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对,除了震惊就是尴尬,尤其是娄危雪现在还跪着。
她撑着膝盖,尴尬起身,“清鸿仙尊,哈哈好久不见啊。”
沈清鸿一向冷淡的脸色难得出现了错愕,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是云霄门的少门主,娄危雪?”
“咳,”娄危雪摸摸鼻子,瞥了眼站在旁边的娄青涯,回答道:“是我,娄九寒是我的小名。”
沈清鸿眉头皱起,原本面无表情的俏脸寒了几分。
她原本以为娄危雪不过是个普通散修,没想到竟然是云霄门的少门主,还是她的婚约对象。
两人无言,娄危雪更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脚趾抠地。
李寻真见沈清鸿一直盯着娄危雪看,眉梢微挑,两人这反应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啊。
“清鸿,你们见过?”
沈清鸿微微颔首,如实回答:“师叔,先前我和你说我在外面受伤,被人救下,那个救我的人正是娄九寒。”
“原来如此。”
李寻真想到自己那接连五道都没能把人催回来的传讯符,以及沈清鸿回来后连夜赶事务的样子,心中了然。
不过今日他们可是来退婚的,看这样子,这婚事能不能退,还不一定。
李寻真问道:“清鸿,既然你们认识,那今日这婚事,你还要退吗?”
“我……”
沈清鸿悄悄握紧双手,目露犹豫。
娄青涯完全没想到,娄危雪逃出宗门的这些天,竟然在外救了沈清鸿。
他本就不想叫沈清鸿退婚,见沈清鸿拿不出主意,提议道:“李兄,这是两个年轻人的事,何不让她们单独聊聊,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解除婚约。”
“嗯。”李寻真点头,轻抚着长长的胡须,笑道:“如此也好。”
娄危雪头皮发麻,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和沈清鸿单独相处,可他那个便宜爹对此毫无所觉,仍旧在说着。
“九寒,你带清鸿去宗门里转转。”
一边是自己爹,一边是天一宗的长老,娄危雪哪里有说不的权利。
她伸手,“清鸿仙尊,请。”
两人离开议事大厅,沿着山路往下走着,一时无言。
还是沈清鸿先开了口,“当初我让你在小屋中等我,你为什么离开?”
娄危雪讪笑连连,“我……其实那天……嗯……”
她总不能说当初她离开,是因为沈清鸿以后会杀了她,所以吓得离开了吧。
娄危雪组织着语言,思考要怎么说。
沈清鸿睨了娄危雪一眼,嗓音冰冷,“不想答,可以不答,不用找借口敷衍我。”
沈清鸿都这么说了,娄危雪索性闭嘴。
两人又往山下走了一截路,沿途景色葱翠,偶尔还有飞鸟扑扇着翅膀从头顶飞过。
不少弟子已经起来,不大不小的议论声传入娄危雪耳中。
“诶,你们听说了吗?天一宗那位改修无情道的仙尊,今天来退婚了,而且还叫了宗门长老一起来。”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不过清鸿仙尊是修无情道的,为什么还会有婚约啊?”
“我有个天一宗的朋友,她和我说清鸿仙尊是中途转修的无情道。”
转修无情道的这个事情,娄危雪倒是隐约记得。
沈清鸿的师尊被合欢宗主所杀,纵然沈清鸿天赋异禀,却因为执念太深迟迟无法突破,于是为了为了让自己快速变强,她忍受着洗髓伐骨的痛楚,转修无情道。
只花了三年的时间,沈清鸿就突破到达了化神境,与合欢宗的宗主达到了同一境界,虽然两个尚有一定差距,但如此年纪便突破化神境实乃不世的修炼天才,自然看不上娄危雪这种草包了。
那几个弟子显然没注意到娄危雪和沈清鸿,还在那里八卦,越来越多的传言,飘入娄危雪耳中。
议论的对象就在自己身边,娄危雪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往沈清鸿那边瞥了几眼,多日不见沈清鸿还是那副样子,清清冷冷的,白袍乌发宛如天山雪,沾染不到任何尘埃。
难怪是修无情道的,看上去真是冷心冷情。
她正想着出神,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睛,沈清鸿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
两人视线于半空交会,娄危雪尴尬不已。
完啦!偷看被发现啦!
血色一点点上涌,娄危雪面颊发热,没注意沈清鸿眼底闪过的一丝笑意。
娄危雪硬着头皮找话,“那什么,清鸿仙尊,多日不见,你身体好些了吗?”
她记得走的时候,沈清鸿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尚且还有些虚弱。
“已经没事了,吕师叔已经帮我看过了。”
天一宗的天材地宝有很多,沈清鸿又是宗门继承人,她回去之后就被宗门长老好好诊治了一番,没留下半点顽疾。
话匣子被打开,凝滞的空气缓缓流动起来。
沈清鸿有些在意娄危雪对她的称呼,“你我有婚约在身,你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以不用喊我清鸿仙尊。”
“可你今日是来退婚的。”
“是,我原本是来退婚的。”
“那就退婚。”
娄危雪选择忽略原本这两个字,她的心脏还没有强大到在明知沈清鸿会杀死她后,还和沈清鸿在一起。
沈清鸿双眉拧在一起,“你说什么?”
“我说退婚。”
娄危雪压下心中的异样,“当初我不知道清鸿仙尊的身份,受合欢散的影响,对清鸿仙尊做出那种事情,还请清鸿仙尊见谅。”
沈清鸿面有愠色,似乎正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你是这样想的?”
娄危雪狠心说道:“是,当初的事是个错误。”
弟子们先前的议论回响在娄危雪耳边,她不觉得自己能够改变沈清鸿。
自穿书以来,她已经努力逃开原书的剧情线,可目前看来并未有什么成效。
没人能在知道自己会死的时候,无动于衷,她还是想努力摆脱必死的结局。
既然自己在未来会死在沈清鸿的手上,那倒不如离沈清鸿的远远的,把婚退了,断个干净,说不定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沈清鸿眸子瞬间冷了下去,越来越冷,清冷如月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亮光。
小屋中的点滴日常浮现在沈清鸿脑海中,想到娄危雪当初对她做的事情,沈清鸿怒火更盛。
“难道你当初做的那些,都是在戏耍我吗!”
“我绝对不敢戏耍仙尊,实在是当时受合欢散影响,迫不得已。”
这宛如借口般的解释,沈清鸿听在耳中,只觉异常刺耳。
她冷哼一声,一气之下,拂袖离去。
不过沈清鸿还没走出多远,迎面跑来一人,撞向沈清鸿。
眼看着那人就要摔倒,沈清鸿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你没事吧。”
这声音有些熟悉,恰在这时,那人抬起头,这也叫沈清鸿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玲溪?”
“清鸿仙尊。”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惊诧。
昨日花厌借了玲溪的身份办事,晚上玲溪等在房间中,却迟迟没见花厌回来。
因为担心花厌出事,玲溪一大早就去找了娄危雪,结果却被告知娄危雪被宗主叫去议事大厅。
她知道后匆匆赶往议事大厅,结果因为太着急不小心撞到沈清鸿。
说来自从上次与沈清鸿分别之后,玲溪已经许久没再见过她。
她寒暄道:“清鸿仙尊,许久不见,仙尊过得怎样?”
“我很好,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初沈清鸿下山处理一件妖怪吃人的事情,不小心受伤,是玲溪路过,带她去看的大夫。
不过两人没有相处太久,沈清鸿身上的伤口好了之后,两人便各自道别分离。
玲溪答道:“与仙尊分别后,我听说云霄门正在选拔弟子,便过来参加,结果运气好被选中了,现在我已经是云霄门弟子中的一员了。”
“恭喜你。”
沈清鸿微微一笑,关切询问:“你在这过得怎么样?可还适应?”
“这里的生活同我之前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少门主对我很好。”
“如此便好,不过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也可以给我传信。”
此时,娄危雪已经走下山道,看见正在和玲溪说话的沈清鸿,心中警铃大作。
想到自己最后的悲惨结局,娄危雪面色复杂,心中划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印象中沈清鸿可从来没有这么柔声细气地和她说过话。
第22章
沈清鸿听到身后传来的步伐,知道是娄危雪过来了,可现在的她并不想和娄危雪多说。
“玲溪,我还有事要处理,暂且离开,我们来日再聚。”
玲溪自己也有事情,并未强留。
“好,清鸿仙尊慢走。”
沈清鸿朝山道下走去,两人擦肩错开。
没了沈清鸿在前方遮挡视线,玲溪看到站在后面的娄危雪。
她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娄危雪面前。
“少门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娄危雪将视线从沈清鸿的背影上收回,看向玲溪。
“怎么急匆匆的,是有什么事情吗?”
一见到娄危雪,玲溪担忧焦躁的心仿佛瞬间有了道口子,情绪宣泄而出。
“少门主,你昨晚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吗?”
娄危雪清楚玲溪的真实身份,她明知故问:“我是遇到了一个人,不过你怎么知道?”
“我……”
玲溪眼神闪躲,心中慌乱,她咬了咬唇,强行让自己稳下心神。
她找了个借口,“我昨晚不知道被谁打晕,身上的腰牌也不见了,担心有人冒充我的身份,对少门主不利。”
“原来如此。”
娄危雪眼神微暗,没有拆穿她这拙劣的谎言。她准备放玲溪一马,可这姑娘却傻乎乎的。
“少门主,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玲溪语气焦急,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娄危雪叹了口气,就玲溪这个性格,合欢宗怎么会选择把她送来做卧底。
她提醒道:“玲溪,你对那个人是不是太过于关心了?”
玲溪脸色瞬间苍白,眼神闪躲,根本就不敢去看娄危雪。
她低头抠着手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娄危雪的问题。
这反应一看就是心中有鬼,娄危雪有些看不下去,这如果还不拆穿玲溪,就说不过去了。
为了防止接下来的对话被听见,娄危雪挥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
“玲溪,你是合欢宗的人吧,昨晚那人之所以能拿到你的腰牌,就是你给她的吧?”
玲溪没想到娄危雪竟然一语道破了她的身份,她头脑发懵,面无血色,扑通一声直接跪下,连句辩解都没有。
“对不起,少门主是我骗了你。”
玲溪满脸愧疚,少门主对她这么好,可是她却选择把腰牌给了花厌,放任花厌对少门主做不好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
玲溪连连道歉,泪水很快充盈他的眼眶,顺着面颊滑落,一滴滴落在地上。
娄危雪无奈扶额,“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哭上了。”
她伸手去扶玲溪,“别跪着了,先起来吧。”
玲溪摇头,不愿起来,她哽咽道:“少门主,腰牌是我给她的,如果我没给她腰牌,她也不会冒充我的身份去见少门主,更不会对少门主不利。”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少门主放了少主,惩罚我吧。”
娄危雪眉头皱起,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这段时间给玲溪讲了不少道理,合着全白讲了。
“威胁我的人不是你,你上赶着认什么错?”
她相信就算玲溪没有把腰牌给花厌,花厌也会想到别的办法,过来和她谈条件。
想到那个害得玲溪九死一生的渣攻,娄危雪心里一阵窝火。
知道剧情的她,忍不住出言劝说:“玲溪,那个人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你竟然还要替她求情。”
玲溪摇头,眼睛中含满泪水,为花厌辩解,“少门主,你不要这么说,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少主从来没有利用过我。”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娄危雪更生气了。
“那个人明知道你是卧底,不能叫人发现身份,却还是选择借用你的身份来给我送饭。”
“她如果真的在意你,又怎么会这么做?”
“更何况她明明有更多的办法来接近我,却偏偏选择了最容易暴露你身份,但也是最容易接近我的这个办法。”
“少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玲溪并没有相信娄危雪的话,在合欢宗的那些年,她因为不愿意随便与人双修提升修为,在宗门备受排挤。
可少主不一样,少主在她被人欺负受伤的时候关心她,给她擦药,帮她处理伤口。
花厌是合欢宗的少主,实力强劲,许多人都想与少主双修,可是少主却选择了她,甚至还征求她的意见,并不强迫她。
所以在少主询问有谁愿意来云霄门做卧底的时候,她主动出声。
她想帮助少主,成为对少主有用的人。
一切都是她的自愿,她相信少主。
“少门主,求求你放了少主,我愿意代替少主接受惩罚。”
娄危雪被气得胸口疼,可是看玲溪这样子,一时半会的也讲不通。
这里又在山道上,偶尔会有弟子路过,玲溪跪在地上哭成这个样子叫人这么看了去不好。
“这件事情我只当没发生过,我也不会揭穿你的身份。”
玲溪眨了眨朦胧的泪眼,“那少主……”
娄危雪黑着脸,“你先站起来,我再告诉你。”
玲溪闻言连忙站起身,眼巴巴地看着娄危雪,等待娄危雪的回答。
娄危雪见她这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说的那个什么鬼少主被我绑起来了,我不会杀她,但是我暂时不能放了她。”
玲溪感激不已,还想再问:“那少主现在……”
娄危雪瞪了玲溪一眼,警告道:“不要得寸进尺。”
玲溪闭嘴没有说话,眼下能够保住少主的性命就好,剩下的她会再想办法。
而且少门主心地这般善良,肯定不会随便杀人的,她说不定有机会,能够劝说少门主放了少主。
摆脱了玲溪后,娄危雪在外面又走了几圈,等她重新回到议事大厅的时候,天一宗的人已经不在了,只有娄青涯还站在那里。
“你去哪了?”
“我没去哪,就是在外面多转了几圈。”
娄青涯面色紧绷,“我让你和沈清鸿好好商量婚事,沈清鸿都已经回来了,你还在外面瞎转什么?”
娄危雪满脸无辜,“这不是被关得太久了,所以想好好透口气嘛。”
“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透气,但是之后必须给我老实呆在宗门里,听见没有?”
娄危雪看了眼娄青涯的脸色,暂时没有选择和娄青涯顶嘴。
“是,我知道了。”
看来一时半会的,她是别想离开宗门了。
娄青涯见她答应,面色和缓一些:“仙门大比将近,这期间你多和沈清鸿接触接触,培养培养感情。”
“到时候仙门大比结束,趁着所有人都在,我会为你和沈清鸿举办婚事。”
“什么?”
娄危雪猛然提高音量,当时看沈清鸿那生气离开的样子,她本以为退婚已成定局,这中间难道是又出了什么差错?
“清鸿仙尊不是已经过来退婚了吗?”
娄青涯皱眉,“你们刚刚在外面聊了那么久,沈清鸿难道没和你说她不退婚了吗?”
娄危雪满脸震惊,她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沈清鸿为什么还要和她成婚?
娄危雪完全不懂沈清鸿是怎么想的,不行,她要去找沈清鸿问个清楚。
“爹,我有事情要和清鸿仙尊商量,她现在在哪里?”
“天一宗的人现在都住在云水苑,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不过我可警告你,在沈清鸿面前要好好表现,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我知道了。”
随便应付一句之后,娄危雪转身匆匆去找了沈清鸿。
于此同时,李寻真房间中。
李寻真询问道:“清鸿,你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不退婚了?”
沈清鸿面容沉静,开口解释:“娄危雪是云文君的女儿,可是退婚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却没有出现,这其中必有蹊跷。”
“仙门大比就在眼前,我们不如先暂时稳住对方在这里住下,然后私底下找机会探查一番。”
李寻真挑眉,这分析的头头是道,不过……
回想沈清鸿在议事大厅和娄危雪见面时候的样子,李寻真笑问:“只是如此吗?”
沈清鸿微怔,缄默不语。
第23章
前往云水苑的途中,娄危雪再次遇到玲溪。
玲溪忍不住跟在娄危雪身后,控制不住地询问:“少门主,少主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被绑着,是不是还没有吃饭啊?”
“会不会有别的人发现她,把她交给宗主啊?”
娄危雪本就因为与沈清鸿的亲事心烦,偏偏玲溪还在这里为了那个混账东西,叭叭地说个不停。
她一个头两个大,不耐烦地出声训斥。
“都跟你说了,不会杀她,总归是不会让她死。”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别被人卖了还要数钱。”
“你尚且不知道人家是否真心喜欢你,难道我平日里教你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玲溪已经逐渐习惯娄危雪这段日子对她的好,现在听到娄危雪说重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垂着眼睛,手足无措,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我……我只是太担心了。”
娄危雪看她这一副惨遭欺凌的样子,深感无奈。
她伸手搭上玲溪的肩头,正想劝说几句,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在对玲溪做什么?”
娄危雪本就因为婚约的事情心烦,再一听沈清鸿这质问般的语气,心中迅速升起一团无名之火。
“我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清鸿瞥了眼,眼睛红彤彤的玲溪,走过去站在玲溪面前,隔开了玲溪与娄危雪的距离。
“玲溪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你欺负她,我自然是要管的。”
娄危雪冷笑,这就把欺负人的名头扣她头上了。
玲溪真不愧是原书女主,什么话都没说,就可以让沈清鸿主动上来为她出头。
与之相比,她这个救命恩人看起来倒像是个笑话。
娄危雪胸口沉闷,她没有辩解,反而故意让沈清鸿加深了这个误会,反正都是要退婚的,越讨厌越好,她才不要和这个把她嘎了的人继续纠缠不清下去。
思及此,娄危雪故作跋扈道:“这里是云霄门,我是云霄门的少门主,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管?”
沈清鸿面容冰冷,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寒光。
“堂堂云霄门的少门主,竟这般仗势欺人?”
“我就仗势欺人,怎么了?”
两人四目相对,无形的火花在空中炸裂,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玲溪早就已经不哭了,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娄危雪为什么没有和沈清鸿解释。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她连忙出声。
“清鸿仙尊,少门主没……”
“你别说话。”娄危雪打断玲溪的解释。
玲溪为难,“可……”
“闭嘴!”
接连两道的呵斥,让玲溪彻底闭嘴,不再出声。
娄危雪这专横的样子,叫沈清鸿皱起眉。
再次见面后的娄危雪和她的记忆中的相比,区别大得简直像是两个人。
“娄危雪!你怎的变得这般不讲道理!”
娄危雪高抬下巴,一副傲慢至极的样子。
“我本来就这样,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她故意挑衅:“怎么,看不惯我啊,那就和我退婚啊!”
“你如果不退婚,可就要和我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喽。”
娄危雪本以为她这样说,会让沈清鸿厌恶她,从而与她退婚。
没承想,沈清鸿却一脸正经道:“正是因为你太过顽劣,所以我才不能退婚让你去祸害别人,我必须得把你放在身边,亲自看着,将你引入正途才行。”
娄危雪:???
“我祸害别人和你有什么关系,清鸿仙尊,你是不是受伤没好全,脑子还没恢复?”
“娄危雪!”
沈清鸿面颊浮上一层薄怒,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地扩散着。
见她如此,娄危雪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深深的疲惫,各种事情堆积在一起叫她喘不过气来。
灵兽跑了,神仙姐姐成了嘎了她的清鸿仙尊,自己又被抓回来逼着成婚,合欢散解药的事情还没解决,假少门主的身份随时会被揭穿,头顶还悬着一把时刻会落下的巨刀。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原本娄危雪是打算和沈清鸿再谈谈的,不过眼下这情况,怕是谈不下去了。
“关于我们的婚事,清鸿仙尊你再想想吧。”
留下这句话后,娄危雪转身离开。
玲溪被留在原地,见状替娄危雪解释:“清鸿仙尊,其实刚刚少门主没有欺负我的。”
“我知道。”
她从师叔房中出来,看到两人神情激动,不过是想问清楚其中原因。
后面说出那些难听的话,纯属是被娄危雪刺激的。
在娄危雪的事情上,她似乎很难保持冷静。
沈清鸿把视线从娄危雪的背影上收回,神色已经重新变得平淡,完全看不出之前被气得面颊通红的人是她。
玲溪闻言诧异,“那仙尊你怎么……”
沈清鸿并未言语,向玲溪点头后告辞离开。
娄危雪沿着山路转了好久,才回去。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娄危雪回到房间后,第一时间去见了花厌。
事情很多,但总要一件件解决。
花厌灵力被锁,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睁开眼皮,见是娄危雪,又懒懒地闭上。
娄危雪郁闷不已,伸手戳她。
“你被我绑着,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可是你能放了我?”
“好说。”娄危雪伸手,“合欢散解药。”
“没有。”
“没有解药,那你一定知道配方……”娄危雪似笑非笑的看着花厌,“是吧,合欢宗少宗主。”
花厌身体有一瞬的僵硬,随后立刻否认。
“我不是。”
“别狡辩了,我既然说你是,那就代表我已经掌握了足以证明你身份的证据。”
娄危雪坐在花厌面前的椅凳上,撑着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穿书就是这点方便,可以提前知道剧情和她们的身份。
花厌睁开双眼,沉下眸:“你怎么知道的?”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
娄危雪再次提出交易,“给我解药的配方,我放你走,怎么样?”
“可以,我给你写解药配方,你把风云铃给我。”
娄危雪嗤笑一声,“一张药方,就想换我宗门的镇牌之宝,你是否太过分了些。”
花厌轻抿唇角,一抹戏谑的笑意浮现:“可是你现在需要药方不是吗?”
娄危雪纠正,“准确地来说,我是需要解药。”
“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她站起身,俯视捆坐着的花厌,故意道:“你们合欢宗那么爱用合欢散,就算你不给我解药,我爹知道我需要解药后,也会想办法从你们合欢宗的门人身上弄来。”
“前提是你真的是娄青涯的女儿。”
娄危雪眼睛微眯,“你在威胁我。”
“不敢,我现在可是被捆着呢。”
花厌嘴上说着不敢,可是神态却没有一点害怕。
“云霄门的少门主,”花厌ῳ*Ɩ叫人的声音拉得很长,讽刺意味十足。
她嘴唇微微向上扬起,“我提醒你,合欢散的解药只有合欢宗的长老、宗主还有我有,而且解药的发放有着严格的控制,往往在两个时辰内解药就会失去药性,你想拿到解药,没那么容易,哪怕是你爹娄青涯也一样。”
娄危雪眉毛不自觉皱起,她目光沉沉盯着花厌,判断着花厌话里的真实性。
花厌的头向后仰去,抵着柱子,看上去极其放松。
空气安静,气氛僵持。
正在这时,娄危雪的房间门被敲响。
娄危雪重新布好屏障,离开耳房,走回自己房间,打开门,玲溪正站在外面。
“你怎么来了。”
玲溪提起自己手中的食盒,展示给娄危雪看。
“少门主,我来给你送午饭。”
“进来吧。”
娄危雪侧开身体,让玲溪走入房内。
食盒里的餐食依照玲溪的习惯,被玲溪一样样摆放出来放到桌子上。
娄危雪照例留了玲溪,两人一起用饭。
不过在吃饭的时候,玲溪心不在焉的,手上虽然在扒拉着饭,但是她的眼睛却不在面前的餐食上,总是忍不住朝娄危雪的房间里瞥,像是在找什么。
娄危雪把一切看在眼里,她明知故问:“不好好吃饭,是在找什么。”
玲溪见被撞破,面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次没有隐瞒娄危雪,询问道:“少门主,你把少主关哪里去了?”
娄危雪放下碗筷,“跟我来。”
玲溪闻言乖乖跟在娄危雪身后,来到与房间相连的耳房。
娄危雪挥手接触遮掩用的屏障,花厌的身影出现在玲溪眼前。
一天没见,花厌还是那副样子,看上去身上没有伤口,不过嘴唇干涩许多。
“少主!”
玲溪眼角微微泛红。
“玲溪?”
花厌皱眉,她看了眼带玲溪过来的娄危雪,突然想到什么。“是你把我的身份告诉给娄危雪的?”
玲溪被花厌的大声质问,吓得面色泛白。
“我……”
她没有告诉娄危雪花厌的身份,但是对花厌的称呼习惯,叫她在一开始就向娄危雪称花厌为少主。
想到这里,玲溪脸色更白了,几乎毫无血色。
“对不起少主,我不是有意的。”
玲溪连连道歉,眼眶中很快就蓄满泪水,“都怪我,是我太笨了。”
“你真是成事不足……”
花厌神色难看,责怪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旁边的娄危雪恶狠狠地怼了回去。
“你一个阶下囚吼什么?就你嗓门大是吗?小心我喂了你合欢散扒光扔出去!”
这话实在过于有威胁力,花厌陡然闭了嘴。
第24章
玲溪见状,忙把错朝自己的身上揽。
“少门主,你不要生气,一切都是我不对。”
娄危雪恨铁不成钢,“这个时候,你还要为她求情!你看看她,可有一点在意你!”
“见面就是质问,甚至没有关心你身份暴露,有没有受到惩罚!”
玲溪还在为花厌找借口,“少主被抓,又看到我和少门主你一起过来,怀疑我很正常。”
怎么就看不清呢!
想到玲溪在书中的后果,娄危雪没好气地点了下玲溪的脑袋,咬牙切齿道:“就你这样的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
花厌冷眼看着,“娄危雪,挑拨离间对我和玲溪没有用。”
娄危雪被气笑了,“这还用得着我挑拨离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不在意玲溪,也就玲溪傻,看不穿你的真面目。”
玲溪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少门主,你不要这么说少主,少主她对我很好的,只是你不清楚而已。”
娄危雪瞪了玲溪一眼,她可太清楚了。
就是因为清楚,所以现在看玲溪被蒙骗,才更加生气,偏偏玲溪毫不自知。
娄危雪胸口上下起伏,被玲溪堵得说不出来话。
花厌朝娄危雪得意一笑,这个时候才装模作样地关心起玲溪。
“玲溪,你身份暴露,娄危雪没对你做什么吧。”
玲溪摇头,乖乖回答:“没有,少门主人很好的,她让我隐瞒下这件事,而且还没有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宗主。”
听到玲溪夸赞娄危雪,花厌面上飞快闪过一道不悦。
“玲溪,你以为的好,有时候其实是别有用心。”
“呵,”娄危雪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盯着花厌意有所指,“是啊,别有用心。”
“玲溪,你可要好好记住你少主和你说的这句话。”
花厌抿唇,脸绷得紧紧的,眼睛像挟着闪电的乌云。
娄危雪毫不客气地瞪回去,真是的,就你有眼睛啊。
玲溪看看花厌,又看看娄危雪,出声打破这僵局。
“少门主,你能不能放了少主。”
“不能,”娄危雪收回实现,她拒绝得干脆,但也给了玲溪转圜的余地,“除非你的少主把我要的东西交给我。”
“少门主你想要什么?说不定我可以给你。”
“合欢散的解药,你有吗?”
“没有,”玲溪眉毛顿时拧成了一个结,看上去很是苦恼,“合欢散的解药发放有着严格的控制,每次解药下发两个时辰内必须用掉,所以大家身上有合欢散,但是并不一定会有解药,哪怕是用合欢散的那个人。”
娄危雪眼睫低垂,若有所思。
看来花厌没有骗她,合欢散的解药确实不好获取。
该怎么办才能让花厌答应她的要求呢。
娄危雪沉思中,玲溪主动提议:“少门主,可以让我和少主单独待一会吗?我会尽量劝说她把解药的药方给你的。”
“那你可要好好劝劝你的少主,只有给了我要的东西,我才能放她走,不是吗?”
留下这句话后,娄危雪转身离开。
花厌身上的锁灵绳有她单独加的咒术口诀,除了她没人能打开,所以她并不担心玲溪把娄危雪放走。
娄危雪走后,不等玲溪劝说,花厌直言:“我不会把解药药方给娄危雪。”
“可是少主,如果你不把药方给少门主,少门主就不会放你离开。”
“一天两天也便罢了,如果某天有其他人发现你在这里该怎么办?那些人可不一定像少门主这么好说话。”
玲溪目露忧色,一想到花厌的身份可能被其她人发现,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栗,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少主,求你了,你就交出药方吧。”
“胡闹!”
“尽管合欢散的解药获取不易,可一但把合欢散的解药药方给娄危雪,那等于合欢散对云霄门直接没用了!情况严重点,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合欢散的解药,到时候谁中了合欢散都能自己去解!”
玲溪眸中闪着泪光,依旧坚持,“对我来说,这些都没有少主的安全重要。”
“我看你是在云霄门待得太久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竟然相信娄危雪这个云霄门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交出药方,她就会放我离开?你忘记她之前是怎么欺骗你,怎么欺负你的了吗?”
玲溪忍不住辩解,“少门主现在比以前好很多,她答应的事,肯定不会反悔的。”
花厌的脸色变得越发冷漠,她大声训斥:“少门主少门主!你是合欢宗的人,现在娄危雪不在,你还叫她少门主,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少主了?”
“吃里爬外的东西!也不知道娄危雪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帮她说话!”
玲溪委屈不已,她只是想救少主,可是为什么少主那样说她。
少主的心里真的有意她吗?
与此同时,沈清鸿和李寻真以商量婚事办理事由,拜访了娄青涯。
屋里除了娄青涯之外,再也没有其她人。
李寻真状似不经意地询问:“怎么没有见到云夫人?”
“夫人……”娄青涯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夫人她正闭关,不能出来见客,还请见谅。”
李寻真故作不解,“可危雪毕竟是云夫人的女儿,她成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云夫人也不能出来操办吗?”
娄青涯摇头,似是无奈,“我曾去过夫人闭关的醉月居,醉月居大门紧闭,不让任何人进去,就连我去了也只不过是能在门口和夫人说几句话而已。”
“我与她说过九寒的婚事,只是夫人说她在修炼一种心法,正在紧要关头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至于婚事就由我做主。”
沈清鸿闻言和李寻真相互对视一眼,两人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觉云文君闭关的行为十分怪异。
“如此真是太遗憾了。”
娄青涯闻言,宽慰道:“李宗主请放心,虽然夫人不在,但是我会好好替九寒和清鸿操办的。”
李寻真摸了摸长长的胡须,笑道:“有娄宗主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之后三人又说了一些关于婚事采买布置的问题,然后沈清鸿和李寻真才离开。
等离娄青涯居住的地方远了,李寻真将神识放出,时刻留意周围动向,防备有人会听到他接下来和沈清鸿的对话。
“娄危雪成婚这般重要的事情,云文君作为她的母亲竟然宁愿选择修炼心法,都不愿意出来,实在是太过蹊跷。”
沈清鸿清冷如月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亮光,“师尊曾说过,天书九卷是上古传下来的至高心法,被人杀害后遗失八卷,如果偷走天书的人是云文君,她手中应只有八卷,心法不全于修炼无益,这很有可能是她常年闭关不出的原因。”
李寻真微微摇头,“清鸿,切莫着急下定论。”
“你说的那些不过是你的猜测,如今我们尚且没有寻到证据证明师兄的死与云文君有关,更无法确认云文君是因为修炼天书所以才闭门不出的。”
“眼下还是要尽量探寻,找到更多关于云文君的线索才是。”
“可是云文君现在闭关不出,娄青涯尚且不能够见到她,我们又如何能够接触她?”
沈清鸿眉凝纠结,语气里透露了一丝烦躁,“不如今夜我找个机会,去她闭关的地方打探一番,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寻真连忙出声制止,“不可鲁莽,这里是云霄门,云文君闭关的地方必然有人把守,更何况万一云文君就是杀你师傅夺走天书八卷的人,你恐怕不会是她的对手。”
“我知你想为你师傅报仇,但是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要急于这一时。”
沈清鸿面色紧绷,握着拳头的手缓缓松开,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发热的大脑慢慢冷静下来。
“师叔教训的是,我知道了。”
“嗯,只要在云霄门待着,我们或多或少可以打听到一些事情,时间久了,她如果真有不对劲的地方,不会不露一点马脚。”
说到这里,李寻真微皱双眉,“不过我还要处理天一宗的事情,恐怕不能再次多做停留。”
沈清鸿的师傅原本是天一宗的宗主,但是因为天书九卷丧命。
宗门不可一日无主,沈清鸿虽然是被当作未来宗主继承人培养的,但终究威望不足,于是在长老们的商量下,由李寻真暂代天一宗宗主,等沈清鸿为师尊报仇后,威望得以服众,再正式接任天一宗宗主之位。
往日她与李寻真,必定有一个会留在宗门,也就这次情况特殊,两人才一起过来。
知道李寻真不能久留,沈清鸿面沉如水,她提议:“师叔,你可以先回天一宗,我与娄危雪有亲事,留在这里合情合理。”
李寻真神色闪过一抹犹豫,似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清鸿,你与那娄危雪……”
“师叔放心,我与娄危雪只是朋友,绝不会因个人恩情影响到为师尊复仇的大事。”
“唉,师叔信你。”李寻真长叹一声,“你修的是无情道,切记,绝不可动情。”
沈清鸿面色一变,垂眸道:“是,清鸿谨记师叔教诲。”
第25章
两人商议完事情,李寻真正准备把放出的神识收回,忽然感知有人朝他们这里走来。
“嗯?”
沈清鸿发现李寻真面色有异,还以为是发什么什么事情了,神色陡然一紧。
“师叔你怎么了?可是感知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见沈清鸿这般,李寻真微微一笑。
“别这么紧张,”他说着,伸手指向远处,“你看,谁来了?”
沈清鸿顺着李寻真手指的方向望去,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娄危雪双手背在脑后,嘴巴里叼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野草,悠悠闲闲地踩着步子,正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是她。”
沈清鸿颔首,原本紧绷着的身体放松许多,嘴角溢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寻真将沈清鸿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不由浮现出深深的担忧。
沈清鸿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里做事认真的紧,不苟言笑的,身边连个能说话的同龄人都没有,尤其是自她转修无情道后,就变得更加沉默了,只知埋头修炼,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为师傅报仇。
寒来暑往,不分昼夜,一日都未曾落下修炼,境界稳步提升,是年轻一代里修为最高的。
为了打探关于天书的下落,她时常下山,因此处理了不少路上遇到的妖邪,解决不少祸事,宗门里的弟子们都很尊敬她。
可,高处不胜寒,孤独最难捱。
他们修真界流传下来的传说里,尽管修无情道的人不多,却并不是没有,有的修行圆满成功飞升,更多的却是迟迟不能勘破,困于情愫身死道消。
但人非顽石,孰能无情。
情之一字是无情道上最大的阻碍,却也是无情道上必须跨过去的槛。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勘破的道,李寻真不知道沈清鸿最后能不能闯过情关,但是真心希望从小看着长大的沈清鸿能平安无虞。
李寻真拍拍沈清鸿的肩膀,“清鸿,去吧。”
“好。”
沈清鸿朝着娄危雪所在的道路走去,两人相对而行,距离越来越短,差不多还剩几百步。
危雪很快注意到了正朝她走来的人。
她原本是为了把空间腾给玲溪和花厌,所以才出来的,只是云霄门这么大,她没想到她只是随便走走,都能遇到沈清鸿。
娄危雪暗道不妙,她吐掉嘴巴里叼着的野草,趁着沈清鸿没有叫她之前,面不改色地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沈清鸿已经准备和娄危雪打招呼了,却没想到那人转身就走。
原本就面无表情的俏脸,更加冰冷。
“娄危雪!”
她语气寒冷,如同冬日的井水,冻得人彻骨生寒。
娄危雪打了个寒颤,可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加快许多,她装作没听见般,闷头往前走。
沈清鸿冷哼一声,抬手并起双指,寒芒闪过,均鸿剑出鞘笔直朝娄危雪飞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娄危雪运转心法,脚步腾转,身姿灵动,只一个眨眼便前进了一大截。
她使的正是云霄门的轻功,乘风流云步。
沈清鸿眼睛微眯,白衣缥缈在原地留下残影。
均鸿剑的速度在她的操控下陡然上升,瞬间从娄危雪的身侧穿过,横剑拦在娄危雪身前,挡住娄危雪的路。
剑刃锋利,闪耀着银芒。
这下就算娄危雪想当作没看见都不行了,她认命转身,沈清鸿此时已经追到了她身前。
“你跑什么?”
沈清鸿冷着脸,眼中盛满寒冰。
娄危雪不答反问,“清鸿仙尊,你有什么事情吗?”
沈清鸿沉默不语,她只是听师叔的话,过来打招呼而已。
见对面那人半天不说话,娄危雪抬手,“再见。”
“等等。”沈清鸿忍不住叫住娄危雪,眉毛拧成了一个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娄危雪抬眸,“你要和我退婚吗?”
“不退。”
沈清鸿答得斩钉截铁。
“那我们之间就没有可聊的了。告辞。”
娄危雪毫不犹豫转身就走,沈清鸿被留在原地,周身散发着能够冻死人的冷气。
望着娄危雪逐渐远去的背影,沈清鸿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似乎自从身份被娄危雪得知后,娄危雪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吗?
而另一边,娄危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到自己居住的院中。
花厌还是那副样子,玲溪睫毛湿润,鼻尖红彤彤的,脸上还有泪痕,就那么站在边上,显然是大哭一场。
娄危雪眉心微跳,踹了花厌一脚。
“狗东西。”
花厌:
“就知道欺负玲溪。”
玲溪赶忙抹了下脸颊,“少主没有欺负我。”
娄危雪瞪了玲溪一眼,“跟我出来。”
玲溪咬唇犹豫一瞬,还是跟着娄危雪离开耳房。
“坐。”
娄危雪扬扬下巴,示意玲溪坐她对面。
“看你这样子,你和她交流得不顺利吧。”
玲溪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少主她不愿意交出药方。”
“不过少门主你放心,我会继续努力劝说少主的!”
凭借她在书中看到的事情,娄危雪并不觉得,玲溪真的能说动花厌。
娄危雪拒绝,“不用了,你之后不用去了。”
花厌那狗东西就知道欺负玲溪,她可不想天天面对玲溪一张哭脸。
玲溪听后却急了,“少门主,你不要不让我看少主,我会努力劝说少主的,求求少门主了。”
“玲溪。”
娄危雪无奈叫了一声。
玲溪闭上嘴,但是眼中满是哀求,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娄危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罢了罢了,我还要找你少主问药方呢,总不能让她饿死。”
“以后你少主的一日三餐就交给你了。”
玲溪眼睛瞬间就亮了,露出甜笑。
“谢谢少门主!”
娄危雪摇摇头,拿玲溪没有办法。
确认以后都可以和花厌见面后,玲溪向娄危雪告退,离开房间。
屋中空荡荡的,娄危雪撑起下巴,望着窗外,思绪开始飘远。
花厌这边交给了玲溪,她暂时不用操心,那剩下的就是沈清鸿那边了。
到底怎样才能让沈清鸿取消亲事啊!
明明之前在小屋中的时候,沈清鸿都不怎么搭理她的。
而且之前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和沈清鸿说过自己的想法了。
当时她说的话,她自己都觉得欠揍,更别提沈清鸿了。
可是那样沈清鸿都没有退婚,实在是让人费解。
她记得她那个便宜爹说过,仙门大比之后会为她举办婚事,她得赶紧想想办法,在仙门大比之前让沈清鸿退婚才行。
到底要怎么做呢。
娄危雪烦躁地揪着头发,苦苦思索。
等晚上玲溪来给娄危雪送饭的时候,就见到娄危雪一副纠结的模样,早上梳得整齐的发髻,乱糟糟地顶在脑袋上。
“少门主,你怎么了?”
“我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讨厌我。”
“啊?”
玲溪疑惑,这是什么问题。
“为什么要让人讨厌?”
“因为我不想死。”
两人一问一答,玲溪虽然不明白这中间有什么关联,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如果想让那个人讨厌,那就做让那个人讨厌的事情不就好了。”
“可是我不知道她讨厌什么。”
这正是叫娄危雪如此为难的部分原因。
她泄气般地瘫在椅子上,玲溪的身影在娄危雪眼前晃来晃去的,娄危雪原本飘散的眼神逐渐聚焦。
有了!
娄危雪脑中灵光一闪,她坐起身体。
“玲溪,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少门主你说。”
“我想请你在沈清鸿面前配合我演戏,让她误会我和你的关系。”
玲溪睁大眼睛,满脸不解,“可是少门主,清鸿仙尊与你有婚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娄危雪毫无隐瞒,解释道:“因为我不想和她成婚,但是我爹不会让我退婚,所以我只能想办法让沈清鸿主动提出退婚。”
“玲溪,帮帮我吧。”
玲溪唯唯诺诺地点头,“好吧。”
少门主对她很好,她也想回报少门主一些。
之后的几日,玲溪每天除了给花厌送饭,便是跟着娄危雪,被娄危雪带着在宗门里到处逛。
两人举止亲密,娄危雪时不时给玲溪说些笑话,逗得人欢笑连连。
没多久,宗门上下许多弟子差不多都看到过娄危雪和玲溪在一起的样子。
两人本就生得好看,娄危雪又是云霄门的少门主,可以说是话题的中心人物。
弟子们修习结束,做完手中的事情后,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少门主这几天是怎么回事啊?她不是和清鸿仙尊有婚约吗?怎么还和玲溪拉拉扯扯地搞不清楚?”
“少门主之前被宗主关禁闭,一日三餐都是玲溪送的,而且听说先前有人欺负玲溪,还被少门主给教训了,你们说少门主是不是喜欢玲溪啊。”
一个圆脸女弟子闻言,满脸不屑。
“要我说,还是清鸿仙尊好,年纪轻轻就有那般修为,生得也好看,简直比玲溪好百倍千倍!”
另一个高束头发的男弟子闻言,不赞同地反驳。
“你忘啦,清鸿仙尊修的是无情道,传说里那些修无情道的前辈,还有人杀妻证道,我要是少门主,我也不选清鸿仙尊。”
“就是就是,清鸿仙尊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虽然可敬,但是也可怕啊!”
一个刚入门的男弟子,不解询问:“那这样,少门主为什么还不和清鸿仙尊退婚啊?”
“谁叫宗主不让呢。”
“清鸿仙尊一直高高在上的,现在少门主和玲溪搞这么一出,我真想知道清鸿仙尊是什么表情,天一宗又是怎么想。”
“天一宗可是修仙门派之首,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的面子被人这般按在地上摩擦了,少门主真是厉害啊!”
沈清鸿境界高,远远地就听到了弟子们的议论之声,脸色冷得可怕。
第26章
其实娄危雪和玲溪的事情刚传出来的时候沈清鸿就知道,不过她一直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娄危雪为了退婚使出来的小花招。
可是现在流言愈演愈烈,已经牵扯到天一宗的宗门尊严了,她不能继续坐视不理。
沈清鸿直接杀到娄危雪住的院落,恰巧玲溪也在。
娄危雪见状,立刻进入状态,她捏起桌上的一块糕点,递到玲溪嘴边,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水。
“来,玲溪,尝尝这个。”
玲溪看了眼沈清鸿,不太自在。
娄危雪状似不满地说着,“看她做什么,看我。”
尽管和娄危雪做这种亲密的戏码已经有几天了,但是玲溪依旧不习惯。
在沈清鸿的注视下,玲溪面颊飞上一抹嫣红,她张嘴,就着娄危雪的手小小咬了一口。
“怎么样,你喜欢吗?”
玲溪颔首,“嗯,很好吃。”
“喜欢就好。”
与这边看上去浓情蜜意的两人不同,沈清鸿周身围绕着一股寒凉的气息,脸色阴沉得可怕。
“娄危雪,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我有婚约在身。”
“那又如何?”
娄危雪吊儿郎当,一副极其不在乎的样子。
“这几天你和玲溪的事情在宗门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你这么做将我天一宗置于何处!”
沈清鸿面有愠色,似乎正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娄危雪要的就是沈清鸿发火,她挑起眉梢,斜眼看着沈清鸿,故意挑衅:“如果你看不惯我和玲溪这样,那你就退婚啊!”
她一边给玲溪倒茶,一边偷偷关注着沈清鸿的反应。
看见沈清鸿身边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娄危雪心里也捏了把汗。
快说退婚,快说退婚!
娄危雪看到沈清鸿淡色的薄唇缓缓张开……
“我不会退婚。”
沈清鸿松开手指,不论娄危雪这个人如何,单是为了调查师傅的死因,她都不会退婚。
娄危雪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面无表情,“既然不退婚,那你就忍着,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沈清鸿狠狠地瞪娄危雪一眼,“你不要太过分!”
“我看是你太过分!”娄危雪猛拍了下桌子,站起身,与沈清鸿对峙,“你明明拥有结束这些的权利,可是你却选择和我纠缠。”
“总之我不会改变,如果你对我不满意,那你就退婚。”
沈清鸿拧眉寒着脸,冷哼一声,直接拂袖离去。
等人一走,玲溪赶忙从娄危雪身边走开。
她望着沈清鸿离去的背影,秀眉微拧。
“少门主,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娄危雪叹了口气,深感疲惫。
“没办法,我这也是为了让她退婚。”
“可是这样真的行得通吗?”
“眼下我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自从沈清鸿主动来找过娄危雪之后,娄危雪就做得更过分了。
她没事就带着玲溪去沈清鸿居住的云水苑晃悠,生怕沈清鸿看不到她和玲溪。
某天清晨,娄危雪一大早就带着玲溪去云水苑。
两人坐在云水苑附近的小亭子里说说笑笑,刚好可以让正在练剑的沈清鸿看得清楚。
亭子旁种了棵开着花的树,花瓣洁白,只有边缘泛着淡淡的粉色,风吹过时,香风阵阵,有花瓣飘落。
玲溪伸手捏起飘到桌上的一瓣花,“少门主,这花好香啊。”
娄危雪偷瞄了一眼远处练剑的沈清鸿,按住玲溪肩膀。
“你在这等着。”
她说着站起身,从树上折下一小节花枝,朝玲溪递去。
“送……”
就在此时,一股剑气破空而来,娄危雪手中拿着的花枝被斩成两段,带着花朵的那半截落在地上。
娄危雪敛目,朝远处看去,沈清鸿已经收起剑,朝这边走来,很快便来到亭子里。
“沈清鸿,你干什么!”
沈清鸿面有愠色,似乎正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可娄危雪要的就是她发怒,厌恶自己。
娄危雪故意护在玲溪身前,想要刺激沈清鸿,“你伤到我没关系,可你如果伤到玲溪怎么办。”
沈清鸿原本是不想去管娄危雪和玲溪的互动的,可是在看到娄危雪把花递给玲溪时,山间小屋中的画面突然浮现在沈清鸿眼前。
本以为那段记忆已经被淡忘,可是回想起来的时候,依旧那般鲜活。
她记得每天早上起来时桌子上的鲜艳花束,也记得那抱着鲜花笑得灿烂的少女。
沈清鸿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娄危雪的身上,在娄危雪被看得快起寒毛的时候,沈清鸿才淡淡出声。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送人花。”
“与你无关。”
“你可以试试。”
沈清鸿眼神凌厉,如一把利剑朝娄危雪刺去。
娄危雪能感受到沈清鸿话语里的不容拒绝,她梗着脖子,又凶又怕的。
“退婚吗?”
“不退。”
娄危雪的愿望再次落空,气恼不已,不愿与沈清鸿多说。
“玲溪,我们走。”
两人离去,亭中只剩一人。
沈清鸿低头看到被她斩断在地上的花朵,花瓣白惨惨的,看起来无端嘲讽。
有风吹过,花朵被吹走,消失不见。
在陪着娄危雪在沈清鸿面前做戏之余,玲溪每天依旧给花厌送饭,替娄危雪劝说花厌,叫花厌交出合欢散的解药配方,花厌每次听到后都会训斥玲溪,说得很难听。
每到这个时候,玲溪便会想起娄危雪以前对她说的话,难道少主真的只是在利用她吗?
渐渐地玲溪只是送饭,不再说话,态度变得冷淡不少。
花厌从玲溪逐渐减少的话语中,察觉出玲溪的不对。
在玲溪又一次过来给花厌送饭的时候,花厌一反常态放下身段。
她关心询问:“玲溪,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好。”
“你身份暴露,娄危雪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
玲溪面无表情,她取出餐食,挖起一勺米饭,然后用筷子把菜放到米饭上。
因为花厌被绑着,所以这几天吃饭都是玲溪喂花厌的。
见玲溪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什么都没说,花厌眼神微暗,她转过头,没有吃饭。
“玲溪,你是不是因为我不愿意交出解药配方,所以生我的气了。”
玲溪摇头,“我没有生少主的气,我只是担心少主。”
“前几天是我说的话太重了。”花厌垂下头,顺势让头发从脸颊便散落,看上去挫败无比。
“以前娄危雪欺负过你,我担心你错信娄危雪的话,被娄危雪欺骗。”
花厌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自责。
“对不起,玲溪。”
这和玲溪记忆中的那个少主很不一样,几日来的囚禁生活,让花厌面色苍白许多,一向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也散乱下来,衣衫不再整洁。
玲溪原本就不算坚硬的心瞬间就软了,她把花厌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嗓音温柔。
“少主,我没有怪你,你不用和我道歉。”
“我知道你是因为被绑着心里太着急了,所以才那样说的。”
花厌松了口气,“玲溪你不怪我就好。”
这是几日来,花厌态度难得和缓的时候。
玲溪趁机询问:“少主ῳ*Ɩ,这般被绑着不是个办法,你不如把解药给少门主吧。”
花厌摇头,“药方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不过你却可以想办法先帮我摆脱这锁灵绳。”
“我?”
图穷匕见,花厌在玲溪面前演了许久,这个时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你不是说娄危雪改性,开始对你好了吗?不如借此机会试探她,从她那里探得解开锁灵绳的方法,放我离开。”
“我不能这么做。”玲溪拒绝得干脆。
虽然在合欢宗的时候少主帮了她很多,她喜欢少主,但是在云霄门,娄危雪对她并不坏。
尤其是娄危雪在明知道她身份后,还是选择隐瞒下来这件事,选择掩护她。
她不能做出这般忘恩负义的事情。
玲溪规劝:“少主,你还是早点把解药药方告诉少门主吧,我相信她,她会依照约定,放你离开。”
“玲溪,你忘了吗?你是合欢宗的人!”
花厌有种事情正在脱轨的感觉,自从来到云霄门,玲溪就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听话了。
“少主,我从来没有忘记我的身份。”
正是因为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花厌对她的恩情,玲溪才会这般苦口婆心地劝说花厌,否则她完全可以不管这件事情,任由花厌自生自灭。
可花厌显然不这样认为,她努力压着心底的火气。
“既然没有忘记,那就尽快想办法得到口诀,放我离开。”
“除非少主你把少门主要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我无法放你离开。”
玲溪神色认真,她不会做出对少门主不利的事情。
花厌脸色阴沉沉的,火气再也压抑不住。
“还说你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你瞧瞧你现在,张口闭口全是少门主,娄危雪和你才相处多少时间,你就这般相信她了?”
“当初被娄危雪欺负时,怎么不见你说娄危雪好?”
“现在我被抓了,你倒是开始说她好了。”
“你可还记得,当初在合欢宗时我是怎么对你的?现在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花厌的声音越来越高,字字句句皆是谴责。
玲溪眼眶渐渐红了,泪水堆积在她的眼眶,让她看不清花厌的面容。
这一刻,她只觉得花厌看起来格外陌生,娄危雪当初对她的训斥不由回荡在心头。
“那个人明知道你是卧底,最不能叫人发现身份,却还是选择借用你的身份来给我送饭。”
“她如果真的在意你,又怎么会这么做?”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别被人卖了还要数钱。”
……
玲溪不由第一次冒出了个模糊的想法,少主真的爱她吗?
第27章
陷入自我怀疑的玲溪不由颦着眉,眼眶盛不下更多的难过,泪水顺着她白皙的面颊缓缓流下。
“少主,你真的爱我吗?”
花厌被玲溪的问题问得怔愣一瞬,原本高涨的气焰瞬间灭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见玲溪情绪不对,花厌转了口风,“被绑了几天,我实在是太着急想要脱身了,所以情绪激动,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而且你总是在我面前提娄危雪,她有那么好吗?”
花厌说话语气很酸,她装作吃醋地埋怨着:“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现在在你面前的也是我。”
玲溪缄默不言,只是默默流着眼泪。
花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玲溪,往常她只要稍微哄玲溪几句,玲溪便眉开眼笑。
她干巴巴地哄着,“玲溪,你理理我,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哭了,我以后不会那样说你了。”
可是无论花厌怎么哄人,说好话,玲溪始终没有出声。
花厌拿玲溪没有办法,她叹了口气,岔开话题。
“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那我不说了,我们吃饭吧。”
玲溪没有吭声,只是拿起勺子,夹上菜喂给花厌。
一顿饭吃完,玲溪一言未发,她把剩下的盘子收起来,离开耳房。
玲溪走后,花厌脸上的自责与无措瞬间消失。
不知道娄危雪和玲溪说了什么,玲溪现在真是越来越难控制了。
看来最近要收敛一些了。
她得克制住,不能再对玲溪说重话了。
至于娄危雪,她依旧带着玲溪招摇过市,在沈清鸿面前晃悠。
沈清鸿最开始的时候还会说上娄危雪几句,但是每次都会被娄危雪关于退婚的话堵回来。
几次之后沈清鸿便什么都不说了,只冷眼看着,任凭娄危雪怎么蹦跶,都不理会。
宗派里流言四起,各种阴谋论都出来了。
有说玲溪和娄危雪在一起,不是真心喜欢娄危雪,是图娄危雪身边那个少门主夫人这个位置的。
还有说娄危雪和沈清鸿成婚,只是为了表面应付长辈,实际上私底下各玩各的。
更有甚者,说沈清鸿之所以不退婚,是要和娄危雪成婚后,把娄危雪杀了,用来证她的无情道的。
娄危雪作为大家议论的主要人物,这几天没少听弟子们的八卦。
她第一次意识到,人类的想象力可以丰富到这种程度。
由于和玲溪在一起演戏,并不能让沈清鸿退婚,娄危雪索性放弃计划。
只不过她依旧时不时地要去沈清鸿面前晃悠几下,不死心地继续问她的问题。
这天吃完饭,娄危雪出去散步消食,不知不觉又走到沈清鸿居住的地方。
从她房间到沈清鸿这里的这条路,这几天她已经走了好多遍,几乎不用思考,就能轻易地走过来。
此刻已经是晚上,沈清鸿房门紧闭,屋内灯火通明。
娄危雪在附近的石头椅子上坐下,刚好对着沈清鸿房间的窗户。
屋内的人坐在窗边,影子被烛火投射在窗户上。
那影子背脊挺得笔直,端坐着,只偶尔才会动一下。
这是在干什么?
娄危雪撑着下巴看了一会,然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圆润的小石子,捏在手指间。
她手腕晃动,石子被她丢了出去顺利砸破窗纸,只不过却没有传来落地的声响。
嗯?
娄危雪往里张望,结果下一秒那颗被她丢出去的石子便被原路奉还。!!!
娄危雪伸手运气,好险才把石子控制在了面前。
石子滞空,娄危雪收手,石子落地。
娄危雪呼了口气,擦擦额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
真是好险。
沈清鸿推开窗户,见这次只有娄危雪一个人,有些意外。
“今天怎么没见到玲溪。”
娄危雪小声地嘟囔一句,“那不是带不带人都没用嘛。”
沈清鸿皱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
听娄危雪说没事,沈清鸿面无表情,抓住窗框就要把窗户关上。
娄危雪见状连忙制止,“诶!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沈清鸿动作一顿,“什么事?”
“我就是想问问你,退婚吗?”
砰——
窗户被沈清鸿无情关上,很清楚地表明了她的态度。
娄危雪摸摸鼻子,走之前朝窗户吼了声:“我改日再来。”
屋内,沈清鸿在桌边重新坐下,她的面前摊着一本书,是她从云霄门藏书阁那里借来的——云霄门事件记。
里面记载了云霄门自成立以后,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
她拿起书本,继续往下看,可娄危雪那张生动鲜活的面容总是在沈清鸿的眼前浮现,每个字似乎都变成了娄危雪说的话。
沈清鸿在桌边坐了许久,半天翻不了一页。
意识到不对后,沈清鸿皱眉把书合上,直接不看了。
她回到床上,盘膝打坐,清心静气。
之后只要娄危雪想到沈清鸿,就会去找她。
某个深夜,娄危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干脆直接穿衣起身。
晚风凉爽,娄危雪哼着小调,踩着一地的月光,脚步轻快无比。
她原本只是想出来随便走走,结果等她回神时,人却已经站在沈清鸿房间门口。
看着面前关闭的大门,娄危雪沉默。
嗯……
三秒后,娄危雪敲响房门。
她声音欢快,“清鸿仙尊,你睡了吗?”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没多大会儿的功夫,门被从里推开。
沈清鸿身上披着一件薄衫,头发没有如往日般束起,只是披散在身后,显然是已经睡下,然后被叫起来的。
她面色霜寒,语气冰冷。
“有事?”
娄危雪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半夜叫人起来的举动,有多么的丧心病狂。
她眨巴着眼睛,“退婚吗?”
这句话刚被说出口,娄危雪就感觉周遭的温度猛然下降,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下一瞬,均湘剑被沈清鸿召唤,出现在沈清鸿的手中。
娄危雪后知后觉,她抬起右手,五指并拢。
“停!”
“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仙尊你的答案了!我这就走。”
“晚安!告辞!”
娄危雪说着就迅速地朝着来时的路跑去,沈清鸿举剑,一步踏出房门。
剑光擦着娄危雪飞过,斩落娄危雪半截衣袖。
见人追上来了,娄危雪一边躲,一边劝说:“别动怒啊,这夜深人静的好多人都睡了,万一把他们吵醒怎么办,你说是不是,清鸿仙尊?”
“原来你也知道,很多人已经——”
“睡!了!”
剑气飞出,娄危雪出门时随便拿来绑头发的发绳被隔断,长发散落。
看着死无全尸的发绳,娄危雪脑中只有两个字。
完了!
娄危雪只顾着躲身后袭来的攻击,慌不择路下,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在云水苑落脚的仙鹤,原本睡得好好的,冷不丁地被人踩了一脚,顿时发出洪亮的鸣叫声。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鹤睡觉了!
它扑扇着翅膀,给了踩它的罪魁祸首一爪。
这次不止沈清鸿,鹤也来了,追着娄危雪啄。
娄危雪躲得过这个,躲不掉那个,她捂着被啄到的脑袋,嚎叫一声。
“嗷!鹤兄,嘴下留情啊!”
云水苑一时鹤飞人跳的,无比热闹。
好在之前住在云水苑的天一宗的人已经回宗门去了,否则追娄危雪的可就不止这些了。
等娄危雪回去的时候,身上出来时穿的衣服已经变成布条,破破烂烂的挂在她的身上,脑袋上还落了不少的鹤羽。
这番折腾下来,娄危雪累了,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养足精神,明天再战,这个婚她非退不可!
第28章
一天又一天,娄危雪总是不经意地,就出现在了沈清鸿的面前。
或者是在沈清鸿练剑的时候,或者是沈清鸿打坐的时候,或者是……
此刻。
先前沈清鸿借来的云霄门事件记已经被她全部看完,她来到藏书阁,朝着登记的柜台走去,发现原本在柜台处负责登记的弟子并不在那里。
沈清鸿正准备离开,柜台里面却传来一阵动静,娄危雪突然站起身,从柜台后面冒了出来。
饶是冷静如沈清鸿此刻也有些忍不住了,她额角青筋直跳。
“怎么哪都有你。”
娄危雪挠挠脑袋,解释:“在这的师兄有事,我临时过来顶替他一下。”
沈清鸿沉默。
今日的一问还没问,眼下正是好时候。
娄危雪启唇:“清鸿仙尊,退婚吗?”
沈清鸿只是冷冷地看着娄危雪,并不言语。
娄危雪微笑,“好的,我明白了。”
沈清鸿冷哼一声,把手中的书放到柜子上,“还书。”
娄危雪把书收到柜子下面,翻开记录的册子,一行行地寻找着沈清鸿的借书记录。
在找名字的间隙,她忍不住好奇问道:“这本书平常很少有人借的,清鸿仙尊怎么想起借这本书看。”
沈清鸿不动声色地解释:“再过几个月你我便要成婚,我自是要了解一下。”
娄危雪翻找的动作一顿,她抬头。
“退……”
“不退。”
“好的。”
娄危雪低头继续找沈清鸿的名字,却听沈清鸿询问。
“我看书中记载,许多事情本该由娄宗主和云夫人一起主持,可是大多数的时候云夫人都不在,上面鲜少有关于云夫人出现的记录,这是为何?”
娄危雪没有多想,直接回道:“我母亲常年闭关,许多事情都是我父亲一人操办的,所以上面很少记载过她。”
“云夫人为何总是闭关?”
“母亲多年前外出的时候,曾遭遇邪修攻击,身受重伤,自那起身体就不太好,所以常年闭关,一方面是为了修炼,一方面也是为了修养身体。”
沈清鸿手指微蜷,想起书中最后一次记载云文君名字的时间,距离她师傅被杀的时间很近。
她追问:“云夫人受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在……七年前,元宵前后。”
娄危雪的手指猛地握在一起,那正是她师傅被害的后几天。
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沈清鸿不信。
看来师傅的死就算不是云文君造成的,恐怕也与云文君有脱不开的关系。
“好了。”
娄危雪成功找到沈清鸿的名字,提笔在下面记录上归还二字。
“清鸿仙尊?”
她的声音唤回沈清鸿的思绪,沈清鸿缓缓松开手,叫自己冷静下来。
“书已归还,我先走了。”
沈清鸿离开藏书阁,回到房中。
看来还是得找个机会,去云文君闭关的地方探一探。
在云霄门住了这么多天,沈清鸿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为了防止被人打扰,云文君选择闭关的地方在首峰的后山,除了负责守卫巡逻的弟子,那里鲜少有人过去。
等天色黑下,沈清鸿在自己房间布下一道禁制,如果有人过来找她,便会触发。
做好这些之后,沈清鸿一路小心避开巡逻的弟子,朝着善云文君闭关的地方走去。
她境界高深,那些巡逻的弟子大多才筑基,几乎没过多久,沈清鸿便成功来到后山云文君闭关的地方。
沈清鸿没有着急进去,她藏匿在后山的树林间,悄悄放出自己的神识。
那是一座院子,院子有前后两扇门,每扇门的门口,都有弟子把守,此外还有两队人在附近巡逻,其中有四人是元婴修为、五个金丹后期、一个金丹中期。
沈清鸿并未打草惊蛇,她藏在树林中,仔细观察着,寻找着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队巡逻的弟子巡逻到门口,守门的弟子和为首的人交代几句,便捂着肚子匆匆跑开了。
巡逻的弟子队在门口转了一会之后,看到守门的弟子从院子左侧回来,便带着人从院子右侧离开了。
这时,守门弟子还在沿着左侧院墙朝大门走,而巡逻弟子的最后一个人已经从大门处离开,走入右侧院墙。
门口无人。
就是此刻!
沈清鸿如一阵风般掠了出去,在守门弟子回来之前成功进入院中。
踏入院子里的第一时间,沈清鸿再次寻到地方将自己藏匿起来。
院中的防守比院外更严,只是前院,沈清鸿感知到的便有不少元婴弟子。
沈清鸿皱起眉头,尽管这是云文君闭关的地方,不便被人打扰,可这守卫的人未免太多了。
她一路小心,逐渐往里深入。
另一边,娄危雪再次义乌所获得从耳房离开。
由于迟迟没能从花厌那里要到合欢散的配方,娄危雪在之前合欢散快发作的时候,按照在山里时李寄春寄给她的药方抓取药材,煎熬喝下以此延缓合欢散发作的时间。
可是这个延缓的时间,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天数。
娄危雪回到自己房间,思考着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撬开花厌的嘴。
可就在此时,一股熟悉的燥热自娄危雪的身体深处开始蔓延。
该死!
沈清鸿的步伐乱了一瞬,险些和巡逻的内院弟子撞上。
她连忙退回原地,屏住呼吸,将自己给藏好。
同时一股热意缓缓上升,缠绕上她的五脏六腑。
在山里的经历,让沈清鸿明白,这是合欢散发作了。
内院的院门就在眼前,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沈清鸿咬牙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框,再往里去,守卫只会更加森严。
如果她以现在这个状态如果进去,很有可能会出事。
冷静,不能打草惊蛇。
沈清鸿努力按捺下躁动的心,从内院的门前推开。
她转身,一点点往来时的路走去。
等沈清鸿离开后山的时候,身体的燥意已经快压不住了。
她快速地冲去娄危雪住的霜雪居,推开门直接闯了进去。
房内空无一人,并没有娄危雪的身影。
沈清鸿眉毛拧成了死结,这个时候不好好在房间里待着等她,跑哪去了!
热意一股股地冲击着沈清鸿,沈清鸿运转清心诀,与热意对抗。
她退出娄危雪的房间,试图去找巡逻的弟子,看看有没有人发现娄危雪的踪迹。
沈清鸿刚出娄危雪的院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玲溪朝沈清鸿走来,见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惊讶询问:“清鸿仙尊,你怎么了?”
“你有看到娄危雪吗?”
今日巡逻的人恰巧有玲溪,她在沈清鸿过来前不久,看到过娄危雪匆匆朝一个地方跑去了,当时她有叫人,可是娄危雪根本就没停。
见沈清鸿询问,玲溪如实回答:“少门主似乎是朝冷泉那边去了。”
“多谢。”
话音落下,玲溪只觉眼前一阵风刮过,面前已经没了人,转身再看,沈清鸿已经在百十米开外了。
沈清鸿调转灵力,把心法几乎运转到了极致。
霜雪居离冷泉不算远,沈清鸿赶到冷泉的时候,娄危雪不知道已经在泉水里泡了多久了。
冷泉周围没有任何植物,圈着冷泉的石头上布满寒霜。
沈清鸿还没走入冷泉,只是靠近就觉一股寒凉的冷气扑面而来,身体的燥意都因此被压下许多。
她一直找的人就站在冷泉中,衣服被泉水泡湿紧紧的帖在身上。
娄危雪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睫毛上结了一层白霜,看上去像是冷得厉害,可她的额头却有一层薄薄的汗水。
听到有人过来,娄危雪睁开双眼。
见是沈清鸿,娄危雪问道:“清鸿仙尊,是过来找我退婚的?”
沈清鸿蹙着眉,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事情。
但她还是答了,“不是。”
娄危雪对于这个答案并不算意外,她牙齿打颤,唇边扯起一个僵硬的微笑。
“如……如果不退婚……清鸿仙尊就走吧。”
沈清鸿沉下脸,“你的合欢散发作了,你却叫我离开?”
“与你无关,我说过当初的事情是个错误,同样的错误,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合欢散发作起来,如果不纾解,五脏六腑都会被灼烧,爆体而亡,你是想死吗!”
“有冷泉在,我……我还可以多撑一段时间。”
娄危雪哆嗦着回答,她既然已经决定和沈清鸿划清界限,便不能再做出那种事情。
“冷泉能帮你压制多久,一天,两天?”
沈清鸿眉头紧皱,语气里透露了一丝烦躁。
“它的效用只会逐渐减弱,到时候合欢散发作,你得不到解药,又当如何?”
“这是我的事情,无须清鸿仙尊操心。”娄危雪此刻固执得可怕,她坚持,“除了退婚,你我二人没有什么话可说,请你离开。”
沈清鸿清冷如月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亮光,身上散发的冷意与冷泉几乎相差无几。
她没想到,娄危雪为了和她划清界限,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沈清鸿气恼不过,转过身欲走。
娄危雪闭上眼睛,合欢散带来的燥热,与冷泉散发着的冷意相互抵抗。
一会是合欢散占据上风,一会是冷泉,体内冷热交加,让人如坠冰火两重天。
这般的折磨,叫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原本已经转身要走的沈清鸿,闻言刚抬起的脚再也抬不起,耳根乍然红了。
第29章
听着耳边越来越难以自控的哼唧声,沈清鸿终究忍不住转过身来,朝冷泉中的人看去。
娄危雪泡在泉水中央,眼睛已经闭上,鸦羽般的睫毛因为身体的不适而颤抖不停,眼下的小痣在雪白皮肤的映衬下十分惹眼,她的唇色白得可怕,贝齿咬下便留下一行白印。
沈清鸿面无表情,可看到往日在她面前张扬五爪,活力四射的人,此刻恹恹地泡在泉水中,脚下就如生根一般,动不了一步。
由于一直没有听到沈清鸿离开的动静,娄危雪忍不住重新睁开眼睛,却看到沈清鸿在原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还不走?”
她双眉紧皱,声音是压抑不住地颤抖。
沈清鸿并未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娄危雪。
她并不如娄危雪那般有冷泉压制,只是单纯凭借自己的修为来克制体内的燥意。
娄危雪的眉毛越皱越紧,合欢散的热,与冷泉的寒,一股股地冲击着她的神志。
偶尔合欢散占据上风,灼人的热意自娄危雪的身体深处燃起,叫她简直快要忘记身处在什么地方,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忍不住去解衣襟的腰带。
迷迷糊糊间,娄危雪听到一声轻叹。
岸边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动了,一步步走入泉水,雪白的衣袍被泉水打湿,紧紧贴在那人的身上。
仅仅只是几步的距离,娄危雪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身体里的两股力量相撞,娄危雪脚下一软没能站稳,眼看着就要倒入冷泉中,那人伸手扶住了她。
不过是一个触碰,却比冷泉的作用还要好,被触碰到的地方燥意消散,冷泉就更显寒冷了。
娄危雪闷哼一声,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朝着那人贴去。
沈清鸿揽住娄危雪,她虽然能靠着修为压制合欢散,可也不过是一时,到最后若是不纾解,不管她如今修为多高,最后都会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解决合欢散,并不是因为怜惜娄危雪。
沈清鸿别扭地劝说自己,捞起娄危雪,将人抱起走出冷泉,带回自己的房间。
娄危雪被沈清鸿放在床上,感受到一直环绕着自己的冰凉就要远去,本能地伸手,那块冰凉凉就这样落入她的怀中。
可是冰凉凉身上似乎缠着一层东西,娄危雪嘟囔一句,将那碍事的东西剥去和冰凉凉紧紧贴在一起,对着冰凉凉上下其手。
一晌贪欢。
清晨,淡薄并不炽烈的阳光透过窗户,笼罩在床上睡着的两个人身上,像是给两人身上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
娄危雪睡梦迷糊中,感觉抱着一个软软暖暖的东西。
唔,好软,好喜欢。
她忍不住往软绵绵上埋了埋脑袋,结果那软绵绵竟然动了一下。
等等,会动?
娄危雪意识到不对,顿时睡意全消。
她猛地睁开眼睛,两团雪白出现在她的眼前,抬眸朝上看去是沈清鸿那张清冷出尘的俏脸。
那人显然已经被她的动静弄醒,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空气一时静谧。!!!
娄危雪瞬间拉开与沈清鸿的距离,慌里慌张地朝身后退,结果没注意到已经退到了床边,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不轻,娄危雪面容扭曲一瞬,不过她此刻根本顾不上身体传来的疼痛。
“你你你你……”
她满脸震惊,指着沈清鸿,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沈清鸿坐起身,来到床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的人。
“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清鸿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开关,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潮湿的眼,颤抖的身体,破碎的声音……令人窒息的画面几乎要将娄危雪淹没,她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当时她受合欢散影响,理智几乎全部被她抛到脑后,做事全凭本能。
她记得当时,她可是按着人,把人给狠狠欺负了一顿。
“嘶——”
娄危雪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沈清鸿挑眉,“捂脸干什么?”
“脸疼。”
沈清鸿满眼不解,“什么?”
“没什么。”
娄危雪放下自己的手,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娄危雪啊,你可真不是个人!
瞧瞧你都做了什么!
要和人彻底断开关系的是你,追着人嚷嚷着要退婚的也是你,可是你却在合欢散发作的时候,对人酱酱酿酿的!
现在好了,看你怎么收场!
“昨夜的事……”娄危雪挣扎着,思考要怎么说。
沈清鸿见娄危雪面色纠结,想到了之前娄危雪说的关于错误的话,她的脸色重新冷下去。
“昨夜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娄危雪听后,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
“对不起,昨夜是我做错了事情。”
“不必道歉,如果我不想,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娄危雪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清鸿不想在这里与她僵持,开始赶人。
“就这样,你走吧。”
娄危雪垂下头,把外衣裙从地上捡起,穿好衣服。
“我走了。”
她推开门,朝屋里的沈清鸿招呼了一句。
就在娄危雪即将迈出步子的时候,沈清鸿眸光微动,突然叫住她。
“等等。”
娄危雪转过身,用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情,结果听到沈清鸿问:“你还要退婚吗?”
如果这个人不叫沈清鸿,如果她没有看过那本书,如果……
可从来都没有如果,只有摆在面前的赤果果的现实。
娄危雪咬牙,嗓音艰涩,只有一个字。
“退。”
沈清鸿冷笑一声,她早该料到的,只是她以为发生了昨晚上的事情后,娄危雪或许会有些转变。
不过事实就是,没有。
“那就退。”
这次沈清鸿没有再驳回娄危雪的要求,周旋那么久,她累了。
就算没有与娄危雪的婚约,她也会想办法暂且留下,调查云文君。
娄危雪没有听到预想中的答案,怔愣一瞬,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由于太过震惊,娄危雪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答应你和你退婚。”
“当真?”
“当真。”
纠缠了这么久,又是故意和玲溪传谣言惹人生气,又是追着人天天逼问的,可不就是为了让沈清鸿答应退婚吗?
可是沈清鸿答应后,娄危雪心底却漫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勉强扯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高兴一些。
娄危雪故作轻松,“你终于答应退婚了。”
“是,但是要等等。”
“等什么?”
目的就要达成,可是娄危雪却高兴不起来,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失了一块。
不过这些与活下来相比,还是活着最重要。
在这种人人都修仙的世界,寿命被拉得很长,一生就慢了很多,拥有无限可能。
可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等合欢散解了,我就和你退婚。”
沈清鸿的声音拉回娄危雪飘走的思绪,娄危雪诧异。
“你怎么也?”
“因为双修。”
沈清鸿冷漠回答,双修是会把娄危雪身体内的合欢散渡到她身上,可是那点残毒对她不算什么,最主要还是当时与娄危雪契约时,娄危雪送过来的那滴血。
只不过她不可能把灵兽的事情告诉娄危雪。
而且既然要退婚,那就退得干净些,她可不想婚都退了,她还要因为合欢散的原因找娄危雪。
她是沈清鸿,天一宗未来的掌门,她有自己的准则与尊严。
娄危雪本就因为对了沈清鸿做出那样的事情而自责,听到沈清鸿说受她影响也感染了合欢散,就更加自责了。
不过现在她抓了花厌,至少不是全无办法。
“关于合欢散解药的事情,我有个好消息。”
“什么?”
娄危雪没有回答,只道:“我有个地方要带你去,等你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
沈清鸿应下,准备穿衣服,可是看娄危雪还看着她,没有丝毫避嫌的意思。
她额头青筋跳了一下,“转过去!”
娄危雪反应过来,摸摸鼻子,转过了身。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动静,一些暧昧的画面止不住地从娄危雪脑海里浮现,叫她一阵脸红心跳。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东西后,娄危雪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
色痞东西,不能乱想!
控制住你的心!你们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想到这,娄危雪又止不住地失望。
以后都没关系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嘛。
娄危雪垂下头,脑中废料全部消失。
沈清鸿没叫娄危雪等太久,很快穿好衣裙,头发被她用一支簪子随意地束起,看上去无比爽利。
她穿着的仍旧是白衣,广袖宽袍,身上什么装饰都没有,清清冷冷的。
高山雪,从来都只是高山雪,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沾染的,也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娄危雪带着沈清鸿来到霜雪居,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入相连着的耳房,挥手解开掩人耳目的术法。
花厌的身形顿时出现在房间中。ῳ*Ɩ
沈清鸿看着被绑着的人,讶然,“她是?”
“她是合欢宗的少主,花厌。”
陌生的声音让花厌睁开眼睛,她原本以为来的人会是玲溪和娄危雪,没想到竟然是沈清鸿。
花厌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不知道娄危雪这次是又想到了什么办法,来逼问她关于解药的事情。
“合欢宗的少主,想必有合欢散的解药。”
娄危雪摇头,“我搜过她的身,没有发现任何药品。”
“身为合欢宗的少主,就算没有合欢散的解药,也该知道合欢散的解药配方。”
沈清鸿和当初娄危雪想到一处去了,只不过娄危雪并没有要到药方。
“我已经抓到她好些天了,可她嘴严得很,始终不愿意交代,就算我答应她交出解药会放她离开,她都没有答应。”
沈清鸿皱眉,瞥了娄危雪一眼,目光中充满嫌弃。
似乎很不理解,人都抓到这么多天了,娄危雪怎么会一点收获都没有。
被这一眼伤到的娄危雪:……
“是,我知道,我是废物。”
娄危雪拉开她平常坐着和花厌谈条件的椅凳,伸出手。
“仙尊,您请。”
沈清鸿轻哼一声,走过去坐下,娄危雪就站在沈清鸿的身后,如护法一般。
沈清鸿薄唇轻启:“花厌。”
被叫到的人浑身紧绷,眼神满是防备,根本保持不了以往面对娄危雪的从容。
“我们刚刚的话,你该听到了,我要合欢散的解药。”
沈清鸿淡定从容,话语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气魄,“我不是娄危雪,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你周旋,你最好现在就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我不介意用一些非常手段。”
花厌咬牙,“除非放了我,不然我不会把东西给你们。”
沈清鸿冷笑一声,走到花厌身旁,手腕翻转,指风如电,快速地封了她几处筋脉。
娄危雪见状,立刻狗腿地威胁:“快不赶紧把解药交出来,不然待会有你受的!”
花厌紧紧皱着眉头,目光如剑,射向沈清鸿,恨不得用眼神将她给当场刺穿。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清鸿面容冷静,“你很快就知道了。”
娄危雪也很好奇,她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着。
没多会儿,就见花厌一脸痛苦,身体不停地扭动着。
她面容扭曲,咬牙切齿。
“天一宗的清鸿仙尊,竟然用这般下作的手段!不知道传出去,那些敬仰你的人会怎么想!”
沈清鸿嗤笑,这种话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在天一宗的时候,她审问了不少妖邪,那些人被逼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可比花厌说得恶毒许多。
“我一开始就给了你机会,是你不珍惜。”
“现在,我们可以来聊聊解药的事情了。”
“你休想!”花厌竖眉瞪眼,凶神恶煞,“我不会说!你就等着合欢散发作吧!”
她怀着最大的恶意猜测,“真想看看修无情道的仙尊,在每个月合欢散发作时,摇尾乞怜狼狈求欢的模样。”
沈清鸿面无表情,根本就不把花厌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娄危雪先站不住了。
她本就觉得愧对沈清鸿,现在听花厌这般说沈清鸿,脸即刻黑了。
“闭嘴!”
娄危雪怒目而视,干脆丢了个决过去,禁了花厌的言,防止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出来。
药的作用逐渐加深,花厌全身上下如同被蚂蚁啃噬,又痒又痛。
她想要去挠,可是因为被绑着,手根本触碰不到肌肤,得不到一丝慰藉,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身体传来的痒意和疼痛。
花厌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渗出,但那点痛,根本不及痛苦的万分之一。
没多久花厌的衣服就被汗水打湿,她张嘴喊叫,可是由于被禁言,声音全消。
青筋自花厌的脖子处蜿蜒暴起,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血丝遍布,一片通红。
娄危雪如同在看一场诡异的默片,心底阵阵发寒。
她抬手想解除花厌的禁言,让人至少有个发泄的出口。
沈清鸿看出她的意图,按下娄危雪的胳膊。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嗓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娄危雪打了个寒颤,这一刻,只觉得如坠冰窟。
她又想起书中那段关于原身万剑凌迟的描写,那个时候沈清鸿也是这般冷漠,高高在上,白袍翩然,不染任何尘埃,留不下半点血痕。
因为挣扎得厉害,花厌身上的锁灵绳,在她身上留下道道痕迹,有些地方的绳子甚至已经勒进肌肤。
嫣红的血从伤口处流下,染红锁灵绳,也染红花厌身上的衣服。
娄危雪不敢想象,一个人得疼到什么地步,才能不管不顾疯了般地想要挣脱。
在审问这件事情上,娄危雪帮不上任何的忙,沈清鸿没有发话,娄危雪就一直没有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花厌似乎终于受不了了,猛地仰起头,眼睛睁大到一个可怕的地步,然后紧接着双眼闭上,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娄危雪惊吓不已,手足无措,“她她她……”
“死不了。”
沈清鸿嗓音冷漠,终于有了动作。
她挥手解开娄危雪布下的禁言术,又伸手从桌上拿了茶杯,倒了水,毫不留情地朝花厌泼去。
冰凉的茶水顺着花厌的发丝滴落,原本晕过去没有动静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只不过她刚醒过来,身上的疼痛立刻叫嚣起来。
花厌面容瞬间扭曲,叫声撕心裂肺,娄危雪听得头皮发麻。
沈清鸿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她扬扬下巴,问道:“现在,你愿意说了吗?”
“我,”花厌嗓音破碎,艰难地挤出回答:我说……
沈清鸿抬手解了花厌被封的经脉,花厌身上如蚂蚁啃噬的痛意消失。
她大口地喘息,汗水凝成大颗的水珠,顺着她的面颊滴落,砸在地下。
沈清鸿给足了花厌缓解的时间,直到花厌呼吸平稳许多,沈清鸿才再次出声。
“说吧。”
“合欢散对我们合欢宗来说很重要,我不能把合欢散解药的药方给你,但是我可以带你们去拿合欢散的解药。”
沈清鸿皱起眉,她现在还需要在云霄门探查关于云文君的事情,并不想和花厌去不知道的地方拿解药。
看到沈清鸿神色不好,花厌生怕惹怒沈清鸿,再给她吃下什么折磨人的药物。
她忙道:“就算我把解药的药方给你们,你们也解不开身上的合欢散。”
娄危雪不解,“为什么?”
“解药中有一味特殊的药材叫断情草,只有合欢宗的圣山才有,而且必须在采下的三个时辰内使用,如果超过这个时间,解药就没用了。”
“如果你们想要解药,就要放了我。”
娄危雪狐疑,“怎么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解药,你该不会是想要我们放你离开,所以扯个谎来骗我们吧?”
“我如果想骗你,早在一开始你问我的时候就说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花厌紧张地解释,说话的时候看着沈清鸿。
沈清鸿的手段太过可怕,如果沈清鸿不相信她,她恐怕会被折磨疯的。
花厌强调:“我真的没骗你们!”
沈清鸿眼睛微眯,审视几秒后,收回视线。
在天一宗审了那么多妖邪,眼前的人有没有说谎,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她没骗我们。”
花厌听后,松了口气,从来没有因为被人信任而这般高兴过。
娄危雪当然是非常相信沈清鸿,沈清鸿说没骗,那就是没骗。
不过……
娄危雪微撩双眉,为难不已,“我爹虽然解了我的禁闭,但他不让我出宗门,还要我……”
说到这里,娄危雪瞥了沈清鸿一眼,声音放低嘟囔道:“还要我和仙尊你好好培养感情。”
沈清鸿从娄危雪含糊的声音中,辨出了娄危雪的话。
她抿着唇,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沉,不过很快就迅速恢复。
沈清鸿沉思片刻,回道:“这件事我有办法,等会儿你和我一起去见娄宗主,配合我说话就好。”
“嗷,好。”
娄危雪没有多问,只是应下。
两人说定事情,娄危雪抬手把耳房的结界重新恢复,离开这里。
正当两人准备出去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玲溪的声音传了进来。
“少门主,你在吗?”
第30章
娄危雪毫不避讳地把门打开,玲溪还在敲门的手顿在半空。
她愣了一下,发现屋里不止有娄危雪,还有沈清鸿。
“清鸿仙尊?”
沈清鸿朝玲溪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娄危雪看到玲溪手中提着的早餐盒,明了地让过身。
“先进来吧。”
玲溪走入屋内,把属于娄危雪的那顿早餐摆在桌子上,然后看了眼沈清鸿目露犹豫。
娄危雪明白她的意思,主动道:“你去吧,清鸿仙尊知道的。”
“好。”
玲溪很有分寸感地没有过多追问,她带着剩下的那份早餐朝里间走去。
不过才刚进去没多久,玲溪又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看上去十分无措。
“少门主,少主她……”
“她没事,只是为了问解药使了一些手段,你不必担心。”
娄危雪宽慰着,又补充了句:“不过之后你不用再过来给她送饭了。”
玲溪有些不安,“为何?”
“如果想要解开合欢散就必须去合欢宗的圣山,之后我会和清鸿仙尊一起,带着花厌去圣山寻找解药。”
玲溪怔愣一瞬,似乎每次合欢散的解药发放之前,负责炼药的长老都会去圣山一趟,说是取炼药的药材。
看来少主没有骗她们,解药确实与圣山有关。
娄危雪见玲溪这反应,更加确信花厌昨夜没有骗她和沈清鸿。
正想着,就听到玲溪问:“少门主,可以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吗?”
“圣山那里很危险,有不少的机关阵法,还有驯养的毒虫猛兽,寻常人去若是没人指引很容易出事。”
似乎是怕娄危雪不答应,玲溪积极地说着带自己一起去的好处。
“而且我是合欢宗的人,如果你们过去的话,带着我也会方便些,说不定我还可以给你们打掩护。”
和玲溪相处了这段时间,娄危雪还是比较相信玲溪的,完全不担心玲溪会在路上使什么小花招。
毕竟玲溪如果想做什么,在给花厌送餐接触的这段时间早就做了,完全不用等到之后。
娄危雪点了点头,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我没问题,清鸿仙尊,你觉得呢?”
沈清鸿颔首,“那便如此吧。”
“就这么说定了。”
娄危雪敲定事情,从容地坐到桌边,然后盛了三碗粥出来。
一份给沈清鸿,一份给玲溪,一份给她自己。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现在先吃饭吧!”
娄危雪拿起筷子,朝配粥的小菜夹去,吃了一口,顿时幸福地眯起眼睛。
“唔,好吃。”
虽然在云霄门不自由,但是这吃得真是没话说。
见那两人还站着,娄危雪招手。
“吃饭啊,愣着干什么。”
沈清鸿看着少女的笑颜,恍惚间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山中小屋的时候。
那个时候娄危雪也是这般,早早地做好早餐,然后喊她一起吃饭。
沈清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涌动着一种说不清的感情,她垂下眸掩饰下所有的情绪,在娄危雪的对面坐下。
粥上热气蒸腾,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娄危雪一起吃饭了。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稍微吹了吹然后吃下,粥食滚热顺着食道滑下,仿佛烫得人连心都热了。
一顿早餐很快用完,玲溪去了弟子堂,在弟子堂的长老那里登记了自己之后要下山历练的事情。
至于娄危雪,则是和沈清鸿一起去拜访了娄青涯。
在去找娄青涯的路上,娄危雪把玲溪和花厌之间的事情和沈清鸿说了一遍。
都要一起去圣山了,还是得让沈清鸿知道一下玲溪的身份。
沈清鸿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让娄危雪在路上要多加小心,毕竟有花厌在,这一路上不可能太过安稳。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娄青涯住所,远远地便看见一个身影,正是娄青涯。
娄青涯见娄危雪和沈清鸿一起过来,眸中闪过一抹讶然,随后被很快掩饰。
他不露声色,看着并肩站着的两人。
这段日子宗门里娄危雪和沈清鸿关系的传闻他听了不少,不过看现在两人和谐相处的样子,娄危雪想必是想通了。
只是不知道她们一起过来是为了什么?
“你们怎么来了?”
娄危雪嬉笑着走到娄青涯身边,“爹,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我想下山。”怕娄青涯不答应,她补充道:“和清鸿仙尊一起。”
沈清鸿顺势回答:“是这样的,我听说石沧山那一带有凶兽出没,想过去看看,九寒知道后说要和我一起过去,但是听说娄宗主不许九寒离开宗门,所以我过来问问娄宗主的意见。”
这是难得的可以培养娄危雪和沈清鸿感情的机会,娄青涯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你便去吧,只要你别给清鸿惹麻烦就行。”
娄危雪眼睛发亮,听这意思是答应了?
她笑容骤增,连忙举手保证:“爹你放心,我会好好听清鸿仙尊的话,绝对不会给仙尊惹麻烦!”
娄青涯无奈地看了娄危雪一眼,侧眸看向沈清鸿:“清鸿,九寒她在云霄山长大,这么久也没怎么出去过,此次下山如果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些。”
沈清鸿微微颔首,“娄宗主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爹,我们走了,剩下的等回来再说吧。”
娄危雪不想再听两人说场面话,匆匆丢下一句话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沈清鸿走了。
娄青涯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无奈直摇头。
取解药这种事情,宜早不宜晚,早一天拿到,就能早一天摆脱合欢散,也可以快点结束婚约。
娄危雪把人拉走后,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既然我爹答应,那我们今日就走吧。”
沈清鸿对此没有意见,点头道:“你回去收拾些路上会用到的东西,带上花厌和玲溪,我们在山门口集合。”
“没问题。”
娄危雪比了个手势,兴冲冲地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四人在山门口齐聚。
花厌身上的锁灵绳已经被娄危雪解开,沈清鸿见状,亲手封住了花厌的经脉。
感受到灵力重新被封,花厌脸色着实说不上好看。
她咬牙切齿,“清鸿仙尊还真是谨慎。”
沈清鸿没有理会,只冷冷看了她一眼。
倒是娄危雪,伸手毫不留情地拍上花厌背,把人给拍了一个趔趄。
“对你这样的人,当然要谨慎点。”
花厌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但无奈受制于人,说不得什么,只冷哼一声。
玲溪见状,忙出来圆场,“这山门口来来回回不少人,我们还是先出发吧。”
“行,出发!”
一行四人,下山前往合欢宗。
合欢宗位处川清大陆的最南部,距离云霄门则处于大陆的东北部,两者之间有着不小的距离。
几天后,某处城郊外的道路上。
娄危雪身上衣裙翻飞,头发被吹得朝后飘去,她顶着大风往前走,有树叶被风吹来,差点糊到她的脸上。
天上阴云密布,空气中带着股湿意,天色越来越暗。
娄危雪伸手挡了下风,“这天看样子是要下雨了,玲溪,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玲溪拿出地图,查看了一下,“如果按照我们平常的赶路速度,大概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下一座城池。”
“那便快些走吧。”
四人埋头赶路,花厌由于没有修为,被玲溪带着走,速度快得差点要飞起来。
大概又走了半个时辰,天空彻底被黑沉沉的乌云笼罩,透不出一丝亮光。
一颗雨滴从高空坠落,砸在娄危雪的肩头,带着冰凉的湿意。
“下雨了。”
话音刚落,就有越来越多的雨滴落下,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墨色的小圆点,没多久道路就湿了一片。
几人的速度更快了,不过还没赶多久,一座破庙出现在四人的视线中。
这个时候天空已经彻底暗下,周遭黑茫茫的一片。
娄危雪见状提议,“天色已经暗了,花厌经脉被封用不了灵力,等雨下大后我们带着她,路只会更难走,不如在这里暂且留宿已晚,等第二天雨停了我们再继续赶路。”
“那就这样。”
沈清鸿颔首,四人走入庙中。
破庙年久失修,中间有一座石雕的佛像,佛头已经不见,身上结满蜘蛛网,屋顶有不少地方已经破了,雨水顺着破洞落到屋中,在地上晕开一片又一片的水迹。
刚一迈入门内,沈清鸿就感觉到了什么,朝着破庙的东南方墙角看去。
娄危雪顺着她的视线,也望了过去。
在破庙的东南角有一名女子,背对着四人,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是在哭泣,看着好生可怜。
“姑娘,你怎么了?”
“别过去!”
沈清鸿说完了,娄危雪已经靠近了女子,手也已经搭在了女子的肩膀上。
女子感受到肩膀上的动静,缓缓转过脸。
电光闪过,雷声轰鸣。
娄危雪表情僵住,身子刹那间凉了一大截。
这哪里是什么女子,分明是个怪物。
怪物胸襟前的衣服是一大片血迹干涸后的黑红色,它佝偻着背脊,瘦骨嶙峋,眼窝深陷,脸上只有一层干皮,手脚胳膊细得仿佛竹竿,指甲尖锐,淡淡的桃红色自怪物的指甲根处开始往指尖蔓延,逐渐加深。
看到娄危雪,怪物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伸着手朝娄危雪袭来。
铮——
均湘剑出现在娄危雪眼前,挡下了那差点就戳到娄危雪眼睛的指尖。
怪物手指被均湘剑气所伤,发出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
怪物的叫声和娄危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娄危雪终于从惊吓中回神,哆嗦着朝沈清鸿的身边跑去。
“清鸿仙尊,救命啊!”
尽管知道穿到修仙这种背景的书中,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算奇怪,可娄危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不是人的东西。
怪物见手下的猎物逃走,眼睛发红,嚎叫一声,再次朝着娄危雪扑去。
沈清鸿白袍飘动,挡在娄危雪面前,均湘剑已经回到她的手中。
她侧身躲过怪物的攻击,抬手出剑。
怪物根本就不是沈清鸿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被斩落一条胳膊。
这怪物显然意识到打不过沈清鸿,毫不恋战,朝着破庙门口跑去。
花厌自娄危雪一开始被袭击的时候,就站在那里,抱臂看戏。
怪物要逃出破庙,见到有人挡路,一爪子挠了过去,花厌没想到她看戏看得好好的,战火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该死。”
花厌低咒一声,狼狈地躲开。
不过因为没有灵力,花厌躲避的动作慢了一点,她的袖子被怪物的指尖勾到,在摔倒的前一瞬,花厌看到怪物右手的手腕下似乎有着一个印记,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也就转眼的工夫,怪物破门而出。
玲溪赶到花厌身边,将摔倒的花厌扶起,眼神难掩紧张。
“少主,你怎么样?”
“我没事。”
破庙中,娄危雪紧紧跟在沈清鸿身边,伸手想去抓沈清鸿的衣服,犹豫了一下又收回来了,只不过和沈清鸿挨得更近了,两人肩头快要碰到一起。
刚刚那个怪物给娄危雪带来了莫大的冲击,她瞪着眼睛,有些惊魂未定。
“清鸿仙尊,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沈清鸿双眉紧皱,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那个东西有着人形,看着该是个人,可是人要怎么样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若说是邪修,但又和沈清鸿记忆中的不一样,方才在与她交手的时候,怪物并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只是一昧的挥舞着胳膊,靠着蛮力。
娄危雪诧异,竟然连沈清鸿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庙内一时无人说话,只有闪电时不时亮起一瞬,伴随着轰轰雷声。
有冷风吹过,娄危雪被雨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娄危雪抱紧自己的胳膊搓了两下,脑子里关于怪物的画面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再一看这间破庙,只觉处处阴森。
她嗓音颤抖,“要不,我们还是连夜进城吧,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会不会再次出现个什么东西。”
沈清鸿摇头,“宵禁的时间快到了,就算我们冒雨赶路,也根本进不了城门。”
说话间,沈清鸿丢出法诀,把两人身上的衣服弄干。
娄危雪有些不安,“万一那怪物回来怎么办?”
“今晚我来守夜,如果它回来,我会把它赶走的。”
沈清鸿拿出火折子点亮烛火,暖暖的烛光,稍微驱散了一些娄危雪心底的寒意。
再加上沈清鸿说要守夜,娄危雪仅剩的一点害怕,也消失了。
那边玲溪也已经把自己和花厌的衣服弄干,正在朝娄危雪这边走来,却觉得脚底被咯了一下,好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嗯?”
玲溪将脚挪开,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查看。
这是一个用明黄色绸布做成的香囊,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花朵纹饰,这个香囊上面绣着一只小黄鸡,模样活灵活现的,可以看出绣这个香囊的人手工很好。
娄危雪注意到玲溪那边的动静,询问道:“怎么了?”
玲溪走过去,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娄危雪,“这好像是刚刚那个怪物身上掉下来的。”
她记得之前进来的时候,那一处的地上什么都没有。
这个香囊很有可能是怪物在打斗,或者是逃跑的过程中,从身上掉下来的。
娄危雪接过香囊,香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只是有些脏了,除了玲溪踩在上面的脚印外,还有着斑斑点点的暗绣色,像是曾经有血溅上去过。
她把香囊打开,里面大多是一些用来安神的寻常药材,只有少数几种,娄危雪并不识得。
沈清鸿闻言也看了一眼,“这怪物出现的蹊跷,香囊或许与怪物的来历有关,先暂且收起来吧。”
“好。”
娄危雪听话,乖乖地把香囊揣进了怀中。
由于第二天还要赶路,屋内几人早早地休息了,沈清鸿守了一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翌日,众人一早便醒了。
娄危雪走出破庙,仰头看了眼天空。
天空没有放晴,乌云压顶很低,就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潮湿的水汽,仿佛随时都有一场暴雨落下。
“这天气不妙啊,趁着现在没下雨,我们还是早点出发吧。”
四人对此都没有意见,各自简单的收拾一下自己,便继续赶路了。
她们运气比昨天好,等到进入城中一家客栈的时候,天上的雨才哗哗落下。
“掌柜的,住店,三间上房。”
娄危雪说着掏出银袋子,不过她没注意,连带着把昨夜在破庙里捡到的香囊也给弄掉了。
正当娄危雪弯腰去捡的时候,一只白皙的纤手出现在她眼前,有人先一步把香囊捡了起来。
娄危雪愕然,抬眸看去,这个捡香囊的人竟然还是她认识的。
“寄春?”娄危雪惊喜不已,“好巧,你怎么在这里?”
李寄春脸上并没有与友人重逢的喜悦,她神色严肃,举了举手中的香囊。
“危雪,这是我师妹的香囊,你是从哪得到的?”
娄危雪着实怔了一下,“你确定没认错?”
李寄春摇头,她把香囊打开,将里面的药材倒出,一样样地说着。
“砂仁、柏子仁、白芍……这个配方是我新研究出来的,里面的药材也都是我亲自配好放进去的。”
“还有这只小黄鸡,是我绣的,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李寄春看到香囊上的脏污,神色仓皇,一把抓住娄危雪的手。
“危雪,告诉我,我师妹她到底怎么了?”
娄危雪神色复杂,如实答道:“我们昨夜在城外的破庙里遇到了一个怪物,这香囊是那怪物身上掉下来的。”
“怎么会这样……”李寄春眼眶红了一圈,似乎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她抓娄危雪抓得更紧了,连嗓音都尖锐几分,“危雪,那个怪物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怪物昨晚逃走了,城外这么大,又下了一夜的大雨,就算有什么痕迹,也已经被雨水冲刷没了。”
娄危雪暗自懊恼,如果早知道那个怪物和寄春的师妹有关系,说什么她都会把怪物拦下的。
这是与师妹有关的线索,李寄春不愿意轻易放弃。
她坚持,“就算这样,我也得去看看。”
见友人情绪激动,娄危雪放缓自己的声音,温柔地劝说着:“寄春,你先别急,这只是一个香囊,并不能证明你师妹出事了。”
“你不如先和我说说你师妹怎么了?我们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李寄春和娄危雪是好友,对娄危雪比较信任,便没有隐瞒。
“事情是这样的,我师妹三个月前在宗门接到一份委托,她按照委托上的地址来到这里,第一天给我传过一次消息,之后便再无音讯,也迟迟没有回到宗门。”
这边李寄春正说着,楼上下来一行人,听到对话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一个穿着蓝袍的弟子突然出现,插入对话,“这位道友,你师妹接到的委托,是不是与城北乔宅有关系?”
“是,”李寄春望向说话的人,“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
“在下贺凡,旁边这分别是我的两个师妹,林乔、林沐。”
“我们都是济苍宗的弟子,两个月前我们的几个师妹接到了同样的委托,过来之后便失踪了。”
娄危雪皱起双眉,总结道:“这么说的话,你们的师妹都是在接到乔宅的委托,来了这里之后失踪的。”
“可是这未免太巧合了些。”
一直没说话的沈清鸿,闻言道:“既然如此,不如去乔宅探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掌柜的站在柜台里,把众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现在听沈清鸿说要去乔宅,连忙出来阻止,“各位道长,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娄危雪不解,“为何使不得?”
“这乔宅是个凶宅,去不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