起来了。
果然……
算了,既然忍不住,那就不忍了。
这么好的老婆,不多腻歪腻歪,多可惜。
*
第二天周子琰睡到中午才醒。
食物的香味勾起腹中馋虫,她赶紧下床洗漱。
一大桌子好菜正等待她的宠幸。
吃完饭,两人一起去了医院,可喜,病情有所好转。
坚持吃药,估计一两年的时间可以治愈。
周子琰放心了,总归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才好。
人生路漫漫,可以多一些欢笑和喜悦。
上了车,她问吴旭东:“跟我回大院吗?”
“你不下水了?”吴旭东还没来得及问这事,昨晚光顾着腻歪了。
周子琰开车,往小公寓驶去:“暂时不去了,动力设备维修复杂,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这几天我都留在岛上,不过不能回来跟爸妈团圆过中秋。”
“那我跟你去,白天我回来看看他们。”吴旭东已经很开心了,原以为这个中秋看不到老婆呢。
现在这样,已经是意外之喜。
不过,既然回岛上,那还是要给院子里的邻居带点东西。
就听丈母娘的,买些零嘴给孩子们吧,
周子琰没意见,只是提醒他:“跟小楚他们说一声,回头找不到你干着急。”
“放心吧,他们手里有钱,自己会找乐子,不需要我事无巨细。”吴旭东回了公寓,便把账本递给她,“他们三个一人一万,所得税交了将近两万,我自己还剩四万多,加上之前卖修车铺的,咱家现在有二十来万存款。”
“不用跟我说这些,我还能不信你吗?”周子琰把账本合上,还给了吴旭东,认真道,“小东,咱们俩在一起,从来不是为了钱。你记住了,只要你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就不需要跟我交代什么。赚多赚少我都不问,你自己把握。不过,如果你赔了,需要家里支持,你一定要开口,不要找外面的人借钱,更不要碰高利贷。”
“不讲道理,凭什么我赚了就不说,赔了却要找家里帮忙。”吴旭东不高兴了。
他想让她知道,他努力赚钱,都是为了这个家,而不是为了他自己。
所以,赚了钱,他要让家里人知道,还会给家里人买东西。
他要尽最大的努力,给家人最好的,最最最好的。
周子琰明白,宽慰道:“傻瓜,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是不想给你任何压力。人生在世,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有你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可他还是臭着脸,不说话。
周子琰哭笑不得,抓起他的手,夸赞道:“好好好,我错了。我家小东赚了大钱,我高兴得很。那,我喜欢漂亮裙子大别墅,你要努力给我买哦。”
“这还差不多!”吴旭东高兴了,“周子琰,你记住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钱多钱少,都是你的。以后我让你收下你就收,不许说教,真讨厌。”
“好哇,这才结婚几天,就开始讨厌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两人打打闹闹的,又腻歪了一回。
回到岛上的时候,已经快到饭点了。
吴旭东把糖果蜜饯送给院子里的孩子们,赶紧去做饭。
第二天一早便回了城里,叫上三个臭皮匠,跟他一起,给服装店选址去了。
第43章 开业(2)(二更)
吴旭东不喜欢蛮干。
“今天不着急选定地址,先做个市场调查,看看哪里有旺铺转让,再看看哪些货好卖。”他给三个臭皮匠发布任务。
谢昌隆没有意见,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柯有钱却是个话痨,感慨道:“原来开店这么麻烦的吗?”
楚劲雄到底是个大学生,观念上更容易向吴旭东靠拢,便解释道:“那当然了,总不能瞎开吧,要是经营不善,倒闭了,那不是亏大了。现在好多国营的单位都出现了危机,咱们一定要认真研究地段和人流量的影响,尽可能选个省心一点的铺面开店。”
“没错。”吴旭东铺开手里的地图,四个人一边啃包子,一边在桑塔纳里研究起来。
目前全市人员最集中的分别是老城区,新城区,大学城,以及工业园区。
吴旭东的老丈人家和他爸妈家离得不远,都在新城区。
这里有不少港商投资建设的楼盘,配套都很现代化,电梯房居多,住着比老小区舒服多了。
大学城就在附近,坐公交车过去半个多小时。
新城区向北,则是工业园区。
这三个区域连在一起,正好占据了整个城市的东半边版图。
老城区在西边偏中间的位置,政府机构和一些国营老厂都在一起扎堆,跟西北角的杂居区相连。
是以火车站为辐射中心的城中村群落,不少进城务工的外来人员,或者本地混得不好的闲散人员,都在那一片生活。
顾蔓蔓家也在那里。
附近有不少的茶楼麻将馆,整个生活节奏懒散安逸,一点进取的精气神都看不到。
“不过这里人多啊,比东边三个区加起来的人都多。”柯有钱比较天真,觉得人多就是王道,所以他倾向于去西城区转转。
吴旭东摇头。
拿出一份铁路和高速线路图。
楚劲雄秒懂:“还是放弃老城区吧。”
“为什么?”柯有钱不懂,难道东城区有什么玄机?
楚劲雄指了指铁路和高速线路:“据我所知,规划中的高速公路不准备从火车沿线走了,因为那里刁民太多,拆迁困难太大,所以有风声传出来,说是公路要走东边。”
可以想象,一旦真的这么做了,这个城市就会出现两个运输中心,一个是以火车站为运力的庞大的务工集散中心,一个则是以高速公路为运力的庞大的物流集散中心。
吴旭东虽然学的不是城市规划,但是结合邻省的铁路和高速线路图,他非常笃定,高速走东城区的话,会更容易带动整个城市发展起来。
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一旦铁路提速,很有可能废弃现在的铁路,选择走城东。
原因倒是简单——城西的地质不好,容易爆发泥石流等地质灾害,而城东是岩石地基,地面上没有什么山体沟壑,而且整体土层密实均匀,最适合建设一些高速铁路公路。
楚劲雄自己就是土木工程的,当然懂得这里头的门道。
于是他跟柯有钱解释了一下。
柯有钱恍然大悟:“怪不得现在用人单位都喜欢招大学生呢,你们两个懂的就是多啊。”
楚劲雄笑了:“一般一般,卖弄了。”
既然放弃了城西,那就在城东的三个区转转就行。
两天后,四人从十个还算不错的待选店铺里筛除了不合适的几家,最后剩下三家,做进一步的考察。
“工业园居民小区门口的那家,我觉得不错。”柯有钱最是简单直接,“这家地方大,五间门头呢。”
“我也觉得这家不错。”楚劲雄积极发挥八卦精神,已经把这家情况打听清楚了,“老板娘因为丈夫在深圳包工程,养了小三,气不过,要把店铺关了,寸步不离的去深圳守着男人。因为着急转让,所以价格上愿意退让。”
“五间门头,有点太大了。”吴旭东不想一下子步子迈得太大,他还得留点钱收购服装厂。
楚劲雄只好换一个推荐:“那就大学城旁边的这家理发店吧,三间门头,大小适中。”
“这个我知道!不过这家有问题啊。”柯有钱积极表现,解释道,“店主去了趟澳门,回来后亏得底裤都不剩了,只能把店铺卖了,因为着急还钱,所以也愿意在价格上优惠一二,可是这家店铺的产权有纠纷。他说是他自己的,可他兄弟说是爸妈给的,兄弟家也有份,目前他兄弟拦着不让卖,还不知道到底要扯皮到什么时候。”
吴旭东露出赞许的目光:“产权的问题确实要弄清楚,小柯辛苦了。”
“那就新城区的麻将铺吧。”谢昌隆难得开口。
这个楚劲雄也知道,抢答道:“这家价钱最优惠。因为上个月的麻将纠纷,出了人命官司,老板迷信,觉得风水不好,准备转让。价格比市场价低了不少,手续齐全,产权分明,唯一的不好就是里面真的死了人。”
吴旭东摇头:“新城区做生意的多,迷信的也多,不容易做起来。”
不过……
如果真的没有人接手,他到时可以买下来,空置在那里等以后拆迁。
因为这个店铺所在的街道,位置太好了。
如果他是做城市规划的,他肯定会把汽运站建在这附近。
如果将来拆迁了,那不就赚了。
总之,吴旭东把这家店铺列入了潜力投资计划。
不过这么一来,到底选哪家呢?
三个臭皮匠全都看着吴旭东,指望他拿主意呢。
吴旭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看看大学城的这家。
“理由呢?”楚劲雄不太懂,这家产权有问题啊。
吴旭东点了根烟:“等我接手服装厂,我准备做时装,只赚年轻人的钱。大学城就是最好的试验场,在这里开个店,做个开路先锋,正合适。不过这家店铺确实问题很大。不急,实在不行,再看看附近有没有别的人家转让店铺。”
说完,他便带上楚劲雄,开车去找这家店主的兄弟谈谈,至于柯有钱跟谢昌隆,则负责去家装市场看看。
毕竟店铺接过来要装修的,货比三家,选些经济实惠又好用的装修材料可以省不少钱。
到了地方,那理发店的两兄弟还在打架。
难分难解。
吴旭东跟楚劲雄迎上去,一个人摁住一个,一下就把兄弟俩扯开了。
分工合作,各个击破——楚劲雄去稳住店主,吴旭东去做店主兄弟的工作。
反正他身上有类似的问题,有了共同话题,就容易找到共情点,也许对方态度就不会那么强硬了。
对方是个高高瘦瘦的北方人,叫陈兴邦,建国初期,父母南下支援建设,所以举家搬迁到了这里。
这房子是他父母买的,后来有了更好的去处,便搬走了。
房子便被他大哥霸占,做起了理发店。
果然,陈兴邦一听说吴旭东的情况,反过来劝起了吴旭东:“你这大哥太缺德了,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得了脑癌!报应!”
吴旭东递了根黄鹤楼给他:“兄弟,所以我也劝你,与其跟你大哥争这点蝇头小利,不如跟我混。管保你挣个十套八套的回来,气不死你大哥。”
陈兴邦有些动容,问道:“你的意思是,开了服装店,让我帮忙看店?”
“不,我兄弟看店,过阵子我要收购服装厂,你跟我到厂里去。”吴旭东不会一下就把服装店交给不熟悉的人管理。
不过可以先带陈兴邦去服装厂历练历练。
陈兴邦乐了:“那感情好啊,我老婆就是服装厂的,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真头疼。说是货物积压,卖不出去。我就纳了闷儿了,这年头居然会有衣服卖不出去?”
“我见过,款式太老,不思进取,正常。你要是愿意,可以帮我跑跑下面的小县城,把衣服卖到那边去,实在不行还可以跑跑农村。”反正时尚的风潮想刮到小乡村还早。
陈兴邦有些心动:“行,我考虑考虑。”
反正他那破单位也是半死不活的,他估计也待不下去了。
正好跟吴旭东诉诉苦。
吴旭东一听乐了,原来是做冰箱的,因为生产了一批不合格的冰箱,口碑崩盘了,所以现在已经卖不出去什么货了。
可惜吴旭东手里钱不够,要不然可以直接盘下来,跟老江那个厂子合作。
算了,以后再考虑吧。
两人聊完,陈兴邦惊叹于吴旭东的学识和眼界,愿意退让一步,不跟他大哥争了。
于是第二天,一切手续办妥,吴旭东的服装店,正式进入了装修和进货的环节。
考虑到本地服装厂的货太老土了,他特地去了趟时尚前沿的邻省省会,感受一下时代的潮流。
两天后拉了一货车的新衣服回来。
只等中秋之后装修结束,就可以正式开业了。
*
吴国正一回来,就发现门锁被人换了。
气得他当场扇了吴燕西一个大嘴巴子。
吴燕西也没有辩解,只是默默掏出钥匙,交给了吴国正。
大儿子快死了,吴国正也不好再撵人了,赶紧把老妻接回来,交给吴燕西照顾,再去谈九妹家里,把两个孙女带回家。
今天中秋,老两口跟吴燕西父女三个一起过。
吴国正齐声叹气的。
以往这个时候,就算南南跟北北不回来,起码还是有欢声笑语的。
今年呢,原本以为小儿子回来了,可以过个真正意义上的中秋,结果……
只剩叹息。
他问吴燕西:“让你打电话给她乡下的亲戚,你打了吗?”
“打了,都说没看见她,估计是去投奔外地的亲戚朋友了。”吴燕西到现在都不知道顾蔓蔓为什么要跑。
难道真的是以为他死了?
也太绝情了,连孩子都不要了吗?
顾蔓蔓当然要跑。
她太了解谈九妹了。
这些年,她虽然没有管事的婆婆,却有个比亲婆婆还厉害的姨婆婆。
连她找公公借钱都要管,简直不可理喻。
一旦让谈九妹知道她把吴燕西打得半死不活,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坐牢的。
还会撺掇着吴燕西跟她离婚。
毕竟,谈九妹那个继子是法院工作的,对法律的事情门儿清。
她只能跑。
可惜北边的亲戚大多都认识吴家的人,她就算投奔他们,也是被泄露行踪抓回去的多。
只能往西南边境跑去。
她有个姨妈,当年私奔离开了顾家,跟家里人断了联系。
不过,这个姨妈在娘家的时候,跟她妈妈关系不错。
如果她去投奔,多少会给条活路的。
总之,她不想坐牢。
在火车上颠簸了几天,下火车的时候,她不认路,便找几个大叔大妈问问路。
身后下来一个嘴唇边有黑痣,黑痣上长着一根胡须的男人。
男人在火车上时就注意到了她。
一路跟着。
等她沿着别人指的路来到一条小巷子里的时候,忽然后脑一痛,昏死过去。
第44章 开业(3)
顾蔓蔓感觉自己快死了。
仿佛被人丢进了一个巨大的簸箕里面,不断高高扬起,再重重摔下。
像极了农村人在扬米去糠,颠得她浑身难受。
拖拉机的声音宛如一种酷刑,针扎一般往脑子里钻。
后脑勺有点凉凉的,火辣辣的刺痛,伸手一摸,都是血。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载满稻糠的车斗上。
因为路况很差,而且刚下过雨,所以拖拉机的速度很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但是毫无疑问,她摊上事儿了。
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报道,独身女人走在路上,被人打晕,拐卖去了山村。
等警察找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往往已经像个牲口一样,牵着半大不小的孩子,抱着小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大的,成了个毫无尊严的山野村妇。
刚下过雨的山村,风里的凉意直往她心里钻。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要逃,必须要逃!
反正开车的男人正跟坑坑洼洼的泥路斗智斗勇,免得车子颠得太狠把稻糠摔下去。
应该注意不了她。
周围又都是泥地和农田,跳下去多半死不了。
她闭上眼,咬咬牙,趁着拖拉机路过一个大水塘的时候,跳了下去。
倾斜的车身给了她缓冲的机会,落地后一个翻滚,便掉进旁边的秧田里,藏了起来。
等那拖拉机回到村里准备卸货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花五百块买来的娘们儿不见了。
“见鬼了,明明被人打晕了,她怎么跑的?”精壮矮瘦的汉子说着方言,擦了把脸上的汗水,跟兄弟们解释着什么。
他们家很穷,兄弟五个一个都娶不到老婆。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要卖个便宜女人给他,他当然不能错过良机。
谁让他们家穷呢,能买个便宜女人回来,真是老天开眼了。
可惜跑了。
兄弟们一听,急了。
好端端的娘们儿,怎么能跑了呢?
赶紧找!
手里的活儿也不干了,全家出动,非要把这落跑的五百块钱抓回来。
此时的顾蔓蔓已经慌不择路,跑到了附近的一个村里。
原以为可以找个好心人帮忙,结果两眼再次一黑。
等她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院子里一群人正在吵架。
这里是个小地方,哪个村里多了个人大家都知道。
更何况,刚下过雨,一路过来都是脚印子。
拖拉机五兄弟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了过来。
最后愣是贴补了这家一百块,这才结束了争吵,进来逮人。
顾蔓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兄弟五个横在肩上扛了回去。
一回去就把她关在了里屋,商量该怎么办。
叽里呱啦的,顾蔓蔓一句也听不懂。
总之,她知道,她落入虎狼窝了,想逃,难如登天。
她做好了挨一顿毒打的准备。
房间门打开的时候,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恐惧,让她抖如筛糠,咬紧嘴唇,牙缝里漏出委屈的哭泣声。
结果进来的是个赤脚医生,提着医疗箱,耐心地替她处理了伤口。
赤脚医生显然不是本地的,操着一口北方口音的普通话,跟她沟通起来:“别怕,大元他们不会害你的。”
“叔,我想回家,帮帮我,求你了。”顾蔓蔓一把抓住赤脚医生泛黄的白大褂。
赤脚医生叹了口气:“姑娘,来了这里是走不出去的,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好在大元他们心地善良,会对你好的。来,我给你挂消炎针,天气热啊,你这后脑勺要是不管,一旦发炎化脓就没命了。听我的,起码先把伤养好了再考虑其他。”
顾蔓蔓不死心:“大叔,我求你了,带我逃出去吧,我可以给你钱。”
赤脚医生冷下脸来:“你这个姑娘,怎么不识好歹呢?我倒是好心帮你,你却想害我?赶紧的,给你扎完针我还要去别的人家。”
顾蔓蔓沉默了,缓缓松开了赤脚医生的白大褂。
伸出手,让他扎针。
赤脚医生喊了一嗓子,门外便进来两个男人。
大哥覃大元个头最高,是全家唯一一个一米七以上的。
不过,他跟其他兄弟一样,精瘦黝黑,浑身都是腱子肉。
他扛了个树桩子做的衣帽架进来,给赤脚医生挂吊瓶。
覃二元最矮,也就一米六左右,他从大哥的咯吱窝里猫腰钻进来,在顾蔓蔓床前打开了一张折叠桌。
随后一猫腰又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里面卧着一个鸡蛋,旁边还有一碟子酸萝卜。
覃二元嘴笨,不会讲话,只管抓住顾蔓蔓没扎吊针的手,把筷子塞给她。
覃大元含笑说了句什么,赤脚医生赶紧翻译:“大元叫你别害怕,以后这里就是你自己的家。”
顾蔓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可能不害怕,真是活见鬼了。
也不知道这五个兄弟到底是谁买她回来的,更不知道谁会成为她所谓的“老公”。
一个个瘦黑瘦黑的,跟地里刚刨出来的红薯一样难看。
就算是百万富翁,她也下不了这个嘴啊。
何况还这么穷。
这闷热又漏风的屋子里,连一件像样的电器都看不到,这可怎么过啊?
忍不住痛哭失声。
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了吴燕西的好。
起码白净,帅气,斯文,温柔。
要不是她逼他太狠,他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的。
公公也好,就算她一次又一次借钱不还,也可以在吴家耀武扬威。
现在一切都完了,全完了。
泪水滴滴答答,落入热气蒸腾的白粥里面,化作最苦涩的调味品,难以下咽。
*
吴旭东回家看了下自己爸妈。
老妈还是痴痴傻傻的,连吃饭都要人喂。
他拿了个小马扎,坐在阳台上,一勺一勺往妈妈嘴里送。
吴国正看得鼻子一酸,去厨房给小儿子切盘牛肉。
吴旭东放下勺子:“爸,别麻烦了,我等会去老丈人家里吃。”
“你不在家里吃?”吴国正伤心了,今天可是中秋啊。
吴旭东把最后一口喂完,起身往厨房走来:“不了,老丈人等我呢,大舅哥也回来了,正好熟悉熟悉。”
毕竟这个飞行员大舅哥太忙了,他只在王家沟和婚礼上匆匆见过两面。
吴国正叹了口气:“好吧,记得多买点东西过去,别空着两手,不好看。”
“放心吧,给他孩子的礼物也准备好了。”吴旭东洗了把手,走了。
全程没跟吴燕西说一句话。
吴燕西碗里的饭菜变得没了滋味。
身后传来关门声,他放下筷子,讪讪道:“看来东东是不想认我这个大哥了,他这么上赶着去周家,跟入赘有什么区别?也不怕别人笑话。”
吴国正蹙眉,冷着脸道:“你闭嘴吧!东东的事不要你管。”
吴燕西冷笑:“是啊,我是个快死的人了,不配管。”
“怎么说话呢?别整天把死不死的挂在嘴上。”吴国正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子的窝囊样,可是也听不得他张嘴闭嘴就是快死了。
做老子的听着难受。
吴燕西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筷子,趁着还有一口气,多吃点好的吧。
楼下,吴旭东在电梯口遇到了一个人。
没想到冤家路窄,诸葛光的老丈人家也住在这里。
这会儿诸葛光正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领着余美妮和孩子过来送礼。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诸葛光故意拦在电梯口,不让他出来。
吴旭东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就这么直愣愣的撞出一条路来。
诸葛光踉跄几步,差点摔倒,气得想找他打架。
可惜手里提的东西太多,只好放了句狠话:“姓吴的,今天我不跟你计较,下次就没这好事了!”
吴旭东没理,扬长而去。
老丈人家热火朝天,全家动手,张罗着晚饭。
大舅哥周子杰也会下厨做饭,吴旭东开门进来的时候,他正系着围裙,在厨房秀他的刀工。
细嫩爽滑的豆腐,被他变魔法一样的,切成了一根根细丝儿。
这种做法吴旭东从来没有见过,一时好奇,问道:“大哥,这豆腐还能吃吗?”
下了锅不得变成渣渣了吗?
大嫂娜仁托娅笑着说道:“这是跟咱妈学的,叫什么文思豆腐,烧汤的。”
吴旭东乐了:“这我真不知道,好吃吗?”
“好吃啊,你大哥最爱吃这个。”娜仁托娅是蒙古族的,身高一米七,穿着银灰色的职业套裙,妥妥的精英女性。
长得也很有特色,五官大开大合,明媚大气。
不愧是骑马驰骋草原的女人。
说话间,招呼两个孩子过来叫姑爹。
大儿子周希愉今年七岁,长相随妈,将来肯定是个帅小伙。
二女儿周希悦不到四岁,长相随爸,大眼睛翘ῳ*Ɩ鼻梁,妥妥的美人胚子。
吴旭东赶紧把带来的玩具拿出来。
希愉比较矜持,只是腼腆的说了声谢谢姑爹。
希悦则热情多了,她很喜欢姑爹送的洋娃娃,转身跑去自己的小房间,抓了一把巧克力,当做回礼。
吴旭东乐不可支,抱着希悦去沙发上看电视聊天。
小女娃娃真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了,一口一个姑爹,奶声奶气的,真叫人喜欢。
晚饭很快好了。
拿起筷子,老丈人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你正则大哥说了,材料没问题,案子已经在走流程了,不过排期比较紧张,最快也要三个月之后才能开庭,别着急,耐心点。”
吴旭东明白,法院一直很忙的,三个月能开庭算快的了。
随便吃了几口,他便告辞了:“爸,妈,大哥,嫂子,我得走了,不然赶不上最后一班渡船。”
他还得回去陪周子琰。
周子杰赶紧起身:“等等,子琰说想要一个相机,你帮她带过去吧。”
“好,多少钱。”吴旭东赶紧掏钱包。
周子杰拿了相机出来,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什么钱不钱的,我给我妹妹的,要什么钱。”
“就是,一家人什么钱不钱的。”娜仁托娅笑着起身,“小东啊,还有时间,正好让你大哥教教你怎么用,拍几张照片带过去给子琰。”
吴旭东见他们夫妻态度热情,不像是装的,只好把钱包收了起来。
简单学了学操作方式,他把相机放在三脚架上,调到延时拍摄,回到餐桌前,一起拍了张合照。
咔嚓一声,立马就出来了一张照片。
这是拍立得,照片放在背光的地方晾几分钟,照片就能出来了。
索性多拍了几张,大家都可以留一份。
吴旭东回到岛上的时候,周子琰还没有回来。
赶紧做饭,免得她饿肚子。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夜里十点多。
周子琰以为他睡了,轻手轻脚的去厨房找点吃的。
吃完洗了澡躺下,刚准备合眼,男人身上的烟草味便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
这次吴旭东戴了套。
医生说了,她的病情好转了,有怀孕的可能,还是小心点,别耽误了她明年露脸的机会。
中秋过后,服装店装修妥当。
吴旭东挑了个礼拜天,正式开业。
这样大学生逛街的时候可以顺路进来看看。
周中擎等人带着亲戚朋友过来捧场。
人群中,有个身影格外碍眼。
吴旭东脸色一沉,叮嘱楚劲雄,看着点诸葛光,别让这人搅局。
第45章 灭门(二更)
今天开业,安家来捧场的亲戚很多。
就连周子琰的二姐安小蕾,也从外地特地赶回来了。
这位姑奶奶看着满脸和善,实际上很不好惹。
当初诸葛光跟余美妮传出风言风语,安小蕾二话不说,找上门去,扔了诸葛光一脑袋的臭鸡蛋。
只为了给她妹妹出口恶气。
婚约是他老子死乞白赖打感情牌换来的,又不是周子琰上赶着要跟他牵扯不清的。
移情别恋了不能先把婚约退了?
简直就是个人渣。
所以安小蕾很不客气,连着扔了一个礼拜的臭鸡蛋才罢休。
以至于诸葛光看到她就浑身难受。
那些不好的记忆,像是脱轨的列车,呼啸着向他撞来。
让他的尊严支离破碎。
满脸擦不完的腥臭鸡蛋液,满地拖不干净的黏腻黑色蛋黄和碎蛋壳。
诸葛光见到她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压根没有胆子找吴旭东的麻烦,赶紧拉着余美妮走了。
结果安小蕾还追了出去,一路把他骂到过了马路才回来。
吴旭东什么也没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情敌带着女人狼狈逃窜,忍不住对这个二姨姐刮目相看。
挺好,气势足的女人,做什么都不会吃亏的。
楚劲雄也乐了:“我以为他多大能耐呢,怎么灰溜溜的跟个耗子一样跑了?”
吴旭东不想再讨论这种奇葩,只问道:“拆迁的事怎么样了?”
“闹了这么久,可算是定下来了,按照面积补偿,稍微提升了补偿金额,下个礼拜开始打款。我算了算,你可以拿到四十几万。”这事楚劲雄一直在跟进。
他东姐夫要是赚了大钱,肯定不会亏待他的,四舍五入,等于他也赚了大钱了。
吴旭东放心了:“明天去把服装厂定下来,下午你去跑跑二手车市场,买辆货车,尽快把那些积压的衣服处理掉。”
“好,预算几万啊?”楚劲雄不怕跑腿,他就是来干这个的,乐呵呵的。
吴旭东算了笔账:“不超过三万吧,前期投入不能太多,稳一点,慢慢来。”
“你是不是想留点钱把那个麻将馆盘下来?”楚劲雄猜到了,他这几天也去周围转了转,发现那边位置真的很好,建个汽运站的话,整个东城就彻底活跃起来了。
吴旭东点点头,盘下来吧,地段绝佳。
楚劲雄积极出谋划策:“要不找个人改改风水吧?去去晦气什么的。这些天我转下来,发现这边的人挺迷信的。”
“嗯,我问问。”吴旭东对这方面的人才不太了解,转身叫住安小蕾,“二姐,打听个事儿。”
安小蕾刚刚撵跑了诸葛光,像个吃人的老虎,一扭头,却立马川剧变脸,笑着应道:“什么事?你说。”
吴旭东不喜欢绕弯子,开门见山:“附近有没有什么江湖术士,会驱邪摆风水的?”
安小蕾笑了:“子琰没跟你说吗?咱家就有。”
“谁啊?”吴旭东真的不知道,周子琰倒是说过安家这边都有哪些亲戚,不过有几个只提了姓名,没说具体做什么的。
他又因为种种事情打岔,没有细问,毕竟没有印象,不熟,就不是很好奇。
安小蕾转身,把老安叫了过来:“妈,八舅最近有消息吗?”
“还说呢,我都气死了,子琰跟小东结婚他都没回来,我不想理他!”老安难得生气。
吴旭东不想让丈母娘为难,赶紧劝道:“那算了,我找找别人。”
“不用,我倒不信,他这尊大佛我还请不回来了。”老安转身出去,打电话。
吴旭东好奇地看向安小蕾,安小蕾解释道:“前些年破四旧,八荒舅舅不想留在这里连累家里人,就跑香港去了。你结婚的时候,他正好在帮一个倒霉的人家避祸,所以没来。你也别生气,他是有真本事的,专好打抱不平,帮那些有冤的受屈的可怜人。”
原来是这样,吴旭东懂了。
晚上回去问了问周子琰。
周子琰倒是没意见,只是提醒他:“我这个舅舅脾气有点怪,你要是受不了他,直接跟妈说。”
“有多怪?”吴旭东很好奇,他这辈子见过的怪人不少,不过他对这个八舅舅素未谋面,想象不出来。
周子琰无法描述,只叮嘱道:“总之,你要是应付不来,要赶紧跟妈说,全家也就只有她和我大舅治得了八舅。”
吴旭东越发好奇了。
不过不急,这位神秘兮兮的八舅,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
第二天,吴旭东去服装厂正式签了合同,先付了十万,剩下的等拆迁款到账一次性补全。
下午又去把那家麻将馆盘了下来。
四间门头,产权明确,市场价十来万的店铺,只花了八万就拿下来了。
不过他手上没这么多钱了,先给了一万定金。
吴旭东算算手里剩下的钱,刚好够买一辆二手货车。
不免有些想笑。
这钱啊,来得快去得也快,希望他的决策没有失误吧。
*
小山村,覃家。
顾蔓蔓来了一个多礼拜了,一直没有人碰她,她还挺意外的。
这不对劲啊。
按理说,这种穷困的人家,一旦弄个女人回来,不应该猴急猴急的吗?
她甚至担心自己会被轮流侵犯,还找了把剪刀,做好了反抗的准备。
结果这兄弟几个,客气得简直不像是真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除了在隔壁堂屋里叽里呱啦的争吵,就再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赤脚医生也是天天准时给她挂水。
越是这样,她越是煎熬。
这就跟杀人犯等着宣判一样难受。
会不会判死刑?
哪天死刑?
怎么死?
给个痛快吧,耗下去简直受罪。
可惜这五个兄弟说的话她听不懂,要不然,她还能想想办法拉拢一个,为她所用。
这样日子久了,有了感情,总能找到机会挑唆他们,趁乱逃走。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赤脚医生来了。
他这几天很少说话,今天却特地提醒道:“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跟大元结婚。”
“结婚?大叔,我有老公孩子的,我是已婚的呀。大叔,求你了,救救我吧,我不想被关在这里,我会报答你的,我——”顾蔓蔓还想再说点什么,赤脚医生却已经扎完针出去了。
到了外面,还特地用方言说了些什么,顾蔓蔓一句没听懂。
她只知道,等她挂完水,覃大元进来帮她拔针的时候,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嫌弃和不满。
顾蔓蔓瑟缩着脖子,看了眼床头的枕头。
她藏了把剪刀在下面,他要是敢乱来,她就跟他拼命。
结果覃大元只是叹了口气,提上空了的药水瓶子出去了。
房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兄弟五个全都涌了进来。
一个个全都打量着她,不知道在争吵些什么。
顾蔓蔓越想越是害怕,只能把手藏在枕头下,随时准备反抗。
结果他们吵完又出去了。
很快,又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让她起来走了两圈,又到处摸了摸,扭头便出去了。
这种挑选货物的眼神让她绝望。
她想逃,可是逃去哪里?
五个兄弟,追她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又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打量了她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一口大黄牙里居然还闪着金光,估计是个暴发户。
不差钱。
不差钱的男人,一口气数了三十张一百块的钞票,交给了覃大元。
覃大元收了钱,准备把顾蔓蔓转卖给这个一身狐臭的男人。
吓得顾蔓蔓赶紧扑倒在地上,抱住了覃大元的腿。
如果非要二选一,她宁愿选覃家的兄弟,起码这十来天里,他们对她是真的客气,应该是有点人性的。
而面前这个又臭又老的男人,她光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反胃。
她哭得很大声,可惜覃大元不为所动。
她只好主动站起来,抱住了覃大元的脖子,哀求的目光,滚烫的泪水,软玉温香的女人身体……
覃大元动摇了。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把钱还给了暴发户,留下了顾蔓蔓。
这天之后,覃大元便有老婆了。
虽然不太满意这是个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起码是个姿色不错的婆娘。
他自己选的,怎么办呢?
四个兄弟却意见很大,说好了把这个女人卖个高价钱换几个便宜女人回来的呢?
现在好了,大哥一个人吃起了独食,兄弟们还光着呢。
不免一个个怨气冲天。
那刚刚停止了两天的争吵,再次响彻不大的三间茅草房。
顾蔓蔓瞧着机会来了,便趁着覃大元白天下地干活的时候,勾引了闷声不响的覃二元。
人是覃二元买来的,享福的却是覃大元,覃二元本来就心生不满。
现在体会到了女人的绝妙滋味,他心中的怨恨便化作了滔天巨浪。
这天夜里,他捂着耳朵,尝试屏蔽覃大元房间里的声音,可是顾蔓蔓已经吃准了他的心思,故意弄出动静,勾起他的怒火。
终于,覃二元忍不了了,拿起菜刀冲进了房间里……
覃大元死了,牡丹花下死,做鬼却不风流。
他的灵魂脱离了身体,他怨,他恨,他着了这个女人的道儿,年纪轻轻就魂断香闺。
他向拘魂的鬼差控诉,鬼差却面无表情,道:“买卖妇女,罪无可恕,死有应得。”
“可是这个女人,故意挑唆我兄弟反目!”覃大元怨气冲天。
鬼差不跟他废话,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上路。
一阵风吹过,鬼差的叹息却只有覃大元可以听见。
他说:“那是她的罪孽,自然会有她的因果,不耽误你走你的黄泉路。”
覃二元悄悄埋了大哥,装作无事发生。
结果几天后,覃二元也死了。
同一个鬼差,同样的判词。
又过了几天,覃三元也没了。
覃四元也没耽误太久,紧随其后。
剩下覃五元,握着鲜血淋漓的刀,抱着血泊里的女人狗啃,却不想,女人早已藏了杀心,纤纤玉手探到枕头下面,一剪刀扎穿了覃五元的心脏。
赤脚医生带着警察赶来的时候,覃五元已经凉了。
刺眼的手电灯光照在顾蔓蔓的眼睛上,她伸出鲜血染红的手,挡在了眼睛上面,发出困兽般的哀嚎:“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我没有罪,我没有罪!”
警察一拥而上,将她抓捕。
银色的手铐,殷红的鲜血,狼狈的女人。
这一幕,终将萦绕在小山村众人的心头,久久不散。
*
吴旭东等了半个多月。
拆迁款一到位,便把服装厂和麻将馆的尾款补上,变更了工商信息和产权人,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了。
这段时间,陈兴邦开着货车跑了几次乡下,全程都有楚劲雄跟着,把那些积压的老式服装全部清理了。
“比成本价高了一点点,赚个来回的油钱。”楚劲雄回来后满面红光。
做买卖就是这样的,不管钱多钱少,货卖出去了,那就有成就感。
吴旭东拍拍他的肩膀:“来,小陈一起,简单开个会。”
人员很快到齐,五个年轻男人,个个踌躇满志,
“我准备花点钱,请两个艺术院校的大学生过来,帮忙设计新衣服。”吴旭东直接抛出自己的想法,“新时代了,做服装不能蛮干,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做出品牌效应,做出独一无二的时髦款式。当然,如果卖得好,肯定会有人跟风,所以咱们要从布料和工艺上做到尽善尽美,让别人学不来我们的细节和品质。”
“好,我没意见。不过本地没有专门的服装院校,我准备去南边看看。”楚劲雄不是傻子,卖货的时候也在打听相关的行业信息。
吴旭东非常赞赏:“没错,以后要是做得好了,咱们可以跟本地的院校合作,院校丰富了专业课的设置,厂里也可以有源源不断的人才输送,双赢。”
“好的,我明天就出发。”楚劲雄把任务接下,不过他还是有点好奇,“对了,既然厂子正式接手过来了,咱们几个是不是要把职位明确一下。”
“这不简单吗?咱东哥是厂长,你是他兄弟,又是大学生,那就是副厂长呗。至于我们三个,随便弄个什么主任当当就行了。”柯有钱还是习惯喊东哥,不改了。
谢昌隆今天也没有去看店,一早就被叫过来了。
他想了想,支持柯有钱的提议,这样就行了,反正刚起步,没必要太过正式。
吴旭东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分工明确一点。
于是他给出几分合同:“从下个月一号开始,正式按照合同聘用你们。”
四个臭皮匠接过合同看了看,一个个全都乐开了花。
楚劲雄的职位是副厂长,吴旭东不在的时候,可以代为处理一些事情。
柯有钱是市场部主任,目前负责服装店的销售,等到服装厂有了自己的产品,还要负责后续市场的开拓。
谢昌隆胆大心细,最适合看管仓库和账目,厂子前期人手不够,所以这两项让他兼任了,职位是财务部主任。
剩下陈兴邦,还在考察期,吴旭东给他的职务是车间主任。
待遇从优。
“考虑到小陈为了服装店早日开业放弃了跟他大哥争夺所有权,我决定给他一点特别的分红。”吴旭东递了张补充协议给陈兴邦,“服装店的利润,按比例给你百分之十,给满五万之后终止。”
“哎呦老板,是不是有点多了。”陈兴邦是实在人,他哥那理发店才卖了七万多,就算分他一半也才三万多。
吴旭东算了笔账:“你没有纠缠,所以服装店很快就开业了,这段时间多赚的钱也不少,我总得表示一下。放心,他们三个也有提成,我不会亏待任何人。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人生了二心,或者背地里捣乱,我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放心吧老板,我不是那样的人。”陈兴邦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开完会回到老丈人家里蹭饭,吴旭东推开门,发现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好奇喊了一声,才发现人都在阳台上呢。
丈母娘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提留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耳朵,不客气的训斥着什么,见到他来,只好停下。
安八荒原本弯着腰,免得累着他六姐,现在来了晚辈,赶紧挺直了腰杆子。
揉了揉耳朵,他扭头打量着吴旭东。
眯着眼睛,手里捏着罗盘,神叨叨的。
吴旭东盯着这个一身道袍的江湖术士,好奇道:“爸,妈,这位是?”
“这是你八舅安八荒。”老安忍住怒火,心平气和的介绍,“他回来帮你看看风水,不用跟他客气,婚礼都没来,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
安八荒没有反驳。
他确实理亏。
可是这不能怪他,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答应了要帮人家的忙,总不能不管人家死活吧。
当然,他还是要补偿一下这个外甥女婿的。
便送了一把桃木剑,一块桃木护心镜给他。
“别怨我,当初算到你要出事,可是你爸妈已经调走了,我拍了电报过去,估计他们没收到,连个回信都没有。”安八荒最讨厌别人质疑他,所以他还带了电报存根。
吴旭东接过来看了眼,邮戳日期都有,不像是假的,起身道:“我爸没提过这事,我打电话问问。”
电话那头,吴国正一头雾水:“没收到啊,我要是收到了能不警惕吗?东东啊,你问问他,你今后是不是顺风顺水啊?顺便问问你大哥能不能逢凶化吉啊?”
“知道了。”吴旭东挂了电话。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爸妈确实没有收到电报。
他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八舅能不能说说,我今后会怎么样?”
“不能看了,折寿。”安八荒拒绝,“当初为你的事,我已经折了三年寿命。”
加上别人求他办的事,零零总总,折了三十年。
要不是他不断帮助那些遭受冤屈的人,用功德抵消泄露天机的业报,他连四十都活不到。
好容易坚持到了现在,他可不想再折寿了。
吴旭东恍然:“怪不得子琰找了我十七年。”
也难怪,她几乎没有提这个八舅舅的事情,一定是怕他知道了又觉得歉疚。
安八荒理直气壮:“没错,我只能告诉她你在北边,再多就不能说了,我也怕死的,你不好怪我。”
吴旭东异常认真:“我没有怪你,你们不欠我的。”
“没错,不欠你的。所以你别问了,我不能说。总之,收好我给你的东西,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我会单独再给孩子准备点东西。”安八荒看在自己姐姐的面子上,没有任性。
还能正常说几句话。
等他跟着吴旭东到了麻将馆,老毛病便犯了。
黑着脸,凶神恶煞的,很不客气的质问吴旭东:“你买这个做什么?不怕厉鬼找你麻烦?为了赚钱连命都不要了?”
……吴旭东沉默了,难道真有厉鬼这种东西?
安八荒冷哼一声,骂道:“真是欠了你的,为你折寿三年还不够,还要帮你驱鬼。你要不是存了投机发财的心,我就是帮你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你是为了等日后拆迁赚钱才故意低价买入,我要是帮你,我又得折寿。”
“那算了,八舅你回去吧,我回头把房子卖了,不赚这钱就是了。”吴旭东不喜欢欠人的,话说得这么难听,怪让人难受的。
安八荒却不肯走:“回什么回?我说了,没参加你们的婚礼,我要补偿你们。你听好了,这房子会让你发大财,但是今后不许再做这种事了,很危险。”
吴旭东还是想拒绝,却被安八荒撵了出去,嘭的一下反锁了大门。
里面传出他不客气的声音:“三天后再来。这两天不管谁找你,记得带上桃木剑和护心镜。”
吴旭东将信将疑的回去了。
他把这事说给周子琰听,周子琰笑了:“八舅总是这样,嘴硬心软。这次帮你驱鬼,少不得又要去帮那些倒霉蛋赚功德抵消业报。哎,总之,他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他不会害你的。”
吴旭东只好专门缝制了一个黄丝绒的布兜子,把桃木剑装进去,塞在公文包里,随身携带,免得被人看到,追问个不停。
护心镜也戴上了,幸亏他习惯把扣子扣到顶,没人好奇。
第二天早上刚到厂里,便接到了吴国正的电话。
“不好了东东,你嫂子杀了人被抓了,云南那边的警察通知家属过去一趟。我得照顾你妈,脱不开身,你陪你大哥去一下吧,他得了绝症,爸爸不放心他一个人……”
吴旭东挑眉,下意识捏了捏脖子上的护心镜。
怪不得要送他这个东西,搞不好,顾蔓蔓惹了厉鬼了。
这个八舅,神了。
就是可怜了吴燕西,本来就身患绝症,又没有这样的宝贝护身,可别被吓死了。
算了,老头子一把年纪,哭哭啼啼的他也不忍心。
应道:“知道了,我让大舅哥看看机票,你叫大哥先收拾行李。”
第46章 兄亡
吴旭东第一次单独跟吴燕西出行,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帮忙提着行李。
飞机起飞,他闭目养神。
恍惚间梦到了小时候。
他总是隐约记得,那时候的大哥非常温柔,非常爱笑。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是因为结婚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所以对弟弟妹妹就变得自私起来了吗?
还是说……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变故,让这个大哥失去了儿时的纯真?
他不明白。
算了,不想了。
快睡着时,飞机遇上乱流,一阵颠簸,把他颠醒了。
一旁的吴燕西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贴在椅背上,冷汗直下。
等到颠簸结束,他居然笑了。
擦了把汗,吴燕西打趣道:“东东,你不怕吗?你说,要是飞机摔下去,咱俩一起死了,咱爸会不会伤心过度也死了,给咱俩黄泉路上做个伴儿?”
吴旭东猛地侧身,看向喃喃自语的吴燕西,眼中杀气四溢。
什么样的神经病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吴旭东简直匪夷所思。
可惜自己做了军属,凡事需要克制,要不然,真想一拳头锤晕这个神经病算了。
后槽牙磨了几个来回,终于碾压着蹦出一句话:“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
如果是亲生的,怎么可能说出这么诛心的话。
妈妈那么温柔善良,爸爸也对他不薄啊,在这个年代,能被儿媳妇坑走将近二十万,想都不敢想。
还不是吴燕西帮着闹走的二十万?
更何况,爸爸还为了吴燕西结婚抵押了两个姐姐的古董。
这个长子的份量,可见一斑。
结果这个长子,居然巴望着爸爸去死?
这不对劲。
吴旭东已经不止是怀疑了,他甚至有几分笃定。
这个大哥绝对有问题,绝对的!
吴燕西避开他质疑的目光,笑着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瞪我做什么?开个玩笑。怎么,你想杀了我不成?”
“你最好没做亏心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吴旭东不想再废话,继续闭上眼睛,理一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大哥大他十一岁,他被拐的时候,大哥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人,性格早就成型了,也已经过了十三四岁的叛逆期,只要生活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变故发生,他日后的性格一定会延续十六岁的底色。
而不是现在这样,判若两人。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吴旭东坐直了身体,重新审视这个大哥。
人还是斯斯文文的,五官也跟记忆里模糊的影子对得上,只是更成熟了,更斯文了,尤其是架上眼镜后,知识分子的气质扑面而来。
一旦笑起来,很容易跟记忆里那个温柔爱笑的大哥重叠。
然而,现实很讽刺。
面前的这个,是个锦绣枕套里塞满黑心棉的玩意儿。
吴旭东下意识捏了捏脖子上的护心镜,总觉得八舅给这个不是给着玩的。
莫名又想到了八舅给他看的那封电报存根。
难道……
是大哥拦截了电报?
那他图什么呢?
亲兄弟,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拦截这样的一封电报。
除非大哥希望他出事!
或者……
更严重一点,大哥纵容或者参与了他的被拐!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吴旭东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眼神里无法控制的,染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和陌生。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忽然站了起来,他屏住了呼吸,难以接受这个猜测。
甚至想自欺欺人。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记忆中的大哥那么温柔,还给他唱儿歌,大哥他……
不,不不不!
现在的大哥早就不温柔了,起码对他是没有温柔可言的。
吴旭东想起重逢后的种种,苦涩蔓延。
他重新坐下,颓废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十指插进他刺猬一样硬挺的头发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真的是大哥做的,那么大哥大概率真的不是亲大哥。
而且……大概率,大哥也知道自己不是亲大哥。
既然这样,做弟弟的就算找他对质,又有什么用呢?
没凭没据的,反倒是像个小丑,还要被肮脏的真相凌迟,痛不欲生。
吴旭东被这突如其来的伤心吞没,心里再次被人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不仅漏风,还下冰雹,雨雪冰霜,轮番上阵,惨不忍睹。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亲人的背刺更让人心痛。
尤其是看到周子琰的大哥大嫂那么好,两相对比,越发觉得自己的大哥大嫂猪狗不如。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四合院吗?
可是房子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有温度的。
房子永远挣不来活人,活人却可以挣下一套又一套房子。
这么简单的道理,很难明白吗?
他不理解。
直到下飞机,他都没有再搭理吴燕西。
他走在前面,默默拿出地图,认路。
吴燕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盯着吴旭东,眼神复杂。
大概……曾几何时,他也是真心疼爱过这个弟弟的,可惜后来……
所以,那逐渐冰冷的眼神里,到底还是闪过一丝温情的。
只是最终定格的,依旧是冷漠,是疏远,是敌对,是憎恨。
这样的眼神让吴旭东心寒。
红灯了,吴旭东站在陌生的街头,内心前所未有的惆怅起来。
原来他不是有了周子琰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他是个贪婪的小丑,还奢望着手足友爱,奢望着骨肉情深。
可惜,这些终究是不属于他的。
放弃吧,命里没有莫强求。
绿灯了,他快步走到对面。
吴燕西却没有动弹。
等吴旭东停下,站在对面看过来的时候,吴燕西居然笑了。
一种诡异的,无法描述的,让人心里发慌的笑。
像是死神亲吻过的鹤顶红,在他的嘴唇上绽放出最刺眼的花朵。
下一秒也许就会化作血盆大口,吞噬吴旭东的一切。
红灯又亮了,车子开始启动。
吴燕西等了几秒,等到一辆公交车开来的时候,突然迈腿走上了人行横道。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吴燕西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吴旭东身边。
吴旭东蹙眉,果然是个神经病,想死等会死,他才懒得去为顾蔓蔓的事签字。
两人很快来到派出所。
吴燕西问了挺多问题,把他自己都问烦了。
尤其是听说顾蔓蔓被拐卖去了一个五兄弟的家庭,更是让他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狂躁。
吴旭东看得懂,吴燕西的爱情信仰崩塌了。
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居然为了活命,不惜牺牲色相,委身苟合,挑唆五个兄弟反目。
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一盆又一盆的人血,把他的爱情童话泼得粉碎。
五个人,五条命,就算前面四个不是顾蔓蔓杀的,那最后一个呢?
她离死不远了。
也许会走在他的前面。
吴燕西痛苦地落下泪来:“同志,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当然可以。
不过吴旭东没去,他在门口等着。
*
看守所ῳ*Ɩ里,顾蔓蔓盯着面前的男人,嘴角上扬,露出恶毒的笑。
“你都知道了?”
吴燕西不说话。
“是不是觉得我脏了,不配做你老婆了?”
吴燕西只是哭。
顾蔓蔓笑得很大声:“我宁可脏了,宁可弄死他们,我也不要像个牲口一样,被他们卖来卖去!你走吧,婚就不离了,等我死了你就可以重找了。”
“我也活不长了。”吴燕西痛哭失声,“我得了脑癌,晚期。”
“啊……那不是挺好的吗?一起上路,不寂寞。”顾蔓蔓咧嘴大笑。
嘴唇过分红艳,像是染了人血,叫人头皮发麻。
笑着笑着,她眼中的戾气骤然升腾出来,像是换了个人,连嗓音都变得陌生。
她忽然抓住吴燕西的手,满脸狞笑:“不,你先走,在前面等着我!等着我!”
吴燕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垮了。
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个空壳。
脊背微微弯曲,眼中无光,煮熟的鱼眼睛就是这样,木然呆笨,了无生气。
吴旭东懒得问他和顾蔓蔓说了什么,扭头往车站走去,事儿办完了,赶紧坐车去机场,他要回家陪老婆。
绿灯了,他继续往前走。
吴燕西却没有跟上来。
他等到快变绿灯时才动,两边的车子来来往往,有减速慢行的,也有赶着投胎的。
另一辆公交车来了,为了抢夺最后三秒过马路,没有减速。
吴燕西抬眸一笑,嘴角是诡异的弧度。
他忽然加速跑上人行横道。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吴燕西平静地倒在了血泊里。
这让吴旭东迈出去的动作像个笑话。
他来不及阻止,甚至来不及问个清楚。
他怔怔地保持着“人”的姿势,一条腿在马路牙子上,一条在人行横道上。
直到围观的路人推搡起来,他才恍然回过神,快步奔向濒死的男人。
心口闷闷的,好像被谁猛地一拳重击过来,嗓子里全是苦涩又腥甜的气息。
这是他不舍忘却的大哥,十七年间,无数次渴望再见一见的大哥,曾几何时,大哥笑得那样温柔,以至于他无法忘怀。
可是现在,大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跟他做了诀别。
他应该没有看错,大哥冲出去前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的柔软,应该不是假的,不是的!
他曾经拥有过真切的兄弟情深,拥有过温暖的手足情谊。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没了!
“大哥!”吴旭东到底不是铁疙瘩铸的,也不是石头凿的。
心痛瞬间袭来。
他是怎么去的医院,不记得了。
又是怎么看着医生盖上了白布,也不记得了。
后来,又是怎么跟着去了太平间,领走了一份死亡通知单,还是不记得。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脖子上的护心镜灼热得让他心惊!
包里的大哥大猛地响起,吴旭东仿佛瞬间回魂,毫不犹豫地接通,喊了声八舅。
安八荒没有废话,剪短有力的命令道:“跑!”
跑!
吴旭东赶紧离开了太平间。
紧接着下一道命令传来:“跑到人气最旺的火车站站前广场,找个人多的地方,对着太阳,看看你脖子上的护心镜。”
很快,吴旭东被碎裂的镜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颤抖着扣上扣子:“八舅,镜子碎了,要摘掉吗?”
“不用,镜子内侧涂了胶,碎了也不会掉出来,戴着,上面的桃木雕还能起点作用。”安八荒犹豫片刻,还是提醒道,“别犯傻,快回来,他对你已经没有兄弟情分了,别让他缠上你。”
吴旭东很感动:“舅舅,谢谢你。你没有孩子,以后我给你养老。”
“别别别!你行行好,离我远点儿吧。你大哥的事,我让你老丈人去跟你爸爸说,你就别管了。赶紧给我回来,一刻也别耽搁!”安八荒挂了电话。
吴旭东站在热闹的街头,忽然打了个寒战。
护心镜会碎,肯定是因为吴燕西成了横死鬼,想拉着他一起死。
幸亏有八舅早有安排,要不然……
难怪,他婚礼的时候八舅不回来,现在却回来了,这是为了救他小命。
护心镜已经碎了,再不走就危险了。
吴旭东赶紧打了当天的机票。
没想到安八荒亲自来机场接他。
一见面就埋怨道:“这才几天就给我弄碎了!我做个护心镜容易吗?你还笑!”
“……”吴旭东笑着勾住他的肩膀,“八舅,要不你以后跟我一起做生意吧?我人脉还行的,你需要打抱不平的冤屈案件,我帮你打听。你平时帮我给店铺把把关,看看风水。赚了钱我孝敬你,怎么样?”
“我几条命够你折腾的啊!不干!”安八荒嫌弃。
吴旭东直接激他:“行,你不干,那你以后别管我了,不就是护心镜碎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我命硬。”
“你硬个粑粑!别废话了,让我看看顾蔓蔓招惹的厉鬼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嗯,还好,是个懂事的厉鬼,冤有头债有主,没有牵连无辜。好了,把新的戴上!”安八荒又递了一个护心镜过来,凶神恶煞,“笑什么笑!你别得意,我才不会管你呢!”
“是是是,八舅日理万机,怎么会管我这种小人物,是我高攀啦!”吴旭东皮一皮,心情好多了。
安八荒一巴掌拍他肩上,嫌疑地皱眉:“你小子到底有多高?”
“一米九多点儿。”吴旭东乐了,原来八荒舅舅也嫌弃自己矮啊。
其实还行的,一米八是有的。
安八荒叹了口气,真是服了,他的六姐夫也是一米九几,子琛也是一米九往上的。
现在这个外甥女婿,也跟个门神一样挡光。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总之,活着回来就好。
回去的路上,吴旭东有点好奇:“八舅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大哥会死?”
“……别问,我什么也不知道。”安八荒比了个拉拉链的姿势,惜字如金。
吴旭东笑了:“你不说话就行,我看你的反应能猜到答案。”
“……”行,你聪明,你骄傲,你了不起。
吴旭东厚着脸皮套话:“八舅,我大哥性格太怪了,飞机上遇到乱流,他居然开玩笑,希望我爸一起死。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儿子,该不会……他不是我爸妈的亲骨肉吧?”
“什么?谁告——”话到一半,安八荒赶紧捂住嘴巴,再不捂嘴怕是要说漏了。
赶紧惜字如金。
得,吴旭东不问了。
他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他不想坑八舅。
只是他必须弄清楚这个问题。
看八舅的反应,他猜对了。
他沉默了很久,道:“我会想办法留心一下吴家的其他亲戚。如果后面的事是我自己查出来的就跟你没关系了。八舅,别怕,你外甥女婿不是傻子。”
安八荒不否认,打了个哈欠,道:“送我到你老丈人家就行了,你回岛上去,那里阳气足,多泡泡对你有好处。”
“我爸那里——”
“要我说几遍?没你的事!回去后千万别提护心镜碎了的事情,别让我家子琰担心,听见没有?至于你大哥怎么死的,你就说他着急见你嫂子,过马路闯红灯了。”安八荒开始碎碎念,像个不厌其烦的老妈子。
吴旭东认真点头,心里被吴燕西撕开的豁口,不知不觉又被八荒舅舅缝上了。
不过伤口愈合需要时间,等它长出新的血肉,还会发痒,会脱落伤疤,会留下瘢痕。
永远不会恢复如初。
可是人生啊,不就是这样,磕磕绊绊向前的吗?
看开点,延年益寿。
他把车停下,亲自把安八荒送到了老丈人跟前,这才回岛上去了。
周子琰果然机警,睡觉前特地检查了他的护心镜,确认没有碎裂,这才熄了灯。
两人腻歪了半天,吴旭东沉沉睡去。
周子琰却困意全无。
她总记得上次见的护心镜,背后的桃木雕符文纹路更细腻一些。
今天这个明显是赶出来的,有些粗糙。
第二天中午便给八荒舅舅打了个电话。
怕舅舅瞒着她,只好诈一诈舅舅。
她捏着嗓子假装哭道:“八舅,小东撞鬼了,夜里一直梦魇一直抽搐,好吓人啊。”
“不可能啊!护心镜替他挡掉吴燕西的厉鬼攻击了呀!他是不是在小山沟里长大营养跟不上,缺钙啊?”安八荒一着急,嘴巴就漏了。
周子琰成功诈出关键信息,冷哼一声,换回天然的声线:“好哇八舅,果然是你让他骗我的,说什么护心镜一点事也没有。我信你个鬼!”
“……”
“八舅,这世上就没有我看不出来的谎言。”
“好好好,不愧是周指导!厉害得很。不过子琰啊,这事就别跟你吴伯伯说了,他年纪大了,受不了的!”安八荒倒是好意。
吴国正已经饱受打击了,要是让他知道吴燕西成了厉鬼想害吴旭东,多半会崩溃的。
周子琰恨得牙痒痒,却只能暂时隐忍:“我明白,放心吧八舅,不该说的我不说。我就是气不过,吴燕西那个畜牲!这天底下就没有他这样做哥哥的!根本不像是亲生的!”
安八荒一听急了:“哎呀,这个小东,他答应我不跟你说的呢,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八舅,什么不能跟我说?”
“啊……你刚不是说……”完了,自己听岔劈了,又秃噜嘴了!
安八荒急得自己掌嘴。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个烂嘴!
安八荒不想再吃嘴巴的亏了,直接挂了电话。
周子琰陷入了沉默。
她刚说什么了?
根本不像是亲生的。
然后八舅就急了。
难道……吴燕西不是亲生的?
这不对啊,他跟小东长得挺像的啊。
再说了,如果不是亲生的,那为什么不能说呢?
亲生的在哪里?找回来啊。
还有,为什么两个孩子身份会错位?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是意外还是阴谋?
谜题太多,周子琰想问个清楚,可是八荒舅舅说什么也不肯再接电话了,只好作罢。
不过,会算命的又不是只有八荒舅舅。
周子琰给她弟弟打了个电话:“你们文学院不是有个老教授神叨叨的吗?找他帮我算算吴燕西的八字。”
两天后,周子琛回了电话:“姐,教授写了十七个字——背祖离乡,命途多舛,残喘十六载,死于非命。”
十六载!十六岁!
小东被拐的时候,吴燕西也是十六岁!
而这个吴燕西是假大哥,生日却是真大哥的。
也就是说,真大哥也已经死了?
难怪八荒舅舅不肯说。
说了也是徒留伤感,何必呢。
可是,万一是这个教授算错了呢?
总归还是有别的可能的吧?
周子琰又去托战友帮忙,托老同学帮忙。
算出来的结果,竟然可以归类为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有七个人的结果跟老教授一致。
还有九个人的结果却有一线生机——混沌难开,福祸相依,乐极生悲。如有奇缘,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周子琰看不懂,也不敢告诉吴旭东,怕他着急上火。
只能自己慢慢琢磨。
半个月后,公交公司走完理赔流程,安八荒陪吴国正去云南接吴燕西的骨灰回来,顺便领取赔偿金。
吴旭东留在家里照顾老母亲,好在有护工,有些不方便的事情不需要他做。
回来的时候,吴国正哭得几次晕厥。
吴旭东不忍心,只能跟周子琰说一声,这两天不去陪她了。
他也考虑过问问他爸,真假大哥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可惜他爸这个样子……
算了。
万一找不到线索,只能干着急。
不如他自己慢慢调查。
几天后,吴国正振作起来,他整理完所有的单据,跟吴旭东商量:“公交公司赔了五万,保险公司赔了十万。丧葬费花得不多,还剩十四万九千多,我准备存起来,给超男和亚男念书用,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吴旭东再也不想提吴燕西这个人,也不想看到他的孩子。
好在谈九妹今天也在,便帮着出了个主意:“姐夫,你送两个孩子上寄宿学校吧,这样你能省点心。”
“能行吗?”吴国正不太放心。
谈九妹打听过了,宽慰道:“能行,那种寄宿学校挺不错的,有专门的生活老师,衣服都是他们收走了用洗衣机洗,吃饭在食堂,全包。”
吴国正同意了,不然真忙不过来,总不见得让东东带孩子吧?
他没有这个义务。
谈九妹松了口气,赶紧去联系学校。
夜里她问安小蓓:“小蓓,你会不会觉得妈妈太自私了?我不喜欢你燕西哥和他的孩子。”
“不会,妈你这样做挺好的,要不然我三姨夫照顾不过来,又得麻烦你。换了是我,我也没这么多耐心。”安小蓓总是向着妈妈的。
谈九妹松了口气。
那就好。
*
很快,服装厂的第一批自主设计生产的时装可以上架出售了。
吴旭东回到大院,找周子琰:“帮我想个品牌名吧。”
“女装还是男装?”周子琰又准备下水了,临走时还在琢磨那些江湖术士的判词。
吴旭东拿出几张照片,给她看看厂里的样衣。
“主打女装,男装没什么花样,就是休闲,运动和正装三类,女装的品类比较繁多,而且——”吴旭东打开一个手提包,拿出几条样裙,笑道,“而且我想让我老婆有漂亮衣服穿。”
周子琰太开心了,抱着漂亮裙子赶紧试了试。
真不错,忍不住亲了他一口。
这一亲,就试不了衣服了。
好一通大汗淋漓。
事后,她试探了一下吴旭东的态度:“小东,你大哥——”
“我没有大哥。”吴旭东难得这样生硬地打断她的话茬。
周子琰沉默了,算了,暂时不提了吧。
等小东平复一阵子心情,过了这个坎儿再说。
她琢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写了几个品牌名字给吴旭东备选。
最终吴旭东选择了“弄潮儿”,注册为品牌名称。
新款时装一上市便抢购一空,订单雪花一样飞进来,吴旭东赶紧多招点人,扩大生产。
很快到了年底。
私自霸占转卖四合院的案子判了,房子归吴旭东,吴家栋等人赔偿楚劲雄三万块。
这三万其实也是吴旭东的钱。
只损失一点律师费罢了。
另外,吴家栋等人私闯民宅,打架斗殴的案子也判了,吴家栋有期徒刑三年,他的三个姐夫分别判处两年,一年零十个月,一年半。
其他人因为问题较轻,拘留了一段时间就出去了,同时,让他们赔偿了那些叔叔阿姨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共计两万元。
一同传来的还有顾蔓蔓两个案子的结果。
对吴燕西故意伤害一案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对覃家五兄弟故意伤害一案,考虑到她是被拐后反抗和自救,原本是可以从轻发落的,可惜她挑唆人家五个兄弟反目自相残杀,又亲自杀害了覃五元,遂判处死刑。
两案合并执行死刑。
不过拐卖顾蔓蔓的人贩子暂时没有线索,警察走访了火车站附近的大量群众,都说没看见。
只能搁置,等有线索了再跟进。
周子琰放下报纸,认真地看向吴旭东:“明年过年的时候,世界上就没有顾蔓蔓这个人了。”
吴旭东猜到了。
他把围裙解下,洗了把手,坐在她身后圈住她的腰:“不说他们。阅兵的事怎么样了?你选上了?”
“嗯,女兵方队。过完年,三月份就要去国庆村了。”周子琰有点舍不得。
趁着现在还能腻歪,多腻歪腻歪。
过完小年,楚劲雄打来电话:“东姐夫!好消息!高速线路正式确定下来了,从东城走!麻将馆那里被规划到汽运站了,过完年就拆迁!!”
第47章 阅兵(二更)
吴旭东挺高兴,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去了老丈人家。
多亏八舅给他把麻将馆的隐患解决了。
现在麻将馆要拆迁了,他得好好表示表示。
到那才知道八舅走了。
他不理解:“妈,怎么没有留舅舅在这里过年?”
“他呀,管不住自己的嘴,关心则乱。”老安也是没办法,八荒这个家伙,嘴巴漏风。
这几个月在这里,不是泄露了这个侄子什么时候会下岗,就是泄露了那个外甥的单位什么时候改制。
再不走啊,阳寿就要被他自己叭叭没了。
赶紧回香港去,那里没什么亲人,嘴巴一闭,谁也不爱,就不会漏风了。
吴旭东有些遗憾:“八舅真是太热心了,谁的麻烦他都想帮忙。”
“可不是,当年他跟你爸妈不熟,所以没太在意你家的事情,后来你家搬走了,子琰隔三差五的问,他这才多事给你算了一卦。”老安叹气,“谁能想到呢,你爸居然没有收到电报。”
“过去的事不提了,妈,马上除夕了,要我帮忙做什么?”吴旭东卷起袖子,准备去厨房尽尽心意。
老安笑笑:“等等吧,你爸吃不惯现在的豆腐,找人做手工老豆腐去了,等他回来,你提一桶带岛上去,子琰也爱吃。”
“妈,忘了跟你说了,子琰选上了,明年三月就去北京了。”吴旭东还没有学会文思豆腐的做法,这个太考验刀工了,一时半会没空细学。
今天正好取取经。
老安挺高兴的,先让他帮忙和面,准备做点包子:“她能选上当然好了,就是不知道除夕能不能回来吃饭。”
“回不了,部队有安排。没事妈,回头我去给她送年夜饭,反正家里的餐盒挺多的。”吴旭东不怕麻烦,来来回回的习惯了。
老安见他这么体贴女儿的工作,心中很是欣慰。
等老周提着豆腐回来,便教起了女婿怎么做文思豆腐:“刚开始切不了这么细没关系,慢慢来。如果实在是切得太粗太厚了,那就直接做成麻婆豆腐,反倒是比普通的大块切法入味。”
吴旭东认真学习。
到了除夕这天,已经做得有点意思了。
他提上满满当当的饭菜,去岛上陪周子琰过年。
至于他爸妈那里……
算了,去看看吧。
推开家门,屋子里静悄悄的。
吴旭东喊了一声,没人。
转了一圈,发现茶几上留了张便条,原来是大姑约到了年后的专家号,让他爸带着他妈去北京过年了。
不禁松了口气。
至于超男和亚男在哪里,他爸会安排的,不用他操心。
赶紧锁了门,回岛上去。
这是吴旭东过的第一个有家人陪伴的除夕。
真正的家人。
真正的除夕。
吃完饭,腻歪了一番,他静静地搂着周子琰守岁。
两人闲聊。
“琰琰。”
“嗯?”
“八舅回香港了。”
“猜到了,他见到家里人就忍不住大嘴巴。”
“我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给我爸发电报提醒我的事会折寿三年。”
“说明牵扯的人太多了。”
“还有这种说法?”
“嗯,他修的这一门,主张积德行善,但是不能窥探天机,干预别人的人生。如果只是干预了一件小事,顶多是他自己买股票亏点钱,或者走路摔一跤,吃饭蹦了牙。如果牵扯的人太多,那就会折损阳寿。”
“看来我被拐卖是个阴谋。”
“没错,只有这样,才会牵扯很多的人。”
“琰琰,八舅不是姥姥姥爷亲生的吧?”
“嗯,只有大舅、我妈、七姨,还有小舅,这四个是姥姥姥爷亲生的。其他五个舅舅姨妈,都是我妈叔叔家和姨妈家的。”
所以八舅才会这么关心别的兄弟姐妹家的事情吧?
毕竟他自己就是因为老一辈的善意才能活下来的。
当然明白亲人之间守望相助的重要性。
吴旭东挺感慨的:“姥姥姥爷真厉害,养活九个孩子,还把每一个都教育得很好。”
“嗯,明天记得去看看他们,我去不了,只能辛苦我家小东了。”周子琰亲了亲他的额头。
做她的配偶太辛苦了,所以一有空就要多陪陪他。
吴旭东不觉得辛苦,尤其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他总是出力少,享受多。
不禁臭不要脸起来。
夜色沉沉,海岛的夜晚,在汗水中静谧。
远处的城市里,烟火绚烂,夜空如画,新的一年来了。
*
这是座南北分界线以南的城市,冬天最低气温也有十几度。
一冬天过去,吴旭东的风湿居然没有怎么发作,真是稀奇。
过完年就去找那老中医看了看。
老何笑了笑:“是有些好转了,膏药继续贴,尽量别在秋冬季节往北边跑,多养几年可以去根。”
那可太好了,以后他也能出一出力,取悦一下自己老婆。
很快,麻将馆拆了。
补偿有两种方式——纯拿钱,或者补偿别的位置的铺面,差价折现。
吴旭东去实地看了看。
觉得第二种方式最好。
正好他要开分店了。
省得以后涨价了再买,亏得慌。
一个月后新铺面和差价全部补偿到位——汽运站旁边的老铺子一间,三间门头,不大不小。
差价补贴了二十七万。
吴旭东拿着这笔钱,直接存进了自己老婆的账户里。
周子琰整理行李准备出发的时候,才发现存折上多了好几位数的存款。
她还记得上次吴旭东是因为什么生气的,这次就不跟他客套了,抱着他很是赞美了一番。
吴旭东被她的迷魂汤灌得晕晕乎乎的,出发前的最后一晚,想要努力表现一番。
“我的腿好点了,今天换个姿势。”
周子琰没有意见,不过事儿进行到一半,他果然还是不行。
只能继续辛苦辛苦她了。
事后,吴旭东羞愧得很,埋在她颈边不说话。
周子琰笑得不行:“你是腿不行,又不是别的不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总感觉对不起你。”
“没有啊,我很享受。”
“真的?”
“拜托,你去问问医生,有几个男人能有四十几分钟的?”
“这种事谁好意思问。”
“不信?我跟你说,三分钟的都算正常的。”
“……你上哪儿知道的这些?”
“女人之间也八卦的呀!我有个小姐妹,她老公两分钟就不行了,已经在吃药了。”
“……不难为情吗?”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再说了,又不是我男人两分钟。她们要是知道我这么幸福,不得羡慕死了。”
“……”吴旭东受不了了,“我还想要。”
“来啊!”反正她还没累呢。
一夜荒唐。
第二天周子琰精神抖擞,准备出发。
怕他半年的时间太难熬,思来想去,临走时送了个东西给他。
是一把钥匙。
她叮嘱道:“公寓抽屉的钥匙,你想看什么都行。”
“包括你的日记本?”吴旭东震惊不已。
周子琰凑过来,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全部。”
旭日东升,年轻的女兵们整装待发。
吴旭东等到岛上彻底安静下来,这才回了趟小公寓。
家里少了周子琰,总是让他觉得寂寞难耐。
不过……
他锁上门,静静地走到卧室里,打开了书桌抽屉。
天哪!
周子琰她居然……
她居然还会画画!
偶尔写了日记,时间充裕的话,会配上一幅肖像画。
那是她想象中的小东,在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吴旭东的心里,下起了蜜糖雨。
尤其是日记里的文字,至情至性,感人肺腑。
很快,他把日记本合上了。
太甜了,齁甜!
不舍得一口气看完。
可是又心痒难耐,忍不住再次打开。
往后翻,到她生日的时候,她会把自己的肖像画也加进去,跟他的画在一起,还会假装跟他比比谁长得高。
就好像他一直都在她身边,跟她一起长大,一起摘花,一起除草,一起上学,一起欢笑。
日记里仿佛有着另外一个世界。
他没有被拐卖,他有着幸福的金色童年。
那些足以折磨他一辈子的童年伤痕,没想到被她几本日记本就治好了。
简直不可思议。
晚上他就把日记本摆在枕头旁边,睡得异常香甜。
这半年一点也不痛苦,反倒是每天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他也学会了写日记。
也把自己想象的训练中的周子琰画下来。
等到正式阅兵的那一天,他叫上四个臭皮匠,去了老丈人家里,一起坐在电视机前,静静地等待女兵方队的出现。
威武的坦克,雄赳赳的大炮,气势凛然的导弹……
男兵们坚毅的面庞,整齐划一的步伐,伴随着有力的踏步声,让人经久难忘。
终于,女兵方队到了。
“快看!大姐头是排头兵!”楚劲雄率先嚷嚷起来。
柯有钱只会大白话夸人:“好帅啊!我的妈呀!严重怀疑我打不过她,东哥也是手下败将。”
谢昌隆没有说话,只会点头应和。
陈兴邦则目瞪口呆,他跟吴旭东混了一年了,到现在才知道他老婆是个女兵啊。
简直佩服。
不禁问道:“听说他们训练了半年多的时间,中途不能回家的,老板你真受得了啊。”
“当然。”他有她无限的爱,守多少年都行。
赶紧拿起相机,拍下老婆英姿飒爽的镜头,留着日后给孩子看。
看看妈妈多威风!
周子琰回来的那天,吴旭东特地吃了止疼片,不想让他的腿扫兴。
说什么也要取悦一下自己的老婆,由他出力。
事后周子琰一看表:“可以啊小东,一个多小时了,你腿好了?”
吴旭东没有回答,只问她:“喜欢吗?”
“喜欢。”周子琰累了,很快睡着了。
吴旭东却困意全无,原来取悦老婆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他得赶紧让他的腿彻底治愈。
于是刚入秋,他就主动穿上了秋裤。
养身,他是专业的。
周子琰这次可以多休息几天,早上他出去谈生意,她便在家里睡懒觉。
起床后有现成的美味佳肴,热一热就好。
吃完饭收拾房间,她发现了桌子上的日记本。
翻来一看,不禁笑得肚子疼。
小东这个家伙,把她画得也太丑了吧!
五岁小孩画的都比他好看!
不过等他中午回来,她还是不忍心打击他,很是努力的赞美了一番。
吴旭东不高兴了:“你骗我。”
“……好吧,你画的太丑了。”周子琰笑了,“大嫂有个朋友,开画室的,你有空去找他学学。不过你不要有压力,我又不是老师,要考你的功课。”
“我抽空学学。对了——”吴旭东担心她封闭训练半年耽误病情,问道,“你要去复查吗?”
“嗯,下午去看看。”周子琰也想早点好起来,生个孩子,小东就不寂寞了。
做完检查,医生告诉她:“目前来看,卵巢功能正常,可以试试备孕了。”
那可太好了。
周子琰回到岛上就打了申请。
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做了调整。
*
北京,宣武门外某监狱。
探监时间到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坐在了吴家栋面前:“你找我?”
“我也是刚收到消息。”吴家栋难得露出哀伤的表情。
老妇一头雾水:“什么事啊?这么多年不联系了,你忽然找我,我男人疑神疑鬼的,回去指定有我好果子吃。”
吴家栋叹气:“咱儿子死了。”
“……”老妇愣了一下,随即苦涩的笑笑,“我早就当他死了。”
是啊,死不死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既没有养过,也不能认。
吴家栋过了很久才开口:“他也死了吧?”
“死了吧。”老妇说到这事,没什么情绪波动,死的又不是自己孩子。
吴家栋不明白:“当年他是怎么发现真相的?”
“他岁数不是报大了两岁吗?体检当兵,血型跟我们两口子的对不上。”老妇无奈,十七年前的事了,她早不想提了。
吴家栋还是有点担心:“他太聪明了,死了才好。你没有骗我吧?”
“肯定死了,我亲眼看着你小舅子把他打晕扔下了悬崖,肯定活不了。”
第48章 怀孕
吴旭东已经戒烟了,不过他还是不太放心,抽空去生殖门诊看了看。
非得确认没有问题了,才敢让周子琰怀孕。
楚劲雄陪他过来做检查,有点好奇:“你不是戒烟半年了吗?这还不放心?”
“前几天看到一个兔唇的报道,小心一点的好。”吴旭东最近借了不少书,了解了一下相关知识。
原来一个生命的诞生,是一个极其精细复杂的过程,一旦某个环节出错,他倒是没事,伤害的只会是周子琰的身体。
他可舍不得。
这点楚劲雄不否认,他只是觉得,吴旭东跟周子琰这么恩爱,老天肯定不会为难他们的。
便宽慰了几句。
所幸,报告出来,一切正常。
吴旭东可算是松了口气,离ῳ*Ɩ开前顺便问了问结扎手术的事情。
楚劲雄不理解:“结扎?你疯了吧,男人一旦结扎就痿了。”
“你是大学生,有点科学素养。”吴旭东翻了个白眼,真是蠢猪发言。
楚劲雄大多数时候都挺有科学素养的,可是结扎这种事……
他怕吴旭东不信,小声道:“我哥有个同学就是结扎完不行了,现在天天吃伟哥。”
“你真信?结扎不是阉割,想什么呢?”吴旭东才不信。
那些嚷嚷着结扎就不行的男人,说不定是本来就不行,找个借口挽回尊严罢了。
还有的是大男子主义,不想让自己挨刀,逼着女人结扎上环。
他都了解过了,男人结扎是体外手术,当时就能下地出院。
可女人结扎是体内手术,要把肚子划开的,想想就遭罪。
至于上环,更不用提了,据说有人的节育环都长到肉里了,不取出来天天腰疼肚子疼,取出来吧,又不能避孕。
真是作孽。
他才舍不得周子琰受这样的罪,等孩子出生就结扎。
楚劲雄无奈,还想说点什么,吴旭东已经一脚油门,把他送厂里干活去了。
好在吴旭东连孩子还没有呢,还有机会劝他改变主意。
*
备孕过程顺利。
两个月后,周子琰有了动静。
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遇上了脸色苍白的余美妮。
捂着肚子,扶着墙壁,从人流手术室出来。
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周子琰本来不想多事,刚走两步,身后传来女人倒地的声音。
只得回头,三两步抢上前去,一把抱起地上的女人,找医护人员去了。
余美妮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女人训话的声音。
她艰难地坐起来看了眼,原来是周子琰在骂人,诸葛光低着头站在旁边,紧握双拳,没有反驳。
骂完,周子琰伸手问诸葛光要钱:“垫付的医药费,还我。”
诸葛光掏了张一百的,周子琰转身交给了吴旭东:“小东,找零。”
流产手术不贵,余美妮自己交过钱了,不过余美妮低血糖,输液加开药,一共三十九块八。
吴旭东掏出公文包,零钱一分不少,交给了周子琰,他连理都不想理诸葛光。
诸葛光自然也不想理他。
接过零钱嘀咕道:“真不是我不想陪她来,是她没有告诉我,不信你问她。”
周子琰转身,看向了已经苏醒的余美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们夫妻间的事,不用你管。”余美妮心里有气,不想领周子琰的情。
周子琰无话可说:“行,我多事。”
转身拉着吴旭东离开,再也不想为这种自轻自贱的女人浪费时间。
两人走后,诸葛光坐在床边,沉默了很久才问她:“为什么不跟我说?”
“计划生育,不能生。”余美妮答非所问。
诸葛光叹气:“行,你不说,我也不问。你我分居半年了,你这孩子哪里来的你心里有数。我也不怪你,毕竟我也有错。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考虑清楚,到底是过还是离。要是想过,你最好别惹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回来。要是想离,我还是那句话,孩子归我,钱归你。”
“我只问你,你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余美妮情绪激动,泪水滂沱,在脸上冲出两道蜿蜒的路,像极了她的情路,坎坷艰难。
诸葛光替她掖好被角,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起码我没有出轨。我承认,我还不能完全放下周子琰,但是我只有你一个女人,分居了也没有乱来。你呢?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就跟你说了,我需要时间,难道我没有在努力吗?这半年孩子都是我带的,你连看都不看一眼,世上没有你这样做妈的。”
“你还怨起我来了?我不过是烧了周子琰的照片,你就跟我冷战不说话!你这么放不下她,你去找她呀!不过你也别得意,人家有老公,就算你死乞白赖的黏着人家,人家也未必愿意给你个小老公当当!”余美妮愤怒到了极点,开始口不择言。
气得诸葛光起身便走:“你别太过分了!你烧的是她的单人照吗?你烧的是我们两家人的合照!你连我爸妈我哥哥嫂嫂妹妹包括我,一起都烧了!这跟咒我们死有什么区别?”
“我就烧了怎么着吧!你们一家那么喜欢周家的人,那就改姓周好了!”余美妮也恼了,嫁给这么一个心里没她的男人,这辈子的幸福都没有指望了。
她很后悔,当初就该选个爱自己的,而不是这块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
可惜诸葛光不是石头,她也没有耐心再捂了。
两人吵到最后,依旧跟半年前一样,以放狠话离婚收场,最后又因为孩子的抚养权问题争执不下,再次拖着,耗着,互相折磨。
人世间的怨偶大概都是差不多的。
想决裂,被孩子牵绊,不够彻底;想和好,心里又扎满了刺,害人害己。
*
家属大院要搬迁了。
新大院已经建好半年多,又开窗通了半年多的气,可以入住了。
吴旭东这两天没去厂里,忙着搬家。
两处大院虽然相隔不远,可是在这里住了一年多的时间,东西还真不少。
又不能请兄弟们来帮忙,毕竟海岛的进出管理很严格,只能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搬运。
叶嫂子倒是聪明,把她公婆叫了过来,一起搬。
见他一个人怪辛苦的,干脆搭了把手:“小吴啊,来,把被子放车上。”
吴旭东不想麻烦别人,然而叶嫂子的公婆太热情了,只好把被子放了上去。
顺嘴问道:“嫂子你们住几楼?”
“三楼,还跟你们做邻居。”叶嫂子又怀孕了,四个多月,已经显怀了。
所以她跟在公婆推着的板车后面,没有拎东西。
东西搬完已经下午四点了,吴旭东来不及收拾,洗了把手准备做饭。
刚准备淘米,老丈人跟丈母娘来了。
老安提着食盒,老周抱着一盆金钱松一盆四季桂。
两口子过来庆祝女儿女婿的乔迁之喜。
“小东啊,放那儿我来,跟你爸喝喝小酒,歇歇。”老安把饭菜拿出来摆上。
吴旭东笑了:“爸妈真疼我,那我不客气了。”
“去吧,妈来收拾。”老安一向是个生活好手,整理东西条理分明。
周中擎其实不忍心看老妻一个人忙碌,不过他这次来是带着任务的,只能坐下,小酌两口。
什么任务呢?当然是怕年轻人沉不住气,不懂节制,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跟吴旭东去里屋说话。
吴旭东明白,红着脸道:“爸,你放心,我都懂,不会乱来的。”
“嗯,你要是不好意思跟我说,那就去找医生问问。这是我跟你妈准备的孕期食谱,出版社也看上了,下个月就出版,先拿了手稿给你看看。”周中擎把食谱递过来。
吴旭东随便翻看一下,惊道:“这是妈画的?”
“她不行,她画画还不如人家五岁小孩,我画的,不过字是她写的。”周中擎没有谦虚,人不就是这样,各有所长,也互有短板。
他这老妻,什么都会,就是画画不如他。
吴旭东笑了:“原来子琰随爸,她画的画特别好看。”
“现在子琰应该有空了,你可以每天让她教你一会儿,以后可以教孩子。”周中擎还带了些东西过来,小酌一口,起身去拿,“这是护肤精油,你妈担心子琰长妊娠纹,特地托人从法国弄来的,现在就可以用了,增加皮肤的韧性,早做预防。”
“谢谢爸,我正想找人打听呢,省事儿了。”吴旭东把东西收好,一共三瓶,能用挺久了。
翁婿两个正聊着,周子琰回来了。
还没有显怀,便帮着一起收拾收拾。
翁婿两个哪里看得下去,赶紧让她歇着,叫老安陪着,母女俩说说私房话。
这一忙就是半天,母女俩在里屋,看着外间两个忙碌的身影,相视一笑。
“子琰啊,这新大院挺宽敞的,就是孩子太多了,楼道里进进出出的,你可千万小心啊。”老安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安全问题。
周子琰也注意到了。
这座新大院是秃宝盖形状的。
上下五层,主体是坐北朝南的长楼,中间和两边各有一个楼梯,东西两边各有延伸出去的短楼,边上也有楼梯。
三面楼围成一个院子,楼下可以晒衣服,也能让孩子们玩闹。
南边则是东西各有一个三间大小的库房,库房中间是院子大门。
推拉的那种大铁门,白天的时候敞开,免得影响大家进出,晚上也不关,只有特殊情况才关——比如放假,院子里没人了。
要不然,平时那些夜里轮岗的人进出还得开门,太吵。
这样的楼一共十栋,没有成家的还住营房。
营房也搬过来了,有了现代化的生活设备,住着舒服多了。
不过这么一来,问题也很明显,一栋楼里的人家太多,孩子太多。
即便每栋楼有五个楼梯,人流量还是很大。
周子琰分到的房间正好在中间主楼的楼梯口旁边,进出必须特别小心才行。
所以老两口离开的时候千叮万嘱,让吴旭东每天接送周子琰进出。
吴旭东义不容辞,反正服装厂一切上了正轨,平时都有楚劲雄盯着,他安安心心照顾老婆就行。
第二天,吴旭东扶着周子琰下楼,还有人笑话他小题大做。
他没理。
结果三天后,楼道里传来了哭闹声。
有个怀孕的军嫂买菜回来,被下楼的熊孩子撞倒了,血流了一地。
两家吵得面红耳赤,一个责怪孕妇家属自己不当心,一个责怪家长没有看好小孩,害得孕妇流产。
最后是何政委出面调停,让小孩家长赔了钱。
可是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孕妇失去的孩子呀。
这事闹的,真让人郁闷。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每个孕妇身边都多了个搀扶守护的家属。
再也没人笑话吴旭东了。
一晃,年底了。
今年周子琰可以回家过年。
两口子赶紧收拾收拾,回去陪陪爸妈。
吴旭东回了趟吴家,看看他妈妈的病治疗得怎么样了。
推开家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第49章 大哥(二更)
他妈妈居然可以自己吃饭了!
手抖得厉害,吃三勺漏两勺,最后一勺还会撒一半。
可能要吃个把小时才能填饱肚子。
这一年她做了一次开颅手术,住了三个月的院,出院后又去专门的康复中心做了半年康复治疗。
这会儿身体协调性还是有点差。
不过,比起完全不能自理,已经好多了。
吴旭东开心坏了,赶紧放下保健品,进来看看自己的妈。
他也不坐,就这么蹲在妈妈面前,双手托着下巴,含笑看着。
真好啊,眼神也清澈了不少,果然还是北京的专家厉害。
他拿起旁边的手帕,时不时帮妈妈擦擦。
吴国正听到动静出来看了眼,解释道:“东东啊,你别生气啊,不是爸爸不想帮忙,是医生不让,多让你妈锻炼锻练,有助于恢复。”
“嗯,挺好的爸,我懂。钱够用吗?”吴旭东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财运,汽运站旁边的店铺生意好得不得了。
真像八舅说的那样,财源滚滚。
有钱当然要拿出来用,给自己妈看病,天经地义。
吴国正端着饺子出来:“够的,不用担心。对了,你三姐谈恋爱了,可能过完年要结婚。”
“在外地结还是回来结?”吴旭东的三姐也二十好几了,谈婚论嫁很正常。
吴国正不清楚,只是感慨道:“其实我不太愿意,男方是她研究所的同事,家里兄弟太多,你姐要是跟他结婚,以后有了孩子谁带?我又得照看你妈,没空啊。”
“这事我不好评价,回头我让子琰问问蕾蕾姐。”吴旭东不太想掺和姐姐的事,婚姻是门复杂的学问。
有人削足适履,有人掩耳盗铃。
他不是什么专家,没底气发表意见。
毕竟他跟周子琰这种情况的太少了。
他所有的心得感受,都没有普适性。
吴国正叹了口气:“别问了,我都问清楚了。家里兄弟六个不说,还收养了一个。说是那小子的爸爸上山采药捡回来的,捡回来已经十七八岁了,比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大,养好伤一心报恩,干脆认了爸妈,做了家里的大哥。”
“也就是说,家里兄弟七个?”吴旭东有点意外,这确实难受啊。
一旦成家,那就是七个儿媳妇,可是婆婆却只有一个,怎么分啊?
以后肯定纠纷不断,没有清静的日子。
可是他跟三姐的关系也就那样吧,他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只能劝他爸:“不行你让三姐去男方老家住几天,亲自体验体验。”
“还用我劝吗?你三姐已经巴巴地跑到人家过年了。一放假就去了,先斩后奏,气死我了。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别人不得笑话她上赶着吗?”吴国正头疼。
他这些年把精力都用来照顾老妻了,对子女疏于管教。
他是非常自责的,可是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他尽力了。
所以这事他还是觉得他女儿的责任更大,起码先把男方带回来让长辈把把关呢。
现在好了,妥妥的倒贴。
气死了。
吴旭东宽慰道:“既然去了就别说她了,等她吃几天苦头肯定就回来了,说不定回来就分手了,怕什么。”
“传出去难听啊。”吴国正到底还是老思想,不希望女儿未婚同居。
吴旭东倒是没有这种糟粕想法,劝道:“男未娶女未嫁,自由恋爱有什么难听的。就是分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姐那学历那工作,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东东啊,你不懂……”吴国正坐下,招呼他吃饭,“算了,大过年的,不提了,来,尝尝爸爸亲手包的饺子。”
吴旭东吃了三个,放下了筷子:“爸你早点睡,我得回去陪子琰。”
“去吧,女人怀孕不容易,还容易情绪起伏,不管什么事,你是男人,多让着她点儿。”吴国正还是通情达理的,儿媳妇怀孕了,好事儿。
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儿子争理。
什么在她家过年不在家里过年的,换了别人家肯定要吵一泡。
他看得开,不计较这些。
再说东东是人家找回来的,女婿又是半个儿,应该的。
吴旭东还是挺感动的,他爸的善良是方方面面的,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争,真好。
临走时他留了张银行卡给吴国正:“里面有十万,拿着。密码是我妈生日,不够跟我说。”
“哎呀东东,真不用啊,爸爸有钱。”吴国正想把卡还给他。
吴旭东冷下来脸来:“你是不是想要我当不孝子?给你你就拿着!”
吴国正没办法反驳,只好收下了,问道:“你自己够用吗?”
“够,这是专门给你俩存的,子琰有专门的卡,放心吧,我不差钱。”吴旭东并不是临时起意,早就开始存钱了。
如今已经有银行开展了银行卡业务,比存折方便。
他自己小家庭的卡,密码是周子琰的生日,给爸妈的是另外一张。
吴国正站在门口,目送儿子进了电梯,这才关门回了屋里。
不禁老泪纵横。
还是小儿子好啊,燕西在世的时候,只会无限制的索取。
小儿子呢?
什么也不找他要,还一出手就给他十万。
都是儿子,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最关键的是,大儿子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两口子养着的,而小儿子却有足足十七年不在身边。
想想就觉得奇怪。
哎,可能是因为燕西是姑婆带大的,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习惯吧。
算了,不想了,看看三娘吃饭吃成啥样了。
哎呦喂,开个养鸡场指定不用买饲料了。
他赶紧收拾收拾,又给老妻盛了一碗:“三娘啊,慢慢吃啊,不着急,多久我都等你。”
收拾完,他也拿着手帕,坐在旁边,耐心陪伴。
*
吴巷北已经来到小山村三天了。
她很忙,男朋友邀请她的时候,她直接拒绝了。
结果当天晚上,她收到了香港来的电话。
八荒舅舅打的,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最后还是蕾蕾姐姐接的。
挂了电话,安小蕾当起了神棍的翻译——
“我八舅的意思,那里有个人,恩情快偿还完了,让你去见见。至于什么人,他不能说,折寿。”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吴巷北不明白。
别人的恩情自己还就是了,牵扯她干什么。
安小蕾也不知道,只负责转述:“八舅说了,你要是不去,那就让小东过完年去。不过还是你去最好,子琰怀孕了,小东走不开。而且小东的腿有风湿,去北方容易复发。”
吴巷北无奈,只好修了年假,来男朋友家里看看。
没想到来了三天了,也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
不就是小山村吗?
虽然贫穷落后,但民风淳朴。
所以她男朋友虽然有一堆哥哥嫂子弟弟弟媳,但是对她都挺客气的。
三天时间,足够她把这家几十口人都认清楚了。
可惜至今没有看到他们的大哥。
吴巷北好奇:“丰登,今天都除夕了,你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汤丰登也不知道,只能去问问他爸妈。
汤丰登今年刚毕业,分到研究所,成了吴巷北手下的研究员。
他家住在山脚下,住的是自建房,哥哥弟弟们结婚后又各自加盖了新的房子,所以整个汤家是八处宅基地连在一起的一个大院子。
他爸爸是药农,妈妈是妇科千金圣手,在周围很有名气。
所以他家虽然兄弟多,但其实日子不算困窘。
不过,爸妈毕竟年纪大了,思维不够活泛,所以收入只够温饱。
至于他的哥哥弟弟娶老婆,以及他上大学,都是得益于大哥的无私奉献。
大哥汤正阳不是亲生的,是他爸妈捡来的,伤好了之后一心报恩,至今未婚。
名字也是大哥自己取的,至于大哥原来叫什么,谁也不知道。
前些年政策不够灵活,外出很不方便,所以大哥就留在家里跟爸爸学着种药,做药农。
后来改开了,大哥就去南方跑药材。
赚的钱全寄回来了。
可以这么说,他爸妈捡来的不是儿子,而是一棵人形摇钱树。
而因为这个大哥的存在,他就从原本的老五成了老六。
不过名字没改,化用了五谷丰登,一听就知道是亲兄弟六个里面的老五。
他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高高瘦瘦斯斯文文,性格也好,看谁都笑盈盈的。
也多亏他脾气好,要不然一般人真受不了吴巷北风风火火的性格。
很多人都不看好这对姐弟恋,加上汤丰登家里又是这样的条件,所以他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
邀请遭到拒绝,他一点都不意外。
不过他还是挺伤心的,没想到一个人在火车站黯然等车的时候,吴巷北跑了过来,说她改变主意了。
他真的好开心,一回来就把家里留给他结婚的房子让给她住。
他跟哥哥们住,免得有人败坏吴巷北的名声。
所以吴巷北虽然住在汤家,但其实并没有跟汤丰登同居。
这会儿汤家爸妈正在包饺子,哥哥嫂子弟弟弟媳们也都在。
汤丰登洗了把手坐下,问道:“早起我听天气预报说,寒潮南下,南方很多地方居然也下雪了,大哥的火车会不会因为这个耽误了?”
“不好说呀丰登,收音机里也说南方下大雪了,搞不好你们大哥要明天才能到了。”罗素湘是中医圣手,很注重养生,所以别看她生了六个孩子,但其实并不显老。
相反,自打捡回汤正阳,家里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所以她面色红润,精神很足。
一点也不像六十老妇,倒像个五十不到的半老徐娘。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端起放满饺子的竹匾,招呼道:“丰登啊,你去陪你女朋友吧,这里有我们呢,别怠慢了人家。”
没办法,人家家庭条件好,能看上她儿子,真是家里的祖坟冒青烟了。
汤丰登应了一声,裹紧身上的棉衣,往最边上的那三间小屋走去。
*
南方大雪,百年难遇。
火车全都停运了,怕是赶不上回家过年了。
汤正阳只好去机场打听打听。
结果飞机也飞不了,除冰系统跟不上,容易出事。
汤正阳实在无奈,只好去码头看看。
实在不行,坐轮船好了,走渤海湾绕道京津冀地区,避开降雪带,再调头往南走几站就到了。
于是大年三十的夜里,他来到了海风习习的码头。
结果除夕夜下班太早,没赶上最后一班渡轮。
身在异乡为异客,形影相吊知是谁。
惆怅间他打了个喷嚏,只能往回走。
算了,找个旅馆吧,不行就等明天坐大巴回去,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倒车,总归能回去的。
他回到城里,选了个名字好听的酒店——黄金海岸大酒店。
舍不得住豪华套间,所以选了个标间住下。
拿着房卡进了电梯,两扇门缓缓关上。
逐渐缩小的视野里,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女挽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进来。
前台客客气气的喊道:“安总好!小安总好!”
安小蕾笑着点头:“妈,咱家酒店新换的装修真不错呀!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二楼宴会厅我包了,同学聚会。”
“早就给你留着了。蕾蕾啊,北北也谈对象了,姐姐妹妹里头就剩你还没有动静了!”老安有些发愁。
这个女儿是个工作狂,到现在一次都没谈过恋爱。
安小蕾笑道:“我才不结婚呢,贾宝玉说了,结了婚的女人都是死鱼眼睛,而我只想做海里的夜明珠。”
“好好好,随便你,反正你也不差钱,将来没有孩子养老就住养老院吧。”老安看开了,儿女的事,父母还是少强求的好。
母女俩去二楼宴会厅转了一圈,转身上了电梯:“走,带你去看看你的专属花房。”
电梯一路向上,停在了顶楼阳光房。
这是当初装修的时候专门留给二女儿养花的地方。
平时有专门的园丁照看。
打开门,年轻的园丁操着流利的汉语,毕恭毕敬地说道:“欢迎回来,我美丽的蕾蕾小姐。”
安小蕾看着满室芬芳,异常开心。
当即选了一批开得好的水仙、君子兰,又选了一批硕果累累的金桔,吩咐道:“约翰逊,今天除夕,去给每个客房送一盆植物。”
金发碧眼的园丁赶紧去安排。
安小蕾则坐在书桌前,给每一个收到花的客人写一张贺卡,祝他们新年快乐。
除夕夜,十点半,汤正阳冲个澡准备睡觉,敲门声响起。
服务员送来一盆黄绿相间的金桔:“先生您好,我们小安总祝您新年快乐。”
汤正阳接过这盆金桔,关门后摘下了上面的贺卡。
非常别致的花体字,中英结合,真好看。
落款是安小蕾。
真是个心思别致的陌生人。
大雪封路带来的烦躁,瞬间就被陌生人的善意抚平了。
汤正阳端详半天,把贺卡收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随后摘下一颗金桔尝了尝,真甜。
第50章 你好
汤正阳发烧了。
南方很少有这么冷的时候,厚衣服准备不足,昨天又去码头吹了冷风,半夜便浑身滚烫,四肢绵软。
以至于第二天到了退房的时间却爬不起来。
前台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
客房经理过来敲门,也没有任何回应。
然而酒店有规定,只要客人没有退房,就不许私自开门进去。
无奈,经理只好找到正在二楼筹办同学聚会的安小蕾:“小安总,六楼有个客人不知道怎么了,既不续时,也不退房,你看——”
“直接报警。”安小蕾起身往六楼来了,同学们还没有到齐,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客房经理有些为难:“真的要报警吗?万一跟上次一样……”
没办法,上次有一对沉迷腻歪忘了退房的小情侣,怕人打扰,连客房电话都给拔了。
客房经理担心他们出了什么意外,直接开门进去了。
然后就……
在那之后,酒店就多了一条规定,不管什么时候,客人超时不退房不续费那就报警。
免得有嘴说不清。
安小蕾明白她的担心,问道:“入住信息是一个人吧?”
“是。”
“那可能是生病了,忽然降温,今天好多人感冒,去报警。”安小蕾守在了客房门口,继续敲门。
万一客人只是睡过头呢,一旦开了门,她就会通知警察别来了。
可惜一直没有反应。
很快,警察来了。
开了门,发现这个客人果然是高烧烧迷糊了,难怪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小蕾赶紧帮忙,拿上客人的公文包,跟警察一起把人抬了下去:“警察同志,我有车,我送他去医院吧,辛苦你们出警记录里写一下,免得客人误会我们。”
“放心,不会冤枉好人的。”警察走了。
安小蕾赶紧开车,送这个客人去医院。
幸亏发现得早,要不然有点什么意外,酒店肯定要被追责,还会砸了自家招牌。
安小蕾交了住院费,住院登记表上需要填写家属信息,无奈,她只好写了个“朋友,安小蕾”。
等医生给他挂上点滴,这才准备离开。
又怕他醒来身上没钱,便拿了两张一百块,摁住他没有挂水的右手,握在了他手里。
便是这么一个动作,让安小蕾终于有空看了眼他的长相。
怪了,居然有点像小东哎。
冷白皮,翘鼻梁,眼睛闭着看不清具体形状,不过面部轮廓是差不多的,嘴唇抿着的弧度,像极了小东在王家沟时孤僻不爱说话时的样子。
不过这世上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还是有的,更何况,客房部那里登记了他的信息,叫汤正阳。
安小蕾没有多想,只觉得可惜。
因为他的左边脸上有两道贯穿性的伤疤,拉低了颜值。
一道是倾斜的,从左边颧骨延伸到耳朵下面的下颌骨那里,一道是竖直的,从左边太阳穴附近延伸到了下颌骨,交叉在一起,像是一个被拉长压扁的X。
真是可惜了,不然肯定是个帅哥啊。
不过也说不准,也许眼睛不好看。
她把他的公文包留下,没碰他的东西,又留了张便条:你好,你发烧了,所以我报警进了你房间带你来了医院,房间还给你留着,如果需要退房,请拨打客房部电话。
后面附上了电话号码,落款是安小蕾。
看看时间,同学应该到齐了,安小蕾赶紧回去了。
等到晚上聚会结束,她又来医院看了眼。
人已经醒了,还出院了,护士递给她一张便条,一千块钱。
“这个病人说他赶着回家过年,就不当面道谢了。一千块钱,略表心意。”
安小蕾接过这钱和便条,心说这还是个挺有礼貌的男人。
回到酒店,她让客房经理退房。
经理告诉她:“小安总,那个客人亲自过来退过房了,还带走了一盆金桔。”
“知道了。”这没什么,金桔和那些花,本来就是她送客人的。
她回到爸妈家里过夜。
周子琛已经毕业了,没有去上班,而是窝在家里写小说。
目前出版了三本,有一本被影视公司买了改编权,估计今年年底能拍完播出。
总之,他是个懒鬼,才不想朝九晚五的赶时间去上班。
所以宅家写作最适合他。
这会儿正跟周子琰、吴旭东三人窝在沙发里打游戏。
最新款的红白机,玩的那叫一个开心。
安小蕾凑过去看了眼,只觉得年轻人玩的东西那叫一个聒噪,还是种种花养养草最适合她。
她去卧室换了套家居服,脏衣服拿去了卫生间。
掏兜时候,注意到了那张便条,想想还是没有扔。
这人写的字挺好看的,大开大合,很有气势,扔了可惜,留着欣赏也是好的。
便连那一千块钱一起,收进了床头柜里。
她还不困,便拿起一本书,去客厅坐着,享受一下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感觉。
正好大哥他们也在,难得一家人这么齐整。
不一会儿老安跟老周从厨房出来了,老两口总是舍不得子ῳ*Ɩ女辛劳,每次吃完饭都是他们收拾。
安小蕾赶紧往旁边坐坐,给爸妈让点地方。
老安正好想起之前客房经理打的电话,问道:“蕾蕾,那个发烧的客人没事了吧?”
“没事了妈,出院了,走了,要赶回去过年。”安小蕾把书放下,“可惜了,不然真想把他叫来跟小东见上一面,两人长得还挺像的。”
正在玩游戏的吴旭东立马挺直了身体:“蕾蕾姐,你说什么?”
“有个客人跟你长得很像。脸上还有两道疤,怪吓人的。”安小蕾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你俩的名字也挺像的,他叫汤正阳,你是早上的太阳。”
旭日东升嘛,那肯定是早上的。
吴旭东跟周子琰对视一眼,问道:“知道他是哪里人吗?”
“不知道,客房部应该有他的登记信息。”安小蕾只问了经理客人的名字,别的没有打听,她又不是查户口的。
吴旭东赶紧放下红白机:“子琰,我出去一趟。”
“我陪你去。”周子琰也不玩了,这两天冷得出奇,她担心小东的腿。
吴旭东却不肯:“妈,你劝劝子琰,外面下了冻雨,不好走,别给摔着了。”
“你也不用去,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就行了。”老安起身去了卧室。
很快拿着备忘录出来了:“给,登记的地址。”
他们酒店管理严格,客人都要出示身份证登记入住信息的。
所以老安拿到的是汤正阳的真实信息。
吴旭东接过来,有些失望:“北方人,三十七岁。”
如果吴燕西没死的话,今年三十五岁。
所以如果他的大哥真的另有其人,也应该是三十五岁。
对不上。
不过,不排除故意把生日报大两岁的可能,毕竟以前户口登记管理不严。
而且造假猖獗。
为了避免吴家人调查,报大两岁也能混淆视听。
不管怎么说,吴旭东决定有空亲自去看看。
他把备忘录放在茶几上,起身去拿自己的公文包。
他有个号码簿,专门记录联系人的信息,这个应该加进去,虽然暂时没有对方的号码。
一旁的安小蕾拿起备忘录咦了一声:“这个地址有点眼熟哎。”
“怎么?”周子琰也凑过来看了看。
安小蕾起身去自己房间,拿了个号码簿出来:“北北不是去男朋友家了吗?临走时我让她把地址写了下来,以防万一。你们看,也就门牌号不一样,其他信息都是一样的。”
省份,城市,乡镇,村民,生产队。
全都一样。
不过一个是二号,一个是八号。
吴旭东也出来了,他拿起两个地址对比了一下:“明天我就去看看。”
“怎么?你担心汤家人对你姐姐不好?”周子杰好奇得很,怎么忽然就要去北方了。
安小蕾好像明白了什么,补充道:“说起来,北北原本是不想去的,是八舅让她去的。还说让她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全家异口同声。
“一个快要偿还完恩情的人。”安小蕾想想,还是把八舅的话复述了一遍。
什么混沌难开,命途多舛啊,什么如有奇遇,可以绝处逢生啊。
周子琰立马握紧了吴旭东的手,没错,是大哥吧!
八舅这次学聪明了,不直接说,而是跟他们打哑迷,让他们自己猜。
这样应该就不算他泄露天机,折他的寿。
而她找人算的八字,也有这样的结论。
对上了不是吗!
不过她一直没有跟小东说。
可是看小东的反应,肯定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确定彼此想法一致,不过,目前还不好下断言,万一空欢喜一场呢?
总之,事儿就这么定了。
吴旭东决定明天出发。
周子琰非要陪着。
老安不放心,让安小蕾和周子琛一起跟着。
至于周子杰,没空。
这几天飞不了,但是他需要去模拟机上进行新机型的飞行训练。
明天就得走。
老安看看孩子们的反应,猜到了什么。
晚上熄了灯,跟周中擎交流看法:“看样子,老吴那个大儿子不是亲生的吧?”
“估计是的。要不我也陪孩子们去一趟吧?”老父亲不放心啊,子琰怀着孕呢。
穷乡僻壤的,万一有点什么事,多危险啊。
老安没意见:“行,你去吧,我在家里照看着点。”
厂子里公司里都离不开人,两口子去一个也就够了。
*
汤正阳因为发烧多耽误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三了。
他抱着一盆金桔进来,手都冻红了也不肯松开。
罗素湘赶紧把金桔接过来放进里屋,遗憾道:“正阳啊,你早回来一天就好了,丰登带女朋友回来了,就想让你看看。可惜他们只有七天假,昨天下午刚走。”
“是吗?那挺好的,我早说了,咱家丰登特别优秀,不愁找不到老婆。”汤正阳摘下围巾,去火炉边上暖暖手。
罗素湘给他递了碗热姜茶过来:“正阳啊,这下你也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吧?六个弟弟都有着落了。你这都三十好几了,该想想自己了。”
“妈,我不急,有合适的再说吧。”汤正阳一口闷了姜茶,浑身暖洋洋的。
“正阳啊,这次拍张照片留在家里好不好呀?妈也好托媒人帮你介绍介绍。家里只有你的毕业照,还被你小侄子弄脏了。”罗素湘愁啊,这孩子一门心思为了弟弟们,她心疼。
汤正阳笑笑:“真不用,妈,我饿了,有饺子吗?”
“有有有,煎饺水饺都有。”罗素湘赶紧去厨房。
很快端着热气腾腾的两碗饺子出来了。
汤正阳大快朵颐:“还是家里的饭菜香,南方的饭菜吃不惯。”
“儿啊,慢点吃,厨房还有。”罗素湘满脸怜爱,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
她真是上辈子积德行善了,这辈子才能有这样的福气。
什么也不用她操心,几个弟弟的彩礼钱、盖房子钱都是这孩子准备的。
就是亲哥哥也没有这样疼弟弟的。
真是让她又高兴又羞愧。
做父母的能力有限,要不然真不想看到正阳这孩子耽误到现在还不结婚。
汤正阳却无所谓得很,他这些年一门心思只想赚钱,并不觉得寂寞。
他吃饱了,打了个嗝儿:“妈我睡会儿,明天陪你去亲戚家拜年。”
“哎,去吧,电热毯给你开了。”罗素湘赶紧收拾碗筷。
可惜丰登他们走了,要不然一家子一起拍张大合照多好啊。
第二天,汤正阳一早就起了。
夜里又下了一场雪,他拿起铁掀,把院子里的积雪铲走,要不然孩子们没法玩,走路也不方便。
很快出了一身热汗。
丝丝缕缕的热气从他额头上冒出来,跟要羽化登仙了似的。
正忙着,门口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高大的帅小伙,走得最急也最快,又像是担心身后的什么人,时不时回头等一等。
等到人群终于来到院子里,帅小伙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积雪里,静静的打量着铲雪的男人。
汤正阳停下手里的动作:“你好,找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