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

    第41章

    什么?怀孕?

    娄危雪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寄春,你确定没有诊错?”

    根据她的了解这个世界的女子如果想要怀孕,需要提前吃下生子丹才能受孕,可是她根本就没给沈清鸿吃过!

    “没有诊错,清鸿仙尊已经怀孕了一个多月了。”

    一开始李寄春同样以为自己是错诊了,之后她又探查了一遍。

    由医入道这么多年,还两次探查,她绝对不可能诊错。

    “清鸿仙尊的身体比较虚弱,胎象不稳,之后还需要好生照顾。”

    在又交代叮嘱娄危雪几句之后,花醉月让人把李寄春带了下去。

    娄危雪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见她如此,花醉月眉头微皱。

    “怎么这么惊讶,你不知道沈清鸿怀孕?”

    “还是说,那孩子不是你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花醉月的声音已经隐隐带上了杀意,只要娄危雪否认,她就会立刻把沈清鸿杀死。

    既然跟了她女儿,那便要有所觉悟,怎么可以怀别人的孩子。

    看着那嗜血的眼神,娄危雪一口认下。

    “是我的!”

    这段时间她始终和沈清鸿在一起,沈清鸿腹中的孩子只有可能是她的。

    至于为什么会怀孕,娄危雪猜测可能与沈清鸿是白泽有关系。

    毕竟是神兽,总会有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花醉月狐疑的看了眼娄危雪,“当真是你的?”

    “对,她和我从未分开,孩子肯定是我的。”

    娄危雪点头,肯定的不能再肯定了。

    以清鸿仙尊得性格,也不会让别人随便碰她的。

    一想到沈清鸿有了和她的孩子,娄危雪心头一阵甜蜜激动,可是当她看着眼前站着的人时候,心情陡然转变。

    她和沈清鸿中间还横亘着一个花醉月,那是杀师之仇。

    原本高亢的情绪低落下去,花醉月倒是心情不错。

    她拍拍娄危雪的肩膀,言语间颇为得意。

    “不愧是我的女儿,竟能让沈清鸿甘心为怀孕。”

    “看在你这么喜欢她的份上,我不杀她,不如废去她的修为,把她囚在这里做你的爱宠,你意下如何?”

    虽然沈清鸿的境界比她低,但是没有修为的废人对她来说更安全。

    娄危雪大惊,忙道:“不可。”

    “为何不可?”

    娄危雪不答反问:“难道母亲会这样对娘亲吗?”

    花醉月皱起双眉,“她怎可与你的娘亲相做比较?”

    “如何不能?娘亲是母亲喜欢的人,所以母亲不会那般对她,可是沈清鸿同样也是我爱的人。”

    在合欢宗这么久,很少有人敢反驳花醉月的话,最近她为了娄危雪已经妥协好几次了,可娄危雪竟然还胳膊肘往外拐。

    花醉月沉下脸,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着。

    “认清楚你的身份,沈清鸿要杀我,我不杀她已是仁慈,废掉她的修为对你对我,都是好事,你莫要得寸进尺”

    娄危雪身子一僵,这是哪门子的好事。

    如果真答应了花醉月,她与清鸿仙尊的关系可就要彻底凉了!

    看花醉月那样子,担心继续反驳会触怒花醉月,绕开她直接对沈清鸿下手,娄危雪寻了个借口。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清鸿仙尊身体虚弱,而且性子高傲,如果这个时候对她动手,她很可能会做出偏激的事情,甚至很大概率会危及腹中孩子。”

    花醉月不悦,“那又如何?这世上不止她一个女子,依你的身份,愿意给你生孩子的人多的是。”

    娄危雪下意识反驳,“可是我喜欢的人叫沈清鸿。”

    “你是不是把她看的太重要了。”

    花醉月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盯着床上昏迷着的人,面上的金属面具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娄危雪瞧不出她的神色,脑中疯狂运转。

    她得想个办法打消花醉月的念头才行,此外还得赶紧离开。

    仇人天天在面前晃悠,只要在这里一天,清鸿仙尊必然会时刻想着对花醉月动手。

    若是得手便算了,若是失手,她下次不一定还能把人保下来。

    沉思一瞬,娄危雪试探道:“当初我从云霄门出来,说的是下山历练,现在已过许久,若是一直不回去娄宗主可能会派人来找我。”

    花醉月猛然看向娄危雪,周身的气息更冷了。

    “你在威胁我?”

    “不不不,母亲你误会了。”娄危雪哪有胆子威胁花醉月,她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娄宗主如果发现我被抓来合欢宗,说不定会多想,可母亲你不是还要我回云霄门探查关于娘亲的事情吗?不如在娄宗主没找来之前,放我们离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花醉月的反应,见花醉月并未言语,继续说了下去。

    “清鸿仙尊是我的未婚伴侣,她又修为高深,和我一起回去,说不定可以帮助我探查清楚关于娘亲的事情。”

    听此花醉月才面色稍霁,娄危雪的修为并不算高,如果有沈清鸿的帮助,那救出文君的可能就多了许多。

    既这样,那倒不如先留着沈清鸿的修为。

    “可以,那等救出你母亲之后我们再商量沈清鸿的事情。”

    娄危雪松了口气,眼下这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在她松懈的这一瞬,花醉月走到沈清鸿身边,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颗药,在娄危雪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给沈清鸿喂了下去。

    娄危雪刚放下去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母亲,你给清鸿仙尊吃了什么!”

    “散灵丸,需要一年解一次,否则便会修为尽丧。”

    越往上,修为境界越难突破,但是沈清鸿天赋颇高,又修的无情道,谁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注意就比她境界高了。

    她可以放人离开,但也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

    娄危雪焦急不已,却没有办法。

    她如今保下沈清鸿的命已是难得,如果再得寸进尺步步紧逼,还不知道花醉月会做出什么事情。

    眼下还是得先脱身,至于解药,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未免夜长梦多,娄危雪甚至没有等沈清鸿清醒就带着人离开了,同行的还有李寄春与玲溪二人。

    等沈清鸿再次睁眼时入目的是马车的木质车顶,她满脸茫然尚且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娄危雪的声音已经在她耳边响起。

    “清鸿仙尊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清鸿并未答话,她坐起身来。

    马车内的空间很宽敞,在她前方的是一个矮桌,侧边是车窗,不过此刻正关着,车壁上的琉璃灯静静地散发着光亮。

    她明明之前还在和花醉月对打,怎么睁眼后出现在了这里。

    沈清鸿看向娄危雪,“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现在是要去哪?”

    “我们已经从合欢宗离开了,现在是在回云霄门的路上。”

    沈清鸿怔愣一瞬,她要的是花醉月的命,花醉月竟然没趁她昏迷的时候对她动手?

    沈清鸿满面狐疑,“花醉月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娄危雪略去自己身份的那一段,把能说的事讲给沈清鸿听。

    “花宗主怀疑我娘亲被我爹囚禁了,要我回去打听我娘的情况,想办法配合她把我娘亲救出,带回合欢宗。”

    “而且她给我们喂了散灵丸,如果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不给我们解药。”

    沈清鸿眉头微皱,这么多年过去,花醉月心心念念的依旧是云文君,两人感情只深不浅。

    师傅又是在去云霄门的路上出事的,这么看来师傅的死及有可能是花醉月与云文君一起合谋的。

    她下意识的看了娄危雪一眼,在她面前的很有可能就是杀死仇人的女儿,她该生气,该与娄危雪拉开距离的才对。

    娄危雪对于沈清鸿的猜测丝毫不知,听人久久没有说话,还以为是在生气。

    她垂着头,一副苦恼又懊丧的模样,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合欢散,这一路走来清鸿仙尊多次受伤,若不是她连累了人,清鸿仙尊又怎会受制于人。

    “清鸿仙尊,你骂我吧,如果不是我害你中了合欢散,你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少女神色黯然,眉眼低垂,脸上是浓浓的自责。

    正在走神的沈清鸿回过神来,面对着这样一个人,生不出一点不好的想法。

    “这不是你的错。”

    她下意识的在心中替娄危雪开脱,当初花醉月对师傅下手的时候,娄危雪还是个孩子,并不知道自己娘亲和花醉月的事情,是无辜的。

    沈清鸿开口,正准备让娄危雪不要多想,身下马车突然传来一阵晃动。

    车内的人赶忙扶住车壁,稳定身形。

    马车很快就稳定下来,坐在车门附近的李寄春拉开车帘。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在前方的是两头模样似马的灵兽,背生双翼,拉着马车飞在空中。

    玲溪就坐在车外驾车,听到李寄春的询问,歉意朝她笑了笑。

    “刚刚遇到了迁徙的鸟群我没注意,现在已经绕开了。”

    用飞马在空中行驶的时候,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里面坐着的那位怀着孕。

    李寄春提醒:“小心一点,清鸿仙尊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我知道了。”

    车帘被重新放下,马车内,沈清鸿微微一愣,不是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反应过来,娄危雪吞吞吐吐的开口了。

    “那个,清鸿仙尊,其实我……”

    “我有件事没和你说,你知道后千万不要太激动,不然对身体不好。”

    “什么事?”

    娄危雪看向沈清鸿的腹部,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紧张。

    “你怀孕了。”

    沈清鸿愕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第一反应并不相信,“我怎么可能会怀孕?”

    “是真的,还是季春在给你看伤的时候发现的。”

    沈清鸿依旧不敢相信,她没吃生子丹怀的哪门子的孕。

    她蹙着眉头,“娄危雪,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话。”

    边上李寄春帮娄危雪说话,“清鸿仙尊,危雪她没有骗你,你真的怀孕了,而且已经快一个月了,若是不信,回去之后你大可找其她医修查探。”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沈清鸿没办法在自欺欺人,她应该真的怀孕了。

    她把手放在腹部,手下平稳,感觉与往日并无不同。

    但娄危雪与李寄春的话,明明白白的昭示着这里多了个小生命。

    娄危雪是云文君的女儿,而她现在,怀了杀死仇人女儿的女儿。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与娄危雪一样,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沈清鸿垂下眸,内心挣扎,最终还是为师傅报仇的想法暂时占据上风。

    一旦孩子发育起来,她的功力会跟着受影响,直到孩子出世这种影响才会消失。

    如今她就要与娄危雪一起回云霄门,云文君又在云霄门中,这意味着之后需要用到修为的地方很多。

    她不能让自己处于弱势,她还得为师傅报仇。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沈清鸿抬起眼眸,已经有了决断。

    “这个孩子不能留。”

    娄危雪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沈清鸿的意思后,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她想劝沈清鸿,但想到两人之间横亘的仇恨,劝解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好,我知道了,那就不留。”

    娄危雪心口发痛,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沈清鸿,也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高兴。

    可她是花醉月的女儿,这一身份,为这件事笼上阴影。

    她没资格劝沈清鸿留下孩子。

    车内无言,李寄春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沈清鸿沉下脸,周遭围绕着一股寒凉的气息。

    这是她们的孩子,她不要孩子是为了师傅考虑,可是娄危雪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这个人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你就这么同意了?”

    “对。”

    娄危雪沉痛于要流掉孩子的悲伤中,没有回过神,并未察觉到沈清鸿语气的不对。

    顾虑着沈清鸿的身体,她不建议沈清鸿那么快就流掉孩子。

    “清鸿仙尊,你现在身体还未恢复,如果此刻流掉孩子,很可能会有危险,不如养一段时间,在考虑流掉孩子的事情。”

    沈清鸿听后愈发生气,但是不要孩子是她提出来的,她不好反驳什么。

    一团气堵在胸口,沈清鸿索性闭上双眼,眼不见为净。

    见她这样,娄危雪担忧起来,“清鸿仙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得到清净的沈清鸿着在眼前晃悠的人,额角青筋直跳。

    “滚!”

    突然被吼的娄危雪有些摸不着头脑,委屈巴巴的看着沈清鸿,只觉得怀了孕的清鸿仙尊阴晴不定。

    “怎么了嘛。”

    沈清鸿面有愠色,不再理会娄危雪。

    车内的气氛十分压抑,李寄春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娄危雪对此毫无所觉,根本不管沈清鸿周遭散发的冷气,时不时的就要凑上去问上几句。

    “清鸿仙尊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你这么坐着会不会不舒服,要不要枕在我的腿上?”

    “你伤口疼不疼啊?”

    娄危雪像是个活泼的雀儿,叽叽喳喳的关切着。

    沈清鸿一言不发,对娄危雪不理不睬,娄危雪毫不介意。

    玲溪在外驾车,对车内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马车的行驶速度很快,原本走上许久的路程,在马车的作用下缩短许多。

    在经过乔宅上方时玲溪停止了驾车,往日建造着恢宏宅邸的地方已经是荒草一片。

    她把马车缓缓降落,打开车门。

    李寄春在这里下了车,她的宗门与云霄门不在同一方向,同行路只到这里。

    “危雪我得走了,关于散灵丸的事情你不必太担心,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季春,谢谢你。”

    娄危雪没有忘记李寄春是为什么去的合欢宗,如今要分别,她一股脑的把从花醉月那讨得的珍惜药材都塞给了李寄春。

    “这些是圣山上的灵植,是我向花宗主要的,希望对你能够有帮助。”

    合欢宗占据灵山,为此得了不少好东西,里面的许多药材李寄春只在记载中见到过,可谓是有价无市。

    把这些拿出去卖能得不少灵石,还可以换来更多有益修为的东西,但现在娄危雪把这些都给了她。

    能交到这么一个朋友,是她的幸运。

    “危雪,多谢。”

    李寄春未与娄危雪推辞,眼下不是客气的时候,宗门收留了一批活死人,或许正在等着其中的某味药材。

    她会好好运用娄危雪给的药材,绝对不会让它们白费。

    娄危雪朝李寄春笑笑,“路上小心。”

    “你也是。”

    两人就此分别。

    娄危雪回到车上,玲溪重新驾马启程,未行太久,一道金光从打开的车窗处钻入马车。

    沈清鸿抬手捏住这道符咒,是师叔的传讯符,让她回宗门一趟。

    撩开车帘,沈清鸿朝玲溪道:“停车。”

    玲溪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要求降下马车,停下。

    马车一落地,沈清鸿钻出车门,娄危雪见状忙跟上。

    “清鸿仙尊你要去哪?”

    “我要回天一宗。”

    原本沈清鸿是打算在云霄门留到仙门大比结束,不过看样子,计划要提前了。

    “我和你一起。”

    清鸿仙尊怀着孕又受着伤,她不放心仙尊一个人回去。

    “不必。”沈清鸿冷言拒绝。

    “不行,我一定要去。”

    娄危雪坚持,目光定定的看着沈清鸿。

    见她这般,沈清鸿眉头皱起,说不要孩子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这么坚持。

    她冷哼一声,“你并不是天一宗的人,跟来干什么。”

    “我担心你。”

    娄危雪打了记直球,那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正凝望着眼前的人。

    “就算清鸿仙尊你不让我去,我也会跟过去的。”

    边上玲溪见两人僵持不下,凑过去主动道:“清鸿仙尊,我们一起去吧,你受着伤如果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也不安全。”

    娄危雪眨巴了下眼睛,大着胆子伸手抓住沈清鸿的袖子,摇晃了两下。

    “沈清鸿,我们一起吧。”

    看着被抓住的袖摆,几息后沈清鸿挥手将袖摆从娄危雪手中抽出,一言不发钻回马车内。

    这是答应的意思啦,娄危雪唇角微微扬起。

    “玲溪,我们走。”

    “好。”

    话音落下娄危雪重新回到马车内,沈清鸿闭眼坐在里侧,娄危雪眉眼弯起。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她哪里都不去,反而走到沈清鸿身边挨着人坐下,粘着人坐在角落里。

    沈清鸿未动,娄危雪笑了,一本满足。

    外面玲溪飞到空中,调转马车朝着天一宗的方向飞去。

    娄危雪的身体便顺着转弯的力道,向一侧倾去,肩头与沈清鸿触碰在一起。

    两人本就坐得近,这下贴的更近,她能闻到沈清鸿身上传来的冷冽香味,如高山雪莲幽幽绽放。

    她侧首偷瞄了一眼,沈清鸿闭着眼,睫毛漆黑又长,肌肤白皙细腻,鼻梁高挺,薄唇正抿着,颜色浅淡。

    啊,清鸿仙尊真是又强又好看,如果能够一辈子都在清鸿身边就好了。

    见沈清鸿没什么反应,娄危雪看的更明目张胆了。

    她转过头,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沈清鸿感觉到全身正被一种视线锁住,并未做声,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肩头一沉。

    睁开眼,她微微侧首,娄危雪呼吸平稳,容颜柔软,脑袋正歪歪靠在她的肩上,已经睡着了。

    沈清鸿抿了抿唇,没有把人叫醒,反而还放软了身子,让人靠的更舒服。

    在飞马的加持下,一行人很快到了天一宗。

    玲溪把马车停在天一宗的山门门下,她撩开车帘,就见到娄危雪靠在沈清鸿的肩头睡的正香。

    见此,玲溪微微一愣,怕吵醒娄危雪,她伸手向沈清鸿比划着。

    清鸿仙尊,我们到了。

    沈清鸿微微颔首,看清楚了玲溪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用手托住娄危雪的脑袋,将人从肩头挪开。

    走出车厢后,沈清鸿才探身进去,把人从马车上抱下。

    娄危雪睡的很沉,小脸红扑扑的,对此毫无所觉,甚至还将自己的脑袋朝沈清鸿的脖颈前窝了窝。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沈清鸿的肌肤上,沈清鸿步子一顿,面上却不露声色,只默默把盖在娄危雪身上的绒毯裹的更紧了。

    第42章

    守山门的弟子见到沈清鸿,连忙迎上去。

    “大师姐回来啦。”

    这弟子嗓门有些大,睡梦中的娄危雪嘤咛一声,眉心不自觉蹙起。

    沈清鸿见状,双眉也跟着皱了起来。

    她扫了那弟子一眼,示意那人闭嘴。

    弟子立刻噤声,朝沈清鸿的怀中偷偷看去。

    听说大师姐这次离开宗门是为了退婚的,怎么过了那么久,婚没退掉,回来后还带了个人?难道这位就是大师姐的未婚妻?

    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妖精,才能把他们素来不苟言笑的大师姐给迷成这副模样。

    注意到弟子的小动作,沈清鸿有些不悦,将娄危雪往里面藏了藏,没让人看清楚娄危雪的长相。

    弟子:……

    行吧,不给看就不给看吧。

    他侧开,为沈清鸿和玲溪让路。

    沈清鸿抱着娄危雪,一路走上去,这期间遇到不少宗门内的人。

    她们见到沈清鸿纷纷想要借着上前打招呼的缘由,看清沈清鸿怀中的人,结果全部被沈清鸿用冻人的视线硬生生给逼回去了。

    等沈清鸿把睡熟的娄危雪放到自己床上的时候,消息已经传遍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大师姐抱着未婚妻回来了,还宝贝得紧,连看都不给看一眼,甚至连李寻真都从弟子口中听说了。

    议事堂中,李寻真面色古怪。

    “清鸿,你把娄危雪那丫头也带回来了?”

    “是。”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想到自己这个师侄能够这样对一个人,李寻真便有些欣慰,同时还有些隐隐地担忧。

    正想着,李寻真听到沈清鸿的询问:“师叔叫我回来是为了仙门大比的事情吧。”

    “没错,仙门大比已经快开始了,如果想要为师兄报仇,就必须在仙门大比上夺得魁首,取得话语权,只有这样才能号召其他门派一起围剿合欢宗,杀掉花醉月。”

    仙门大比每五十年举办一次,许多宗门都会参加,而夺得魁首的门派会成为仙门之首。

    天一宗已经连续多次获得第一,在以往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不过随着新的仙门大比即将召开,人心又浮动起来。

    如果想重新掌握话语权,需要维持住现在的地位。

    上一次仙门大比,在师兄的带领下取得了胜利,而今就看清鸿了。

    李寻真拍拍沈清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清鸿啊,你的境界,年轻一辈中无人可与你比肩,这次仙门大比就看你的了。”

    若是以往,沈清鸿自是一口应下,不过现在腹中怀了孩子,她的境界会因为孩子受影响。

    仙门中人才辈出,她并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见沈清鸿迟迟没有应下,李寻真有些奇怪。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顾虑?”

    沈清鸿摇摇头,“没事,我会努力的。”

    无论如何,这都是给师尊报仇的好机会,她会好好把握住的。

    李寻真的目光在沈清鸿面上圈巡了几圈,见她气色不是很好,有些担心。

    “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没有。”

    沈清鸿不想叫李寻真担心,不过话音方落,就觉得胸口一阵翻涌,没忍住干呕出声。

    以往就算是受了伤,沈清鸿依旧是面不改色的,李寻真何曾见过沈清鸿这般失态,顿时面色大变。

    “还说没事!”他担忧不已,指指厅内的椅凳,“你先坐下,我叫人过来给你看看。”

    “师叔,别去!”

    沈清鸿连忙制止,如果叫人过来查探她的身体情况,那她怀孕的事情就会被发现,到时候消息就瞒不住了。

    眼下正是紧要关头,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今日的沈清鸿实在是过于反常,李寻真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清鸿,你到底怎么了?”

    “我……”沈清鸿垂下眸子,眼底情绪翻涌,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李寻真。

    见她如此,李寻真更着急了。

    清鸿这样子一看就是瞒了他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会对仙门大比造成影响,很有可能还是关于沈清鸿身体的。

    “现在这种时候,如果有事你必须和我说,不可隐瞒,只有这样我才好做应对,你明白吗?”

    李寻真是沈清鸿信任的人,听他这样说,沈清鸿只得坦白。

    她面上有一瞬的难为情,“师叔,我怀孕了。”

    李寻真有瞬间的茫然,反应过来沈清鸿在说什么之后,面色骤然沉下。

    “糊涂!”

    他面有愠色,似乎正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娄危雪是云文君的女儿,如今你师尊的死尚且未确定是否和云文君有关,你怎可,怎可……”

    说到此处,李寻真说不下去,他重重挥了下袖子。

    上一辈的人做的事情虽说与小辈无关,但怎么可能会没有影响。

    他并不反对沈清鸿与娄危雪在一起,不过他希望的是,沈清鸿能够在弄清楚一切之后再做决定,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所有的事情都没解决,便稀里糊涂地怀了孕。

    更何况仙门大比近在眼前,怀孕定然会影响沈清鸿的实力。

    李寻真眉头紧锁,“仙门大比的事情我会再想想办法,否则错过这次,就要再等五十年。”

    近些年合欢宗的势力发展得很快,如果再等上五十年,到时候想要报仇只会更难。

    沈清鸿自责不已,她明明知道娄危雪就是云文君的孩子,可她还是……

    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她忍下痛呼,看着李寻真。

    “孩子的事情是个意外,我会流掉她,不会影响仙门大比。”

    看着沈清鸿微微苍白的脸色,李寻真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沈清鸿并未回去,反而转身去了宗门祠堂。

    这里摆放着历代天一宗掌门的灵牌,沈清鸿师尊的灵牌也在其中。

    她撩起衣袍,一言不发,跪在灵牌面前。

    是她的意志不够坚定,她明明知道云文君说不定与师尊的死有关,而娄危雪又是云文君的女儿,却还是怀了娄危雪的孩子。

    如今眼下局面的形成与她有关,大仇未报,她却耽于情爱,她愧对师尊。

    祠堂寒凉,没有窗户,唯一的灯光来源是两侧点着的蜡烛。

    沈清鸿没有用修为护体,冰冷的寒气顺着膝盖蔓延上她的身体,让她清醒许多,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决心。

    她会为宗门拿下仙门大比的魁首,她要拿到话语权,号召其他的门派,一起攻打合欢宗。

    届时,她要让花醉月血债血偿!

    烛光幽幽照耀在沈清鸿的脸上,一双眸子灼灼发亮,眼底流淌的是名为复仇的情绪。

    与此同时,娄危雪睡醒,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房间,她愣了一下。

    想到睡着前发生的事,心里有所猜测,她大概是已经到天一宗了。

    娄危雪从床上下来,屋内无人,沈清鸿不在,玲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推开房门走出去,娄危雪发现她现在住的这里,是在一处山峰附近,一眼望去只有绿色,并未有多出来的房屋。

    娄危雪找不到人,没办法只能沿着山路往下,走了好一段路之后,才见到前方有一个穿着弟子袍的人。

    见状,娄危雪连忙喊道:“前面的道友,请等等。”

    施梦被叫住,转身看到娄危雪从山上下来,意识到这是被沈清鸿带回来的人,她同样好奇能被沈清鸿重视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她停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发现娄危雪才金丹初期,除了样貌,也不过如此。

    此时娄危雪已经走到近前,她朝着施梦微微一笑,询问道:“这位道友,请问你知道清鸿仙尊去哪里了吗?”

    守在议事堂门口的弟子见到李寻真出来面色不好看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紧接着就传出了沈清鸿去了祠堂的风声。

    一些消息灵通的,都在猜测沈清鸿是不是和李寻真闹了什么矛盾,被罚跪了,施梦自然也听说了。

    见娄危雪是来问沈清鸿的,施梦冷冷一笑。

    “沈师姐离开宗门那么久,心都变野了,回来第一天便顶撞尊长,被罚去跪祠堂了。”

    原本只是猜测得没影子的事情,被她说得跟沈清鸿犯错了一般。

    娄危雪被误导,沈清鸿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顶撞长辈。

    顾不得多想,问了祠堂的方向之后,娄危雪匆匆跑了过去,被守祠堂的弟子给拦了下来。

    “祠堂重地,外人不得随意进入。”

    娄危雪满目焦急,一把抓住门外守着的弟子胳膊,“清鸿仙尊是不是在里面?”

    “你找大师姐干什么?”

    看来沈清鸿真的在里面,娄危雪更着急了。

    “我有事情要找清鸿仙尊,必须要进去。”

    弟子皱眉挡在娄危雪面前,“不行。”

    一想到沈清鸿身体没ῳ*Ɩ有恢复,怀着孕还要罚跪,娄危雪就镇定不下去。

    眼见说不通,娄危雪直接朝着弟子动手。

    “得罪了!”

    弟子知道娄危雪是被沈清鸿带上山来的,对娄危雪的防备不重,没想到娄危雪会出手。

    他下意识地闪避,身后的门被空出来,措手不及之下直接被娄危雪闯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看到沈清鸿背脊挺得笔直,就那么跪在地上,膝盖底下连个垫着的东西都没有。

    听到动静,沈清鸿转过身来,露出的一张脸白得可怕。

    娄危雪眉头蹙起,心疼得紧,她上前准备把人从地上拉起时,身后守祠堂门的弟子闯了进来。

    见到沈清鸿,那弟子先对沈清鸿行了个礼。

    “大师姐。”

    打过招呼之后,弟子才看向娄危雪,一脸黑沉。

    “跟我离开,这里不是你一个外人可以进来的。”

    娄危雪倔强地不肯动,“沈清鸿,我有话要和你说。”

    只一下沈清鸿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朝那弟子道:“你先出去。”

    弟子有些犹豫,“可是……”

    “你先出去,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自会承担。”

    沈清鸿在天一宗地位很高,素来又颇有威望。

    弟子见她坚持,无奈只能退下离开。

    祠堂内只剩下娄危雪与沈清鸿两个人,她见沈清鸿还跪在地上,走过去拉着人的胳膊,想要将人拉起来。

    “你还怀着孕,这般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沈清鸿一把甩开娄危雪的手,面色冰冷如高山寒雪。

    “我有错,这是我的责罚。”

    娄危雪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沈清鸿在这里受惩罚。

    她站在沈清鸿的身侧,焦急不已,“到底发生什么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受罚!你师叔知不知道你怀了……”

    话到这里,娄危雪突然反应过来。

    “是因为孩子的事情?”

    “与你无关。”

    沈清鸿目视着师尊的灵牌,背脊挺得笔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娄危雪。

    没有否认那便是肯定的意思,娄危雪内心涌起一股深深的挫败,她又连累清鸿仙尊了。

    看着眼前的身影,娄危雪突然发现这段日子沈清鸿瘦了许多,下颚线单薄许多,纤细的腰肢仅用一只手就能握住。

    原本就宽大的白袍,穿在她的身上宽阔又寂寥,似乎只要来上一阵风,就能立刻把人带走。

    娄危雪眼底划过一抹沉痛,“孩子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我要和你一起承担。”

    “走,我们去找你师叔,和他把事情说清楚。”

    话音方落,娄危雪再次去抓沈清鸿的胳膊想要将人扶起来,结果再次被甩开。

    这次沈清鸿用的力道有些大,将娄危雪甩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清鸿仙尊。”

    娄危雪有些手足无措,以往不管沈清鸿有多么的生气,都没这样对过她。

    沈清鸿终于将目光从师尊的灵位上挪开,她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一圈,眼底泛着淡淡的血丝,表情也不复先前的平静。

    看着面前茫然无措的面容,沈清鸿胸口传来一阵窒息般的疼痛,喉间泛起腥甜。

    “娄危雪,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去!为什么要与我签订契约!为什么是云文君的女儿!”

    “如果我们一开始从未相见,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不会怀孕,我的修为境界不会因为孩子受影响,我可以按照计划的那般做我要做的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计划被打乱,事情超出我的控制!”

    生生诘问,如泣如诉。

    娄危雪的眼圈跟着红了,在知道沈清鸿的身份后,她有努力去避免与沈清鸿接触,她想过与沈清鸿断绝关系。

    身体里的明明是她的心,她却控制不住,无法约束。

    那样的清鸿仙尊,叫她如何不心动。

    虽然沈清鸿从来不会说她,但是娄危雪心里明白,她给沈清鸿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其实她本意并不是那样的,她也想帮助沈清鸿的。

    如果孩子的存在让沈清鸿痛苦,她会选择尊重沈清鸿的意见。

    “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就给这个孩子流掉,我不会有意见的。”

    听到这句话,沈清鸿喉间的血气再也压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沈清鸿!”

    娄危雪满眼慌乱,她立刻将人扶住,拦腰抱起,冲出祠堂。

    守在祠堂门口的人看到沈清鸿唇边的一抹鲜红,目眦欲裂。

    “你对大师姐做了什么!”

    娄危雪不认识天一宗的人,唯一知道的能够依靠的只有李寻真。

    “李寻真!李寻真道长在哪里!”

    现在救师姐比较重要,弟子咬牙狠狠地瞪了娄危雪一眼,转身在前方带路。

    “跟我来。”

    两人一路奔到李寻真居住的地方,李寻真不知道沈清鸿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

    “先把人放到床上。”

    娄危雪照办,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与担忧。

    “前辈,你快看看清鸿仙尊这是怎么了。”

    李寻真立刻分出一抹灵识朝沈清鸿的体内探去,发现沈清鸿经脉灵力波动翻涌的厉害,内丹不稳上面隐约有几道不明显的裂纹。

    他面色大骇,连忙运转内丹,灵力更是毫无保留地朝着沈清鸿体内涌去,帮沈清鸿平复着体内的情况。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寻真才将手收回,他脚下虚软,竟然差点摔倒。

    娄危雪忙地扶住他,“前辈,你没事吧?”

    “没事,清鸿现在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

    娄危雪敏锐地抓住李寻真话中的两个字眼,“暂时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清鸿仙尊的身体以后还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李寻真没有立刻回答娄危雪,他朝同娄危雪一起过来的弟子看了一眼。

    “你先出去。”

    “是。”

    弟子同样担心沈清鸿,但是李寻真的话他不能不听。

    等人走后,李寻真才对娄危雪解释。

    “清鸿她修炼的是无情道,最忌讳动情,当初去云霄门退婚,也是因为无情道。”

    沈清鸿修炼无情道的事情娄危雪听宗门内的弟子听说过,可是记得在记载中,久远之前明明有人修的是无情道,娶了老婆,但还是飞升成仙的例子。

    人非木石,怎么能够不动情。

    况且那人尚且没事,沈清鸿为什么会出事。

    这么想着,娄危雪便这么问了。

    李寻真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大道万千变化无穷,每个人对无情道的理解都不一样。”

    “清鸿这孩子素来聪颖,在修行一事上又颇有天分,我本以为她会走出属于她自己的无情道,可是看眼下的情况,她怕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透,以至于道心不稳。”

    道心不稳的后果娄危雪十分清楚,轻则修炼停滞不前,重则……

    身死道消。

    这个结果叫娄危雪冒出一身冷汗,“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清鸿离开叫她道心不稳的源头,或许这样不看不想,会让她暂时稳定下来。”

    道心不稳的源头吗?

    清鸿仙尊是在与自己的对话中吐血的,自己就是那个源头。

    这个结论让娄危雪高兴又痛苦,高兴于沈清鸿对她的感情,痛苦于沈清鸿变成这样是因为她。

    道心不稳不一定会死,可是娄危雪并不敢赌。

    她苦笑,一直以来她都在牵连清鸿仙尊,看来还是离开得好。

    做了决定后,娄危雪看向李寻真。

    “前辈,我想借用一下纸笔。”

    李寻真不知道娄危雪这个时候要纸笔干什么,但还是答应了。

    “请便。”

    娄危雪来到李寻真的书桌前,取出纸张在桌面上铺平,又拿毛笔蘸了笔墨。

    她回忆着与沈清鸿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提笔写下一句句绝情的话语。

    或许当时在云霄门的时候,她应该更绝情一点,不然清鸿仙尊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

    既然一切的不好由她开始,那就由她结束吧。

    写完信件,娄危雪把笔放下,一个小小的清风术,吹干纸面的所有墨迹。

    “前辈,我会离开这里,这个麻烦你转交给清鸿仙尊。”她把纸张叠好递给李寻真,看着床上还昏迷着的人,抬眸恳求,“此外,我还想单独和清鸿仙尊待一会儿,可以吗?”

    李寻真把东西收下,眼神复杂,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屋中安静,沈清鸿面白入纸,静静地躺在床上对周遭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娄危雪在床边坐下,目光一寸寸地从沈清鸿的面上滑过,充满留恋。

    她马上就要走了,下次再见应该就是在仙门大比上了。

    没了她在身边拖累,相信那个时候,沈清鸿应该已经恢复身体,重新变回那个高高在上身不染尘的清鸿仙尊了吧。

    到了那时,她和清鸿仙尊就真的没任何关系了。

    想到这里,娄危雪眼眶红了一圈,心里仿佛裂开了个口子,流出汩汩的鲜血。

    这么多天的相处,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沈清鸿在她身边,现在该学会放手了。

    怕继续待下去会舍不得离开,娄危雪艰难地把视线收了回来。

    “清鸿仙尊,我走了。”

    俯身在沈清鸿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娄危雪转身离开。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滴泪珠从她面上滴下,落在沈清鸿的眼角。

    第43章

    沈清鸿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

    她下床走出房间,门外守着的弟子见到她醒了,满脸欣喜。

    这次沈清鸿出事可把宗门上下的弟子们给吓坏了,虽然她们平常有些怕这个大师姐,但是大多都很尊敬沈清鸿,不希望沈清鸿出事。

    “大师姐,你终于醒了。”

    沈清鸿面色淡淡的,朝弟子微微点了下头。

    她问:“我昏睡了多久。”

    “已经一天一夜了。”

    小弟子回答着,然后道:“掌门如果知道你醒了一定会很开心,我这就去掌门给叫来。”

    话音落下小弟子便快速跑开,沈清鸿被留在原地,没有办法只能重新回房等着。

    李寻真很快便到了,素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胡子乱了不少,可见来得很急。

    见到沈清鸿,他探出灵力检查了一遍沈清鸿的身体情况。

    发现原本有着几道裂纹的内丹已经稳定下来,经脉中的灵力也未暴动,正在缓慢地修补着缺损的地方。

    见此,李寻真才暂时松了口气。

    他叮嘱着:“眼下情况算是稳定了,不过清鸿,你修的是无情道,切忌情绪波动不可起伏过大。”

    “我知道了。”

    沈清鸿心不在焉地应下,从醒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会儿了,可是她一直没有见到那个人。

    想到昏迷前那人的话,沈清鸿面色稍沉。

    她问:“师叔,娄危雪呢?”

    李寻真没想到沈清鸿刚起来就询问娄危雪的事情,考虑到沈清鸿的身体,李寻真有些担心。

    但是这种事情也不好瞒下去,他只能如实道:“她走了。”

    沈清鸿瞬间满面寒霜,她还有事情没有和娄危雪说清楚,谁准许她走的!

    “我要去找她!”

    她立刻离开凳子站起身,情绪的起伏,让她筋脉微微凝滞,起身的瞬间身形有些摇晃。

    刚刚稳定下的身体,哪里能经得住这般的情绪起伏。

    李寻真大惊,呵斥提醒道:“清鸿!忘记我刚刚叮嘱你什么了吗!”

    “我……”

    沈清鸿紧皱着眉头,薄唇紧抿,浑身都在散发着冷气。

    见她如此,李寻真眉头微微皱起,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纸递给沈清鸿。

    “这是她走之前让我交给你的,你先看看。”

    闻言沈清鸿赶忙接过,打开查看。

    一列列看下去,沈清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体内灵力翻滚动荡,胸口血气翻涌,当她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满眼不可置信。

    她紧紧捏着信纸,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

    几秒后,终究是没能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血迹染湿了信纸,斑驳了上面的字迹。

    “清鸿!”

    李寻真大惊失色,立刻动手帮沈清鸿稳定身体情况,却被沈清鸿抬手拦住。

    她面白如纸,唇色因为鲜血红得刺眼。

    “不必。”

    用手背擦去唇边挂着的鲜血,沈清鸿的眸子亮得惊人,似有火焰灼灼燃烧。

    “我要去找她。”

    李寻真胸口上下起伏不断,又生气又担心。

    “这个时候你不在宗门好好养身体,还去找她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原本修炼无情道就最忌讳动情,更何况还像沈清鸿这般起伏不定,短短几天,就两次吐血。

    她现在的情况很是不妙,如果任由她这么过去找娄危雪,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而且娄危雪的娘亲是云文君,同师兄的死还有关系,这里面的关系太过复杂。

    多方面考虑,李寻真一点都不想叫沈清鸿去找人。

    “娄危雪既然已经离开,你就当作没有这个人,调整好心态把她忘了吧,至于你腹中的孩子,我会找人帮你流掉,之后你就好好待在宗门休养身体,不要离开。”

    “不行。”

    沈清鸿一口拒绝,想到娄危雪在信上留的言,一道红光从沈清鸿眼底一闪而过。

    凭什么她娄危雪说断就断,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么多日来的相处不是假的,沈清鸿不相信娄危雪竟能如此绝情!

    “我要去找她问清楚,我要她当面亲口和我说,要解除婚约,要我打掉这个孩子!”

    “执念已起,如果你再这般执迷不悟,会有入魔的风险,若是再严重些,你可能……”说到这里李寻真重重叹了口气,“清鸿,你素来聪颖,怎的在这件事情上,这般的看不开!”

    沈清鸿很清楚李寻真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么一副打定主意的模样叫李寻真眉心直跳,心里的怒火上升了一大截,恼怒沈清鸿的不争气,又担心真让沈清鸿过去,她的身体会撑不住。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打消沈清鸿的念头才行。

    如今唯一能够阻止清鸿的,只有那件事情了。

    对不起了,师兄。

    李寻真咬牙狠心道:“我的话你可以不听,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去找娄危雪把你师尊放在什么地方!”

    “仙门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你不在宗门休养好身体,如何能够带领天一宗取得胜利,不获得话语权,如何号召其他门派围攻合欢宗!”

    “清鸿,你难道忘记你师尊了吗?你究竟还想不想为他报仇了!”

    沈清鸿的面色白了几分,那是养她教她的师尊,她怎么可能忘记。

    可是……

    她想去找娄危雪问个清楚,但是理智又告诉她应该在宗门留下。

    几种念头在沈清鸿脑中挣扎不休,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李寻真没再说话,屋内静悄悄的,沈清鸿看不见也听不到,似乎所有的外物都在离她远去。

    久久之后,她才重新将眼睛睁开,混沌魔怔般的眼神终于清明几分。

    “我会调整心态,留在宗门好好养身体,但是腹中的孩子没有听到娄危雪亲口说出来,我不会流掉。”

    这是沈清鸿的妥协,也是她的底线。

    一直提心吊胆的李寻真,听见沈清鸿愿意留下来,勉强松了口气。

    腹中的孩子会影响沈清鸿的发挥,不过眼下这情况,沈清鸿已经容不下更多的刺激了。

    李寻真同样退让一步,“我之后会去与药房的长老商量,将你的身体调理好。”

    “你腹中的是你的孩子,既然你不愿意流掉,那我尊重你的想法。”

    两人就此说定,沈清鸿转身离开。

    在她走后,施梦来找李寻真,两弯黛眉微微蹙起,语带忧虑。

    “掌门,我听说师姐她的身体出了问题,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事情?”

    不想让底下的弟子担忧,李寻真劝慰道:“不必担心,我后会找人帮清鸿调理好身体的。”

    施梦眼底划过一道暗色,看样子沈清鸿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否则掌门也不会这般了。

    她这般想着,面上的样子做了个十足,一副苦恼又担心的模样。

    “可是仙门大比就快开始了,师姐的身体出现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调理好,这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李寻真的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一起。

    见他这般,施梦心中有戏。

    在仙门大比中,每个门派元婴以上,与元婴以下能参加比赛的人数是有限制的。

    沈清鸿光芒太盛,宗门里所有人的眼中只能看到沈清鸿。

    不管她有多么的努力,始终落沈清鸿一步,大家都总会在提起她之后再提一次沈清鸿。

    施梦不甘心,她天赋不差,如今已是出窍。

    如果不是沈清鸿转修了无情道,修为境界怎么可能比她还快。

    这次沈清鸿受伤正好是个好机会,她会在仙门大比上帮助宗门夺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

    她故意沉思片刻,然后像是想到了办法一样,目光变得坚定。

    “掌门,我有个办法,现在师姐身体状况不佳,不易出战,我愿意代替师姐参加仙门大比,虽然我的修为境界比不上师姐,但是我也想要为宗门尽一份力。”

    李寻真也很担心,清鸿确实是年轻一辈中功力修为最高的,可是她现在道心不稳,又怀着孕,到时候参加大比,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施梦的境界也算不错,虽不如清鸿那般天赋超群,但也有一争魁首的能力。

    这次仙门大比对于天一宗来说十分重要,他不知道如果再等上十年,还能不能够如愿报仇。

    李寻真有些犹豫,沉思片刻后才开口。

    “你有心了,不过这次比赛对你师姐来说很重要,还是让她亲自参加吧。”

    他是用为师兄报仇的缘由,才将清鸿给留下的,如果把清鸿从仙门大比上换下,不知道清鸿会不会有情绪动荡,影响身体。

    “好,我知道了。”

    施梦应下,面上不动声色,但是袖子底下的手指已经紧紧攥在一起。

    真不愧是沈清鸿的好师叔,就算沈清鸿身体状况不好,还依然选择相信沈清鸿,不愿意把这个机会给她。

    既然如此,那到时候可不要怪她。

    与此同时,沈清鸿回到自己居住的山上。

    她当初为了修炼无情道,特地把自己的住所迁到这处偏僻的地方。

    宗门里的弟子大多住在主峰,此处人烟稀少,空有景色,无端升起一股萧瑟之感。

    沈清鸿回到屋中,屋内的东西还保持着沈清鸿离开时候的样子,只有床榻上有人睡过的痕迹,有些凌乱。

    她在床上坐下,手指从床铺上滑过。

    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床上早就没了残留的温度,冰冷冷的。

    那冰冷的温度顺着沈清鸿的指尖,似乎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里。

    她指尖微蜷,想到之前睡在上面的人。

    娄危雪……

    此刻,被沈清鸿念叨的人正在云霄门的后山。

    云文君闭关的地方就在这里,门口守了不少的人,就是为了避免有人闯入扰了云文君的修炼。

    娄危雪在附近徘徊,虽然她很想偷偷的摸进去,但是这里守卫的弟子境界都不低,不是她想摸进去就能进去的。

    犹豫片刻,娄危雪直接走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两位弟子见到她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少门主。”

    “嗯。”娄危雪应了一声,板着个脸,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要直接进去,但是却被拦下了。

    “少门主,宗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夫人闭关修炼。”

    娄危雪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里面的是我娘诶!难道我想见我娘都不可以吗?”

    “这是宗主的命令,我们只是听令行事。”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弟子闻言面露难色,“少门主,不要为难我们,这是宗主的命令。”

    娄危雪也不想为难她们,可是她心里有点在意花醉月说的事情。

    她想了想,退一步说道:“要不这样,你不让我进去,那你能不能进去找一下我娘,如果我娘同意我进去,你就让我进去,如何?”

    “这……”

    “只要我娘答应,我进去之后,我爹不会罚你们的。”

    弟子闻言有些犹豫,正思考间,突然看到有个人走了过来。

    看清来人后,弟子连忙收敛了神色。

    “宗主。”

    恰在此时,娄青涯也已经看到弟子身边站着的娄危雪。

    “九寒?”

    熟悉的声音让娄危雪身体微微一僵,她转过身来,看到娄青涯,弱弱地唤了一声。

    “爹。”

    娄青涯眉头皱起,“你怎么会来这里?”

    娄危雪心底有一瞬间的慌乱,怕露出马脚,她连忙低下头,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我……我只是有些想娘亲了。”

    娄青涯没有说话,见娄危雪垂着头,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主动伸手摸了摸娄危雪的脑袋。

    “我也很想你娘亲,但是你娘亲在闭关修炼,不能随便打扰。”

    “可是娘亲已经闭关很久了。”

    她小声嘟囔着,语气又放得很低,听起来带着小小的埋怨。

    娄青涯微微一笑,“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娘亲闭关也是为了稳住身体的情况,你不想你娘亲的身体好起来吗?”

    “我当然想要娘亲的身体好起来,只是我真的很想娘亲。”娄危雪说着,大着胆子瞄了娄青涯一眼,“爹,你不想娘亲吗?”

    娄青涯将手收回,露出一抹苦笑。

    “怎么可能不想,可是为了你娘的身体,我们要学会忍耐。”

    他拍拍娄危雪的肩膀,语重心长,“好了,走吧,别让你娘亲为你分神。”

    娄危雪无奈,看样子她今日是进不去了。

    “我知道了。”

    乖乖应了一声之后,娄危雪只得离开。

    没走多远,娄危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娄青涯目光苍茫悠远,他就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并不进去,身姿挺拔,一身绿袍将他衬得如竹如玉。

    原身这个便宜爹这看上去挺正人君子的,云文君真的是被他给囚禁起来的吗?

    抱着一腔的怀疑,娄危雪回到自己房间中。

    先前因为记挂着云文君的事情,都在想着要怎么进去见文君了,现在闲下来之后,脑中的思绪开始乱飞,控制不住地开始想起沈清鸿。

    娄危雪丧丧地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清鸿仙尊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醒来看到她留下的那封信。

    她在信中写得那般绝情,清鸿仙尊那么一个高傲的人,看到之后应该就对她死心了吧。

    娄危雪的胸口闷闷的,像是被压在厚厚的被子中,挣扎不得,逃脱不得。

    之前因为顾虑清鸿仙尊的身体加之又在路上,所以没有流掉孩子。

    可是现在清鸿仙尊在宗门里,她是宗门的大师姐,李寻真又那般的重视她,所有的资源定然会向着她倾斜,而李寻真同样不喜欢那个孩子,说不定现在孩子已经被流掉了吧。

    那样一个小生命,明明是从爱中孕育出来的,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对于孩子,娄危雪很愧疚。

    她很喜欢她与沈清鸿的孩子,可是她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

    因为她是花醉月与云文君的女儿,沈清鸿杀师仇人的女儿。

    若被沈清鸿知道,恐怕会痛苦的吧。

    娄危雪露出一个苦笑,如果她没有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不会背负那么多深仇大恨,血海深仇。

    她和沈清鸿会相识在一个普通的午后,她会陪着沈清鸿帮助沈清鸿渡过无情道的劫难,她们的孩子不会被流掉,她还可以坚定地站在沈清鸿的身边,帮着沈清鸿为师傅报仇。

    她只是一个小人物,因为意外穿越到了这本书,没有让人惊艳的天赋根骨,她原本想要过的不过是撸着灵兽,吃遍美食的普通生活,可是现在的一切都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

    这般跌宕起伏的生活实在是不适合她,娄危雪心底升起一股深深的疲惫之感。

    现在她只想挣脱身上的束缚,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地待一会,远离是非,过自己的小日子。

    午后的阳光照入屋内,却照不进娄危雪的心。

    她在桌子上趴着,目光看向远处没个落点,缥缈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趴着的人才有了动作。

    娄危雪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需要一个人的帮忙。

    如果成功,她或许真的可以回到自己要的生活中。

    这么想着,娄危雪坐起身,几步走到书桌前,提笔把自己的需要写下,又把这张写了东西的纸折成了纸鹤的模样。

    一道灵光闪过,纸鹤朝着窗外飞去,没多久便消失在天际。

    深夜,许多人都已经入睡,娄危雪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人给敲响了。

    娄危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并未睡着,听到敲门的声音感觉有些奇怪,不过还是披了件衣服,下床将门给打开了。

    看清门外的人是谁时,娄危雪讶异不已。

    “寄春,你怎么来了?”

    李寄春面颊边散着几缕碎发,发髻松松垮垮的,额上还有汗水,一脸的焦急。

    “还问我怎么来了,你找我要那种药,我怎么还能放心留在宗门里!”

    “我……”

    娄危雪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

    说话间她侧开身体,“先进来吧。”

    屋内一片黑暗,娄危雪使了个法术将琉璃灯点亮。

    “娄危雪,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了之后,现在拥有的所有一切都会被剥夺。”

    璀璨的灯光下是李寄春严肃的面容,她语气认真,“你不是云霄门的少门主,不是沈清鸿的婚约对象,没有现在的待遇,你甚至不再是娄危雪,这些你都能接受吗。”

    “我知道。”娄危雪露出一个苦笑,“我都明白的,寄春,我只是想过些简单的生活。”

    “至于清鸿仙尊……”娄危雪的眼底划过一抹痛楚,心脏传来窒息般的疼痛,“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也会退婚,她之后与我就没有关系了。”

    李寄春不明白,明明她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转眼好友就要使用这种糟糕的办法了,更何况清鸿仙尊不是还坏了危雪的孩子吗?她们怎么就到退婚的地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寄春,能不能不说。”

    “不能。”

    李寄春拒绝得很快,她想要帮娄危雪想想办法,不希望娄危雪用那种方法。

    毕竟有求于人,娄危雪叹了口气,隐去自己是花醉月孩子的事情,把云文君与花醉月的关系,沈清鸿无情道的事和李寄春说了一遍。

    李寄春听后沉默良久,然后才开口。

    “危雪,你既然已经与沈清鸿断了关系,可以不用使用这种办法,只要等着事情全部结束就好。”

    “可是寄春,我累了,只想过普通的生活。”

    娄危雪感觉自己正踩在满是烂泥的沼泽中,头顶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遮挡住日光,她想挣扎,却逐渐下沉。

    沼泽淹没过她的胸口,压迫得她喘不出气,可她除了下沉,还是下沉。

    现在唯一能将她从沼泽中救出来的人,只有李寄春了。

    她开口,嗓音很轻,带着无尽的疲惫。

    “寄春,帮帮我吧。”

    李寄春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好友,娄危雪头发散乱在身后,眼睛底下是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嘴唇有些干裂,眼神黯淡无光,没了往日的神采。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第44章

    听到李寄春应下,娄危雪松了口气,不过在她离开之前,还有个事情需要解决。

    “寄春,我们从合欢宗离开的时候,花宗主给清鸿仙尊喂了散灵丸,需要一年解一次,否则便会修为尽丧,你有办法吗?”

    李寄春微微摇头,合欢宗占据灵山,手中拥有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了。

    “我从未听说过这种药,不过如果你能够弄来散灵丸,或者中药之人的血,我或许可以试着解一下。”

    可惜娄危雪既没有散灵丸,也没办法弄到沈清鸿的血。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天色太晚,商量完毕之后,娄危雪把李寄春带去了客房,让她暂时住下。

    由于仙门大比临近,李寄春没有离开,她准备在这里留到仙门大比结束,助娄危雪完成计划。

    第二天一早娄危雪就去找了玲溪,玲溪是合欢宗的人说不定会有关于散灵丸的线索。

    她问道:“玲溪,花宗主给清鸿仙尊喂了散灵丸,你手里有这种药吗?”

    可惜的是玲溪在合欢宗的地位并不高,注定让娄危雪失望。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不过少门主,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有劳了。”

    娄危雪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玲溪身上,现在玲溪身在云霄门,能够帮忙的地方有限。

    这么看来只能等仙门大比的时候清鸿仙尊过来,让寄春亲自去与清鸿ῳ*Ɩ仙尊商量了。

    之后的几日,全宗门的人都忙碌起来,娄青涯在忙着筹备仙门大比的事情,鲜少出现,倒是娄危雪这个少门主清闲的紧。

    不知道是不是娄青涯对她不放心,并没有给她分配任何任务,只叫娄危雪在宗门好好呆着。

    闲下来之后,时间就长了许多,她常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撑着下巴望着远方出神,往往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可实际上也不过是树叶从树梢落下到落地的过程。

    宗门上下目之所见是忙碌的弟子,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奔涌的长河中向前走去,只有她被留在原地。

    她漫无目的的在宗门闲逛,等再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云水苑,这里是沈清鸿曾经居住过的院落。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现在回忆起来却仿佛过了许久一般。

    娄危雪站在厢房门口,定定的望着里面,沈清鸿的身影逐渐浮现在她的眼前。

    白衣仙尊坐在窗户边,背脊挺的笔直,似乎是听到了窗外的动静,她转首露出清冷的面容,眉眼带笑。

    娄危雪像是着魔一般,抬起脚不自觉的朝着窗边靠近。

    她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那人的时候,忽然扑腾腾地,一只仙鹤在窗边停下,再一看屋中哪里有人在。

    娄危雪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底漫起苦涩的味道。

    仙鹤歪头看着面前的人,感觉无比奇怪。

    娄危雪认出,这是之前半夜被她踩醒的鹤,那个时候她还可以毫无负担的叫嚣着要与清鸿仙尊退婚,现在却不同了。

    只要想到之后两个人毫无关系,娄危雪朝心如刀绞。

    鼻端涌上一股酸意,她吸吸鼻子,看着面前的仙鹤。

    “鹤兄,我好想她啊。”

    人与鹤的悲喜并不相通,仙鹤不明所以,扑腾的翅膀飞走了,湛蓝的天空下,鹤唳云端。

    同一片天空下,李寻真亲自端着个放了药碗的托盘走去沈清鸿的住所。

    这是他与药房长老商量出来的药,可以帮助沈清鸿稳定身体的情况,同时不伤害腹中胎儿,每天都要喝两碗。

    李寻真到的时候,沈清鸿正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他进来都没有发现。

    他眼神闪过一抹担忧,走到沈清鸿面前,将药碗端出。

    “清鸿,该吃药了。”

    沈清鸿回过神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沈清鸿口中蔓延,她面色不改,不见一丝端倪。

    李寻真照例放出灵力查探沈清鸿的情况,体内的灵力依旧有些乱,境界也从化神期跌落到出窍后期,除非孩子被流掉,或者生出来,否则沈清鸿的修为不会随便恢复。

    沈清鸿现在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李寻真忧愁无比。

    “怎的吃了这么多天的药,依旧不见好。”

    他明明每次都亲眼见着沈清鸿把药喝下去的,而且这药还是特地根据沈清鸿的身体调配的。

    想到不久后的仙门大比,李寻真更不放心了。

    虽说大比上讲究点到即止,可到底要动武,难免会有意外出现。

    “清鸿,这次仙门大比,你要不就不要……”

    沈清鸿瞬间明白李寻真想要说什么,她立刻打断李寻真的话。

    “师叔,你知道的,这次的仙门大比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参加。”

    李寻真当然知道,这是沈清鸿为师傅报仇的机会,是他们筹谋了许久的事情。

    “可是你的身体……”

    沈清鸿坚持,“师叔,我可以的。”

    这是李寻真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到底是心疼的,还想要劝说,可是当他望到沈清鸿的眼神时,原本拒绝的话被咽下去。

    那眼神太过空洞渺茫,只燃烧着一点亮光,李寻真很怕他拒绝之后,沈清鸿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他无奈,只得道:“我知道了,你先好好调养吧,只有养好身体,才能参加仙门大比。”

    “我知道的。”

    李寻真身上的事情一点都不比主持仙门大比的娄青涯少,在叮嘱沈清鸿几句之后,他便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沈清鸿眉头微皱,腹中翻涌,刚刚喝下不久的药液被吐出。

    这几日她孕吐的厉害,李寻真送来的药大多数时候都被她吐出来了,这也是为什么吃了这么些天的药,她身体状况依旧没有好转的部分原因。

    沈清鸿习以为常的将吐出的药液用法诀清除,回到软塌上闭目打坐修炼。

    师叔说的对,只有养好身体,她才能在仙门大比上达成自己的目的。

    淡淡的灵力在沈清鸿周围泛起,可是打坐之人眼睫忽闪,内心波澜起伏,根本平静不下来。

    娄危雪的面容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在沈清鸿的脑海,压不下,绕不开。

    她就出现在那里,鲜明的昭示着她的存在感。

    沈清鸿记得与娄危雪相遇后的所有事情,记得少女的花,记得少女的笑,也记得那郑重的承诺和认真的告白。

    明明是那样温暖一个人,但是绝情起来,说出的话竟是那般冰冷。

    为什么要留下那样的话?为什么要彻底与她断开关系?为什么说宁愿从未相见?

    沈清鸿无声的质问着,幻影给不了她任何答复,只是望着沈清鸿笑,一如最开始时沈清鸿遇见娄危雪时的模样。

    越是这样,现实便越显得残酷。

    周遭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大,灵力隐隐有失控的迹象,幻影中少女的面容在沈清鸿面前碎成两半。

    沈清鸿猛地睁开眼睛,原本漆黑净透的眼中,竟透着隐隐的红色。

    她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暴戾,想要将所有碍眼的东西毁灭殆尽。

    暴走的灵力在沈清鸿的手上聚集,均湘剑发出阵阵嗡鸣,屋中所有东西受到影响,颤动不止。

    砰——

    屋内的桌子倒下,连带着乒乒乓乓的砸了不少东西。

    巨大的动静让沈清鸿的脑子清醒一些,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劲。

    沈清鸿立刻收敛灵气,运气调理,压下身体中的躁动。

    她睁开双眼,瞳孔重新恢复成本来的颜色。

    屋内一片狼藉,沈清鸿指尖微动想要用法术把凌乱的东西归于原位,胃部却一阵翻涌。

    施法被打断,她弯腰捂着胸口干呕连连,眼角因为干呕挂上泪水,没多会就泛起红意。

    直到好一会,沈清鸿才停止干呕,站直身体。

    这番折腾下来,沈清鸿身体发冷,疲惫的厉害,她想休息,但是闭上眼脑中出现的又都是娄危雪的身影。

    她还要为师尊报仇,这般状况不利于她调节身体。

    无奈沈清鸿从软塌上起身,离开房间朝山下走去,试图借此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四周无人,只有挺拔的树木,入眼皆是绿色,勉强让沈清鸿翻涌的情绪平复几分。

    不过这个状况没有持续太久,施梦迎面向着沈清鸿走来。

    见到沈清鸿,她的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暗色。

    “这不是大师姐吗?”

    沈清鸿冷冷看了施梦一眼,没有心情搭理,她绕开施梦准备离开,被施梦给拦下。

    修炼之人对境界的敏锐度太高,施梦察觉出沈清鸿跌落的境界,心里幸灾乐祸。

    真是想不到啊,天一宗被人捧着的天之娇女会有这么一天。

    她掩唇故作讶异,“师姐这是怎么了,短短几天境界跌的这般厉害,不会再过几日,连法力都使不出来了吧。”

    沈清鸿眉头不着痕迹的皱起,她身体不舒服,实在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滚开。”

    她嗓音冰冷,如同冬日的井水。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施梦放下掩唇的手,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师姐,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逞能,霸占不属于你的位置,否则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

    沈清鸿寒着脸,清冷如月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亮光,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着。

    “你想说什么?”

    施梦眼中充满了傲慢,直直迎上沈清鸿的眼神,毫不畏惧。

    “仙门大比,师姐该让位置了。”

    沈清鸿轻浅笑开,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寒。

    “就凭你也敢取代我的位置?”

    这话无端的嘲讽,施梦沉下脸。

    “能不能,只有试了才知道。”

    话语落下,她竟直接朝着沈清鸿动了手。

    沈清鸿冷哼一声,抬手格挡开施梦攻击过来的手。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沈清鸿是剑修,又常常出宗历练,施梦一个眼高于顶的人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不过数十回合,施梦就逐渐落入下风。

    她咬牙不甘,抽出佩剑袭向沈清鸿,招招向着沈清鸿的要害处攻去,一点没顾忌同门之间的情意。

    剑刃擦着沈清鸿的脖颈划过,沈清鸿微微眯着幽幽的双眼,眼底寒意更甚,出手不再留情。

    均湘剑安分的在她的腰间挂着,没有半分异动。

    施梦自尊心受创,眼中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意,连师姐也不叫了。

    “沈清鸿,你不出剑?”

    “你还不配。”

    话语落下,沈清鸿一道掌风击出,将施梦逼退好几步。

    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施梦的周身,施梦咬牙抵抗着。

    体内的内丹运转到极致,汹涌澎湃的灵力毫不保留的被注入剑中,剑光熠熠闪着寒芒。

    沈清鸿不躲不避,飞身迎上,她速度快的只有残影。

    错身的瞬间,施梦手中的长剑被击飞,她本人被波及,面色苍白后退好几步,剑落在她的脚边。

    沈清鸿还是那副白袍一尘不染的模样,她侧目睨着施梦。

    “现在,你可以滚了。”

    施梦满眼不甘,深邃的黑色眼眸里散发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气。

    当初娄危雪抱着吐血昏迷的沈清鸿去找李寻真,不少人都看见了,就算李寻真有意压下消息,都没有用。

    别以为她不知道,沈清鸿修炼的无情道出了问题,她现在是打不过沈清鸿,但她会等。

    “沈清鸿,你以为你能嚣张的了几时,等你修为尽散,我看你还能不能保住你现在的位置。”

    撂下这句狠话后,施梦狼狈的捡起脚边佩剑,转身离去。

    屡次受挫,叫施梦心情很是不好,也没了耐心。

    原本她还想等着找时间再次试探一下李寻真,让李寻真将沈清鸿换下来,不过看样子是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那可不能怪她了。

    想到之前收到的信件,施梦觉得,是时候给那人答复了。

    回到房间,施梦提笔写下几行字。

    未过多久,一道金光符咒从施梦房间飞出,很快消失不见。

    时间如水流逝,距离仙门大比还剩三天。

    李寻真有事情要同娄青涯商议,带着参赛的弟子提前到了云霄门。

    云霄门为了仙门大比准备了许多,在天一宗到的第一时间,大师兄秦少阳便带人安排好了所有事情。

    当听说李寻真有事情要与娄青涯商议,他立刻让人通知了娄青涯。

    议事厅中,两人互相寒暄一番后,李寻真才提到正事。

    “娄宗主,我此次过来是为了与你商议清鸿和娄危雪的婚事的。”

    “原来如此。”

    娄青涯微微一笑,他原本打算的就是借着仙门大比这个盛会,向仙门众人宣布娄危雪同沈清鸿的婚事,李寻真为了这个事情提前过来倒也正常。

    对此,他早就做了准备。

    “李掌门你放心,我已经事先让人都安排好了,这次仙门大比,我会向众人宣布她们的婚期。”

    闻言,李寻真面露怪异。

    “娄宗主,你误会了,我这次过来是为了退婚。”

    娄青涯面上笑容顿时僵住了,他收敛了嘴角,皱起眉来。

    “李掌门,之前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怎么突然又要退婚,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他记得当初沈清鸿同娄危雪离宗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变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寻真摇头,“没有误会,只不过我们家清鸿修的是无情道,我仔细的想过了,让她成婚终究是不太合适。”

    沈清鸿的身体状况不好,道心不稳,如果这个时候依旧让她同娄危雪成婚,无疑是把她朝着火坑里推。

    更何况,清鸿与娄危雪之前还横亘着一个云文君。

    娄青涯眼神暗下,天一宗是仙门之首,沈清鸿又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九寒与她成婚,对云霄门只有益处。

    为了宗门,娄青涯不愿退婚。

    “李掌门,清鸿虽然修的是无情道,但是大道千变万化,根据流传下来的记载,无情道成婚的她并不是第一人。”

    “可是无情道成婚,最后活下来的人并没多少。”

    李寻真一句话给娄青涯堵了回去。

    之前没有退婚是为了借着婚约调查云文君,现在为了沈清鸿的身体考虑,婚事必须要退。

    娄青涯微微眯起眼睛,看来李寻真是打定主意要退婚了。

    这可不行,他得想办法拖上一拖。

    还有几天就是仙门大比,到时候他在众仙门面前宣布婚事,就算是李寻真也没办法阻止。

    他故意冷脸,“这婚事是两家的事情,你天一宗说退就退,是不是太不把我云霄门放在眼中了。”

    李寻真还笑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但说出的话不见分毫退让。

    “我知道突然退婚有些不妥,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清鸿考虑,如果娄宗主非要逼着我们清鸿成婚,我们天一宗也不是能随便任人欺负的。”

    娄青涯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可不是想要与天一宗为敌。

    他话锋一转,“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这是孩子们的婚事,我总得考虑九寒的意见,你说是不是啊,李掌门?”

    之前得知要与沈清鸿成婚的时候,九寒是闹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便接受了。

    这次他不知道天一宗究竟是因为什么要退婚,但是他会想办法安抚好九寒那边的。

    娄青涯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可却没料到娄危雪就在门外刚好听到对话。

    听说要征询她的意见,娄危雪直接走入门内。

    “我答应退婚。”

    娄青涯被突然杀出来的娄危雪弄的措手不及,他面上表情微僵。

    “胡闹,长辈们谈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娄青涯面有愠色,似乎正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娄危雪装作没看出娄青涯的脸色,“爹你刚刚不是说要问我的意见吗?我的意见就是退婚。”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的她还是离开清鸿仙尊最好,而且她很快就要离开云霄门了。

    不管是出于哪种考虑,同沈清鸿退婚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

    李寻真看着娄危雪,眼底情绪复杂。

    如果娄危雪不是云文君的孩子,或许也不会与清鸿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不过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现在想什么都没用。

    他看向娄青涯,“娄掌门,娄危雪她已经同意了,我想这门婚事该结束了。”

    娄青涯面色铁青,“危雪是答应了,可是李掌门,我还没听过清鸿的意见。”

    李寻真冷了脸,“之前你说要听危雪意见的,危雪已经说了,现在你又要听清鸿说,娄宗主,你莫不是在为难我吧。”

    “这如何能叫为难,我总要知道清鸿是自愿退亲的才行。”

    娄危雪闻言露出一抹苦笑,“清鸿仙尊她会答应的。”

    娄青涯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面色,差点又黑下去。

    生怕娄危雪再次说出不利于他的话,娄青涯望向娄危雪,低呵道:“出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索性已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娄危雪没有逗留,转身离开。

    她朝自己的住所走去,不过远远的便看见一道穿着白袍的身影。

    不是沈清鸿,又是谁。

    多日不见,沈清鸿的气色比她当初在天一宗时看起来好了一些,不过依旧说不上好。

    往日合适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大了许多,整个人形销骨立。

    娄危雪的心叫嚣着疼痛与思念,已经迫不及待的飞了过去,她想过去将那人抱住,搂入怀中,问她为什么不照顾好身体,为什么瘦了那么多。

    可是理智又在让她离开。

    不行啊,清鸿仙尊道心不稳,她不能过去。

    忍住啊娄危雪,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出现刺激清鸿仙尊。

    废了好大的力气,娄危雪才用理智拉回不受控制的心。

    迈出去的腿被娄危雪收回,她调转方向准备在沈清鸿没发现她之前离开。

    可是这时,站在远处的那个人动了。

    沈清鸿在见到娄危雪准备离开的瞬间黑了脸,这个人在躲着她,她不允许。

    既然过来了,她就要和娄危雪问个清楚。

    沈清鸿朝着娄危雪的所在处飞来,堵在她的面前。

    “站住,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还想跑去哪里?”

    第45章

    娄危雪微微怔愣,意识到沈清鸿话中的意思之后,有些惊喜,又有些无措。

    “你怎么没把孩子流掉。”

    沈清鸿面色沉下,她眉头紧皱,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

    “你就这么想我流掉孩子?”

    娄危雪眉凝纠结,她私心是想要沈清鸿留下孩子的,可是她的身份并不允许她这么做。

    而且怀着孩子,对清鸿仙尊的身体也不好。

    更何况……

    “我们的婚约之后就会取消,流掉孩子对你比较好。”

    她不知道娄青涯和李寻真商议的怎么样了,但退婚是必然的事情。

    如果沈清鸿将孩子生下来,她们二人又不能在一起,还不知道外人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清鸿仙尊。

    沈清鸿不知娄危雪心中所想,只当娄危雪不想要孩子。

    紧扣的手指已经青筋暴起,清冷如月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想到娄危雪留下的信件,沈清鸿心口一痛,灵力隐约开始波动起来,被她强行压下。

    “当初说不要退婚的是你,说把婚约取消的也是你,娄危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那些日子你同我说的话都是在骗我吗?”

    “我……”

    娄危雪眼中情绪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之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从未欺骗过沈清鸿,最开始的时候她害怕被走剧情,怕被沈清鸿杀死,但还是一步步沦陷。

    原以为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她就能和沈清鸿走下去,可谁料中间杀出个花醉月。

    有一瞬间娄危雪甚至想冲动的把自己的真实身世告诉沈清鸿,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清鸿仙尊道心不稳,不能在这个时候刺激她。

    娄危雪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沉默的死寂在两人周遭蔓延,唯余风声萧瑟。

    娄危雪沉默的样子,把沈清鸿气的面色发白,一道红光自她的眼底闪过,她咽下翻涌上来的鲜血,自嘲一笑。

    原以为是昏迷的时候师叔说了什么,才叫娄危雪留下那封绝情的信件,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我明白了。”

    此次过来除了参见仙门大比,就是为了弄清楚娄危雪选择离开的原因。

    现在问过了,看着娄危雪的态度,她也该把这段感情给了断了。

    沈清鸿挥袖转身,宽大的白袍在空中滑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娄危雪手指微抬,挽留的话在她的唇边蠢蠢欲动,又被她给压下,只能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渐渐远去。

    心好像空了一块,沈清鸿的离去仿佛将她的心都给带走了。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细细的雨丝从空中飘下,落在娄危雪的眼睫心上,越积越多,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淡淡水光。

    雨水带来的冰冷寒意侵蚀着娄危雪的身体,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望着沈清鸿离开的方向。

    水雾层层,缥缈弥漫,挡在她与沈清鸿之间。

    娄危雪孤零零的站在雨中,她没有撑伞,只是望着远处,眼神没个焦点。

    整个人看起来潮湿无比,仿佛随时都能从身体中拧出一把水来。

    当李寄春过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么一幕。

    她忙的走过去,撑伞遮住细雨,有些担忧。

    “危雪,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下雨了怎么也不知道躲?”

    娄危雪没有回答,目光依旧落在远处。

    李寄春顺着娄危雪的视线望去,只能看到雨幕下的蜿蜒山道。

    她微皱眉头,“你在看什么?”

    当白袍的最后一角消失不见,娄危雪收回视线。

    “没什么。”她动了动发僵的手指,“寄春,清鸿仙尊来了,她中的散灵丸,就要拜托你了。”

    云文君闭关的地方守备森严,她根本不可能将云文君带去合欢宗与花醉月换解药,如今能够依靠的只有寄春了。

    李寄春喜欢研究各种奇怪药物的解药,这对她是挑战,也是帮她增进修为的途径。

    娄危雪的请求,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道:“等会雨停了我就去找清鸿仙尊。”

    娄危雪露出一抹苦笑,“不要告诉她,是我叫你去的。”

    想到娄危雪同沈清鸿之间的复杂关系,李寄春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个好友在,娄危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由衷的说道:“寄春,谢谢你。”

    李寄春被突然的道谢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咱们两这关系,有什么好说谢的。”

    娄危雪摇了摇头,该谢还是要谢的,不能因为两人的关系好,就忽略了对方的帮助。

    两人从此处离开,娄危雪回到自己的房间,陷入新一轮的思绪中。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是准备仙门大比之后消失离开的,可是清鸿仙尊怀着孩子,让娄危雪有些放心不下,看来计划的事情要等等看了。

    这场雨并没有下多久,雨停后李寄春问道天一宗人居住的地方找到沈清鸿,查探完沈清鸿的身体情况之后,又立刻过来找了娄危雪。

    “危雪,我已经见过清鸿仙尊了,她的情况不是很好,加上腹中还有孩子,需要慢慢的调理。”

    娄危雪眉头皱起,天一宗的人是怎么回事,就把人养成那个样子?

    按道理来说,没了她这个扰乱沈清鸿道心的人,沈清鸿的身体情况该稳定才对。

    怎么这么些天过去,一点好转都没有。

    想了想,她拜托道:“寄春,要辛苦你想办法帮清鸿仙尊调理身体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尽管和我说。”

    “好。”李寄春应下。

    如水的珍惜药材,上好灵药在娄危雪的授意下开始送往沈清鸿的厢房。

    沈清鸿送了许多东西过来的李寄春,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这些是怎么回事?”

    李寄春记着娄危雪的交待,隐去了娄危雪的请求。

    “清鸿仙尊你身体不好,这是我要来给你补身体的。”

    沈清鸿走过去看了一眼送来的这些东西,里面有不少药材都十分珍惜,并不是可以随意获得的。

    这里是云霄门,李寄春就算同娄危雪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拿到的这么多。

    沈清鸿顿时明白过来,“是娄危雪叫你把这些送过来的。”

    李寄春微微怔愣,随后心虚般的立刻反驳。

    “不是。”

    尽管李寄春反驳的很快,沈清鸿依旧从她刚刚怔愣的瞬间察觉出端倪。

    该问的话她已经问过娄危雪了,既然娄危雪要与她断清关系,还送这些东西过来干什么。

    沈清鸿面色冷然,拒绝道:“拿回去吧,我同她已没关系,也不需要这些。

    李寄春有些为难,“可是清鸿仙尊,你现在身体不好,正需要这些来补身体,不如还是留下吧。”

    “天一宗来的时候有带药材过来,我不用她的这些。”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寄春没办法叹了口气,只能把带来的东西收回。

    看着被送回来的药材,娄危雪隐约猜到了一些。

    果然下一瞬就听李寄春说道:“清鸿仙尊猜到了,她不肯收。”

    娄危雪沉默几秒,没有强求。

    “我知道了。”

    又过了一天,云霄门来了一大批的仙门人士,除了距离太远的门派还没到之外,基本上所有要参加仙门大比的宗门都来了。

    云霄门的人多了起来,娄危雪行走在山道上,不远处有一处凉亭,几个身着红色宗门服的人正坐在凉亭中。

    娄危雪认出了那些人的门派,是离火门的人。

    她们坐在亭子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一个圆脸修士撑着下巴,“这次真是来了好多人,我本以为我们到的已经够早了,谁知道前面竟然有那么多的人。”

    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头发半束的女子,闻言说道:“听说这次第一个到的门派,是天一宗。”

    圆脸修士眼睛一亮,“那岂不是说清鸿仙尊已经来了。”

    她说着还用胳膊撞了撞身边坐着的另一个女子,“小泉,你不是最崇拜清鸿仙尊了吗?这可是与清鸿仙尊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啊!”

    被叫小泉的女子脸色突然红了,“清鸿仙尊那样的神仙人物,哪里是我可以随便结交的。”

    “不要自怨自艾嘛,咱们家小泉也不差啊。”

    两人这边聊着,她们对面坐着的头发半束的女子抬手指了一个地方。

    “你们看,那是不是清鸿仙尊。”

    娄危雪闻言心头微动,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沈清鸿白衣翩翩,正在一处开阔的平台上练剑。

    小泉同样认出沈清鸿,眼睛微微发亮。

    “是清鸿仙尊。”

    “快,走走走。”圆脸修士立刻激动的站起来,同时还不忘拉上小泉,“我们过去看看。”

    小泉有些迟疑,“清鸿仙尊在练剑,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别怕,我们只是去看看,不会打扰她的,况且你不想与清鸿仙尊说话吗?”

    另一个人适时开口,“去看看吧。”

    小泉本就崇拜沈清鸿,在身边两位同门的怂恿下,终究是答应了。

    三人离开休息的亭子,朝着沈清鸿的方向走去。

    娄危雪有些在意,她想要跟着过去,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清鸿。

    几番犹豫下,娄危雪走入之前三人待着的亭子中,远远的看着。

    等那三人到的时候,沈清鸿已经停下练剑了。

    娄危雪看着三人走向沈清鸿,由于离得距离并不算近,娄危雪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只见那个圆脸修士,推了下磨磨蹭蹭站在后面那个叫小泉的女子,小泉被推的脚步踉跄,向着沈清鸿跌去。

    沈清鸿忙抬手将人给扶住,两人的距离因此被拉近几分。

    娄危雪盯着沈清鸿扶着小泉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股醋意油然而生。

    她想要冲上去将沈清鸿给拉开宣誓主权,可是她不能。

    一抹苦笑在娄危雪唇边泛起,她同沈清鸿已经断了关系,现在过去算是个什么事。

    或许等之后,清鸿仙尊会忘记她,然后身边出现另外一人。

    想到这个可能,娄危雪顿时心如刀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远处的沈清鸿察觉到了什么,望向娄危雪,两人的目光有过短暂的交汇,不过很快沈清鸿就又收回视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如陌生人的反应,叫娄危雪心口微滞。

    她抓着亭子栏杆的手指渐渐收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白色。

    是了,清鸿仙尊已经与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玲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顺着娄危雪看着的方向望过去,瞬间明白娄危雪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当初她被娄危雪从天一宗带走的时候,就知道了娄危雪的决定。

    她眉心微皱,“少门主,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娄危雪怎么会甘心放弃沈清鸿,只是她实在是想不到既能够保住沈清鸿又能在一起的方法。

    娄危雪思绪万千,交杂在一起,捋不出一条她能够和沈清鸿走的路。

    她无奈又挫败,“玲溪,我想不到。”

    若是能想到,她怎么会叫沈清鸿走到这般田地。

    远处那几个离火门的人在两人说话间已经离开了,只有沈清鸿还站在原地。

    风将她的白衣吹起,露出纤细的腰线,身姿挺拔,长身玉立。

    明明目之所见,却触不可及。

    娄危雪将视线收回,不知道是说给玲溪还说说给自己。

    “我这般无用,总是拖累清鸿仙尊,没了我在她身边,她会轻松很多,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放手。”

    只要走过这段时间的伤痛,沈清鸿会慢慢好起来的。

    玲溪见不得娄危雪这么说,在她心中娄危雪虽然不是根骨好的天才,但是为人热情,待人真诚。

    她认真道:“少门主,你也很好,如若不然,清鸿仙尊怎么会选择你。”

    “是她看错了人,我非良人。”

    “不过现在好了,之后少了我这个累赘束缚她,她会越变越好的。”

    娄危雪故作轻松,扬起一抹笑容。

    玲溪眼神微漾,“少门主你不必这般强颜欢笑的。”

    娄危雪嘴硬,“怎么会呢,我这是在为清鸿仙尊高兴。”

    “可是……”

    你明明就要哭了啊。

    玲溪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听ῳ*Ɩ到叹气声,娄危雪扭过头来,就看到玲溪苦着个脸,满面忧愁。

    知道玲溪是在担忧她,娄危雪心尖微暖,连带着想起玲溪与合欢宗还有花厌的牵扯。

    娄危雪不愿玲溪走到最后书中的下场,她忍不住叮嘱:“玲溪,如果能够离开合欢宗的话,还是离开吧,花厌她并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在被她给骗了。”

    玲溪微微颔首,“少门主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同娄危雪和沈清鸿行了一路,玲溪看到了她们彼此之间的付出,知道真正的好是什么样子。

    她也明白过来,花厌之前对她的好,不过都是为了利用她而已。

    这路上行来的种种,已经足够让她认识到花厌的真面目了。

    “你知道就行。”

    两人在原地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离开。

    娄危雪没有回房,她在宗门漫无目的晃悠着,时不时就能听到其他门派的人议论沈清鸿的话。

    沈清鸿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光芒太盛,如天上明月,遮挡住其他人的光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尽管沈清鸿性子冷傲,不常与人交流,但是关于她的消息可谓是层出不穷。

    那些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八卦着自己得到的消息,说沈清鸿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长大后又是什么样的,性格如何,又喜欢什么。

    娄危雪不能去见沈清鸿,却把这些东西听了个遍,妄图拼凑出一些沈清鸿的成长轨迹。

    也是这时,娄危雪才发觉沈清鸿对她是多好,她又有多不了解沈清鸿。

    这一逛就是一下午,直到天幕黑下,娄危雪才回到房中,发现屋内多了个人。

    看清楚是谁后,娄危雪皱起眉来,满眼嫌弃。

    “你怎么来了。”

    花厌从房间的阴影处走出,眼神幽暗,“宗主一直没有收到你的消息,叫我来问问云文君的情况。”

    云文君闭关的地方难以靠近,如果一直过去恐怕会引起娄青涯的怀疑,娄危雪对于如何与云文君见面没有一点头绪。

    她如实说道:“我娘亲闭关的地方有很多人看守,我进不去。”

    闻言花厌啧了一声,她微启红唇,毫不客气的嘲讽。

    “废物。”

    娄危雪原本就心情不佳,闻言脸色瞬间沉下。

    她冷哼一声:“你行你去啊,你不是合欢宗的人吗?替花宗主解忧是你的分内之事吧。”

    花厌自然也去云文君闭关的地方打探过,那里根本就不是随便能潜入的,哪怕是花醉月本人亲自过来,想要不着痕迹的进去都有些困难。

    娄危雪这是在为难她!

    见花厌不说话,娄危雪讥讽道:“怎么,堂堂合欢宗的少主,该不会和我这个废物一样,根本就做不到吧。”

    “你!”

    花厌气的面色通红,指着娄危雪,偏偏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怎么了?”

    花厌咬牙切齿,却拿娄危雪没有半分办法。

    想到来之前花醉月的交待,她黑脸道:“不必和我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情要和你说。”

    说着,花厌取出几个绿色的瓷瓶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这是宗主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她叫我告诉你,如果你没有办法救你娘亲出来,那就想办法把这些东西下到仙门大比上众人会喝的水里。”

    娄危雪心生警惕,她可不觉得花醉月会让花厌给她带什么好东西。

    “这是什么?”

    “放心,这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是一些可以压制修为的药而已,如果此事办成,我会应宗主的要求,将散灵丸的解药交给你。”

    “你有解药?”

    “自然。”花厌将解药拿出,故意在娄危雪的眼前晃了几下,殷红的薄唇扯出一抹恶劣的笑容,“想要解药就按照我说的要求去做。”

    娄危雪并没有立刻应下,她好整以暇的掏出在圣山得到的腰牌。

    “你不想知道关于这东西的消息了?”

    花厌笑容顿时收敛起来,眼神阴婺。

    “少拿这个要挟我!”

    娄危雪学着花厌先前的样子,将腰牌在手中晃了一圈。

    “你就说给不给解药吧。”

    “不给。”

    娄危雪心下诧异,明明之前在合欢宗的时候花厌对这个腰牌还格外在意,怎么转眼就变了态度。

    似乎是看出娄危雪心中想法,花厌冷眼看去。

    “宗主对于救出云文君的事情很重视,如果事情办砸了,你我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你就不要想着耍花招了。”

    娄危雪垂眸沉思,寄春那边已经开始研制解药,眼下最好先将花厌给稳住,免得自己不答应,花厌找其她的人搞事情。

    她故作犹豫,然后像是没有办法一般,咬牙答应。

    “我知道了,我会做的。”

    事情已经交待完,花厌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

    沉默几息,娄危雪看着没有动作的人,蹙起眉来。

    “你怎么还不走?”

    明显赶人的话语叫花厌脸色一黑,若是以往她早就甩袖离去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不过想到来找娄危雪之前发生的事情,花厌暂时忍住了。

    她问:“玲溪她不见我,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

    娄危雪眉梢微挑,没想到花厌来找自己之前还先去见了玲溪。

    看来玲溪是真的已经认清楚了花厌的真面目,娄危雪在心中为玲溪默默点了个赞。

    “玲溪不见你是对的。”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让花厌的怒火往上又窜了一截。

    “你什么意思!”

    娄危雪下巴微抬,睨着花厌,“你一直在利用玲溪,她如今不过是看清现实了而已。”

    “我……”

    花厌想说她没有,但是不知怎的只开了个头就顿住了。

    “看来你自己也很清楚。”娄危雪冷眼看着,“既然没有以真心待人,你就该知道骗来的真心总有会被收回的一天。”

    花厌说不出反驳的话,脸上红白交错,恼怒瞪了娄危雪一眼,甩袖离去。

    第46章

    娄危雪心里还是有些在意解药的事情,等次日天亮之后,就去找了李寄春。

    “寄春,关于散灵丸的解药,你研制的怎么样了?”

    “你放心,很顺利,我已经弄清楚了散灵丸的成分,解药很快就能配置出来。”

    李寄春的话叫娄危雪放下心来,这样的话她就不用理会花厌的威胁了。

    将花厌送来的药给放好,娄危雪没有在动。

    这一天所有要参加大比的宗门全部到齐,看上去除了人多了些,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晃眼时间过去,仙门大比正式开始。

    一众的仙家门派齐齐汇聚在此处,与各自的门派弟子待在一起。

    每个宗门在来云霄门的时候都有在名册上登记过参赛的弟子名字,然后被分发了令牌。

    所有的参赛人员被分成一个个的小组,在组内进行内战,决胜者晋级。

    场上准备了数十场擂台,已经有人站在擂台上,等着对手上台。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些站在台上的人纷纷察觉出了身体中的不对劲,有人试图运气飞上擂台,却站在原地,动不了分毫。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呢?”

    “这……这是我打出来的攻击?”

    “我也不行,怎么会这样?”

    ……

    骚乱渐起,各个宗门的带队长老或者是掌门纷纷意识到了不对,跟着运气结果发现使出来的招式,威力不足往日四分之一,修为低下的甚至连灵力都无法动用,宛如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娄危雪听着议论,一脸震惊,她并没有下药,可是众人眼下的情况同花厌说的中了药的情况一模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各个宗门纷纷叫嚷起来,“娄宗主,你是否要给个说法。”

    娄青涯默默试了下自己的灵力,同样受到了影响。

    他沉下脸,抬手道:“大家稍安勿躁,我这就去着人调查,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正在此时,施梦突然站出来,扬声道:“不必查了,我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有人认出她的身份,“这好像是天一宗的人。”

    还有人开始追问:“这位小友,你知道些什么?”

    李寻真眉头皱起,眼下情况迷离,人人修为受限,为什么施梦会清楚。

    接着他就听到施梦回答道:“我昨夜睡不着在外面闲逛,结果见到云霄门的少门主娄危雪,鬼鬼祟祟的去了灵泉,不知道干了什么。”

    众人这几日的吃喝洗漱用水皆取自灵泉,若是灵泉被动了手脚,所有人都得出问题。

    娄危雪没想到矛头会直接转到她身上,她微微怔愣,随后立刻反驳。

    “我昨夜一直在房间里,根本没有出门,更没有做那种事情。”

    施梦否决的坚定,“你胡说!定是你在灵泉中动了手脚。”

    李寄春不相信娄危雪会做出这种事情,插话道:“既然你昨夜见到危雪,怎么当时不说。”

    此言一处,众人纷纷应和。

    “是啊,你怎么当时不阻止,还要等到现在。”

    “施道友,你是否需要解释一下。”

    ……

    施梦面对众人的质问,毫不畏惧。

    “娄危雪是云霄门的少门主,我只是看到她在那边徘徊觉得奇怪,谁知道她竟然做出这种让人不耻的事情出来。”

    “我没做。”

    娄危雪皱起眉来,她昨夜一直安分的呆在房间,她与施梦无冤无仇,不知道为什么施梦一口咬死是她做的。

    “有没有做不是你空口说了算的,你敢让人搜你的房间吗?”

    施梦抱臂冷眼看着娄危雪,等着娄危雪的回答。

    娄危雪顿时哑口无言,花厌给她的东西她还放在房间中,这要是被搜了,岂不是一下子就搜出来了。

    见娄危雪不说话,施梦气焰嚣张。

    她眉梢挑起,启唇讥讽:“怎么,心虚了,不敢了?”

    娄青涯意识到不对,面色威严。

    “危雪,到底怎么回事?”

    娄危雪白百口莫辩,只能坚持倔强的否认。

    “我没做。”

    有其他门派的人坐不住了,见状提议道:“娄宗主,既然这位小友坚持说自己没做,那不如让人去她的房间搜查一番,若是没有查出东西,或许还能稍微洗脱些嫌疑。”

    “是啊,娄宗主,我们这么多人平白被封了修为,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错,只是搜查房间而已,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众人催促着,云霄门作为此次仙门大比的场地,娄青涯又是这次仙门大比的主要负责人,出现这种事情,他万言难辞其咎,能做的只有尽快调查清楚真相,进行弥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娄青涯不好为娄危雪说话。

    他侧眸看了眼秦少阳,吩咐道:“少阳,你去看看。”

    “是。”

    秦少阳应下正要下去,结果再次被施梦给拦住。

    “等等,娄掌门只叫自己门派的人去查,是否有些不妥,谁知道他查到东西会不会知情不报。”

    “你想怎么办?”

    “如今五大宗门都在,不如从五大宗门各出一个人,一起去调查,如何?”

    娄青涯被架在高台,只能答应。

    “可以。”

    天一宗去的人自然是施梦,云霄门是秦少阳,李寄春也被宗门派出,剩下两个宗门同样各自派了一人出来。

    一行人离开去往娄危雪的房间,娄危雪被留在原地,她很清楚那些人能从她的房间找出什么东西,面色有些发白。

    沈清鸿瞥了眼娄危雪的神情,眉头微皱,眼底划过一抹担忧,又很快消失不见。

    未过多久,一行五人回来。

    娄青涯询问:“如何,可有查到什么?”

    李寄春和秦少阳两人面色不太好看,施梦站了出来,将几个瓷瓶拿出,正是花厌那天晚上给娄危雪的那些。

    施梦高举起瓷瓶,展示在众人面前。

    “大家请看,这是我们从娄危雪房间中找出来的,这个瓶子上有合欢宗的标记,至于里面装的东西,还请李道友说明一下。”

    “这……”李寄春咬咬唇,不知道该不该说。

    施梦挑了挑眉,“场上医修不少,如果李道友不愿意说,我可将此药物给其他的医修查看。”

    把药交给其它的医修查看言说,那还不如自己来。

    李寄春无奈,只能如实道:“这是断虚散,溶于水后无色无味,可封禁元婴以下的灵力修为,元婴以上同样会受影响。”

    施梦走到娄危雪面前,厉声质问:“现在物证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说不定是栽赃,危雪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李寄春依旧选择相信娄危雪,秦少阳玲溪这种同娄危雪关系不错的,同样帮着娄危雪说话。

    施梦沉下脸,怒哼一声。

    “我昨夜亲眼所见,怎么会是栽赃?你这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天一宗!”

    虽说仙门大比上会重新角逐出仙门魁首,但是按照过往记录来看,若无意外,魁首往往都是五大门派其中之一。

    一顶质疑天一宗的帽子扣下来,李寄春有些吃不消。

    边上李寻真闻言双眉皱起,对于施梦随便就把天一宗抬出来压人的这个事情,有些不赞同,但也没多说什么。

    至于沈清鸿,她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不明。

    场内,一双双眸子瞪向娄危雪。

    “云霄门的门主之女,为什么要同合欢宗勾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合欢宗给了你什么好处?”

    “该不会是云霄门担心自己此次获得不了什么好名次,所以才出此下策吧。”

    句句质疑叫娄青涯面色稳不住,他沉脸看着娄危雪。

    “九寒,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娄危雪抿着唇并未说话,她如果说是花厌给她的,要怎么解释她同合欢宗的关系。

    有人凉凉开口,他们可还等着娄青涯给他们交代呢。

    “娄宗主,你的女儿做出这种事情,你该不会包庇吧。”

    “对,不能包庇,犯下这种错事,她需要付出代价!”

    场上群情激奋,纷纷叫嚷着让娄青涯惩罚娄危雪。

    恰在这时,有香风吹来。

    “不愧是仙门大比,还真是热闹。”

    人未到,声先至。

    众人顺着声影望去,只见远方的空中飘着一顶华丽的软轿,轿上雕刻着合欢宗的门派徽章,层层纱幔挡住了坐在轿子中的人,而在轿子的后面是一众穿着粉色纱衣的合欢宗弟子。

    她们来的速度很快,不过是几息的功夫,便已到众人面前。

    花醉月从轿中飞下来,红衣艳艳,黄金面具在阳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在场的人面色纷纷变了。

    娄青涯毫不客气的直呼其名,“花醉月,你怎么来了。”

    花醉月扬唇冷笑,“我合欢宗也是仙家宗门,这仙门大比如何来不得?”

    不知道哪个门派的人闻言怒道:“呸,你还好意思说,你指使人为我们下药,手段下作为人不耻!”

    花醉月眼睛微眯,身形快的出了残影,说话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花醉月就已经出现在了那人的面前。

    她面无表情,白皙的手指掐在那人的脖子上,竟生生将人给提了起来。

    那人无法呼吸面色涨红,朝着花醉月动手被花醉月轻易化解。

    他周围的人上前帮忙,但根本就不是花醉月的对手。

    花醉月的手指越收越紧,那人很快便两眼后翻,在他就要昏过去的时候,花醉月突然松手将人给丢下了。

    这一切不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花醉月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场上人人自危,哪里还有人去惦记惩罚娄危雪事情,纷纷把目光放在花醉月的身上,心生警惕。

    好好的一场仙门大比变成了这副模样,娄青涯脸色铁青,面子上根本挂不住。

    他可不相信花醉月真的是来参加大比这么简单。

    “花醉月,你来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带文君和我女儿回去。”

    花醉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随后向着娄危雪招了招手。

    “危雪,过来。”

    沈清鸿和李寻真面色齐齐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娄危雪。

    在合欢宗和圣山的记忆朝着沈清鸿汹涌而来,之前不合理的地方瞬间合理起来。

    怪不得那个神秘人会把娄危雪错叫成花醉月,怪不得在合欢宗的时候花醉月对娄危雪会那么好!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不过当初她被感情蒙蔽,选择相信了娄危雪。

    她愧对师傅,竟然喜欢上了仇人之女,还怀了仇人之女的孩子。

    沈清鸿情绪起伏,周遭灵力波动,眼底红光时隐时现。

    李寻真就站在沈清鸿身边,大惊失色。

    “清鸿!”

    娄危雪听到动静望了过去,对上沈清鸿嗜血暴戾的眸子,面色变得煞白,浑身冷的厉害,犹如被人从头浇了盆井水。

    清鸿仙尊,知道她的身份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到,娄青涯同样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危雪明明是我的女儿!”

    “哈哈哈哈。”

    花醉月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朗声大笑,然后突然解下自己的面具,一张与娄危雪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现在,看着我的这张脸,你还觉得娄危雪是你的女儿吗?”

    两张相似的容颜摆在一起,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娄危雪是花醉月的女儿。

    娄青涯闭了闭眼,勉强认清现实。

    “九寒是你的女儿,那我的女儿呢,你把她弄哪去了?”

    见娄青涯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花醉月心情颇好,回答了娄青涯这个问题。

    “玲溪,去认认你爹吧。”

    “什……么?”

    玲溪一脸恍然,如在梦里。

    花醉月并未在这个事情上多做纠结,点明玲溪身份后就不管了。

    场上局面有些混乱,底下那些宗门私下交流起来,纷纷觉得这就是娄危雪为什么要给她们下药的原因。

    有人站出来,询问:“花醉月,你今日过来,究竟想怎么样。”

    “我与文君两情相悦,可恨娄青涯这伪君子横插一刀将文君从我身边夺走,后来更是将文君囚禁在宗门,禁止文君外出一步。”

    众人被又一个消息惊到,据说云文君是在闭关,怎么到了花醉月口中就成了被囚禁了了,他们看娄青涯的眼神古怪起来。

    云霄门好歹也是五大仙门之一,娄青涯平日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私底下竟然做出这般事情?

    有人询问:“娄宗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吗?”

    “让诸位笑话了,”娄青涯露出一抹苦笑,“当初文君不知怎的非要去找花醉月,她是我妻,我怎会愿意,不得已这才将她关起来。”

    花醉月不清楚娄青涯是因为什么关的云文君,但是事情绝对不是像他说的那般。

    不过她不想在不知道的事情上同娄青涯费口舌,也没功夫听娄青涯在这里说这些,耐心逐渐见底。

    “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带文君和危雪离开,娄青涯你若是识相,就将文君放出来。”

    娄青涯自是不愿,一口否决。

    “文君是我妻子,你休想将她带走。”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花醉月冷哼一声,耐心彻底消失,“动手!”

    一声令下,合欢宗的人纷纷拿起武器动了起来。

    众人见状同样抽出武器进行迎击,场上一片混乱。

    花醉月事先有所准备,带了不少人过来,加上众人都中了药,根本就不是合欢宗的对手

    如沈清鸿之流原本就境界高的人,尚且还有还击之力。

    尽管如此,合欢宗的弟子们没多大会功夫手中就抓了个其它门派的弟子,剩下的人忌惮与同门被抓,完全不敢随便动手。

    场面焦灼起来,花醉月倒是很满意眼下的情况。

    她看着娄青涯,语带威胁:“放了云文君,否则我把他们都杀了。”

    为了参加仙门大比,这次来的人都是各个门派中的翘楚,若是她们出事,那宗门相当于没了未来。

    不少仙门掌门按捺不住,“娄宗主,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是快些放人吧。”

    “是啊,把云文君放了吧。”

    在众人面前,娄青涯没有办法,只能叫人把云文君给带了出来。

    这是娄危雪第一次见到云文君,那是个容貌温婉的女子,多年的囚禁让她肤色有些苍白,她垂着眸,正一点点的朝着花醉月走去。

    花醉月站在原地,脸色温柔。

    “文君,我来接你了。”

    娄危雪站在一边看着,云文君距离花醉月越来越近,直到被花醉月抱入怀中。

    不过下一秒,花醉月面上闪过一道痛楚,随后退开几步同云文君拉开了距离。

    娄危雪这才发现,云文君手里正拿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匕首,鲜血染红了匕首的刀刃,露出的双眸中,毫无神采,一如被人操控了一般。

    花醉月显然也发现了云文君的不对,满脸怒气,朝着娄青涯走去。

    “娄青涯!你对文君做了什么!”

    边上的花厌同样发现花醉月受伤,一脸关切的走过去。

    “宗主,你的伤……”

    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却在下一刻调转全部内力,向着花醉月拍去。

    花醉月立刻抬手想要挡下攻击,但是花厌一直以来掩藏的太好了,这次袭击又来的突然,加之花醉月已经受了伤,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没有挡住花厌的攻击。

    一口鲜血从花醉月唇边溢出,娄青涯和沈清鸿见状趁机发难,齐齐向着花醉月袭去,场上情势急转直下,花厌很快也加入战斗中。

    花醉月面色瞬间沉下,应对着袭来的攻击,可是她接连两次受伤,且都是朝着要害去的,如今能够站在这里已是难得。

    合欢宗的弟子想要过去帮忙,但是被仙门中人给挡住,尽管这些人没了修为,不是她们的对手,可是数量有些多,阻挡着她们去救花醉月的路。

    在三人的围攻下,花醉月节节败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在一次躲过娄青涯刺来的剑刃后,花醉月没能躲过沈清鸿攻击,均湘剑锋锐无匹,刺入花醉月的肩头,又被沈清鸿冷漠拔出。

    血花在空中溅起,花醉月身形摇晃站立不住。

    她受伤太多,血流如注,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看不清面前的人。

    花厌趁机补上一掌,花醉月终究还是没有撑住,摔倒昏迷。

    沈清鸿没有停手,她提着剑面色冷的厉害。

    之前在合欢宗没能杀死花醉月,眼下是绝好的机会,她要为师尊报仇!

    剑刃闪过一道寒芒,向着花醉月的心脏刺去,在剑尖即将刺入花醉月胸口的瞬间,一把扇子从远处飞来,击中均湘。

    这一扇子的力道过于强劲,加上沈清鸿的修为被压制,手腕颤抖,均湘剑竟险些被击飞。

    而那挥出去的扇子在空中回旋,竟重新落入一人的手中。

    正是娄危雪和沈清鸿在合欢宗圣山上遇见的那个人,在那人出现的瞬间,花厌默默走了过去。

    “师傅。”

    场上的合欢宗弟子面面相觑,认出来人的身份,正是合欢宗的上一任宗主花问宵,花厌的师傅,也是花醉月的师姐。

    两边都有些弄不清楚眼下的情况,花问宵看向众多的合欢宗弟子。

    “都停手吧。”

    合欢宗的弟子有些迟疑,暂时没有停下。

    花问宵眼睛微眯,浓厚的威压从她身上散开。

    “怎么,现在我的话你们可以不听了吗?”

    花厌适时开口,“当初是因为我师傅不在,花醉月才能继承宗主的位置,如今我师傅回来了,你们不清楚要听谁的指令吗!”

    “还不快停手!”

    花问宵到底是前任的合欢宗宗主,在花醉月重伤昏迷的情况下,合欢宗的人只能暂时停手。

    娄危雪在旁边算是看明白了,怪不得她之前用令牌不能胁迫花厌了,原来是花厌直接找到了令牌的主人。

    今天的这一出闹剧中,恐怕少不了花问宵的手笔。

    场上重新恢复平静,花问宵在娄青涯不远处站定。

    她笑眯眯的,“娄宗主,我们做个交易吧。”

    第47章

    娄青涯一副戒备的模样,“你想干什么?”

    花问宵扬了扬下巴,“你把醉月给我,我让合欢宗的人全部撤走,如何?”

    沈清鸿下意识的想让娄青涯拒绝,“不行,不能答应!”

    她好不容易就可以为师尊报仇了,怎么可以在此刻停下!

    花问宵神色未变,依旧笑着,看起来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

    “你们如今灵力受限,我们合欢宗的人可不同,若是不把人给我,我就只能硬抢了,到时候可不知道要流多少血。”

    沈清鸿还想反驳,被李寻真拉住,用眼神示意沈清鸿不要轻举妄动。

    娄青涯并没有立刻答应,“我们是被锁了修为,你们如果硬要抢人,也要付出不不小的代价。”

    花问宵笑得妖艳诡秘,视线从底下一众修士的脸上扫过。

    “代价是有,但是与这么多的仙门未来相比,倒也划算。”

    此言一处,场上众人脸色非常难看,谁都不能保证自家的弟子不会在这次乱斗中牺牲。

    花问宵将众人反应收在眼中,薄唇轻勾,适时放松了态度。

    “我只要一个醉月,这对你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娄青涯面上几番犹豫,一些门派的掌门先按捺不住,纷纷劝说娄青涯答应。

    众口铄金,娄青涯无奈只能应下。

    “好,人给你,你带着合欢宗人离开。”

    沈清鸿站在李寻真身旁,心有不甘,“师叔,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花醉月被带走吗!”

    李寻真摇了摇头,“动起手来,伤亡太大了。”

    沈清鸿显然明白这个道理,她面色冷若寒霜,捏着均湘剑的手用力的颤抖,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去杀花醉月。

    花醉月被娄青涯送到花问宵的手中,她也按照约定带着合欢宗的人全部离开。

    这边合欢宗的人撤了,但是娄危雪还在,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在娄危雪的身上。

    “娄宗主,这个合欢宗妖女的孩子,你要怎么处理。”

    娄青涯有些沉默,看着娄危雪,眼神复杂。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娄危雪不知道那药是谁下的,也不清楚为什么施梦会跳出来指认她,不过估计同花醉月或者花问宵有关系。

    她蜷缩起手指,面色有些苍白。

    “我没有下药。”

    并不是一句没有下药就能随便洗清身上的嫌疑,有人跳出来质问:“你说没下药,那从你房间搜到的东西你要怎么解释?”

    索性身份已经曝光,这次娄危雪没有隐瞒。

    她如实道:“那些药是花厌给我的,不过我并没有用,之所以收下是为了让花厌放松警惕,防止我不答应后她会找其他人下药。”

    有人冷笑一声,语带嘲讽,“你的意思是说,花厌在明确知道你会下药之后,还把药给其她人了?这么说,我们还要谢谢你为我们考虑了?”

    这人的语气,摆明是不相信的意思。

    娄危雪眉毛皱起,“我不知道,我只是说我没有下药。”

    经过花醉月那么一闹,根本没多少人相信娄危雪。

    “空口无凭,你又是花醉月的孩子,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

    娄危雪想要自证,但是她发现除了重复她没下药的说法外,拿不出任何的证据出来。

    合欢宗平日里行事诡谲,底下的合欢宗弟子没少给人下合欢散强迫双修,甚至还有人被抓去被当做炉鼎,最后被吸成人干的,没少在外拉仇恨。

    今天仙门大比上,花醉月又带着合欢宗的弟子那般威胁仙门中的这些人,这些人早就受够了。

    花醉月是被带走了,但是她的女儿还在。

    “娄危雪是花醉月的孩子,她说的话不能信,杀了她!”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众人的情绪受到鼓动,纷纷叫嚷起来。

    “对!杀了她!”

    “花醉月这个魔头的孩子不能留!娄掌门快杀了她!”

    群情激奋,全部叫嚷着要杀了娄危雪。

    沈清鸿在一侧看着,入耳的是人们叫嚣着要杀掉娄危雪的声音。

    她看着站在原地的人,少女有些无措,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面容更显苍白,将一双眼睛衬的格外漆黑明亮,薄唇正紧紧的抿着,透露出一丝隐忍的倔强。

    明明是杀师仇人的女儿,若是死了花醉月将会体会到同她一样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也算是为师尊报仇了。

    可是只要想到少女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同师尊一样以后都见不到了,沈清鸿心口一阵慌乱,灵力险些没有稳住。

    不行,娄危雪不能死!

    更何况,沈清鸿明白,娄危雪根本不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得出结论的一瞬间,身体已经比脑子快一步做出反应,向前走了一步。

    沈清鸿的声音响起,在一众喊杀的人中显得格外不一样。

    “药瓶的事情也可能是栽赃,事情未经调查,单凭一个人的说辞,未免有些太过草率。”

    听到沈清鸿的话,娄危雪微怔,接着是不可ῳ*Ɩ置信与诧异,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惊喜。

    她的身份已经彻底曝光,在明知道她是花醉月女儿的情况下,清鸿仙尊竟然帮她说话了?

    那是不是说明,她和清鸿仙尊……

    不不不,娄危雪立刻摇头打断自己的思绪,神情重新变得苦涩起来。

    清鸿仙尊帮她说话已是难得,怎么可能还会选择同她在一起呢。

    在她胡思乱想间,李寄春跟着站出来帮娄危雪说话,“对啊,事情都没调查清楚,万一错污了好人怎么办!”

    玲溪同样道,“我相信少门主,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之前在乔宅遇到的济苍宗的人,还有在乔宅地下被救出来的人,纷纷站出来为娄危雪求情,要求再调查一番。

    虽然为娄危雪说话的人不算多,但也够了。

    娄青涯适时出声:“这次仙门大比出现这般严重的问题,我这个做掌门的责无旁贷,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就是不知道诸位愿不愿意卖我个面子,让我派人调查一番,再做决定。”

    云文君多年被娄青涯囚禁,娄危雪可以说是他一个人养大的,就算突然知道娄危雪的真实身份,也还是有一丝感情在的,他并不愿真的看着娄危雪死去。

    此次仙门大比能够在云霄门召开,足以见得云霄门在仙门中的影响力。

    加之有沈清鸿和各宗门的弟子为娄危雪说话,众人勉强停下了喊杀的话。

    原本躁动的人心,暂时安静下来,不少人都愿意卖娄青涯这个面子。

    “可以调查,但是总要有个时间限制吧。”

    有人提议,“事情耽搁的越久,线索越不容易调查,我们也不可能在云霄门逗留很久,不如三天怎么样?”

    “我觉得可行,娄掌门,如果三天后的此刻你没有找到除娄危雪之外下药的人,便按照我们的要求,将她处死,你意下如何?”

    话已经被说到这个份上,娄青涯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应下,“好,那就三天,三天后的此时我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出了这种事情,仙门大比是进行不下去了,众人逐渐散去,回住所调理被锁灵力的身体去了。

    娄危雪被秦少阳带走,关在云霄门的牢房中。

    牢房很简陋,只有角落处放着散乱的稻草,似乎是用来睡觉的地方。

    娄危雪靠了过去,疲惫的闭上眼睛。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的脑子一团乱,各种纷杂的思绪搅和在一起。

    如今她的身份已经曝光,看仙门那些人的样子,如果娄青涯不能在三天内查明陷害她的人,她恐怕就要死了。

    娄危雪嘴角泄露一丝苦笑,她是花醉月的女儿,如果她死了,清鸿仙尊就不会陷入自我矛盾中,不用考虑用什么感情面对她,想必会轻松许多吧。

    可娄危雪也不那么想死,她心中存着一丝侥幸。

    清鸿仙尊今日为她说话了,那她是不是可以想的再多一点,她同清鸿仙尊是不是还有可能。

    就这么靠着墙壁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外的廊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牢房被人打开的声音、

    娄危雪听到动静抬起头,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玲溪。

    玲溪一副担忧的模样,把外面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娄宗主已经让人开始调查关于下药的事情了,少门主你放心,只要你没下药,娄宗主一定会还你清白的,不过就是还需要你在这里等等。”

    真正下药的人必然还留在宗门,知道要开始调查,肯定会想办法掩藏。

    娄危雪不认为下药的幕后之人,会这么容易就被查出来。

    不过她并没有提,只是朝玲溪笑了笑。

    “我已经不是少门主了,玲溪,你才是娄青涯的亲生女儿,这个宗门真正的少门主。”

    “霸占了你的位置这么多年,很抱歉。”

    玲溪面色涨红,连连摆手。

    “少门主你别这么说,并不是你要这样的,这不是你的错。”

    娄危雪微微一笑,“别叫我少门主了,喊我名字吧。”

    “是,少……”玲溪抿了下唇,然后有些迟疑,“娄危雪?”

    娄危雪点头,“这样才对。”

    玲溪在心里默念几遍,习惯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起正事。

    “我这次过来除了看望你,主要是为了送这个进来。”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颗用纸包着的药丸出来。

    “宗主派人看管了这里,一般人不能随便进来,李道友没有办法,找到我,将这个东西给了我。”

    “这是她做好的假死药,若是万一宗主查不出东西,可以借此假死脱身。”

    娄危雪不由在心底感叹寄春是真的可靠,她将假死药收好握在手心。

    “多谢。”

    按照原本的计划,娄危雪是打算等仙门大比找机会假死的,不过想到沈清鸿和她腹中孩子,娄危雪改了主意。

    现在,如若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随意使用假死药,但愿娄青涯能够查到幕后的人。

    之后玲溪又问了娄危雪那晚花厌找过来的事情,便离开了。

    她虽然恢复了身份,但是并不能在这里久留。

    后面的几天,玲溪没有在过来,时间来到第三天。

    娄青涯派了很多人调查,但是云霄门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三天的时间远远不够。

    有人看到花厌去了娄危雪的房间,坐实了东西是合欢宗的人给娄危雪的事实,而且那天除了施梦之外,并没有人在其它时间点看到娄危雪,没有人给娄危雪做不在场证明。

    等娄危雪再见到玲溪的时候,玲溪的样子很狼狈,她像是匆忙赶过来的一般,额头上布着汗水,眼神有些微的慌张。

    她甚至连牢房的门都没顾上打开,紧紧抓住栏杆,催促。

    “快,快吃假死丸,再晚就来不及了。”

    娄危雪有些失望,看来幸运并没有眷顾她,娄青涯什么都没有查到。

    她明白眼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若是不吃只能被杀掉,无奈之下,娄危雪只能取出假死丸。

    在她将药丸放入口中的下一秒,通道走入一排人,是秦少阳带队的云霄门弟子。

    看着娄危雪,秦少阳眉头皱起,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他将牢房的门打开,侧身示意娄危雪出来。

    娄危雪心中明了,跟着人走了出去,她被带到云霄门的议事厅。

    议事厅来了不少人,大多是仙门大比上各个仙门的宗主和长老,也有人还没到,至少娄危雪没见到天一宗的人,李寄春也不在这里。

    娄青涯坐在主位上,眼神复杂。

    有人看到娄危雪被带过来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娄宗主,已经三天了,你什么都没查到,是时候履行约定了。”

    娄青涯眉头皱起,“诸位莫急,时间还没到。”

    虽然今天是第三天,但是还没到三天前的那个时间——午时。

    “怎么没到,今天不就是第三天吗?”

    这是按捺不住的人。

    人群中一个模样看着三十多岁的男子,望着娄危雪的眼神布满阴霾。

    他的女儿被合欢宗的人抓走练了炉鼎,他杀不了花醉月,但是至少可以看着花醉月的女儿死!

    “当初我女儿被合欢宗的人攻击,可有人给她时间让她等援助!如今已是第三天,杀了她!”

    合欢宗近些年做事嚣张,着实得罪了不少人,此言一出如火星落入油海,众人的火焰被瞬间点燃。

    “说的对!杀了她!”

    “杀了她!花醉月的女儿必须要死!”

    场上当然也有劝说着等时间到了再下结论的人,只不过在一众喊杀的声音里,这微弱的声音实在是小的过分。

    娄青涯眉毛越皱越紧,望着娄危雪迟迟没有动手。

    “娄掌门,你还在等什么,难不成养妖女的孩子这么些年,还给你养出感情了吗?”

    “娄掌门你认清楚,这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的亲生女儿可是受妖女折磨,与你分离了那么些年!”

    ……

    娄危雪站在被众人包围的中央,茕茕孑立,周围是众人对她的喊杀声。

    她明白如果有什么线索,恐怕娄青涯早就拿出来了,不至于被人逼到这个份上。

    如果等到娄青涯被逼着动手,她可不一定还能留下性命,主动权只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众人成聚,圣人不犯,今日她恐怕是必须要死了。

    娄危雪能够看出,一些门派的人是真的很希望她立刻死去,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被诬陷的滋味叫娄危雪心底升出些许怒火,嘴角扯起一抹嘲讽,视线一个个的从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身上扫过。

    他们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泛着红色,眉毛竖起满眼愤怒,脖子爆着青筋,哪里还有往日维持出的仙风道骨。

    就因为她是花醉月的孩子,他们甚至连那丁点的时间都不愿意等,就要处死她。

    真是可笑。

    “我没有下药,如果还有人愿意相信我,如果还有人依然愿意帮我查出结果,那等事实真相出来的那一刻,请在座要杀死我的人记住,我是被你们给逼死的,你们的手并不干净。”

    娄危雪的话将众人的视线全部拉回到她的身上,下一瞬只见少女抬手,运起灵力决绝的拍向自己的心口。

    沈清鸿和李寄春带着证据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她们在没到这里之前就在外面听到了震天的喊杀声,便立刻加快了脚步,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

    李寄春满脸愤怒,“明明没到时间,你们怎么能!怎么能!”‘

    可不管李寄春如何愤怒,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在叫嚣着疼痛,身边的声音在逐渐远去,鲜血不断从娄危雪口中溢出,假死药的药效开始发作。

    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沉到让人闭上就不想睁开,黑暗没顶而来的瞬间,熟悉的冷香袭来,无力的身体跌入一个久违的怀抱,那么温柔又那么叫人眷恋。

    少女唇边的鲜血红的刺眼,沈清鸿抱着人想要将那碍眼的东西擦掉,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原本洁白的衣袍因此染上色,大片的红映入沈清鸿的眼,血丝爬上她的眼白,眼眶跟着红了一圈。

    她已经把给带来了,很快娄危雪就会被证明清白,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出事的。

    “娄危雪,我把证据带来了,你快起来看看啊。”

    沈清鸿的嗓音放的很轻,像是在叫一个陷入睡梦中的人,可是那个被呼唤的人,根本就无法给她答复。

    见怀中人没有动静,沈清鸿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叫着。

    “娄危雪,娄危雪……你怎么还不醒……”

    边上的娄青涯看不下去,走过去,满脸悲痛。

    “清鸿,九寒她……她已经死了。”

    “闭嘴!”沈清鸿目眦欲裂,瞪向娄青涯,“她不会死的!她怎么会死呢……”

    “明明……明明我已经来了啊……”

    望着怀中毫无生息的少女,绵密的痛楚攀上沈清鸿的心口,仿佛有人正拿着细小的尖针一根根的刺去。

    为什么不在等她一会!

    只要一会,只要一会的时间就好,为什么这么一点的时间都不愿意给她!

    李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看着沈清鸿抱着娄危雪,目光不忍。

    “清鸿,娄危雪已经死了,你放开她吧。”

    可是沈清鸿丝毫未动,宛如没听到一般。

    李寻真没有办法,弯身想要将沈清鸿和娄危雪分开,就在这时沈清鸿动了,一掌拍开李寻真。

    “不要碰她!”

    李寻真双眉皱起,“清鸿,人死不能复生,你该认清现实。”

    “她不能死!我还怀着她的孩子,她怎么能死!”

    沈清鸿胸口气血翻涌,一口血喷了出来,原本漆黑的瞳仁逐渐攀上红色。

    她抱着人站起身,双眸通红,状若疯魔。

    “我不会让她死的,我会让她活过来的!”

    这显然是入魔了,李寻真大惊失色,赶忙拦在沈清鸿的身前,想要阻止她离开,可是入魔的沈清鸿修为大涨,原本跌下去的修为迅速攀升。

    李寻真不是沈清鸿的对手,一个照面便被沈清鸿逼退。

    他焦急朝周围大喊:“快拦住她!”

    所有人被这变故惊到,一些同天一宗关系不错的人纷纷上去阻拦。

    “滚开!”

    沈清鸿面色冷冽,黑色的发丝飘浮在空中,均湘剑洁净的剑身缠绕上黑气,剑影绽放环绕在沈清鸿的周身,将她牢牢的护住。

    这些人目的为了阻拦沈清鸿,并不是要她的性命,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拦下沈清鸿,只能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出议事厅的门,向着远处飞去。

    李寻真满面焦急,快速的跟上要去追人,但是沈清鸿的速度太快,又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人连追寻的方向都找不到。

    同样焦急的还有李寄春,她原是准备等证明娄危雪的清白后,在找机会把娄危雪从假死的状态下给唤醒的,谁知道沈清鸿竟然直接带着娄危雪逃走了!

    这可怎么办!

    李寄春急的团团转,假死药是她为了能瞒过场中诸多修士特制的,如果不服用解药,根本就没办法自己醒过来!

    第48章

    沈清鸿抱着娄危雪,一路飞到当初她们一起生活的山中小屋。

    走了几个月的时间,屋外没人打理,野草蔓生,只有溪流静静流淌,一如往昔。

    推开门,旧日时光混着喧嚣的尘埃扑面而来,化为一根琴弦勒上沈清鸿的心脏,每一次的跳动都会让琴弦陷入几分,细细密密的疼痛泛起。

    屋内桌上还插着沈清鸿离开时的那束花,只不过花瓣零落干枯,颜色灰败,显然已经走到生命尽头。

    沈清鸿咽下喉咙间翻涌的血气,迈开脚走入房内,将娄危雪放在床榻上。

    少女双眸紧闭,无知无觉,像是陷入一场不会醒来的大梦之中。

    她低着头,眼神从少女的面上一寸寸滑过,贪恋又缱绻。

    “你已经被我抢走了,再等等,我会把你唤醒的。”

    沈清鸿神色温柔,俯身在少女的额上落下一吻。

    与此同时,云霄门的议事厅中,依旧是一团乱。

    李寻真面色铁青,在旁边吩咐着此次过来的天一宗弟子,开始全面寻找沈清鸿的下落。

    有人凉凉开口,“一旦彻底入魔,就不可再恢复,李宗主,你让人找她回来是为了把她杀掉吗?”

    天一宗的弟子闻言大怒:“大师姐并未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凭什么这么说!”

    “现在未做,不代表以后不会做,她已经入魔,心性必然转变,未免酿成大祸,找到她后还是除掉为好。”

    李寄春在旁边听着,面色铁青,只觉得第一次认清这些人的嘴脸。

    “如果不是你们逼着危雪,她怎么可能会死!清鸿仙尊又怎么会受影响入魔!”

    有人对李寄春的说法不满,“我们没有逼她,是她自己要死的,更何况做出那种卑劣的事情出来,她早就该死了!”

    愤怒将李寄春烧的双眼通红,“危雪根本就不是下药的人!真正下药的人是施梦!”

    “你胡说!”

    施梦立刻反驳,但是想到没处理好的那几样东西,又有点慌乱。

    李寄春冷哼一声,将这几日同沈清鸿调查到的东西全部放出。

    有碎掉的药瓶瓷片,同下在灵泉中的一致,有弟子的口供,说曾经见到有奇怪的人进入施梦房间,最重要是李寄春放出的还有施梦收到的合欢宗信件,上面允诺她,会帮忙除掉沈清鸿。

    诸多证据被摆在众人眼前,她先看了施梦一眼,然后又冷眼扫向众人。

    “你,还有你们,都是害死危雪,逼迫清鸿仙尊入魔的凶手!”

    场上人声俱静,那些叫嚣着杀死娄危雪的人,纷纷没了声。

    直到一阵笑声打破平静,只见施梦肩头抖动,笑得狰狞。

    “哈哈哈,是我做的又怎么样,看来合欢宗少主说的没错,只要娄危雪出事,沈清鸿道心动荡不会有好下场。”

    “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什么高高在上的清鸿仙尊,不还是被我拉下来了!从今往后,她就是一个魔气缠绕,人人喊打的魔头了!”

    听着施梦癫狂的话,李寻真气的浑身发抖,挥袖拍向施梦,施梦倒飞出去,吐出一大口鲜血,直接昏迷过去。

    李寄春重新扫向众人,“怎么,对危雪你们喊打喊杀,对真正下药的人,你们反倒没话了?”

    除了寂静还是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不知名的小门派掌门突然说话。

    “就算不是娄危雪做的又怎么样,她是花醉月的孩子,她该死。”

    李寄春不可置信的看着说话的人,“做错事的是她的母亲,与危雪有何关系!”

    有人插话,“母债女偿,要怪就只能怪她投错了胎!”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一部分人的附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没有做错事。

    李寄春看着这部分不知悔改的人,火气上涌。

    “怪不得仙门近千年从未有人能够飞升,若是你们这样的都能飞升,那仙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了!”

    生气的丢下这句话后,李寄春转身离开。

    为了能够隐瞒在场那么多的修士大能,她的假死药不但会让人身体陷入假死状态,还会让神思跟着沉睡,这个时候不论对娄危雪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醒,除非吃下解药。

    清鸿仙尊入魔,情绪不稳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得快点寻找到她们才行。

    而被找着的人,已经在小屋中安顿下来。

    沈清鸿除掉小屋外的野草,又在附近布置下了隐匿的法阵。

    屋内没有了娄危雪匆忙离开时的凌乱,被打理的干净整洁,只不过干枯的花枝还插在花瓶中,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娄危雪送她的花,她要等娄危雪醒来,亲手为她换上新的花枝。

    沈清鸿来到床边,娄危雪依旧没有反应,少女就静静的躺着,眼底的小痣在白惨惨的脸色下看起来分外明显。

    低头看了半晌,她伸出指尖触碰上娄危雪眼下的痣,只觉手下一片冰冷。

    时间不止在流逝,也带走了娄危雪的体温。

    沈清鸿眉心蹙起,站起身脱去外衣躺在娄危雪身边,手臂一伸,将人搂入怀中,宛如抱着一个人形冰块。

    娄危雪身上的冷蔓延到沈清鸿的身上,可是她没有放手,只紧紧同娄危雪贴在一起,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去温熨着娄危雪的。

    体内的魔力也被沈清鸿放出,缓慢的渡入娄危雪的体内。

    她曾经在外追讨过一个邪修,从那人身上搜查到一本书籍,书中记载,有一种特殊的办法,可以将人制作成不死的傀儡,并且傀儡会对制作者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沈清鸿将头埋入娄危雪的脖颈间,握住娄危雪的手,按照书中的办法,持续的输入魔力,改变着娄危雪体内的经脉骨骼。

    这一躺就是一天,沈清鸿再次从床上起来的时候,面色煞白,体内魔气几乎全部耗尽,但她一言不发,划破自己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道复杂的纹路,一个法阵缓慢行成。

    抬手挥出,阵法被送至半空,血液顺着阵法流转起来,红光泛起带着丝丝缕缕的血气,笼罩住娄危雪的全身。

    做完这些,沈清鸿将被子重新盖在娄危雪的身上,试图留住娄危雪的体温。

    她目光温柔,带着疯癫的占有欲,“快了,你会醒来的,到时候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两人在此住下,之后的日子沈清鸿几乎寸步不离,始终守在娄危雪的身边,每一天都会动用体内的魔力改造娄危雪的身体。

    时光悄然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昼夜,娄危雪身体上方悬浮着的红色阵法,颜色逐渐减淡,直到消失。

    沈清鸿见此,拿出匕首,看着床上的人神色温柔,又带着些微的急促与期待。

    她掀开娄危雪身上的被子,拔出匕首,蹭亮的刀光泛起,沈清鸿能在匕首上看到自己的眉眼。

    在她眉毛上方,额头的两侧长着两枚尖角,脑袋上顶着一双雪白柔软的耳朵。

    因为受到怀孕的影响,她已经维持不住正常的人形,希望娄危雪醒来之后不会吓到她。

    想到还差最后一步娄危雪就可以醒来,沈清鸿不再犹豫,抬起手毫不犹豫的刺向娄危雪的胸口。

    匕首的刀刃没入少女胸膛,浅浅的刺破心脏,又被拔出,取出一滴心头血。

    沈清鸿用法术包裹住这滴血液,然后面不改色,同样用匕首刺破了自己的心脏。

    心头血被沈清鸿取出,两人的血液在空中进行交换,各自没入对方的胸口。

    下一瞬屋内红光大盛,汇聚成诡谲的纹路分别印入两人的身上。

    红光中沈清鸿眉眼柔和,目光痴痴地落在娄危雪的脸上。

    “娄危雪,你该醒了。”

    这句话宛如咒语,在沈清鸿话音下的瞬间,原本双眸紧闭,毫无知觉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淡薄几乎无色的唇轻微张启。

    “主人。”

    少女面容呆板,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双眼眸漆黑如夜,失去所有的光彩。

    沈清鸿依旧温柔地看着她,只要娄危雪醒来就好,只要娄危雪永远能够陪在她身边就好。

    她取出随身空间中的药,先处理了娄危雪心头的伤口,然后又拉起娄危雪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沈清鸿面白如纸,但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娄危雪,我受伤了,你以前看到会帮我处理伤口的,现在,你该动一动了。”

    “是,主人。”

    沈清鸿的想法投入少女脑海,少女傀儡动了起来,抬手伸向沈清鸿的腰带。

    沈清鸿此时却眉头皱起,“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少女傀儡没有一点的反应,依旧执行着之前的动作。

    沈清鸿的腰带被解开,衣袍散乱,她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少女,然后开口:“娄危雪,你记住,我是沈清鸿,你的未婚妻子,以后不要叫我主人,叫我清鸿。”

    “好,清鸿。”

    傀儡应下的同时,沈清鸿身上的衣服也被脱下。

    白衣滑落,露出掩藏在衣服底下的细腻肌肤。

    傀儡修长的手蘸取药膏,流程化的涂抹在沈清鸿的胸口,没有讲究半分力道上的轻重。

    第49章

    素来最能忍受从不喊痛的沈清鸿, 第一次在娄危雪这里感受到了疼痛。

    她垂下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道阴影,看不清神色,只能听到那清冷无比但又被放的很轻声音。

    “娄危雪,力道轻一点,我痛。”

    “是。”

    傀儡听话的减小了手中的力道,修长的手指没有丝毫温度,冰冰冷冷的划过沈清鸿的心口,带着细细密密的刺痛。

    上好药膏之后,傀儡拿起绷带,一圈圈的缠绕上沈清鸿的身体,伤口被掩藏在了白色的绷带下面。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傀儡面容平静,没有丝毫表情,仿佛手底下的这个人,无论怎么样都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沈清鸿的目光定格在娄危雪的脸上,没有脸红心跳,也没有小心翼翼的担忧,明明还是那个人,但做出来的事天壤地别。

    不过没关系,哪怕永远这般木讷平静,只要娄危雪还在她身边就好。

    伤口被处理好,沈清鸿将衣服重新穿上,胸口却一阵翻涌,素来挺得笔直的背脊弯了下来。

    她孕吐的厉害,连连干呕,手指紧紧扣在床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睛里逐渐漫上一抹水色。

    傀儡对此没有丝毫反应,就只在旁边看着,一动不动。

    好一会过后,沈清鸿才感觉没有那么难受,她松开抓着床沿的手,一股疲惫传遍全身。

    “娄危雪,我累了,我们睡一会吧。”

    傀儡动了,睡在床上躺的笔直。

    见状,沈清鸿在傀儡的一侧躺下,她侧着身体看到少女闭上的双眸,想起了少女沉睡不醒的日子,心头闪过一抹痛楚与慌乱。

    没事的,她已经唤醒娄危雪了,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了。

    沈清鸿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然后靠近少女。

    “抱着我。”

    傀儡听话的转过身体,一只手臂从沈清鸿的脖颈下穿过,一只手臂拦住沈清鸿单薄的身体。

    沈清鸿被少女抱入怀中,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暖。

    傀儡身上的温度早就已经消失,唯余冰冷,不过沈清鸿对此毫不在意,她会让两个人的身体温暖起来。

    就这样,在一片冰冷中,沈清鸿窝在娄危雪的怀中,逐渐入睡。

    等沈清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自然而然的从床上起身,看到没有睁眼的少女,俯身在少女的额上落下一吻,然后轻声唤道:“娄危雪,早上了,醒来吧。”

    话音落下,少女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眼神依旧古井无波,没有一丝刚清醒时的朦胧。

    “清鸿,我醒了。”

    沈清鸿弯唇一笑,她喜欢少女叫她的名字,这会让她知道,少女就好好的待在她的身边。

    屋外天气正好,推开门,阳光倾泻而下,照亮了一室的温暖,桌子上的花,在灿烂阳光的对比下,显得格外灰败。

    沈清鸿盯着花束,又看看站在旁边的少女,心想,她该有新的花了。

    “娄危雪,去摘一束花带回来给我吧。”

    “好。”

    傀儡应下,转身出了门。

    沈清鸿没有跟上去,她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一如很久之前那样,安静的等着娄危雪回来,也等待着属于她的那份惊喜。

    不知道等了多久,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透过窗户,沈清鸿可以看到捧着花束,正朝屋内走来的少女。

    阳光洒在她的发上,为她笼罩上一层金色的光芒,鲜艳的花束被她抱在怀中,绚烂无比,仿佛所有色彩都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明媚的刺眼。

    缓慢地,缓慢地。

    少女走入屋内来到沈清鸿的面前,将手中的花束递出。

    沈清鸿没有接,她盯住少女的眼睛。

    “现在,问我问题。”

    少女傀儡像是无法理解沈清鸿的话,磕磕绊绊的说出两个字。

    “问……题。”

    沈清鸿面色未变,她微微颔首,有十足的耐心。

    “问我,你喜欢吗?”

    傀儡不知道沈清鸿的意思,只是按照主人的吩咐,如实问着。

    “你喜欢吗?”

    她的语气平静,没有半分波澜,却让沈清鸿弯了眉眼。

    一抹温柔的笑意在沈清鸿的唇边绽开,她伸手将花束接过,认真回答了少女的问题。

    “我很喜欢,娄危雪,我很喜欢。”

    她说了两遍,不知道是在说花,还是说眼前这个给她带来过,比鲜花还要美好的事物的人。

    沈清鸿来到桌边,将花瓶中散发着腐朽颓败气息的花枝取出丢掉。

    她将花瓶洗净,注入清水,把少女送她的花束放入瓶中。

    花束颜色缤纷,让人看见就会觉得心情好。

    “娄危雪,以后记得每天都要送鲜花回来。”

    傀儡应下,“好。”

    两人就这么在山中一天一天的过了下来,而每一天都会有新的花束被插进房间的花瓶里。

    沈清鸿的肚子随着时间变大,她逐渐维持不住人形的模样,重新化回了灵兽。

    或许是因为入魔魔力疯涨的原因,沈清鸿的兽形比原先大了许多,不再是小小的巴掌大的一团。

    现在的她足有半人那么高,而且身形并没有固定,甚至还在变大。

    没了人的形态后,沈清鸿身上显露出了一些兽类的习性。

    此刻她趴在门外的廊台上,阳光将身体照的暖洋洋的,格外舒服,娄危雪就坐在她旁边的椅凳上。

    沈清鸿凑近娄危雪,用脑袋顶了下娄危雪垂下的手掌。

    多日的相处叫这个名为娄危雪的傀儡,明白这个动作带来的意思。

    她弯下腰,伸手沿着沈清鸿的脊背一下下的往下顺着毛。

    沈清鸿惬意的眯起双眼,脊背在娄危雪的力道中舒展开来。

    怀孕后的身体时常感到疲惫,这里那里的总是不舒服,自从变回兽形之后,沈清鸿就喜欢上了被娄危雪抚摸的感觉。

    她喉咙中无意识的发出惬意的呼噜声,眼睫半敛,偶尔还会主动用脑袋去蹭娄危雪。

    沈清鸿趴在娄危雪的腿边,她只要娄危雪在她身边陪着她就好,如果能够这样一辈子这么相处下去,那也不错。

    一人一兽相处和谐,她们就这么静静的在廊台上晒着太阳,清风吹过带动树梢,发出轻微的响声,偶有飞鸟从空中掠过。

    时光流淌,岁月静好,四季的风从山林中刮过,吹败树梢,染白了枝干,又在一阵ῳ*Ɩ暖意中发了新芽。

    春季来临,沈清鸿的肚子高高鼓起,腹中有坠胀感,常有疼痛传来。

    她们已经在小屋中住了许久,算算日子,已经过了好些月,腹中的孩子差不多该出生了。

    这段时间沈清鸿粘娄危雪粘的厉害,两人寸步不离,就算娄危雪遵循沈清鸿的要求每日清晨出去摘花,沈清鸿都不会离开,她会跟着一起。

    今日从外面回来,沈清鸿刚让娄危雪把花在花瓶中插好,腹中便传来一股巨痛,而且这阵痛非但没有减弱,还在不停的加剧,越来越重。

    沈清鸿歪倒在地,急促的喘息一口,她压抑着痛苦,冷静的让娄危雪帮助自己。

    “把我抱上床,然后打盆干净的水回来,用法术加热。”

    傀儡娄危雪听话的按照沈清鸿的吩咐,一步步的做着。

    沈清鸿痛的厉害,这里也不会有人帮她接生,她只能靠自己。

    “卷个布条塞我嘴里,然后在旁边陪着我就好。”

    娄危雪照做,拿出卷的厚厚的布条塞入沈清鸿的嘴巴中,之后就不动了,只是低头看着床上虚弱的沈清鸿,双眸无神。

    她不知道沈清鸿为什么会这样痛,不懂沈清鸿的要求意味着什么,她一无所知,只是个没有灵魂和思想的傀儡。

    沈清鸿从未有过哪刻如现在般明白,娄危雪不一样了,那个记忆中喜欢对她笑的少女已经不会回来了。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人,突然吐掉嘴巴里的布条。

    “娄危雪,你笑一下给我看看吧。”

    傀儡呆呆地,一点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她的眼睛没有弯起,这个笑容一点也不好看,反而嘲讽意味十足。

    沈清鸿定定的看了几秒,然后轻笑一声。

    这样就够了,只要她还能看到娄危雪,只要人还在她的身边……

    腹部又一波来袭的疼痛,拉扯回沈清鸿的思绪。

    她咬住刚刚吐出的布条,将力气集中在下腹,凭借着本能用力。

    身下越来越痛,沈清鸿身体底下的毛发已经全部被血水打湿,毛发脏污的纠结在一起。

    在又一次用力后,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出来了一点,这是个好兆头。

    沈清鸿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力,身下的东西往外滑出,腹部瞬间轻松许多,原本的坠胀感消失不见,只剩下单纯的疼痛。

    一丝微弱的哼唧声响起,然后越来越大。

    沈清鸿浑身的力气仿佛在这次生产中用尽,虚脱的想要昏死过去,但是她不能。

    吐掉嘴边的布条,她使出法术,切掉同孩子相连接的脐带。

    刚出生的小兽最是脆弱,沈清鸿让娄危雪取来布将孩子包了起来,又撑着精神使用法术简单的清理了身下,然后才彻底昏死过去。

    第50章

    当沈清鸿再次睁眼的时候娄危雪还在床边,她呆呆的盯着沈清鸿,对于沈清鸿的清醒没有半分反应。

    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姿势同沈清鸿昏迷时一模一样,似乎没了沈清鸿的吩咐,她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沈清鸿心头升起无奈,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暂时没有理会娄危雪,起身查看旁边放着的布包,那里包裹着一个浑身粉色的初生小兽。

    小兽身上毛发并不明显,小小的一团,还不及沈清鸿的巴掌长。

    她的胸口正一起一伏着,双眸合起,显然是在睡着。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这个孩子曾多次被人要求流掉,她自己、师叔、娄危雪……

    可无论过程如何,最后这个孩子还是出生了。

    是顽强的,蓬勃的,带着爱意诞生的生命。

    沈清鸿神色柔和,“娄危雪,你看啊,这是我们的孩子。”

    一直呆呆愣愣的少女此刻才有了反应,看着沈清鸿视线注视着的地方,无意义的重复。

    “我们的孩子。”

    她目光平静,无法理解孩子这两个字的意义,只会应和着将她唤醒的沈清鸿的话。

    “是,我们的孩子。”

    沈清鸿将脑袋朝着娄危雪身边蹭去,被布团子包裹住的小兽就安稳的躺在两人的中间,淡淡的阳光洒入屋内,将三人笼罩在一起。

    若是有不知内情的人从远处看来,只会觉得这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沈清鸿的毛发被人一下下的顺着,她看着布包里还未修炼出人形的孩子,询问道:“娄危雪,你说我们给她取什么名字好呢?”

    “名字。”

    没有思想的傀儡根本想不出任何回答,只会盯着布包看。

    沈清鸿静静的等着,等不到任何回答,不过她也并非一定要娄危雪说出名字才行。

    盯着孩子思考好一会后,沈清鸿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一个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

    “不如叫青筠吧,沈青筠。”

    “筠为竹,希望我们的孩子以后能如她的名字一般,坚韧不拔,生命常青。”

    沈清鸿说着,用爪子推了推娄危雪,“娄危雪,你是不是也觉得叫青筠好。”

    被推的人点头应了一声:“青筠好。”

    她嗓音呆板,也因此听起来竟有着几分认真的味道。

    沈清鸿笑了,眉眼弯起,看起来很是高兴。

    “那就叫青筠了。”

    孩子的名字就此拍定,恰巧此时小青筠半睁开双眸,她的眼睛如一颗剔透的黑色水晶,干净澄澈,正眨巴着看向沈清鸿,哼唧哼唧的发出软糯的声音,那声音听的人连心都能化了去。

    沈清鸿的脑袋枕在娄危雪膝头,看着孩子,满目柔光。

    “我们的小青筠,娘亲和母亲会好好守着你,保护你的。”

    青筠哼唧了两声,像是听懂了一般,还挥舞了一下小小的四肢。

    修炼之人身体强健,修养了大半个月后,怀孕给沈清鸿带来的影响逐渐消失。

    她已经可以化成人形,只不过额头上的角暂时还收不回去。

    这段时间小青筠身上的毛也长出来了许多,不似刚出生时的那般,她已经长成了一个白白软软的雪团子,简直是缩小翻版的沈清鸿。

    不过与沈清鸿不同的是,小青筠额前的双角尚且没有长出,只是小小的两个小黑点。

    她格外喜欢粘着娄危雪,每次睁眼发现自己不在娄危雪身边,就会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的朝娄危雪身边拱。

    比如此刻,小青筠迈着腿就朝娄危雪去了。

    柔软的脑袋顶上娄危雪的腿,她仰着头看着自己母亲,呜嘤呜嘤的叫着。

    娄危雪分辨不出话中的意思,只是低头看着这个在她腿边叫个不停的小兽。

    小青筠见娄危雪不理她,着急不已,她同娄危雪的体格差的太多,只能继续用脑袋不停的顶着娄危雪的腿。

    不过小青筠才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用脑袋拱了几次后,四肢没稳住,啪嗒摔了个屁股蹲。

    雪白的小团子得不到娄危的抱抱,又摔了一下,眼睛中开始涌起泪花,呜嘤呜嘤叫的更厉害了。

    沈清鸿刚进屋就看到这一幕,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摇头无奈,走过去将小青筠抱起。

    小青筠的四爪在空中扑腾着,不想从娄危雪身边离开。

    沈清鸿没有理会,牢牢的抱着小青筠,然后朝娄危雪道:“伸出双手。”

    娄危雪照做,乖乖的将双手伸了出来,她的手掌白皙粉嫩,看着就很柔软。

    随后,在小青筠越来越大的叫声中,沈清鸿将小青筠放了进去。

    触碰到娄危雪的瞬间,小青筠就不叫了,眼中的泪花也退了下去。

    她乖乖的将自己窝成一个小团子,在娄危雪手中蜷缩起来,脸颊依恋的蹭着娄危雪的手掌。

    沈清鸿没好气的笑了一声,伸手轻戳了下小青筠的脑袋。

    “小粘人精。”

    小青筠抖抖耳朵,像是此刻眼中才看到自己的娘亲,她无辜的抬头舔了下沈清鸿还未收回的手指,然后一点点的弯起大眼睛,嘤咛一声。

    这小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沈清鸿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

    一家三口就这么过了下来,每个清晨娄危雪会出去采摘新的花束带回来,小青筠就在这一天天中渐渐长大了。

    在娄危雪又一次准备外出时,小青筠黏了上去,迈着四个小爪子跟在娄危雪的身后,怎么都甩不掉。

    “唔嘤,啊,啊……”

    沈清鸿摇头,将这小东西抱起来塞到娄危雪怀中。

    “今天把青筠也带上吧,记得把她好好的带回来。”

    “好。”

    傀儡抱住小青筠走出了门,一人一兽一起出了门。

    等再次回来的时候,小青筠直接从一个白团子变成了一个泥团子,身上的毛发沾染的全是泥土,上面还沾着草木碎屑,就连娄危雪的身上都弄上了不少,洁白的脸蛋沾上几道脏污,偏偏本人还呆呆的什么都不知道。

    “花,清鸿。”

    娄危雪伸手将今天采来的鲜花递给沈清鸿,旁边的小青筠见状,邀功似的也凑到了沈清鸿面前,她嘴巴里正叼着一束鲜花,不过小家伙不知道保护,花瓣有些残破。

    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沈清鸿心头滑过一抹暖意,她接过娄危雪递来的花束,然后弯下腰取走女儿口中的鲜花,没有顾忌她身上的脏污,把小团子抱了起来。

    花被取走,叫小青筠格外激动,用脑袋不停的蹭着沈清鸿撒娇。

    “嘤,啊啊……木……啊……”

    这是这么多天来,沈清鸿第一次在女儿口中听到无意义的哼唧外的字。

    看着怀中的泥团子,她眼睛一亮,神情难掩惊喜。

    “母亲,青筠,叫母亲。”

    小青筠似是听懂了一般,跟着重复,“木……母……”

    “母亲,”沈清鸿重复了一边,放慢了音调,“母——亲——”

    “母……母……系……”

    “亲——”

    “系……亲……”

    沈清鸿眼睛微微张大,又重复了一遍。

    “母亲。”

    “母……系……母……亲……”小青筠睁着澄净的双眼,再次开口,“母亲。”

    刹那间,沈清鸿嘴角上翘,脸上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可令百花失色,她亲昵的吻了下青筠的脑袋,眉眼弯起。

    “对,我的青筠真棒,我是你的母亲。”

    沈清鸿笑着,然后指了指娄危雪。

    “这是你娘亲,叫娘亲。”

    “凉……系……凉亲。”

    或许是娘这个字对刚刚学会说的小青筠来说过于复杂,沈清鸿教了好几遍小青筠都没有学会。

    她说话的时候含混不清,也不是次次都能喊对,但是也足够叫沈清鸿开心。

    这样很好,她们一家子只要能够平平稳稳的过下去就行。

    娄危雪身体已经被沈清鸿用魔力改造过,可以不吃不喝,沈清鸿这个境界已经可以辟谷。

    为了小青筠用的东西,沈清鸿偶尔会下山采买,这期间她无意间的听到了许多事情。

    比如玲溪已经被娄青涯认回,成为云霄门的少门主。

    合欢宗的宗主从花醉月变成了花问宵,而花厌这个合欢宗的少主,一有机会就追着玲溪跑。

    现在仙门中已经传遍了,说是合欢宗的少主喜欢云霄门的少门主,不过玲溪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一心修炼,境界上提升了不少。

    至于娄危雪的娘亲云文君,从那次仙门大比之后,就生了病,据说娄青涯找了许多人过来看过,但是没有好转,已经于三月前病逝。

    而同云文君牵扯颇深的花醉月,被花问宵带回合欢宗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合欢宗的弟子行事也收敛了很多,在外面已经鲜少能看到出来的合欢宗弟子了。

    除此以外,沈清鸿也曾看到过寻找她的人,有天一宗的,也有其它门派的。

    不过其它门派的人大多是为了杀死她,对她发布了追杀令。

    曾经各个仙门尊敬敬仰的清鸿仙尊,在那些人的嘴中,成为一个不辨是非,咎由自取的大魔头。
图片
新书推荐: 炮灰他没想攻略主角啊[快穿] 做个任务怎么就全员火葬场了? 公用的漂亮卡牌 暴君的菟丝花 伪装渣攻网恋翻车后 山海镖局 民国之燕燕 [综漫]Mafia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风月破碎 [综英美]低配富江小剑侠呼叫小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