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小半月过去, 25号是股东与设计师们的第一次聚餐时间,地点安排在购物中心顶楼的海蓝塔,包了场。
一家给有钱人吃饭的餐厅, 偶尔会请一些歌手, 或音乐剧大咖驻场。
沈名姝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入座, 看了一圈, 见到角落里余小聪正跟她打招呼,正往那儿去, 总监姚贝喊住她:“Cloris,来这里坐吧!”
沈名姝抬头,有几个设计师, 还有见过一两次的股东以及高层人员。场面上这么多人, 她不好拒绝, 只能先过去。
“我一个新人跟大家都不太熟悉,在这儿场子估计得冷,我去别的桌就好。”沈名姝低声与姚贝沟通, 姚贝拍着她肩膀笑道:“没事儿, 都是自己人, 一样的。”
她还想再争取,姚贝便开口介绍起桌上的人,沈名姝只能坐下,只是想到一会儿恐怕不会少喝酒,就感到头疼。在姚贝身边跟几个稍有名气的设计师坐在一起,打过招呼,并没有立马用餐, 似乎还在等什么人。不知道是哪个股东还是老板没有来。
“Cloris是比较内向吗?平时也不太跟我们说话。”
沈名姝抬眼,说话的是前年参加过华莱秀的设计师, 吉朗,上次在群里调侃过她,但她没有理会。今年这话怎么听都是在内涵。
她索性顺着回答:“确实比较内向,平时也不太爱说话。”
吉朗露出大方地笑:“还好我们都没什么心眼,不然你去外面,人家肯定要说你不合群的。”
“说我不合群的人确实也挺多的。”沈名姝还是顺着。
“是吧?以后多跟我们一起交流交流,出去玩玩啊,采风什么的,对设计灵感也有帮助。”
“吉老师,你知道我比较内向,所以也不怎么出门。”
吉朗一哽:“你挺有性格,就是容易吃亏,这节目第一次是要直播的,到时候还是得收着点,不然容易招黑。”
沈名姝点头笑道:“我尽量控制。”
吉朗:“……”
也没怼她,说的话也都回答,但说不出哪里不得劲儿。
“有才的人还是比较有特点的。”一道稍尖的女声突然加入,这人沈名姝更是认识,陈培在国内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今年三十五,拿过服装设计的金奖,而且参加过综艺,有一定的粉丝数量,个人的设计风格也很有特点。
沈名姝礼貌先打招呼:“陈老师。”
陈培看她一眼,沈名姝一袭黑色连衣裙,脖子里戴着一条祖母绿项链,虽然是赝品,却依旧让她光彩动人。那张清纯又妩媚的脸,让人看了就莫名不悦。
她嘴角稍弯:“老师谈不上,沈小姐是后起之秀,以前没听说过你的名字,还是最近听杨总说起你和他们公司有合作,我真吓了一跳,他们公司一向要求很高的,没想到后来关注了一下参赛的名单,居然也有你的名字。”
沈名姝眼底的笑意往内敛起,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明着听是夸她有本事,但凡没她这么多心眼的人都听不出来话里的讽刺。
之前没听过,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居然能和杨熙合作,又居然还能参加华莱的比赛,质疑她不是靠作品,而是靠人脉进的场。
果然,人与人之间还是要保持距离,神秘才是人最好的医美。
她淡声道:“是吗?这么看杨总真是伯乐,我听杨总说陈老师你最开始做设计的时候,也投稿过杨总的公司。”
这事儿还是有一次去杨熙的工厂,杨熙助理陪同时,随口问起华莱秀的事,这才提到了参赛的人有陈培。于是说起陈培还没火的时候也找到过杨熙,但那时陈培的设计稿杨熙没看上,说她俗气没有内涵。
就算是天才也会有失败的时候,况且各花入各眼,这种事其实没什么好嘲的,更不该成为攻击的资本。但沈名姝这时候也顾不了这些,除了拐弯抹角说些脏的,她总不能跟人吵不是?
你暗嘲我靠关系走后门,我嘲你的设计没人要,谁也别吃亏。
她平日里挺好说话的,可也别真人人都觉着她好拿捏,是个人都过来说她两句。
果然,沈名姝说完这话,陈培的笑比打了肉毒素的脸还要僵硬。
姚贝左右看了看,打上圆场,说听她们讲话很有意思,今天的聚会没有白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要多多交流。
沈名姝点头说是,陈培则是轻哼一声,佯装没听清。
这时候突然听有人喊了声杨总。
沈名姝抬头看到杨熙往这边大步走来,爽朗道:“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
不管第一次对杨熙的影响如何,私下里他在外人,尤其是下属面前形象都是极其好的。
“杨总,你不来今天的聚餐怎么算圆满啊?”其中一个股东冲杨熙道。
杨熙笑了笑,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垂着眸子的沈名姝身上,见过几次,见到沈名姝已经是条件反射语气尊敬,便自然喊了一声沈小姐。
他坐在主位上是理所应当,但沈名姝的身份到底特殊。
最近翟氏股东的大洗牌,齐氏和翟家几个近亲公司相继出事,这其中的导火索是什么,外人不知内情,他可是亲自参与过的——一切源于齐董寿宴之后。说白了,还是因为沈名姝。
以后翟氏的夫人保不准就得姓沈。
所以落座时下意识犹豫了一瞬,但喊完就随即打消念头,沈名姝自己都没拿背景说事,他要是凑上去要让主位,这好像不合适。
沈名姝抬起头,杨熙笑道:“好久不见。”
杨熙虽然看起来好相与,但他主动打招呼还是少见的,他自己没注意,桌上的人看向沈名姝确是更多了一丝探究。
尤其还有刚才陈培那番话,这两人看起来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沈名姝作为当事人,对这样的视线感知得更为直观,她笑着回应杨熙,随即趁势道:“杨总,你们这边都是大佬级别,我一个人新人在这里压力太大了,跟您打个招呼,我就先去朋友那桌了。”
姚贝还要留一下,但杨熙已经开口:“啊,行,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就是。”
沈名姝终于脱离苦海,起身绕到余小聪那一桌,好在提前让人留了空位,她坐过去,余小聪就迫不及待地问:“难受吧?那一桌子加起来百十来个心眼子,你防都防不住。”
这话实在太贴切了。
余小聪道:“那个陈培我特别不喜欢,上次我在街上见到跟她打招呼,居然鸟都不鸟我,事后还说我娘。要不是刚好我朋友是那个店的老板,我都不知道这些话是从ῳ*她嘴里说出来的。恶心。”
沈名姝看了看周围:“下次说吧,这儿人多。”
“行。”余小聪顺势又提起:“那下次叫上穆时?他前几天说已经回来了。”
沈名姝说:“最近还真没时间,反正华莱秀也会见,到时候再说吧。”
余小聪想想也是,又道:“你们当时应该是和平分手吧?没闹什么矛盾吧?怎么感觉你不是很想见到他。”
沈名姝一笑,道:“都说了不是真谈,应付人而已。”
余小聪耸耸肩,和沈名姝碰了一杯酒:“那谁知道,不过也是,真谈过怎么还能做朋友?”
主桌那头,不知谁又说起沈名姝,问起杨熙这事儿来。
杨熙不是很愿意在众人面前说,万一有什么多余的话传出去,别的就算了,到时候传到翟洵耳朵里,倒霉的还是他。
姚贝大约是看出来,主动解释道:“你们都不要小看Cloris哦,她可是有真才实学的,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搜一下她往期的作品,她是因为长期不在国内,所以在这里她才谦虚说自己是新人。毕竟华莱秀还有直播场,我们内部也不可能找没有实力的设计师来打自己的脸。”
她微微笑着,谈吐缓慢,算是侧面打消了部分疑云。
陈培道:“我们肯定是相信华莱秀的水平,希望cloris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杨熙给姚贝递了个赞赏的眼神。
吉朗问起:“对了姚总监,听说这次还请了穆时当嘉宾,我还以为他今天会来呢。”
穆时在几年前因为美国巨星Soul推荐的关系,一度成为欧洲最年轻的服装设计师和时装造型师,这两年在圈内风头更甚,哪怕是在国内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能请到他做嘉宾,华莱秀是下了重金的。
姚贝回答说:“前两天刚接到机,说是要休整一下,就没打扰他。反正华莱秀之前还会有一次商业宴会,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哇,好期待啊,他真的超帅的。”
“是吧?有才又有颜值,不知道他是不是单身?”
姚贝摇头:“这我不清楚,但到时候你有机会可以自己问问。”
吃了一会儿,便是敬酒环节,这在中式企业聚餐里,几乎是少不了的程序,总会有人牵头,而后像糖葫芦一样一串串地前往主桌。
余小聪低声问沈名姝要不要去敬酒,毕竟和杨熙有过合作,他笑得贱兮兮的,沈名姝白他一眼:“不去了,你去吧。”
杨熙用不着她敬酒,过去显这眼没必要。
余小聪也不愿意去,他讨厌国内这些酒桌风气,装模作样,没意思。他们不往别处去,但架不住周围有人过来敬酒,尤其是沈名姝这边,好几个男设计师都靠过来递上名片。
杨熙喝了两杯,便听到吉朗说话:“我们这次设计师里也有团花啊,看看,都去给美女敬酒了。”
他顺着话看过去,见到沈名姝周围有三两个男人站着,顿了顿,又听到陈培道:“是啊,那些家伙也不过来给杨总敬点酒。不过说起来,cloris才最该过来给杨总敬一杯,毕竟杨总是她的伯乐。”
吉朗:“要不我叫她一声吧,过来给您敬个酒,也算给她解解围。”
杨熙哪儿听不出这二人对沈名姝的针对,表情淡了点:“行了,都别搞这一套,大家都怎么舒服怎么来。”
让沈名姝过来给她敬酒?她敬酒,他也得敢喝。
要不是不方便,他都想过去
他起身往洗手间去,到旁边包厢给姚贝发了条消息,很快姚贝也过来,杨熙道:“沈名姝那边你照顾着点,别把人喝多了。”
姚贝露出疑惑,但老板的话肯定不能质疑,只能委婉道:“知道您看重她,但设计师之间打交道也挺正常的,您不用太过担心。”
杨熙拿出一支烟:“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就行了。一会儿你回去就坐那桌去。”
“杨总,虽然这话不该问,但毕竟这是华莱秀内部的事,您能不能给我透点消息,我也有个数,您和她……”
杨熙吐出烟,摆摆手:“我可不敢沾。”
姚贝问:“那这沈名姝到底什么来头?”
杨熙却没再多说,只是叮嘱姚贝小心照顾着,别出什么岔子。特别是今天晚上,那位可是问了消息的,保不齐要过来。
沈名姝没喝几杯酒,余小聪替她挡了不少,后来姚贝不知怎么也坐到她边上来,到底是华莱秀的总监,跟她聊着天也就没什么人来跟她喝了。
酒在嘴里其实也没什么滋味,红酒居然也越喝越苦,不自觉又想起那天的情形。
虽然没吵架,但这次冷战的时日却不少。
翟洵很少这样闷着生气。招惹他的,得罪他的,总不会给人机会,一定是当场发难,并且睚眦必报,绝不让人好过。那天他这样一副样子,说不清他的表情是生气,还是失望还有别的低落情绪。
在翟洵身上见到这样的反应太过异常,加上他还是生病的状态,她这几天脑子里更停不下来,总在心软又心软,有几次想着,示软就示软罢了,她也不喜欢这种状态。
她有点想他。
沈名姝喝了一口酒,余小聪提醒,她才看到手边亮屏的手机。
余小聪笑道:“还有人的名字叫一年?”
沈名姝看着来电,心轻轻一颤,站起身走到旁边的角落接起来。
“喂?”
“下楼。”
男人的嗓音低沉透着惯常的冷。
沈名姝惊讶一瞬,看了眼四周正热闹的环境,低声回应:“五分钟。”
她跟姚贝打了招呼,请她帮忙跟主桌杨熙那边说一声,姚贝很热情地答应下来:“你有事就安心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
沈名姝虽然不明白姚贝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但也真诚道谢。
顶楼下去,沈名姝直接去了停车场,电梯门口,迈巴赫打着双闪,张达从驾驶位下来为她打开后座的门。
沈名姝弯腰进去,翟洵手里拿着平板正侧眸看她,灯光没那么亮,她看不出他脸色有没有好一点,却看清了他脖子上的领带是她送的那条。
对视两秒,沈名姝收回视线,将外套放在身边,在包厢待久了身上都是烟酒的味道。
“喝多少?”
“就几杯。”沈名姝回答。
翟洵放下平板,目光笔直落在她脸上,他淡声道:“我闻闻。”
沈名姝:“……”
她耳垂微热,在不容拒绝的逼视下,微微朝着他的方向压下上身,翟洵眼底的冷终是染上暖意,她今天意外地很顺从,他长臂揽过她的腰身,俯身凑近。
热息席卷沈名姝的脖子,像一场风暴地靠得近,这姿势在他刻意用鼻尖扫过她耳垂时,那样的亲热缱绻,她的身体顿时温度升高。
她不由仰头眯起了眼睛。
翟洵呼吸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呼吸加重,可他的吻却轻轻落在她的脖子上,像要慢慢品尝心仪已久的糕点,沈名姝的指尖抓在他的肩上,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翟洵微顿,沈名姝已经很没有对他这么亲昵过,他喜欢她这么搂着,他在腰间的手将她抱得更紧。
没有再往下进行,一个拥抱持续了好几分钟,只是这样,沈名姝却觉得内心是久违的安心。好像这些日子的空旷被什么填满。
窗外的鸣笛声在耳边,沈名姝问:“你感冒好了么?”
“嗯。”
“还要忙?”
翟洵说:“快了。”
沈名姝默了默,隐隐还是有些担心:“听说你和老爷子那里也闹得厉害。”
话音落下,翟洵在她腰间用力揉了一把,听翟洵语气不善道:“怕什么?”
“我怕什么?就是问问。”
“沈名姝,你是不是怕我输了一无所有,到时候没钱没势,再连累你?”
“我可没这么说。”
“没这么说,心里呢?”翟洵退开,单手捏起她的脸,睨视她。
沈名姝半点不怯,微扬那明艳的眉眼,语气柔软:“翟洵,只要以后你不吃喝嫖赌,我还是养得起。”
翟洵心脏轻震,他以为她会和往常一样故意说些话气他刺他,却没想到得到的回答是这样。
他忽地笑一声,捏着她的脸颊的指腹,轻轻移到她唇上揉了揉:“给你厉害的。”
他要是输了,第一个被针对的就是沈名姝。
所以,他不会输。
“事情已成定局,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了。沈名姝,放心,你改不了嫁。”
后面那句,沈名姝心底滚烫,却没让它多留在心里。
车停在新北小区的楼下。
这几天都没下雪,空气里却依旧湿冷,二人并行朝小区内去,刚从温暖的车内出来,翟洵的大掌还十分暖和。
前几天的不悦似乎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沈名姝道:“这次的事是因为我吗?”
翟洵侧眸,语气缓慢:“你想听是还是其他?”
沈名姝在思考。
翟洵为她得罪翟老爷子她信,为她收拾欺负过她的千金她也信,可牵连齐氏整个企业,甚至可能动摇翟氏股东,却不至于。
不是翟洵对她的感情不够深,是因为翟洵是个商人,翟氏如今的强大,绝不是靠一腔蛮力或者冲动就能成就的,他一定是深思熟虑过。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知道不是。
若是问她希望这个答案是什么,她的答案也是如此。
一个为女人冲锋陷阵头破血流的男人固然值得去爱,可冲动冒险不顾一切的代价,倘若是满盘皆输一败涂地——他的荣耀他的自尊他的骄傲,将会被曾经那些看不起的人随意踩在脚底。
她不希望。
她不能,也不允许翟洵成为那样。
翟洵听完她的回答,站定步子垂眸看她,却不说话。
沈名姝道:“你是早就想对付齐家,早就想换掉翟氏那些老董事,对吗?”
翟洵不轻不重笑一声,习惯性从包里摸出银色烟盒,点了一根,猩红的烟头在昏暗的路灯下像红色萤火。
他说:“是。”
沈名姝早就心里有数,她也不知为何非要多问一句,是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微妙。
沈名姝点点头,吸了口冷气,连喉咙都是凉的。她说赶紧先回去吧,太冷了。
翟洵却抓紧她的手,惯性下,她的身体靠近他,他将指缝的烟移开,脸上的表情难以辨析。
“是早就想收拾,但距离我原本的计划还有一年时间。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他吸口烟,恶趣味将烟呼在她脸上:“现在知道的人少,可再等一段时间,外部的人就也会知道,我为了你得罪同行,除掉翟氏老人,气得老爷子犯病,是个不折不扣的背德忘祖的不肖子孙。”
沈名姝震住:“你……”
翟洵又将她扯进一步,声色低沉而冷冽:“沈名姝,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完全了解我吗?”
沈名姝蜷缩起指尖,寒风从缝隙四面八方吹到手心里,她握得更紧,却忘了另一只手还在翟洵手里,于是她感觉到翟洵的手回握的力道。
沈名姝道:“我以为你不该是这么冲动。”
她的声音略有颤动,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情绪的波动。翟洵的脾气有时候是很暴戾,但在大事上从来不会做让自己被动的事,尤其是那些老董事,就算她不了解公司经营,也知道那都是翟老爷子的人,是在翟氏里根深蒂固的。
他怎么会是为了她?
“是吗?”
翟洵哼笑,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可他的神情却有一丝冷淡,他深深将烟吸进喉咙里,再吐出来。他缓慢说:“可你的事我什么时候理智过。”
沈名姝眼圈一瞬间热起来,她微有哽咽。
“翟洵。”
烟蒂烧到头他随意捏灭在掌心,翟洵眯起眼睛说破:“你不信。”
沈名姝胸腔憋闷:“是不像你。”
翟洵心口发冷,却对这糟糕的情绪并无所谓一般,他敛了敛眼底躁郁:“沈名姝,从今以后我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所以你别想着跟我扯清楚,算明白。除了我,谁也护不住你。”他低下头,细细品究她的神色,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乖一点,知道吗?”
话虽温柔,眼神却更像是威胁,还有意有所指。
沈名姝听着这话耳熟,随即想起翟洵在酒吧找到她之前几天,似乎也跟她说了这么一句。
‘这段时间我会有点忙,可能见不了几面,你乖乖地,嗯?’
他的目光在这昏黄路灯下,显得那样的冷瑟,沈名姝有些莫名想退缩,她不知是自己的哪一句又叫他心情不好,还是之前的事根本没过去,可是分明刚才在车上还好好的。
谁也没再说话。
翟洵的脸色没有刚才的好,沈名姝的耳边则不断在回响翟洵说的那几句惊涛骇浪。
她不要他冒险,却又怎么抗拒得了他为她头破血流。
电梯里只有他们,楼层不断地攀升,沈名姝侧抬起头去看男人冷硬的侧脸,她其实又还有什么好僵持的,翟洵做到这个地步,她冒一次险往前进一步又怕什么?
她不想再继续这气氛。
她也不要再冷战了。
沈名姝低眸,主动牵起那只早已松开的大手,冰冷的,只有掌心有温度。
翟洵侧目看她,听她说:“翟洵,我很想你。”
他眼瞳微动,淡声道:“再说一遍。”
沈名姝缓缓道:“我说,我很想你。”
想见你,想抱你,想看你好不好。
说完的同时,电梯门打开。
翟洵反手握紧她的手,大步往楼道去。
打开房门,还没等合上,翟洵将人抵到玄关柜上,堵住她所有的气息,沈名姝被吻得浑浑噩噩,直到被他抱到椅子上,手臂被他反手朝后,用什么绑起来。
她惊了惊:“你做什么?!”
翟洵的指尖抚过她锁骨上的祖母绿,沉沉道:“小骗子,哄我两句,就算了事了?”
沈名姝口才突然生疏,烫着脸:“我没有……”
翟洵深深凝着她的脸,满眼危险:“摸别的男人是什么感觉?说给我听听。”
第42章 chapter 42
南城已是夜深人静, 暗淡的光影透过灰白的窗纱投射,饶是沈名姝看得并不真切,可这屋内总算不全是黑暗。
她只能如浮萍随波摆动, 受不住时手指快要深陷下去也不自知, 他的手指有粗粝的薄茧, 他的身体坚硬如炙烤过的石头, 没有一处是软的,他的肌肉爆发着蓬勃的力量, 血管偾张,撑着青筋的手不顾她死活地掐着她的后腰。
他要求她将电梯的话再说一遍。
他吃尽她眼角的泪与汗水。
他命令她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背离她。
他咬着她的脖子,像咬着猎物那样, 久久不肯松开。
沈名姝这时候想的却是, 翟洵之前那句话真的是想多了, 他说什么,他死了不是更好?今天见到他的时候,他眼底下的青色昭然暴-露出他的疲惫, 而现在却力量强劲。
这种状态, 别说死了, 活上百年恐怕也能做到。
沈名姝快要晕在床上,她趴着一动不动,只有喘气的动静,翟洵才算是勉强心软,他像从海里将她捞起来似的,让她的背靠在自己身上,稍一垂眸, 满身的红润,前端桃一色上方莹亮的汗水。
沈名姝直观地感觉到他身体再一次的变化。
她音色颤颤道:“我受不住了, 真不行了,不要了好不好?”
翟洵眯起眼,他的下巴抵在她肩上,用暧昧的口吻说:“不要了?这两天我又要出趟国,不把你喂饱,你不得再乱跑?”
一句一句不堪入耳,果然,男人脱了衣服心里都是一样的。
“不跑了,我哪儿还敢跑?”他还在意酒吧的事,沈名姝侧了侧,主动用唇去找翟洵的下巴,亲昵地碰了碰:“四哥,饶了我吧?”
翟洵身体有短暂的僵硬,她或许不知道,这样的她对他来说更具诱惑性。
他低头找到她的嘴,舌头进去猛烈地回应,掌心自然落向她的臀部,有些爱不释手的,突然他不再吻她,而是将她托起来,再让她坐下。
沈名姝狠狠打了个抖。
“翟洵,你混蛋!你骗我!”
翟洵不轻不重一巴掌打在她后面,有些温柔地说:“我没有回答,怎么算骗?倒是你,变脸可真快,前一句还是四哥,现在就改口了?嗯?”
翟洵被咬得青筋暴起,按着她让她放松,说最后一次。
他半掐半捧着她的脖子,迫使她再来吻自己。
折腾两个小时。
沈名姝累得一动不想动,由着翟洵把她抱去淋浴,又抱出来,他喂她喝了两杯水,目光思索却又有一种久违的柔和。
“怎么突然想通了?”
他指她退步,不再跟他僵持的事。
沈名姝舔了下嘴角的水渍,有气无力说:“不好吗?”
她只是不想吵,不想闹了。
翟洵为她做的她看到了,翟洵的情感她感知到了,不会再轻易有女人靠近翟洵,此后翟家的人,哪怕是老爷子恐怕也不会轻易来为难她了。
他已经给她答案了。无论他们最后是什么结局收尾,至少此刻他心里只有她。
他的食指曲起来从沈名姝流畅小巧的鼻子滑过:“还以为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沈名姝也不知怎么这时候还真想起来蔡家的事来,在车上其实一直想问,但都没找到很好的时机。
翟洵是个极其敏锐的人,她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收了笑:“什么事?”
沈名姝见他这反应和语气,稍稍坐起来,现在不说等过两天怕来不及,而且等到时候再说的话翟洵恐怕更要误会。
她将掌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我先声明,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今天才跟你……”
她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忐忑,其实她有时候挺怕他突然生气的,虽然她一向看起来不怕他。
他嘴角有一抹似笑非笑,可眼睛却冷。
“说吧,我听听。”
沈名姝吸口气说:“我就是想问问蔡家的事,不是蔡冉让我问的,是我不小心听见伯母说起,你也动他们了?”
翟洵闻言,抽开手,冷笑:“真要不想你听见,你也就听不见了。”
沈名姝默了默,她内心是偏向蔡母的,但不想在这时候跟翟洵争执,垂眸道:“蔡家对我总归还是不一样的,我和蔡冉的关系你也知道,我听见了总不能不问问你。”
“怎么不一样?”
“他们对我挺好的。”这是最直接的事实。
“我对你不好?”
“这不是一回事。”
沈名姝知道他还是不高兴了,说:“从小到大除了你和钟叔,真正关心照顾我的就只有蔡冉,她父母平时见到我也多是关照。你不要总是我说别人好,你就觉得我不把你放心上行么?”
翟洵看着她:“你还敢跟我提蔡冉,就凭她敢带你厮混这一点,我没收拾她已经是仁慈。”
沈名姝一哽,这人油盐不进,再说下去又得发毛。
“我不跟你说了。”沈名姝退一步:“我就是问问,反正我也左右不了你。”
“少跟我欲擒故纵。”他太了解她。
沈名姝说:“我是欲擒故纵,那这当你上不上?”
“你觉得呢?”
翟洵不再理她,起身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点烟,完全不管她的眼神,屋内很快有了烟味。
沈名姝便将身体缩进被子里,背对着他。
翟洵深吸一口烟,凝着那沉默的背影,眯起眼睛,她都这么直接地承认了是欲擒故纵,还管她做什么?多问一句都得让她得逞。
他心软的次数已经够多,给她的宽容和耐心早就超过他的底线。
出去问问,但凡这个人不是沈名姝,早就不知道被他折磨死多少回。
偏她怎么样都还是在他这里好好的,骂不得,说不得,打不得,哄了也不听话。
他还要怎么样?
还要他怎么样?
她不喜欢,觉得没有安全感,他就让所有人不敢再塞女人过来,翟家联合外人威胁她羞辱她欺负她,那他就连翟家一起收拾。
连轴转的时候,她在酒吧和其他男人喝酒聊天的时候。
想起过他一丝一毫没有?
又有几次主动给他发消息?他不说也从没想过将他从黑名单放出来,她还敢说想他?还敢说把他放心上?
现在外人的事倒是上了心,今日这般顺从,软声细语地由着他,他还以为她真是想通了。
有时候他是真的想挖了她的心看看。
她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翟洵冷冷一笑,然后将烟摁灭的旁边的茶几上,两步走过去将沈名姝扯起来,凶狠地吻上她,不放过口腔里任何一寸,似是就要这么弄死她。
直到沈名姝的手虚弱拍打他的胸口,他才松开她,看她红肿的唇,泛红的眼。
他有些恼怒地,甚至咬牙切齿地说:“你跟蔡家的人说,只要他们不乱站队,就波及不到蔡氏。”
沈名姝呼吸急促,一点点往里吸着氧气,她缓缓点了下头。
翟洵看着她:“满意了?”
沈名姝其实猜到这当他是会上的,也知道翟洵应该也不会太针对蔡氏,不仅是她,许嘉衍也不会作势不管,可那天听见蔡母那么着急,总要从翟洵这里问一句得到肯定回答才能放心。
只是时机真是不合适。
他在怀疑她今天退步示软的动机。
沈名姝耐着性子:“只是碰巧,真的不是因为有事要问你才说那些话的。”
翟洵情绪看起来是收敛了,平静地问:“哪些话?”
他非要她不断地重复,好像是要从她每一次语气里,眼神里,表现里去分辨每一次的真假和诚心。
“我很想你。”她斩钉截铁。
翟洵定睛看她半晌,他此刻的脸上是没有任何情绪的,但开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复杂的纵容。
他道:“你最好是。”
腰间手臂有力如囚禁般紧紧箍着她,男人的呼吸深沉,偶尔会有小鼾,翟洵今日睡得极快,这阵子应是累极了。
他是很多人心中的神,可他终究不是神。
沈名姝心里涌起一丝心疼,她不自觉抬手想要摸一下他的脸颊,刚一动,男人似有所觉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她吓一跳以为他醒了,但下一秒,翟洵将她的手放到胸口上。
然后她的手心被有力的心跳填满了。
…
次日一早醒来,身边没有翟洵的身影,沈名姝以为人已经先走了,但房门从外打开,翟洵套着浴袍走进来,头发上还有水渍,衣袍散着,露出大片透着抓痕的皮肤。
他的身材不是健硕的类型,但坚硬精壮,肌肉结实,他系得松散,随时往十八禁去。
沈名姝要脸,避开视线。
他又有了玩弄的心思,偏要过来,站在她面前挑起她下巴:“害羞了?”
系得本就松散,这一动,衣摆便散了。
沈名姝目光不受控往下垂了一眼,说是凶兽复苏也不为过,她耳根子烫得滴血,认怂:“你早上想吃什么?”
翟洵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抵过去:“看不出来?”
沈名姝抬手推他:“你能不能稍微……”
像个正经总裁。
“稍微什么?”翟洵心情似乎完全恢复了,他接过她的手放上去,哄她说:“摸会儿。”
沈名姝偶尔真是受不了他这些浑话。
更不敢多碰,眼看着他更来劲儿,手烫得很,她说不着急的话煮点粥喝。
翟洵摸了摸她的头,舒服地叹息,半晌,嗓音沙哑说:“行。”
最后在她手上解决了。
沈名姝起床去收拾,背着他换衣服,翟洵则靠在旁边懒散抽起烟来,浴袍里又撑得很,要不是昨晚她那儿肿了,能这么容易放过她?
小米粥,蒸饺,鸡蛋还有一小份蚝油生菜。
二人享受着少有的安静而温馨的时刻。
手机的餐桌上震动,是微信消息,余小聪发来的一张聊天截图。
她点开看了眼,是他和穆时的聊天记录,他们今晚约着一起吃火锅,穆时让他问问她要不要一起。
顺便将穆时的微信推给了她。
毕业之后没多久,她和穆时就很少联系了,国外也用不上微信,ins她也不怎么用。
感受到对面的视线,便先把手机放下,打算晚点再说。
翟洵道:“谁的消息?”
他观察力,警惕性,以及占有欲都非常强势。
沈名姝说:“余小聪,以前一个朋友回来,也参加华莱秀,问我今天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翟洵‘哦’了一声。
沈名姝:“我不去。”
翟洵看她。
沈名姝又说:“你呢?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
他昨晚说要这两天要出国。
翟洵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关心我?”
沈名姝莞尔:“想让你路上小心。”
“那你得跟司机和机长说。”
“你可以替我传达。”
“有什么好处?”
“您刚刚下肚的那些东西,算吗?”
翟洵嗤笑一声,很看不上的扫了眼桌上的残余:“你倒是会打发。”
“我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一块面包解决,这在我这儿已经是国宴了好吗?”沈名姝反驳道。
翟洵一顿,扯了扯唇道:“那你搬来跟我一起住。”
“不要。”
她回答得太快,翟洵脸色变得也快,他眯了眯眼,沈名姝道:“反正你也可以随时来这里。”
虽然这里比不上江南区,更比不上翟洵其他的住所,但这里却是属于她的。五十几平的地方是属于她的,关了门,她在这里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做任何事,是自由的。
但这也并不是说她离翟洵的心很远,只是她认为她需要这样一个随时随地能让她绝对孤独的空间。
翟洵倒是没生气,或许这段时间他们在一起的次数太少,而和谐美好的气氛也太少,所以他也不想破坏。
翟洵送沈名姝到工作室,车才往公司开。
路上翟洵微信跳出消息,点开看到沈名姝的名字,他挑了挑眉。
发来一张画。
像是那种速写,从神态姿势一眼就能认出是他。
翟洵搭着腿,背靠椅背:【这么想我?】
本是逗她。
可沈名姝很快回过来:【嗯,想你。】
翟洵目光落在这条消息上,嘴角是满意的弧度,小骗子。
第43章 chapter 43
南城接连几天铺天盖地都是齐家股票跌停的消息, 连同受到影响的其他两家,一家是大翟总现任太太齐乔的母家,另一家则是宋氏。
后来沈名姝才知道, 这个宋氏就是宋陈家。
她粗略看过报道, 有小道消息说宋家和齐家往来并不多, 还没有和蔡家的往来密切, 出事后也并未对齐氏提供资金,可是受到的牵连却最深。
便想起那一次宋陈联系她, 说起公司动荡,问她翟洵是不是因为那次在饭店的事,所以针对宋家。
那时候她斩钉截铁地说, 不是。
在翟洵眼里, 宋陈不够资格成为他的对手。可不是对手, 并不意味着翟洵会心慈手软,有机会的时候,泄私仇也并不算什么。即便不是他亲手做的, 也一定是知情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看着他好像对她心软, 对她的话听得进去, 可不能忘了他永远是个睚眦必报的男人。
可沈名姝没有去问翟洵这件事。
事情已经不会更好,不论和翟洵有关无关,她都不会再去插手。
她什么都不做,也许也就这样了。
和翟洵的关系有了好转,沈名姝参赛的稿子基本完成,现在已经到试布的阶段,她这两天都在外面跑, 张婷比她还忙,工作的, 家里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张婷的状态总没那么好,似有心事。
沈名姝问过两次,张婷都是避而不谈,直到之后的一个周日,张婷主动约她出去吃饭。
商场里一家涮羊肉馆。
闲聊了十几分钟,说过了工作室近况和一切打算,沈名姝没有催促,也不主动说破,张婷不是个扭捏的人,她约莫猜到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让张婷难为情成这样。
总算说到正题上。
只是金额让沈名姝也惊了惊。
“我倒是能拿得出来,只是你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事情?”
八十万说多不多,说少却也金额不菲。
张婷自己本身就有工作室的分成,尤其这两个月,单是杨熙那笔订单的收入就不少,若是接济了家里,这八十万也过于夸张。
除非是遇到什么大事。
张婷叹气道:“确实是家里的事情,名姝……你就别问了,这钱等后面分红了我再还给你。”
沈名姝道:“或许你跟我说,多个人帮你出主意。”
“不用了,你借我钱就已经帮我大忙了。名姝,我真的挺急的,这钱你今天能给我吗?”
沈名姝抿了抿唇:“可以。但也不是什么事情你都要自己担着。”
她和张婷这几年相互扶持过来,然而到底人与人是需要一些边界,最后能说的也只是这些。至于钱,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张婷。
事情第二次发生,是华莱秀ῳ*商业宴会的前一天晚上。
张婷很急迫要她转五十万周转,她洗完澡,正和出差的翟洵在电脑上视频通话,就当着翟洵的面接通。
“到底出什么事了?是家里谁生了病?”
沈名姝没那么软的心肠,一无所知的付出很愚蠢,况且这两次的金额都不小,如果不是生病,她能想到的事都是非常糟糕的。
张婷急迫道:“你先转给我行不行?这是救命钱,你从我分红里扣。”
沈名姝说:“会计说你前两天预支过一部分,张婷,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能帮一定帮你。”
张婷默了默,哭道:“我弟弟被人扣下了,现在在澳门,我还差一百多万才能把他赎出来!你能帮我吗?”
沈名姝蹙眉:“你确定他在澳门吗?”
“我确定,跟我打了视频,他被人打得很惨,还给我妈发了视频过去,我妈现在还在医院里要死要活。”张婷道:“名姝,你帮帮我。”
沈名姝思量两秒,视线与电脑屏幕里的翟洵对上,他正在解领导,一边饶有兴致看着她。
她道:“你先别急,你把你弟弟信息发给我,我找朋友帮你先问问情况。”
说来巧了,翟洵现在不就在澳门出差么?
而且对他来说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真要是在澳门赌场,先把人保下来再说其他的事。
张婷闻言,声色却变了,她失望道:“你要是不想帮也不用说这些,现在人命关天,说不准马上手脚都要没了,问情况?找谁问?算了,你就当我没打这电话。”
电话挂断,沈名姝连开口都没来得及。
翟洵在那头冷笑:“不想吃亏,我劝你乘早把这合伙人换了。”
沈名姝看他一眼,沉默几秒:“翟洵……”
“不帮。”
沈名姝:“你就打电话问一声嘛。”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软,翟洵视线暗了暗,骂她没出息,是个什么东西求人的姿态都没有,还帮忙?这点钱还不如给赌场当辛苦费,毕竟打人也要力气。
“她以前不这样,可能是真出了事。”就凭这些年的关系,她也很难坐视不理。
翟洵把领带一丢,很不痛快:“你老为不相干的人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以前在国外她也帮过我,再说这么多年合作过来的。”沈名姝坐在椅子上,捧着脸:“四哥,你神通广大,随口帮我问一问好不好?”
翟洵对这一套惯常是受用的。
但他不喜欢她提国外的事。
他淡了脸色,道:“少提在国外的事。”
沈名姝也没多想,他总不喜欢自己离开的这六年,无论关于什么,但凡提起他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
翟洵到底还是打了通电话,吩咐人查去了。
沈名姝看着视频里男人微蹙的眉头,显然是不耐烦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她问:“晚上吃的什么?”
翟洵抬头看她一眼:“跟几个行政区的投资合伙人。”
那就是正餐。
沈名姝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随手点开天气预报,南城今天下雨,温度降得也挺多,明天去宴会的路上恐怕会更冷。她又看了看澳门,天气远比内地暖和。
突然听见他问她:“明天穿什么?”
她一顿,说:“一件黑色礼服。”
她没空赶工给自己再做一套,家里也没有适合场合穿的,这衣服还是前两天从一家她喜欢的小众品牌定制的。
翟洵在那头洞察着她的表情:“看看。”
沈名姝转身到衣柜拿出一件在布袋里的礼服,黑色挂脖的v领,不算暴-露,亮点是后背,U形的设计能让蝴蝶骨更为动人,再用珍珠链条遮挡,颇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朦胧有时候更具魅力。
她自己本人还挺喜欢的,有设计感,又不是太过于出挑。
沈名姝只大概比了一下,就能看出若是穿上该有多惹眼。翟洵眼底的光亮发生了些许变化,连语气也沉了许多:“穿上。”
沈名姝道:“现在?”
她稍稍默了默,毕竟今天他开了尊口,翟洵的人情可不好还,她说:“那你等等。”
“去哪儿?就在这儿换。”
翟洵换了个姿势,他半靠在沙发上,点了根烟,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姿态懒散又充满了强势。
沈名姝闻言,莞尔一笑故意讽他:“这又是翟总新的喜好么?”
翟洵微微笑道:“嗯,还有很多其他喜好,等回去一一试试。”
沈名姝露出恍然的眼神,满面温柔的笑意:“你在我面前能不能要点脸呢?”
翟洵敞着长腿,衬衣西裤随着他的动作稍稍绷紧,他的眼神从屏幕中透出来,直白得像已经穿透的浴袍。
“我怎么觉得不要脸的时候你更享受?”
“你眼睛有问题。”
“那这电话我接还是不接?”
翟洵拿起手机,应该是张婷弟弟的事有消息了,沈名姝不忿道:“耍无赖?”
他挑眉:“你可以这么认为。”
沈名姝:“……”
她吸口气,消失的微笑再度浮起来,她缓缓走近屏幕,站到最合适的地方,手指缓缓落到腰线,卷起浴袍的腰带。翟洵目光凝着她的动作,接起电话,很快挂断。
她看不出翟洵的表情有任何变化,问情况,翟洵丢开手机,说:“先脱。”
沈名姝垂下目光,扯开腰带,浴袍霎时散开,嫩白的肌肤眼看着要大片暴在眼前,然而下一秒她眼疾手快将衣襟捏住,即便如此,松垮垮的浴袍下,雪肩锁骨,依稀可见的长腿,若隐若现的白色内—裤,还有在她手下被束缚的弹性。
她眉眼微抬,脸色是红的,耳垂更如粉得滴血,她与屏幕里脸色肃整的男人交涉:“先说。”
“沈名姝。”
他准备威胁人或者不高兴的时候,会喊她的全名。
沈名姝视线落在他身上,从他的脸往下,他的姿势很难不将目光落在那突兀的地方,他的身体—反应比他的表情热烈得多,就像他的声音,很难想象翟洵居然也会面红耳赤发出那样的喘—息,身体也会如她一般发抖。
他的欲望来得很快,她知道他现在情绪其实很不好。
“四哥,我们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她歪了歪脑袋,另一只手拎起明日要穿的那件礼服,循循善诱:“你说,我穿,好么?”
翟洵随手拿了根烟,吸了一口,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和面部表情,几秒钟后,他吐出一缕薄烟:“那男的被做局了,欠了五百多万。”
沈名姝神色一凝,那就真不好办了。
她问:“有办法帮吗?”
翟洵不耐道:“自己签字画押,求着赌场老婆孩子都想抵出去,这种脏东西的事你别去掺和。”
他不希望她把时间花在垃圾身上,如果有这空闲倒不如到他跟前来,他弹了弹烟灰:“听话。”
张婷的弟弟是个人渣,她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么不成器。家长里短的事最难也最不能沾手,她比谁都清楚,也没打算去掺和。
只是要给张婷提个醒,让她知道大概情况,剩下的她也无能为力。
“行了?”
沈名姝回过神来,轻‘啊’一声,当着翟洵的面将浴袍拢起来,最后在那漆黑的表情上添油加火,淡声道:“行了,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翟洵冷笑一声,黑沉的脸:“你知道后果。”
沈名姝并不怕他,反正他还有几天才回国,回国之前把他哄好也无伤大雅,她打定主意今天要给他点苦头吃吃。
“什么后果?把算无遗策,无所不能的翟总成功戏弄的后果么?”
翟洵咬着牙,脸色铁青:“沈名姝,你很好。”
她微微一笑,临了前还在他脸上跳舞:“有本事,你来脱啊。”
不等翟洵开口,弯腰挂断电话。
第44章 chapter 44
这一晚, 沈名姝给张婷发完消息提醒,又关切了几句,她能帮张婷, 却帮不了她的家务事。
睡着后, 沈名姝还做了一个万分惊悚的梦。
她梦见翟洵气急了, 半夜来撬开她的房门, 上她的床,她浑身湿濡, 心脏跳得厉害,他却不肯放过,反反复复。
整个过程非常真实, 身体的窒息与那奇异的感受以及熟悉的欢愉和痛苦, 像真实发生的一样, 她疲惫醒过来,看到空无一人和完好的房间,松口气。
然后又是一阵怅然, 就像沉重的麦子落在地上, 枝干突然空荡荡的。
算起来她和翟洵也好几天没见了。
从床上坐起来, 看了眼手机,挂完电话翟洵就再没反应,也不知道这一晚在心里打算了多少种收拾她的方式?
沈名姝想起昨夜的梦,打了个冷战,点开翟洵的头像。
真诚询问他:【睡得好吗?】
直到沈名姝晚上换好礼服出发去宴会,翟洵也都没有回她消息。沈名姝想的是,等今晚回家再主动打个电话给人家, 好好顺顺他的气。
华莱秀的宣传广告早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在各大媒体播放,新颖的创作理念和华莱往年的口碑, 几个顶流的时尚明星先后转发,‘华莱秀’几次登上热搜第一。
往年没有这阵势,今年据说是因为大量涌入的资金。
所以今晚的商业宴会说是宴会,更是一场盛大的招商和宣传,设计师们的角色不是客人,在宴会开始前,所有设计师选定的非参赛秀品将由模特走台展示。
地点就定在滨城广域湖边的一个五星酒店。
沈名姝早早出发,傅玲开车,过去用了四个多小时,因为活动需要两天,还要和华莱秀对接,还得在酒店住上一天。
宴会前的展示,沈名姝的模特排在倒数几个,轮到她的时候,底下的人已经看得有些眼花,但还是有不少人被独特的设计吸引。
没几分钟结束,沈名姝作为设计师从T台旁走出,与模特们站在一起鞠躬道谢。
她的模特们穿着符合冬日的亮色,或白或浅。
她的头发用一支木簪束起,又是一身黑色,无异于立于花圃之间,然而她的气质太过出挑,稍稍打扮,即便面对一众模特也实在算是惊艳。
就算每天跟在她身后的傅玲,此时也还是会目不转睛看去,更别说初见沈名姝的一众人。
“这是谁?长得好好看,也是华莱新找的新人吗?”
“华莱这次除了陈培那几个有点名气的,基本是新人,我是不认识,先不说设计不错,这颜值确实能打。”
沈名姝从后台出来的时候,傅玲炫耀似地跟她报告底下的反应,她听完问道:“是讨论作品的多,还是讨论我的多?”
“你啊。”傅玲老实说。
沈名姝点点头,没说什么,但傅玲能感觉到她眼睛里,是有一些遗憾在里面的。
她心里有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它像宝石躲在里面闪闪发光。但傅玲想,总有一天别人一定能看见。
半小时后,所有的设计师已经展示完毕,众人都以为即将进入下一场时。
大厅忽然亮堂起来。
主持人站到中心,激情饱满:“非常感谢诸位嘉宾莅临,以及设计师们的辛苦付出,今天参加华莱秀的设计师秀已经结束,而真正的华莱秀才刚刚开始!你们都知道华莱秀入选前三的设计师,除了签约华莱之外,还有机会能登上ZA时尚封面。而今天,华莱也请来了ZA著名的设计师前来助阵,让我们欢迎——Corey穆时!!!”
还未念出名字前,底下的气氛就已经点燃,此刻登时一片欢呼,尤其是在场的设计师,就连那几位稍有点名气的都张望起来。
“天哪,Corey。”傅玲惊喜道:“我还喜欢他!”
她兴奋看向沈名姝,却见她神色如常,好像并不意外似的,于是认为自己不该当着老板的面对别的设计师这般推崇。
却忽然听沈名姝道:“要签名吗?”
傅玲一顿:“我能吗?”
沈名姝被逗笑,傅玲不好意思说:“估计要不到的,他人气太高了。”
她一个小助理而已,怎么凑上去啊,而且她怕给沈名姝丢人。
谈话被一片鼓掌遮盖,抬头去看。
男人一身白色西装,清隽英俊,带着阳光般的温煦的笑走到主持人身边:“大家好,我是穆时,非常荣幸收到华莱邀请……”
…
之后便是正式的宴会。
余小聪拿着一杯红酒走到沈名姝旁边,翻了好几个白眼。
“那个什么陈老师表面欣赏你,刚才我过去说的话那叫个绿茶。这种人你以后就别搭理她。”说完还呸了一声。
沈名姝端着酒杯与他碰了一下,上次聚餐的时候对陈培也算有所了解,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别太过分就好。又没旧恨,都吃一碗饭,没必要多个敌人。
沈名姝笑说:“你以为人家就想搭理我?”
“那可不一定,总有几个两面三刀的,就是要装作表面和气,背地阴阳怪气。我看女人准得很,这个陈培就是……”正说着,余小聪突然话锋一转:
“哟,我们的大明星来了。”
几人看去。男人几步走近,和煦而热络:“我还在找你们呢。”
周围不乏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穆时是ZA时尚这几年的招牌,靠才华颜值吸粉无数,多少公司排着队跟他合作,很多明星大佬都是他的朋友,尤其美国巨星Soul对他更是欣赏。
现在他主动和两个无名之辈打交道,很难不引起他们的好奇。
余小聪哈哈一笑:“这阵仗跟明星一样,我是不是得提前问你要张签名啊?”
“说什么呢?”穆时耸耸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看向沈名姝:“好久不见了。”
沈名姝:“好久不……”
话未说完,她身体忽然一紧,穆时上前抱了她。
手臂与身体是空的,只是碰了碰她的肩膀,很快就分开。
脱开后穆时看到沈名姝怔然表情,忍不住笑道:“怎么了?我们沈大设计师看到我你好像不是那么高兴?”
沈名姝无奈揶回去:“你现在这身价还是离我远点,就别给我招黑吧。”
穆时忍了忍笑意:“这么久没联系,你还是这么不近人情。”他从服务员手上取过一杯红酒,和二人碰杯。
余小聪道:“我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穆时挑起半边眉梢:“不要紧的,你多余也不是一天两天。”
余小聪威胁说要曝光他们过去的恋情。
穆时喝了一口酒,和沈名姝对视,然后凑近低声说:“怎么办?灭口吗?”
沈名姝淡声说:“我可以当不知情。”
余小聪怒骂二人没心肝:“这么有默契,你们当初真是假谈吗?”
“你猜啊。”穆时故意逗他,余小聪只能抓耳挠腮,在国外念书那会儿,就经常因为这个问题被穆时耍弄。
沈名姝有一种回到校园的错觉。
她看了眼不远处不好意思上前的傅玲,对穆时道:“一会儿我还真要一张你的签名。”
穆时闻言,凑近沈名姝玩笑道:“别说签名,你要真对我旧情难忘,复合也不是不行。”
他英俊的五官粲然笑起来,比初春的阳光还要明媚,十分有少年感,站得稍近一些的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自然对他跟前这个新人的好奇也多了艳羡。
沈名姝白他一眼,学着他从前的口吻道:“见鬼去吧你。”
要不是现场人多,穆时差点笑出声来。
这边笑得开朗,宴会热闹非凡,却没有人注意到顶级贵宾的通道处完全不同的气氛,几人围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遮挡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于是只匆匆看到中心高挺的男人以及那张难以遮挡的俊荣。
很快,男人的视线从宴会角落冰冷收回,被主办方弓着身迎往更安静的会客室去-
穆时还有采访,约着之后再碰一面,余小聪和傅玲都也都各去活动。
沈名姝套上大衣独自走出宴会厅。厅外是走廊,拐弯后的尽头有一小段玻璃区域,披着欧根纱的白色帘子,神秘又朦胧。
走到底,沈名姝将尽头的帘子拉开一点,窗外下着小雨,暖黄色的光照到玻璃外的花台,一时间有种破碎的美感。
站了没多久,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沈名姝侧过头,顿住。
翟洵穿着深色大衣,在一米外停下,眸光深得像滴了墨,面上没半点笑意,只那么站着便让人生出无尽危机感来。
当沈名姝第一反应却是喜悦,她站在原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翟洵淡淡在沈名姝身上扫了一眼,黑色长裙,纤细的吊带搭在锁骨边缘,长发慵懒地挽着,只几丝碎发垂到她胸、前,无端叫人生出臆想。
美得让人心悸,也让人心燥,他想起刚才那个男人抱她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她的肌肤和体温,闻到她身上沁人的香味。
翟洵眼底深了几分,依旧没多余情绪,也没有开口,沉默看了沈名姝几秒钟,朝她的方向走去。
沈名姝却想,这副冷漠的表情大抵还是为着昨晚的事,沈名姝道:“过来也不说一声,我还想着回去给你打电话呢。”
“是吗?”
翟洵问她,一面走得更近了。
听着沈名姝肯定地回应,他用那直白而黑沉的眼看着她,问:“那你是想我来,还是不想我来?”
沈名姝被他视线盯得有些发热,弯唇道:“当然想。”
“我怎么没看出来?”
翟洵靠得更近了,这种带有审视与压迫的距离与气压,沈名姝终于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她被逼着无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被翟洵直接勾住后腰,接着她的后背撞在那透明的玻璃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翟洵凝着她,道:“不是说想我在吗?有多想?”
翟洵托着她后腰的手掌,缓缓往前,最后掐住她的腰往他身前猛地一撞。二人的距离刹那间缩减为无,沈名姝轻喝一声,脸颊擦过她的耳朵。
似拥抱般亲昵地触碰。
沈名姝也没抗拒,她维持着这动作,低声问:“你怎么了?”
翟洵不作声。
沈名姝缓缓往后压了压上身,抬起头,对上翟洵的眸子,里面很深,乌泱泱,沉得令人心悸。
她默了默,而后睫毛微微翕动,下一秒,轻轻碰上翟洵的唇。
反正现在这边没有人,四周的玻璃都有帘子,也看不清他们,她愿意或者说她想安抚安抚翟洵。
触碰的瞬间,她感觉到男人干燥而温冷的唇瓣动了动。
只是安抚,她可没打算在今天这种场合放肆,毕竟以后她还得在圈里生存。正要退却,翟洵的侵略意识却如觉醒一般,舌-头突然将她锁住,他扣住她的后颈,强势吮尽她口腔所有的水分。
嘴上还有口红,她不敢由着他,否则一会儿怎么见人?
可她的抗拒却似乎激怒了翟洵,她喘气的空隙也没有了,直到快呼吸不过来,翟洵才捏着她的后颈微微退了一寸,等她缓神,又再靠近含住。
她狼狈至极,只能抓紧翟洵腰上的衣摆,被他强行开采。
她祈祷不会这么快有人过来。
人倒霉的时候,比算命还准。就在思绪落下的下一秒,不远处便传来说话声和笑声。
沈名姝神经一跳,犹豫两秒用力推开翟洵,呼吸不匀:“有人来了。”
她才发现翟洵的脸色已经如此快地恢复了冰冷,心底莫名一刺,随即听见他道:“那又怎么样?”
他嗓音也随她刻意放低,微微发哑,营造出一种低呢感。
那又怎么样?她惊觉他的念头危险的趋势。
她说:“你别闹。”
她不知道嘴上现在被他亲成什么样了,反正肯定是不能见人的,她不知道他又为着什么生了气,还是昨天真是她玩过火了,总之现在,她不想被人看见!
“翟洵。”她软声又喊他,希望他别在这时候犯浑。
翟洵已经松了手,却比没松好不到哪儿去。他的皮鞋抵着她的高跟鞋尖,西裤笔直的裤线擦过她的裙摆,没有多余的触碰,却死死禁锢着她。
他憋了几天,昨晚又被她诱一番,几乎没怎么睡觉,稍一靠近就充血似的。
沈名姝已经能感觉他那处的反应。
身上的热度还在上升,又越发的冷——
说话声越来越近了。
笑声已到拐角。
已经来不及。
紧接着,沈名姝眼前一暗,帘子将他们身形挡住,突然缩小的空间只剩下男人身上的木质香。她紧张得要死,听见帘外的惊呼就知道他们现在这行为有多惊世骇俗。
白色帘子是透光的,除了他们的脸,两个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在外人眼里依旧清晰。
这得多饥-渴,居然在这里。他们一定这么想。
沈名姝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尤其耳垂那颗小红痣越发红艳。更让她神经紧绷的,还有那双游移在她腰上,并且逐步上升的手,翟洵似乎没有半点被影响,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他是疯了吗?
翟洵凝着她,垂下头抵着她的额头,手掌轻缓地摩挲,他太熟悉她的敏感点,感受到她的颤抖和隐忍,心底的冷似乎才缓了一点。
“怕什么?不如公开。”他甚至还能如此淡定地开口说话。
沈名姝一怔,可现在是这个问题吗?是现在她根本没法见人。她细细听着,除了两三句震惊和吐槽,那些人似乎是在往外走?
“还是你怕被谁看到?”
沈名姝不理解这问题,男人的气息太灼烈,将她的神志轻而易举拉回来。她确信外面的人是走了。
她有些恼,生气看向翟洵,却见男人目光平淡注视着她的表情,那一瞬间,她忽然就确定,翟洵不是因为昨天的事。
因为不至于。
他现在的样子分明是动怒的情绪。
委屈和怒意也就变本加厉,她连什么事都不清楚,这怒火便发在她的身上来了,算什么道理?
“我现在这样子能见谁?你想让我丢人,至少别在今天可以吗?”
她压制着音量,眼圈微红,这样的沈名姝却有一种让人痴迷的魔力,比她冷静沉稳理智的时候更要命。
可除了在床上,翟洵并不想看到她红眼睛,当然,更不想别人看到。
他的情绪的确很差,难以忍受的差。
翟洵压了又压:“没什么别的要跟我说的?”
沈名姝不理解道:“说什么?”
刚问完,电光火石之间也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想起……翟洵什么时候来的?如果是穆时来抱她的时候——
“那个人我们以前就认识,在国外的时候是校友,他性格比较跳脱,所以刚才……”
沈名姝解释的都是实话,只是那话语里‘我们’,‘国外’,‘他性格比较跳脱’……几乎每一个字都似炸药引爆在翟洵的雷区里。
于是沈名姝被那阴沉沉的气压逼得打住。
她冷不丁地想,翟洵会不会是已经查过穆时了?她身边人的背景他一概清楚,譬如张婷,甚至傅玲,她有‘前男友’的事,他未必不知情。
他是不是以为她和穆时曾经有过一段过往,现在又背着他见了面,还抱了?
沈名姝的火气减淡下来,她的手落在翟洵手臂隔着冷硬的西装感受到底下蓬勃的肌理,和他的怒火。她低声道:“我和穆时以前因为给彼此解决麻烦,就是有时候那些情书和邮件,确实很麻烦,当时事情也很多,所以假谈过几个月的恋爱。我们没什么关系,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其实没有几个月,因为是做戏,所以他们当时差点连‘分手’这事儿都忘了。
“哦,不喜欢吗?”
“当然不喜欢。”她说:“我没喜欢过别人,也没和别的男人谈过。”
她觉得自己解释得还算明白,可是当她感觉到翟洵并未有任何波动时,心脏往下沉了又沉。
“你不信?”
翟洵低睨着她,突然一阵疲惫,他都快分不清沈名姝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虚情假意了。
他的怒火化作浓厚的复杂,他很少有失望的情绪,因为他习惯对人不抱有希望。
唯独在沈名姝身上,一而再,再而三。
他目光落在她被亲得红肿的唇上,口红凌乱,但并显脏,他伸手从口袋里拿了一块手帕,不算温柔,甚至负气地擦去那被他弄脏的痕迹。
沈名姝喊他的名字:“翟洵。”
她喊这一声其实没什么意义,只是她感觉内心空荡,好像需要抓住些什么来证明什么。
等她察觉鼻酸,已经晚了,她不知道委屈的情绪会来得这么快,翟洵看着她的眼睛,隔了几秒钟,退开,手帕递到她手上,再拿出手机吩咐那头。
没一会儿,整个走廊的灯都灭了,沈名姝不适应黑暗,眯起眼睛。
然后翟洵抓上她的手腕,一路不发一言,没了灯光,他很轻易就将她带到一楼一个包厢里。
等傅玲拿着补妆的东西来的时候,包厢里只剩下沈名姝一人。
“名姝姐,你没事吧?”
沈名姝说没事,却忘了红色的眼实在难以掩饰她刚刚哭过。
…
沈名姝离开那一年,再精确点时间,是她离开的第五个月。
翟洵和董事坐专机去考察墨尔本,其实这种地方他没必要亲自去,一来有些大张旗鼓,二来他的腿当时不适合奔波。
但没人敢拦着,连翟老爷子也没特意劝什么。
夜晚的墨尔本跟所有城市一样,是孤独的。翟洵握着黑色手杖站在落地窗口,俯瞰着这座陌生的城市,他的身形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萧瑟,随行助理上前询问是否还有别的需要,他没作声。
助理等了好一会儿,他问道:“墨尔本大学远吗?”
助理拿手机快速查询,很快回答说:“四十几分钟的车程。”
他停顿等待,却没再等到翟洵的吩咐。
第二次就是考察完公司的那天,已经是好几天后,远远就能看见极具欧式特点的建筑大楼。原是还要往前开的,直到后座响起冷沉的嗓音。
车停在墨大的校园外,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但走道上的人不少。
车窗徐徐落下,翟洵的目光就那么凝着不远处的那对男女,年轻漂亮的女人微扬起头颅,黑色发丝随风扬起,男人的掌心捧在女人白皙的脸上,他低头去亲吻她。
很短暂的一个吻,翟洵却觉得那是他活到这时候,经历得最漫长的两秒钟。
多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结束后,沈名姝对那个白净高挑的男人露出温柔的笑,甚至有一丝羞怯。
翟洵当时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他完全可以‘枪-杀’这个男人,然后把沈名姝绑回去,也不用回国,就在国外也好,做事更方便。他可以日日锁着她,叫她生不能死不能,只能看着他,求着他。
求他吻她,艹她,再不敢看别的男人一眼。
完全占有她。
是的,他疯了。
他的手死死握着手杖,几乎要嵌进去,一丝甜意没入口腔里。
理智在疯魔的边缘,但忽然一瞬间,沈名姝临走时的字字句句一一印到他的耳膜里。
‘翟少爷,我要走了’,‘翟洵,你总不是让我一辈子都耗在你身上’,‘我当然要去找个健康正常的男人’。
五个月而已。
她就找到了。
沈名姝,她可真是好极了。
他黑沉如墨的眼瞳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有了清醒的迹象,泛着刻骨的冷和痛,沉与恨,他好像又不那么清醒。
否则他现在理应把她带走,他见不得。
可是许久。
车窗缓慢合上,最后严丝合缝,与这里完全隔绝。
他第一次开口的时候,司机竟然没有听清。
“走吧。”翟洵重复说。
像是说给司机听的,又像不是。
无尽的痛意这时候才从断开的指甲盖涌入心脉,翟洵开了隔板,低下头,隔了好久,他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因为颠簸有一瞬地颤动。
沈名姝,我放过你。
走了就别再回来。
我放过你。
千万别再回来。
…
晚八点多。
翟洵靠在套房的沙发上,桌上的酒已经空了大半,领带随意扯开,衣领也散着,就着手里的酒杯又喝一口,最后空空的酒杯丢到地毯上。
无尽的空虚。
信任是双刃的。
她哄他的次数太多了,她也可以完全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糊弄他,骗他。可他要更相信沈名姝,还是要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他自嘲一笑,光是想到那个画面,邪火便难以控制。
他抬脚将茶几重重踹开。
第45章 chapter 45
勉强撑到活动结束, 沈名姝直接回了主办方提供的房间。
房内的灯尽数亮起,暖白色的光给空荡荡的酒店房间添了几分温度,沈名姝的身体却还是冷, 由内而外地冷。
翟洵知道她和穆时的过往不奇怪, 她只是没想到翟洵竟然一丝一毫也不信她。在这种事情上, 他对她毫无信任, 这才是最致命的。ῳ*
就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让她感觉到恐惧。
对于他们关系的恐惧。
她洗了个澡, 坐在沙发上打起精神应对工作消息,张婷的弟弟虽然被保下,但还是断了一只手, 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母亲也因为这件事病倒, 最近都在医院连轴转,工作室的事也就无暇管理,只能都交给她。
她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脑中却时不时跳出翟洵的脸, 她深吸口气站起身, 想从包里找根烟,却想起来前两天抽完还没备上。
烦躁的情绪到达顶峰。
门铃的电流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
沈名姝从猫眼看了眼,犹豫两秒套上外套才打开门,门外的年轻男人一身休闲打扮,看到她露出笑意:“嗨。”
沈名姝瞧见他手里的东西,笑道:“你还亲自送一趟。”
她接过那本签名的书,是在宴会时替傅玲要的。
穆时耸耸肩:“刚才想找你没看到, 明天谁知道能不能碰上,正好准备出门, 顺便给你拿过来了。”
沈名姝点点头:“谢了。”
“小意思。不过……”穆时顿了顿,怀疑道:“你真的确定不是自己要吧?你现在承认的话,我可以加送你一点特别的粉丝福利。比如Lip prin?”
他作势将手指放唇上。
沈名姝:“……”
她表情一顿,不等她开口骂人,穆时的笑意便放得更大:“好了好了,我打住。但这顿饭你得请吧?”
沈名姝道:“放心,跑不了。”
穆时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看了眼手表:“我还有约,先溜。”
沈名姝点头,顿一秒,喊他:“带烟了吗?”
穆时回头顺手从包里摸出烟递过去:“细烟。”
沈名姝接过烟便回了房间。
原本该是一个很小的插曲,直到一个小时后,余小聪给她发了一条微信链接。
这个网址算是一个设计师的论坛,平时流量不大,在上面发帖的人很少。
她关注得更少。
主帖的标题很直接——后门还是潜了?
跟着两张并不高清的照片。
沈名姝点进去,赫然是她和穆时在门口说话的照片,第一张二人脸上都有笑,但因为角度关系,她微低着头看上去似害羞的状态,第二张更模糊一些,她喊住穆时接过烟的时,在照片上看起来就像是她去拉穆时的手。
单从照片来看,尤其这般模糊不清的环境,很容易就让人想入非非。
不过一个小时,帖子的评论就被顶了几十条。
‘我说今天怎么穆时就单独跟她说话……’
‘好贱一女的,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啊,yue’
‘穆时啥眼光?整过容的也看得上?设计师圈子真是脏了!’
‘别骂穆时,你们看不出来是女的拉着人家的吗?长得就一副sao样。’
这一条点赞最多,因为作者本人回应了一句——确实是的,我看到的时候,明显就是女的更恋恋不舍。ps:宴会上这女的就开始勾搭了。
只有少数几个为沈名姝说话的人。
沈名姝粗粗扫了一遍评论,拧着眉,脸色微白,她点开作者,这个网站虽然是实名制,但躲在昵称下的人是谁,至少她现在不可能知道。
余小聪:【这摆明就是有人故意整你,穆时的照片都看不太清,你的脸就很清楚。】
余小聪:【看起来是女生,女生对女生怎么有这么大的恶意?不理解。】
余小聪:【微博和朋友圈还有人转出去了,咋处理啊你?报警起诉网站可以直接把人抓出来。或者找个朋友背后查一下,我可以帮忙。】
沈名姝道了谢,说自己先想一下。
接下来半小时,沈名姝的微信就没有消停过,可见这件事已经传播到一定范围,直到在这个圈子里恐怕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她捏着手机打开静音,静坐了半分钟,然后站起身。
一边往电梯走一边点开通讯录,但那头始终没有人接听。
她没有总统套房专属的电梯卡,不能直接上去,最后打给李寅。等了十几秒钟,电话才接通。
“他在房间吗?”
李寅放低声音:“沈小姐,我们在路上。”
沈名姝步子猛地顿住,她站在电梯口,不断上调的数字突然变得像一种凌迟的苦涩,她问什么走的。
李寅默了默,似是在犹豫,而后回答:“还有两个小时到南城。”
翟洵同在车上,一句话也没有。
沈名姝挂断电话。
这里到南城的距离需要四个多小时,这就意味着,翟洵是在见过她之后直接走的。她便突然觉得此刻急着想去解释的自己,显得有些可笑了。
就算没有照片的事,翟洵也是不信的,等他看见照片,只会确定她和穆时有关系。
沈名姝疲累至极,回到房间点了支烟,坐在沙发上静静抽完,隔了几分钟,她拿起手机先报警,然后找余小聪帮忙看能不能通过别的方式先一步知道这个人是谁。
做完这些,回头看见穆时的消息。
穆时:【抱歉,我发了澄清,背后的人我来找。】
穆时:【你的麻烦大吗?】
沈名姝回复:【不影响比赛就行。】
穆时:【我是说感情方面的麻烦?其实晚上去找你的时候,你眼睛有点红,哭过?】
穆时:【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解释。】
沈名姝沉默了几秒钟,鼻尖泛酸:【现在不需要了。】
他根本不需要,也不想听。
沈名姝也知道感情需要沟通。谁又不知道呢?
但她还是僵持在了这里,她别扭执拗得像个不倒翁,她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反而翟洵的不信任更让她如鲠在喉。
她不愿意去低头了,即便她知道,如果她现在追上去,回南城,或者给翟洵打上一整晚的电话找他,给他一句一句的解释,他能听进去。
但是她不。
她昂贵又虚假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强大,她不断让自己看起来——这没什么。
那晚的后半夜,穆时还是给沈名姝发来两条微信,其中也有一张照片。
穆时:【这是秘密,但希望能帮到你。】
沈名姝看完,真心实意给穆时发了一句谢谢,因为如果这张照片泄露出去,对穆时在中国市场的地位可谓灭顶之灾。
但即便拿到这样足以自证‘清白’的照片,她暂时也不打算去找翟洵了。
整个华莱秀的时间是一个月,她希望这一个月也能让自己好好想清楚,也许到时候她能知道该怎么和翟洵谈。
四月。
直到华莱秀开始,沈名姝和翟洵也没有再联系。
而照片的事也在发帖人吉朗曝光后,得到一定的缓解,可即便吉朗承认照片有p图以及特殊的模糊处理,但舆论却并没有太过放过沈名姝。
以至于在华莱秀第一次直播,要求所有设计师票选出自认为的‘扫把奖’时,沈名姝拿到了第三名。
很奇怪的是,穆时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有一天晚上,他在群里发消息说:“是我名气大一点吗?大家好像对我的宽容度高一些。”
余小聪发语音道:“不是对你宽容度高,是大家对男人的宽容度普遍高。”
沈名姝被余小聪艾特好几次,才忙里偷闲看了眼手机。
余小聪:【吉朗是不是一个警告就完了?】
沈名姝:【嗯,有个广告解约了。】
余小聪:【你们看吧,拍照发帖害人就只是广告解约,但节目还是照上,一点没影响人家。反而沈名姝这种辟谣的跑断腿都没有用。】
穆时隔了会儿问沈名姝,和那个叫吉朗的是不是有仇。
沈名姝仔细想了想,她和吉朗唯一的交集,也就是那一次设计师聚餐的时候,‘交流’了几句。
仅此而已。
就这样也能迎来这样恶毒的报复。
沈名姝在某个时刻质疑自己——是不是我的问题?我做错了?我当时如果让一步,让他调侃几句反正也死不了……
想到最后,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咽不下这口气。
就像现在,就算报警,就算吉朗承认想要故意陷害,可那一句‘他们见面是真的’,就足以抹杀全部。
人们还是会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所以沈名姝干脆什么也不再想,别人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她只要努力爬上去,拿到自己想要的,等找到机会再还回去就可以了,至于那些多嘴的人,人云亦云,不会思考的动物,在生活中也不过是loser。
穆时安慰:【没事,吉朗的事很快就会解决,别忘了,他得罪的人不止你一个。】
穆时:【不过名姝完全可以靠实力打脸上去,别管个别蠢货,你的人气还是挺高的。再说黑红也是红。】
虽是一句安慰,但这句话也不假。
沈名姝在设计师人气的票数虽然低,可观众人气却奇高,直播的时候,只要是沈名姝的镜头,流量和讨论度就会高一些。
网站也不傻,以至于沈名姝镜头比很多设计师都会多几个。
一周一次直播,一次录播,每周评选最佳设计师,由评审员和观众打分,评审员每人一百分,线下现场观众每人一分,线上实名制观众一人一分。
最后一场总决赛限时打分。
最后以积分累积最高数,决出冠亚季军。
比赛到第三场的时候,沈名姝的积分都一直在第二名,但和第一名的陈培也还是差一万多分,可到第三场的现场设计环节,因为想要的布料被其他设计师强行扯走,她直接在上衣腰上剪了一块布替上。
最后不仅让沈名姝在服装上呈现出惊艳的效果,那一截细白的腰也一度跃上热搜,被冠上第三期直播名场面。
直接让沈名姝在第三场越过陈培,反超五万多分。
沈名姝的脸色却是越见苍白起来。
张婷在工作室和家中两头跑,几乎没有心思在工作上,和她的沟通也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员工遇到事还是会找到她这里,因为沟通不及时,出了不少混乱和岔子。
傅玲照顾着她的三餐,也还是经常吃不上饭,有时候录制和工作室的事撞在一起,沈名姝一天只能在车上吃一点,但更多的时候她会在车上补觉。
傅玲看在眼里,心里心疼,她没敢提起翟洵,因为这段时间跟在沈名姝身边,也不像之前那样能见到沈名姝接起电话时不受控制的嘴角了。
但她觉得沈名姝应该是想起过翟洵,从眼神和孤独的身影,她这么猜测。
这天下班已经靠近十点。
四月的白天没那么冷,可晚上还是透着凉意,傅玲跟着沈名姝到路边打车,因为顺路,司机可以先送她再送沈名姝。
这个点路边的车已经不多。
黑色汽车在夜色中本该很不显眼,傅玲还是被不远处一辆黑色幻影吸引视线,她看了好几眼,而后侧目去看沈名姝。
却见沈名姝目不斜视,直接弯腰进了出租车。
车上,傅玲低声说:“名姝姐,刚才对面有辆车好像……”
她没有说完,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沈名姝垂着眼,纤长的睫毛似鸦羽盖在那淡青色的眼睑上,她淡而轻地说:“我知道。”
接连的热度让沈名姝的名气一升再升,连带着之前和穆时的新闻一并拉出来,但这一次骂的人却很少,反而有人嗑起了cp。
有人将沈名姝和穆时的图放在一起,组了超话,还取了cp名——穆名而来。
不过这个热度很短暂,因为不过一个小时,网上包括微博和知乎,所有关于二人的消息全被下架。
甚至微博连这四个字都搜不出。
以至于沈名姝还没听到消息,网上已经没有了消息。
余小聪后来在群里调侃,问沈名姝和穆时是不是签公司了,谁家的公司这么有钱有势,热搜下得这么快,就这公关速度,不得几百上千万。
穆时说不是自己,沈名姝的字打了一半,又都删了。
最后关掉手机,将手背放在发热的眼皮上。
沈名姝还真病了。
决赛前一晚,烧到40度,她一度认为自己可能要因为身体原因没法到现场,还好早上的时候,烧又退下去。
只是嗓子哑得不成样,傅玲抱着水杯跟在沈名姝身后帮忙,一有时间就叮嘱沈名姝喝水。
决赛也是直播形式。
大家对沈名姝的态度不知为什么渐渐好起来。
或许是——陈培虽说也有实力,可大家都知道沈名姝夺冠的希望非常大。
这几次下来,尤其上次现场发挥,沈名姝的实力有目共睹,懂行的都看得出她这样的去哪儿都能活,用不着走什么后门。
华莱秀之前几场比赛都是现场制作,或者限时几天的形式,但决赛确实从报名开始就定好的命题。
以‘春夏秋冬’,设计整个系列。
因为有准备,所有比赛中的展示十分精彩,‘华莱秀’的热度几次登顶第一。
沈名姝抽到第十位,巧的是陈培就接在她下一位。
沈名姝的模特一出场,便是惊艳四座,毋庸置疑地她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她出场的时候,现场更是掌声雷明。
她弯腰鞠躬往下走,还未走到后台,便听见陈培哽咽而愤怒的声音。
“我没想到还有人敢在这种场合做这种恶心的事!我麻烦你们能不能动自己的脑子,完成自己的设计!我要举报刚才的设计师沈名姝,我现在非常愤怒,我要举报沈名姝抄袭!”
‘沈名姝抄袭’五个字,如有回音回荡在整个后台。
谁都没想过在这场本该顺利的决赛,还会有突如其来的变动。
沈名姝站在后台的进出口,周围的目光刹时落在她的身上。
诧异的,质疑的,鄙视的。
沈名姝握了握拳,转身快步往台上去,灯光落在她身上,万众瞩目不过如此。
陈培道:“我的设计初稿是两个月前敲定的,我习惯在我的素描本上写日期,你们可以看一下,上面的日期很清楚写了二月十号。”
很快,陈培的助理拿着一本素描本上来。
即便牙齿快要咬碎,沈名姝依旧压制着怒:“你证明不了这个日期不是后来添上的。”
只要粗略一看,不论是不是行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和陈培的设计几乎可以用‘拷贝’来形容,起码有三处亮点的地方都高度相似。
一处也许是撞,三四处相似就一定有一个人抄袭。
对于外人来说,现在的她和陈培是没有区别的,只能看证据。
巧合的是,她这次的设计稿第一版出来的时间,也是二月。
如果她记得不差,应该是在二月二十五。
可陈培的恰好就比她早了半个月。
她愤怒,不是因为有人陷害她抄袭,而且这个设计稿,这个所谓的日期证据,只有可能是身边的人透露出去的。
这个人是她身边的人。
沈名姝想不到,或者说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愿意去想。
怀疑谁呢?是相互支持走到如今的张婷,还是每天跟在自己身边的傅玲?
她现在唯一能质疑的点,也只有这一句。
“你的意思是我抄袭你是吧?我拿证据出来你还敢质疑我,那你有吗?你的证据呢?我倒是看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培显然提前预料到这个问题,她的反应能力很快。
她仿佛是知道沈名姝拿不出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来。
而事实是,沈名姝的确拿不出来。
素描本上那个二月二十五的日期,就是她唯一的证据。
聚光灯笼罩着,摄像头像台前幕后那千万只眼睛,它们死气沉沉落在她身上。
…
屋子黑漆漆的。
只剩下阳台偶然燃起的点点猩红,撩起的烟雾在黑夜中泛出一种深蓝,像飞舞的幽灵。
沈名姝关了手机,就坐在阳台上,连参加节目的礼服都没有换下来。
她一支接着一支静静地抽,脑子里是没有想东西的,如果说几个小时前她在聚光灯所有人的注视下,审问下,审判下,她愤怒甚至快要崩溃。
那么现在,她非常平静。
似乎忘了时间,发生的事,身处何地,接下来要怎么做。
小区楼下,漆黑的幻影静悄悄停在昏暗的夜色中。
微凉的风朝着后窗侵袭,一只有力的手臂夹着烟探出来,烟雾随着风混乱地飞,翟洵不说话,李寅也不敢开口。
张达临时有事,今天他还担任了司机的任务。
而他们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为着什么不言而喻,可到了楼下,老板却没了动静。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小区内的吵嚷声越来越小,灯火愈渐昏沉。
李寅才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翟总,您什么安排?”
翟洵摸着手腕的那道疤,神情薄寡。
“走吧。”
汽车重新点亮,缓缓掉头。
李寅问是回市区还是回江南区?翟洵又点了支烟,沉默两秒,方才冷声说了后者。车内的气压太低,就如同翟洵最近低冷的情绪一样。
最近连许嘉衍都来得少了。
他不禁心里想,今天这事儿,弄得满城皆知,名声肯定是毁了,没有人帮忙的话,这一关恐怕是很难过去,可沈小姐这样也都没吭一声。
他虽然不了解沈名姝,但都过了这么久,那沈小姐要真是个软骨头早就来求饶了。
四十几分钟,车开到江南区门口停下。
李寅刚准备走,就接了个电话,电话挂断,没作犹豫弯腰到翟洵车窗前敲了敲。
“翟总,沈小姐的助理打电话过来,说沈小姐那边一直没联系上。”
翟洵皱了皱眉,李寅道:“她说沈小姐还在发烧……问您能不能过去看一眼。”
翟洵脸色不善,李寅试探回答:“那我拒了。”
李寅回复完,又询问是否还有其他吩咐和安排,得到默认,这才擦擦冷汗下班。还好他赚得多,不然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柏油路上彻底安静下来。
凌晨一点的南城,就像被没收了声波的真空地。
有一种要永久持续下去的静默感。
翟洵深吸一口烟,然后烦躁地将烟蒂丢在地上,他下车狠狠用皮鞋碾碎,再反手重重扣上车门,几步走到驾驶座。
启动声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很不合时宜,但也很短暂。
沈名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头很晕,被人粗鲁抱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像过山车一般,晕得想吐。
她打着冷颤,睁开眼被明亮的光线刺得发疼,她看见男人绷直而冷硬的下颚线,像刀锋似得。
那么生气,那么不情愿,何必来?
很奇怪,一整天毫无泪意的眼,竟然就这么流出眼泪来。
她闭着眼,侧过头,一滴眼泪滚到发间,不想让人看见。
她被放到床上,缩着身体不愿意看他,被他硬掰着脸转正。翟洵看着人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怒火和疼同时共存,他神色很难看:“沈名姝,你真是……”
他居然能找不到词汇来形容这时的感受,以及他的情绪,惹怒他这一点,她一贯是极有本事的。
沈名姝避开他的手:“你来做什么?”
翟洵冷脸道:“不来,你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那也不用你管。”
翟洵默不作声,感受着她滚烫的体温,好半晌,抬手用食指去拭她眼角的泪珠子,他第一次用认命的语气长叹一口气,他有些恨得牙痒痒:“让你低个头就这么难?”
这一个多月,他等了一个多月,哪怕她再打一个电话,他或许也就不计较了。
沈名姝道:“凭什么是我?你为什么就不能低?”
她其实鲜少有这么‘蛮不讲理’或者‘蛮横霸道’的时候。
翟洵闻着她身上的烟味,将人从床上捞起来,不由分说低头去亲沈名姝,没有太多的情欲,更多像是泄愤,她病着,低-吟的嗓音比做的时候更加破碎。
他在她屁-股上重重打了一巴掌,换来更碎的一声。
他抱着她,抵着她的额头喘气,狠狠道:“我还没低头?沈名姝,我他妈都快成你的狗了。”
话音落下,他将发热的沈名姝拦腰抱上,大步往外走,又低吼一句:“操。”
翟洵难得说一次脏话。
他觉得那很低级,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满口脏话去应对。
现在,他真没办法。
真是操了。
第46章 chapter 46
沈名姝浑身酸痛像注铅一样, 醒来的瞬间脑袋昏昏沉沉,察觉手背的痛意才后知后觉自己是在医院里。
接着消毒水的气息越来越清晰,她蹙起眉头, 便听见傅玲的声音由远及近。
“名姝姐你醒了, 感觉还好吗?”
沈名姝侧目, 傅玲拎着食盒还有水果篮走到床边, 又接了杯水,一边回应她的疑惑:“是李特助让我来的……哦, 对了,翟先生刚走没一会儿。”
沈名姝这才回忆起昨晚的事,翟洵把她从家里带走, 后来她迷迷糊糊睡过去, 也是翟洵把她抱到病床的。
他说了些难听的话, 但具体是什么她也记不得了。
总之那人气得不轻。
“工作室是不是乱成一锅粥了?”沈名姝嗓子哑得厉害,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一跳。
傅玲摇头:“李特助去处理了,他跟我说, 工作室的事还有其他的事你放心就好, 翟先生都安排好了。”
沈名姝闻言, 垂了视线。
到头来,还是要依靠翟洵给她收拾残局,她生出难以消磨的挫败感。
喝了水,她问起张婷,傅玲说工作室的人都联系不上,给老家打了电话说是前两天就已经走了。
“有没有可能是去拜访客户了?”
沈名姝闻言,浅浅吸了口气:“可能是吧。”
她默了默, 看向傅玲,傅玲被她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询问她:“名姝姐,怎么了?”
她道:“我的素描本如果不是随身携带,一定是锁进抽屉或者办公室上锁。”
这话像是在跟傅玲交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傅玲不明所以,她讷讷点点头:“是啊,你参加比赛前还特意说过,进办公室一定要敲门,你不在的时候绝对不能进你的办公室。”
这是设计师的基本习惯,尤其是沈名姝这样参加比赛的人,更不会犯随意曝光作品的错误。即便是随身携带,沈名姝也不会当着别人拿出设计稿,更何况是成型的设计稿。
傅玲想着想着,忽然脸色微变:“你是怀疑我吗?不是我,我……”
“我知道。”沈名姝轻轻打断。
她的语气极其疲惫,甚至有一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可是很快,沈名姝抬眼,沙哑的嗓音只剩冷意:“去联系一下,如果张婷不在家……你有李寅的联系方式吗?有的话,请他以工作室的名义把老太太接过来,找什么借口都行。”
傅玲不敢猜测更多,实际上心里更深处的答案呼之欲出,这对她来说简直骇人听闻。不论说给谁听,恐怕都难以置信。
沈名姝闭上眼,她头晕得厉害,嘱咐傅玲有了消息记得把她叫醒。
又是浑浑噩噩的一觉。
沈名姝是被嗓子的干燥痒醒的,喉咙像含着沙石,磨砂一般令人不适。她动了动手,点滴已经收走,只剩手背上的留置针,她侧目去看旁边的桌子,目光却定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
男人身上套着灰色的西装,没打领带,解了两颗纽扣,抱着手臂靠在沙发背上小憩。手臂因为挤压,肌肉纹理越发清晰,腕表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即便睡着,也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压。
他旁边的桌上放着合上的电脑,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沈名姝目光似是被放慢了,从他的额头到眉梢,眼睛,鼻梁,唇,下巴,喉结……一一扫过。她心想,怎么能说她当初不是色令智昏呢?
不知道是她的视线太沉重,还是翟洵这样的人连睡着都能感觉到视线,他轻轻蹙眉,半眯着黑漆漆的眼,与她的对上。
沈名姝先开口:“我想喝水。”以此来缓解被捉住视线的尴尬。
翟洵从沙发起身,水壶里水温正好,他倒水时她坐起身,她接过水杯,小口抿了抿,再大口喝下去。翟洵也不说话,就那么瞧着她。
她忍不住道:“你要是想嘲讽我还是什么,说就是了。”
翟洵哼笑一声:“嘲讽你什么?我很闲?”
沈名姝把剩下的水喝干净,他顺手把空杯接过去,在床边站了几秒钟,把西装外套脱了随手搭到椅子上。
空气沉默片刻。
沈名姝忽然回忆起昨晚翟洵的话,再看看桌上的电脑,和他眼底微微的青色,她缓了缓语气:“你回去休息吧。”
翟洵道:“说点我想听的。”
那其实也不是她想说的。
沈名姝自己就是矫情一下,话在心里明明不是那样,出口就变了样子。
沈名姝问:“你会信吗?”
翟洵反问:“说说看。”
沈名姝道:“我从来没有爱过别的男人。”
翟洵眉梢微动,又回到一个月前的那个问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她说的话?他望着沈名姝苍白小巧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色泽暗淡,却是认真严肃。
他烟瘾有些犯。
“翟洵,我只爱过你。”
他干咽一口,问她:“有多爱?”
这话显得幼稚,他的神情却不显得违和,甚至透着偏执。
沈名姝默了默,她回答道:“如果有一天我们最终分开,最后走不到一起,我想我可能会遗憾一辈子。我会耿耿于怀地生活下去,直到老,直到死的那一刻,能想到的人一定也是你。”
只是如果再来一次她可能还是会维持她的自尊心,所以昨天看到翟洵的时候,其实她心里是开心的。即便他们冷战这么久,即便上一次见面是多么的不愉快,在翟洵出现那一刻,她就也没那么坚持了。
“如果你还是不信……”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了沈名姝的话头,他两步就上前来,猝不及防。
只是轻触,并未深吻。
沈名姝耳垂温度加深,突然想到什么,推开翟洵,用手捂上嘴,又哑又嗡道:“没刷牙。”
翟洵一怔,随即勾起唇道:“我没嫌弃你怕什么?”
气氛终于有回升的预兆。
翟洵弯着腰,拉下她打了留置针的手,带有薄茧的指腹抚摸着她干燥得有些起皮的嘴唇,漆黑的眼摄着她:“他吻过你吗?”
他相信沈名姝没有爱过别人,但是他的嫉妒心,侵占欲似乎也需要得到她的安抚。哪怕沈名姝说没有,他也信了。
沈名姝说得对,他是有病。
一想到她有可能短暂喜欢过别人,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亲吻过,他便要嫉妒得犯病。
他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直到听见沈名姝说:“只有你。”
翟洵眼神从一种冷的神态逐渐放柔:“好,我信。”
沈名姝望着他的眼:“翟洵。”
“嗯?”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起合的唇瓣。
沈名姝犹豫两秒。
让翟洵拿出抽屉里的手机,然后说:“这是穆时之前发给我的,我觉得用它来澄清自己不是很好,心里对你也有怨气,所以也没打算给你看。”
她不知道翟洵心里的疙瘩为什么这么深,但如果他真的这么在意……
沈名姝翻到穆时发来的那张照片,放到翟洵眼前。
“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
翟洵眼皮下垂,看着屏幕,眼皮抽了一下,眼神里透出一丝普通男人的不解,随即是沉默。
那是两个男人的亲吻照。
一个是美国巨星Soul,另一个正是穆时。
沈名姝以前也没察觉过,上次跟穆时聊天才知道原来大学时候,穆时就和Soul认识,有一次被媒体拍到模糊的背影,因为那时候Soul有很多合约在身,也怕万一扒到穆时身上。毕竟没有公开,穆时更担心会影响的生活,为了混淆视听,避开众多桃花,所以找到同样烦恼的她。
但是如今他们打算在下个月公开恋情,因此才能没那么顾忌地将照片发给她。
沈名姝很少在翟洵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沉默后,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尖,发觉她以一种戏谑的眼神看他时,自然去捏她的脸颊。
“翟总现在满意了吗?”
翟洵久违地沉闷地叹口气,低下头,额头靠上去,以一种亲昵的姿势抵着她的额头:“我找过你。”
沈名姝并未反应过来:“什么?”
翟洵的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和她的呼吸碰在一起,他沉沉低喃道:“我去墨尔本找过你。”
沈名ῳ*姝一震。
她后来对翟洵有诸多的怨气,尤其当翟洵因为她和李月有联系跟她发脾气,她感到生气,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六年以来,他一次也没有来找过她。
可是如果翟洵是找过她的呢?
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只是一个如此巧合的时间,看到她和穆时的做戏,再相见便用了六年的时间。
沈名姝鼻尖酸意弥漫,红了眼圈。
“平时什么气都忍不下的人,也有那么大方的时候。”
看到她和穆时在一起,一个借位的‘吻’,以为她这么快变了心,所以放她走了。
这话似骂,又似委屈。
翟洵听着她不成样的嗓音,本能般蹭了蹭她的唇,道:“姝姝,我也是个人,也有害怕到需要逃避的时候。”
更何况那时候的他,也不过只有24岁,所谓大方更多实际是年轻气盛的冲动。以为放她走,成全她,从此再无关联也未必能牵制他太久,这样的女人,他没必要再牵挂。
然后这一切,在得知沈名姝回国的那一刻便都不复存在了。
他看到她对别的男人献笑,温声软语,所有的怨念像被营养剂快速滋养,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恨。既然她对谁都能笑,那就也能是他,只能是他。
那些人有什么是他给不起的?
他要她。
得到她。
那一瞬间,他只有这一个心思。
所以哪怕是交易也没关系,哪怕用些手段也无所谓,哪怕她眼底充满了对他的恨他也能当看不见。
只要她在他身边。
只要她在。
时间长一点,他也能惊讶和惊喜地发现,沈名姝心里似乎不是完全没有他。偶尔他能看到她眸中的复杂,像是爱他,像是怨他。
她长大了,成熟了,更懂得隐藏情绪,很多时候他也看不明白。
只有在完全占有她的时候,在她最最深处,听到她真实的无法忍受的声音时候,他能感觉到她。
她会在他身上留下抓痕,咬他,会哭,会求他。
会紧紧抱着他。
也会在兴奋到极致时,动情而忘我地喊他的名字——即便醒来她又会装什么都没发生。
…
沈名姝的呼吸被吞得几乎不剩,翟洵想要把她体内的氧气全数吸走,他的大掌隔着轻薄的白被抚在她的腰上。
觉得碍事,他的手探进去,覆在前方,缓而温柔地揉了几下,隔了会儿他松开沈名姝,手抽出来,将她的衣服拉下,他眼底一片深色,嗓子不比沈名姝的好多少。
他提醒她:“知道欠着什么吧?”
“你还有心么?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想着什么?”沈名姝嘴上怼着她,脸颊却从病态中透出红润。
翟洵压下去,再度让二人的距离变得逼仄。
他拉过她柔软的手,毫无预兆送到叫嚣处,她听见他紧涩的呼吸,被他引着上下圈了一下,便红透脸抽回去,掌心却仿佛依旧还有充涨的实感。
翟洵凝着她的脸,这才回答道:“我要是没有心,你觉得你现在能逃得了?”
沈名姝不敢激他,这人不管不顾惯了,万一真惹恼了控制不住,他不怕丢人她还要脸。
翟洵直起身,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她嘴边,然后独自坐到沙发上去,也不遮掩什么,倒是沈名姝好几次不自觉看那突兀的地方,最后只能完全扭开头。
“工作室和华莱秀的事我自己处理吧。”沈名姝喝了口水突然说。
翟洵问:“为什么?”
“我就是想自己处理。”沈名姝抬头看向翟洵:“以前一有什么事都是你给我兜底,都有你替我解决,这么多年过去出了事也还要靠你……我不是很想。”
她不知道翟洵会不会懂她的心情,她就是想自己试一试,她觉得她可以处理。
“总不能什么事都靠着你。”
总有一天,他也会累的,她以后有一天再吵架的时候,他也许会说‘沈名姝,你现在的什么不是我给的?’,那时候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翟洵没作声,默默看她半晌。
他嗤笑道:“靠我是什么丢人的事?”
这话也不是当真,他微微正色,盯着她说道:“你觉得我出面会让你感到压力?”
沈名姝诧异他居然能理解她的想法,下一秒,翟洵就原形毕露:“那你得早点习惯这点压力,毕竟以后你的压力只会更大。”
沈名姝:“……”
沈名姝:“你还是别说话了……”
翟洵笑一声,看了看她的脸色,热度过后那张脸又恢复了病态的苍白。
他继续用沉沉的声音说:“我如今拥有这一切是因为从出生我就有这个条件基础,所以我们之间所谓的条件差距是不能深究的,因为它注定存在。我可以让你自己去锻炼,去做你想做的,却不能因为你在意这一点就让你一个人去承受——这些原本很轻易就能处理的麻烦。你要知道,沉没成本也是一种成本,你与其花时间在这些问题身上,不如把这个时间留给我。”
沈名姝听着,心脏像被什么擒住,挣扎着加速。
“将来你也许也会慢慢了解,甚至成为一个商人,你就知道能自己解决是你有本事,但你能不费吹灰之力就使唤别人解决,更是本事。”翟洵道:“到时候你身边的人,都是你的人脉,都是你的资源……”
“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利用你?”
“合理利用。”翟洵纠正。
这个合理用得真好,局限可真大,利用这两个字也不是这么说的,翟洵话里的利用,恐怕得加无数个引号。
不是真利用,是在特定条件里。
比如,如果这件事浪费时间,那不如他直接动手解决,她的注意力在他身上就好。
沈名姝可不会真的当真。
她忽然想到张婷,神色略显落寞:“那如果人都利用,还有什么意思。”
翟洵在这种事情上格外冷静:“人和人的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利用。”
父母子女是,爱人朋友也是。不过是彼此得到的价值不同,有的是感情,是情绪价值,有的是利益,钱,权,势力,等等。
“我爱你也是利用,因为我想要得到你的。我们分不开,因此这个利用就是合理。”
他说得理性至极,直到这最后一句。
沈名姝的视线和他撞在一起,他耐心道:“所以你要分辨清楚,你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的东西,值不值得你为他们费心。”
沈名姝这才明白,说这么多,翟洵这是在开导她,为着张婷的事。
她弯了弯唇,又沉默一瞬,道:“我还是想自己见她一面。”
不是为了张婷,是为了这些年的困顿,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吧。
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至于其他的,翟洵说的这些话不可否认都有道理,如果能更快处理干净,何必还要无畏坚持。
翟洵倒没再多说,他点头:“可以。”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十几分钟,翟洵让沈名姝再休息一会儿,她问:“你要是忙可以回公司的,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了。”
就是感冒发烧,要是她自己决定,现在就能回去,躺床上睡一觉多喝点水,身体也就慢慢自愈了。
翟洵不肯放她走,一定要让她明天早上再做一遍检查再走。
翟洵拿起电脑:“你睡吧。”
沈名姝躺下去,拉上被子闭上眼,隔了两分钟听见响动,翟洵已经站起身:“你睡,我出去抽根烟。”
“非得抽吗?”沈名姝的脸压着枕头,侧头问他。
翟洵弯腰拿起西装搭在手上,回头到沈名姝身边,覆她耳边低语说了一句:“不抽软不下去。”
等人出门,沈名姝才抬手摸了下绯红的脸,而后是热烈跳动的心脏。
第47章 chapter 47
张婷是自己去自首的。
在沈名姝派人找到她之前, 她刷了二十万的卡,买了包和新的衣服,入住五星酒店认真洗漱干净。然后穿戴整齐录好视频, 最后去了派出所。
沈名姝见到她已经是一周后, 她身体好了大半, 翟洵送她到的看守所。
人瘦了一圈, 原本精神有力的眼睛变得无神,眼下乌青更是明显。沈名姝问她为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 张婷在那段流向网络的视频也有所说明。
为了钱给弟弟还赌债,为了给他治病,保住他摇摇欲坠的婚姻。
为了帮没有文化的父母被骗的借款单还钱, 即便她的父母全心全意都是为了弟弟。
为了这个她痛恨却无法割舍的破家。
所以她铤而走险, 主动找到对沈名姝早有不满的陈培合作, 她提供足以陷害沈名姝的证据,陈培则借这个机会一举成名,并且除去沈名姝这个劲敌。
而陈培只需要付给她一百万。
一百万对于即将到手的名誉和资本资助, 实在算不得什么。
事后, 陈培也因为这件事被调查, 解除所有合约之外,连设计师的身份都再难保住。
可沈名姝要问的却不是这些。
“沈名姝,你知道自己的运气有多好吗?”张婷穿着条纹的衣服,满脸沧桑,眼底尽是绝望,她轻声道:“你好像做什么事都不需要太过用力,因为一定会有人来帮你完成。你有天赋, 有美貌,有身材, 有无法摧毁的傲慢……这些都是我用尽全力都得不到的。”
“我费多少心思才能让人家接受我的名片,你只要站在那里,别人就会上赶着来要。我们在一起,我看中的男人一定会先看上你。就连那些合作,和杨熙的合作你也能轻易得到。有时候我在你面前,其实很像一个小丑。”
“你怎么能那么轻易得到一切呢?老天真是不公平。”张婷眼里含着泪:“可是即便这样,我也没想过害你,沈名姝,不管你信不信,一开始我只是嫉妒你。”
沈名姝静静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张婷又道:“直到那天,你告诉我弟弟的情况,却不肯借钱给我的那天……我在群里看到有人扒出你那条项链是真的。我不知道怎么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了,当我知道它的价值的时候——几千万,我做梦都不敢做的数字。我好像从来没有那么恶毒过,我太恨你了,我想毁掉你,凭什么你能拥有这些,凭什么你明明有能力却不肯伸手帮我一下?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就什么也没有?!”
沈名姝深深吸口气,隔了好久,她看着张婷道:“我想作为曾经的朋友和合作伙伴,我应该为没有足够关心你跟你道个歉。可是我想想,似乎又有些多余。因为你也从来没想过那些看起来轻而易举的背后,也有可能是我费尽全力才得来的。”
她顿了顿,她不知是彻底失望,还是再也没有更多地想说。好像一瞬间失去了言语的兴趣。
最终,她道:“算了。”
沈名姝的手轻搭在椅子上,作势挂断,那是要结束会话的动作。
“等等!”
沈名姝停下动作。
二人四目相对,那一刹那,沈名姝想到第一次见到张婷的情形,还有创业初期挤在出租房,为了房租变卖别人送的花束,为了一个客户她们可以一起坐几个小时公交穿越大半个城市……回国时,在包厢门口看见一身利落打扮的张婷。
几秒钟的时间好像是过了好久。
张婷道:“对不起。”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她闭着眼说:“对不起。”
沈名姝摇头:“你知道的,我不会原谅你。”
张婷当然知道,只是事到如今,说后悔也没什么意思。她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人这一生本来也没什么意思,现在也挺好,她再也不用那么累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解脱了。
她忽然听沈名姝道。
“但是,你录像坦白为我澄清那一刻,我也相信你从来不是真的想害我。”
沈名姝站起身,看着泪眼蒙眬的张婷,停顿两秒,而后再无迟疑转身。
连一句再见也没有。
张婷哭得颤抖,最后伏在桌上号啕大哭起来。
…
沈名姝从看守所出来,翟洵正靠在车旁打电话,手里夹着一支刚点燃的烟,他看见她过去,走到旁边的垃圾桶。
等转头时,电话也挂了。
翟洵看了眼她的表情,把人拉到跟前,单手搭在她后腰上:“我还没死,哭丧脸做什么?”
沈名姝原来低落的情绪悄悄转换,她不喜欢他把这话挂在嘴边,她道:“你要是死了,我转头换人就是。”
翟洵闻言,一声哼笑:“我倒是看看你能换个什么样的。”
这话听起来大方,实则腰上的手却暗自用力,沈名姝也没退却,她抬起头,半仰着看他:“你以后别说这种玩笑话。”
翟洵定神看了她几秒,神情温软下去,应道:“行。”
沈名姝白他一眼。
至于张婷……
请个好的律师,大概也不会多严重,她是不会再追究以后可能也很少能再见面,但还得看华莱秀那边肯不肯松口。
毕竟这件事的影响太大,背后那么多的广告商合作商都有被波及到。
当然,她也不打算再管。
半个多小时车开到江南区的别墅外停下,沈名姝脚刚落地,便听见蔡冉喊她,抬头,蔡冉一身显眼的粉色高定裙十分惊喜地跟她招手。
大概喊完才看见驾驶座出来的人,面上的笑肉眼可见收了收,连声音都弱了少许。
沈名姝扭头,翟洵那张脸果然不是太好看,想起之前酒吧的事,估计还记着蔡冉呢。她回头跟蔡冉打了个眼色,而后几步绕到翟洵面前。
“我去跟蔡冉说会儿话,很快就回来。”
翟洵不咸不淡道:“你觉得我会同意?”
沈名姝抿了抿唇,虽然从医院开始这一周,几乎每天都会见面,但翟氏正好最近有项目,翟洵回来很多时候她都已经睡了,中间他还出差两天,所以实际二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今天难得他算忙里偷闲来接她,刚才还在手机处理工作,估计晚上还得线上忙一会儿。
今天在一起的时间也得掰着手指头算,所以翟洵现在表现出的不悦也能理解。
沈名姝又走近些:“我尽量快点回来,好不好?”
翟洵皱眉,沈名姝不等他发作,捏上他的手腕,软软道:“四哥。”
“少来这套。”
话是这么说,沈名姝看着他松动的神色,就知道还是管用的。
好说歹说,翟洵终于松口:“半小时。”
离开前,为表示好,那根葱白的食指在翟洵手背上轻轻扫了扫,女人眸底柔光潋滟,明媚动人,望得人嗓子干痒。可惜她跑得太快,连反悔的时间都给他。
翟洵搓着指腹,弯腰从车里摸了根出来,觑着蔡家大门,面色不虞抽起来。
华莱秀出事的时候蔡冉在国外,得到消息后也是买最早的票回来的,但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
蔡父蔡母正好也在,沈名姝一进门,二人从沙发惊喜看来,分别打了招呼,她便和蔡冉一起上楼去。
蔡冉叹口气:“我就知道他最后还是会得手的。”
沈名姝疑惑她的肯定。
蔡冉道:“就前阵子股东大会的事啊。”
沈名姝摇头,翟洵没提起,她最近的注意力也在工作室上,自然不知道这消息。
“小翟总和老翟总,两位神仙打架的名场面,你居然不知道?”
蔡冉来了劲头:“这圈里但凡是接手家族企业的,老一辈还活着的,没有谁敢像他一样直接翻脸。关键他还打了一个大胜仗,听说翟氏威胁翟洵要变卖股份走人的那几个老股东,第二天都收到一封信。也不知道写的什么,股东大会的时候,好几个都一言不发。翟老爷子气得在大会上骂娘。”
“翟洵多好一孙子啊,医生直接候在门外,我当时听我爸说我差点笑喷了。然后人家说,以后翟氏的事就不要去劳烦老爷子了,当然,他的婚事也不劳烦了,因为人进的不是翟家的大门,而是翟洵的家门。你就说这样的男人,谁能抵抗吧?以前连家都不回的翟总,现在恨不得天天带着你回来,稍微有点眼色的,谁不看不出他就差在你身上贴一块翟太太的标签了。”
撇开这一块,翟洵那张脸和身材,恐怕也没几个女人说不。
更何况。
“你心里一直有他。”
不可否认。沈名姝大方承认:“很明显?”
蔡冉笑道:“也还好,反正我认识的沈名姝才不会因为什么威胁就范。”
除非,她心里有他。
沈名姝微妙地笑了笑,一年约定的事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如今再回过头,不需要那么清晰地分析当时的心境,只要坦然承认就好。
是的。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翟洵。
“那你和许嘉衍呢?”沈名姝问。
蔡冉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人,她微微一顿:“我和他有什么?”
沈名姝耸耸肩,喝了一口蔡冉递来的低度甜酒,直言:“他喜欢你。”
是个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蔡冉在的时候,许嘉衍的目光很多时候都会落在她身上,有什么事,一个消息过去,第一个赶到的人也是许嘉衍。
蔡冉撇了撇嘴:“不知道,太尴尬了。”
他们从小认识,连对方光屁股的样子都见过……太熟悉,反而觉得怪怪的。
她下不去手。
一开始沈名姝看了眼时间,后来二人聊得尽兴,便暂时抛之脑后,等到蔡母带着古怪又些许紧张的神情上楼来。
她说:“名姝啊,翟总过来找你了。”
第48章 chapter 48
沈名姝看着蔡母的反应, 再一看时间,就知道楼下大概是什么样的反应。
坏了,聊得太忘我……她就说好像是忘了什么。
楼下偌大的客厅里, 蔡父正在端茶招待, 翟洵坐在对面神色平淡, 道一句谢, 礼节性地抿了一口,听见楼梯口的响动方才抬眼看去。
见到沈名姝, 眸底的凉瑟终于有了缓和。
沈名姝松口气,虽然翟洵这人脾气不好,但还是家教尚存, 真是可喜可贺。
“饭菜都快做好了, 翟总, 你和名姝就在这里吃完再回去吧?”蔡母笑问。
蔡父也附和,他们两家人算是世交,然而翟洵掌权后关系还是淡了不少, 不然之前也不会劳烦沈名姝旁敲侧击去问。有这样拉近关系的机会, 自然要珍惜。
翟洵没作声, 反而是看向沈名姝。
瞥见那沉甸甸的视线,沈名姝心里有数得很,婉拒说:“不了阿姨,钟叔也早就准备了,就不在这里麻烦你们了。”
这人现在心里还压着气,要再待会儿,说不定就要出什么幺蛾子, 还是赶紧回去安心点。
翟洵已经站起身,淡声道:“蔡总有空也可以来翟氏喝喝茶。”
二人一直被送到门口。
出了门, 沈名姝就感觉手腕的力道一寸寸收紧,到玄关,她连给厨房里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被拉上电梯。
电梯门开的瞬间,强势的气息覆下,沈名姝贴在电梯壁上,后颈被他轻摸着,她顿了一瞬,便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翟洵稍顿,眼皮微耷看她,她微闭着眸子,轻轻颤动,脸颊扉红地迎合着她,他随即扣住她后腰,让她贴近自己,方便更深入吻她,他将她所有的呼吸都含进嘴里。
电梯门开,翟洵稍一弯腰把人拦腰抱起。
房门重重合上,沈名姝的背脊刚软到床上,翟洵更挺阔的身影便笼罩而来。
“不吃饭了?”沈名姝故意笑问。
翟洵的目光垂落在她精致的脸上,浅黄的灯让她添了一抹糜艳感,她红唇微启,吐着热息,微挑的眼尾似春日的藤条不轻不重抽在他身上,又疼又痒。
他冒出些戾气,在她身前揉一把,阴沉沉道:“看来你失约的毛病,得好好治治。”
沈名姝也后悔,如果不答应就算了,答应了那就是她说话不算话。
早知道就不答应这么痛快,她也有问题,确实没把这半小时太放心上。她一向很有时间概念,说到底还是有恃无恐罢了。
想着,心里有点愧疚。
沈名姝伸手到他西装纽扣上,没费什么力气解开一颗,道:“说得我都有点害怕了。”
她解完西装,柔软的手进去攥上他里面的衬衣,将人往下拉,热度立时通过布料传到皮肤上。
翟洵眯了眯眼,眼底漆黑一片。
沈名姝感知到他的迅猛,她再去解衬衣的扣子,很快停下来,她道:“你这样我脱不了。”
回国后,她这么主动的时候几乎没有。
所以即便她的动作太慢,他还能耐着性子由着她来,忍到现在。
“不是你把我拉下来的?”
沈名姝转了转眸子,抬手攀着翟洵的肩,以推的力道将人推到床上,她再坐起来,二人姿势瞬间调转。
她的耳垂染透了,手搭到翟洵的皮带上的金属。
翟洵喉咙狠狠往下咽,目光如炬凝着她,心口深深起伏,他看着沈名姝的脸,垂下的眸子在光线下盖上一层薄影,她的唇那样地红润。
他感受到胀痛在她无意触碰的瞬间更加明显。
握住她落在拉链上的手。
翟洵沙哑道:“不喜欢就别做了。”
沈名姝诧异抬眼,她因为准备好做什么,脸上一片娇嫩的红,用那清亮又魅惑的眼问他:“真的不要?”
她似是在挑衅他,又隔着裤子擦他一下。
翟洵额间的青筋完全暴起来,他差点捏碎她的手腕,沈名姝疼得‘嘶’一声,她心底同样惊讶,以前这种事她也做过,只是屈指可数,体验感也不是很好,后来翟洵也没让她做过。
沈名姝说:“翟洵,我愿意的。”
翟洵眸光暗沉,心跳速度奇快,潮意已然沾满浑身,他松开力道,视线却紧紧锁着她。
沈名姝解开束缚,看到凶状,抿了抿唇,她不让他看,揿灭了屋内的灯。
起初她并不熟练,但没了视觉,听觉便更为敏锐,她从男人的反应找到一些规律和方法。她闭着眼,过了好久,直到屋内的灯突然亮起。
翟洵嗓音哑得厉害,他半撑着,卷腰撑起来一些,在她受惊起身的瞬间,掌心落在沈名姝的后脑勺,五指穿进头发。
他望着她:“姝姝,你忍忍,这样能快点。”
他语气很轻,额头,脖子和手臂,身体所有的青筋都快暴裂开。
他等不了学习和适应更多了。
…
翟洵捏着她的唇,身体快速往后退开,但还是没来得及。
翟洵抓过手边的纸巾,呼吸不匀去擦沈名姝的脸,他深深望着她,暗声道:“还好吗?”
沈名姝点点头,后半程喉咙有点难受,但也能忍。
细想一下,她也不是那么抗拒,而且,翟洵也帮她……做过。
她脱了外套,在洗手池清理了脸上,还没出浴室,被翟洵拦在里头。他关上门,裙摆垒在他手臂。
翟洵搓了下指尖,在她耳边说了两个荤字:“好——”
沈名姝拍打他的肩膀:“你好烦啊。”
翟洵心情好极了,笑几声,俯身吻住沈名姝,很快他将人调转,对着半身镜里的沈名姝低声道:“看着我。”
春天快要来了。
屋里屋外,都是春天的声音。
…
结束后,翟洵抱着她靠在床头,还没休息几分钟,翟洵的电话就又震起来。他直起身接电话,下意识去床头的烟。
她按下他的手。
翟洵对上她的眼神,挑起眉梢,不轻不重哼笑一声,下一秒,他的手收回去。
等接完电话,他揽过沈名姝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管我抽烟了?”
听不出什么态度。
换个人恐怕早就犯怵。
沈名姝却淡声道:“按照统计,男人寿命比女人短六岁,你还比我大几岁,又劳累辛苦,再多抽点烟……自己想吧。”
翟洵:“……”
翟洵咬上她的唇,冷声道:“好啊,还是想着改嫁的事。”
沈名姝反驳:“谁说我要嫁给你?”
话题到这儿便突然停下来。
持续了好几秒,翟洵捧上她的脸,突然认真地说:“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
沈名姝一顿,脸上满不在意地蹭了下他的掌心,结婚什么的她现在还真没想那么多……她忽而想起什么,提醒道:“钟叔估计等了好久了,下去吃饭吧。我也有点饿了。”
翟洵望着她的脸,不知想什么,陷入思考。
下楼吃完饭,沈名姝和翟洵在后院散步,走到凉亭,二人进去坐了一会儿。
待了会儿,灯光便像云层里的太阳,光线忽明忽暗。
沈名姝:“灯坏了。”
“怕吗?”
“不怕,你不是在?”
翟洵勾起唇,道:“嗯,我在。”
他低头去亲她,然后牵上她的手,手指交叉,五指交扣,一路走进偏厅。这里置放着一架钢琴,之前是在杂物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过来了,这架钢琴在翟洵小时候就在,听说是翟洵母亲送给翟洵的生日礼物。
不过他对这些没兴趣,所以基本没碰过,她倒是因为新鲜感试过两次,但也不是她心之所向。
他让她坐在钢琴前的凳子上。
翟洵说:“在这儿等我。”
“你做什么去?”沈名姝问。
翟洵摸摸她的头:“乖。”
沈名姝打开钢琴盖,手指轻轻拂过,清晰的音节从指尖溢出,勉强靠单个音拼成一句调。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开头。
好吧,她也只会这一句。
很快她听见响动,扭回头。
看到翟洵拿着一沓文件过来,不知为什么,心脏突然猛跳一下。
他走到她面前。
冷沉立体的五官此刻透着严肃的气质,他站得很近,将钢琴盖合上,把文件放在上头,再揽着沈名姝坐下。
他的手落在文件上,侧头看向她,她便弄得有点紧张,道:“做什么?”
翟洵眼神变得温和,他低头,像往常那样靠了靠沈名姝的额头,才缓慢开口道:“姝姝,咱们这辈子肯定是逃不开的,你也别想逃了。我是很多毛病,你说了我也不是不能改,你留在我身边,日久天长,总能让你高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对你好,只对你好。好不好?”
沈名姝一顿,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说这些话,而且还这么突然。
她心跳控制不住加速跳动。
她似乎是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跟我结婚,好不好?”
沈名姝想抬手去安抚心跳,才发现手已经被翟洵拉过去,他以为她要抽走,用了力道,他另一只手打开文件夹,一份一份翻给沈名姝看:“其实求婚的场地已经在布置,虽然我觉得那些东西也不过假手于人,没什么意思,但别人有的,你一定也要有。所以原本我是想再等它布置好,再做这件事的。”
他顿了顿:“这些资产证明什么的也没什么看的必要,这一份有我名下所有的资产,这个是我一半的股份及资产转让合同,还有婚后保障书,以及一些我能想到所有保险……都已经签过字盖过章,你只要签个名合同就能立即生效。”
沈名姝看过去,她眼圈红润起来,她道:“你也是真不怕我骗财。”
翟洵笑了笑,他的头靠向沈名姝的肩膀,唇在她肩上染了热意,他道:“这些东西不会有你重要。”
钱对他来说,是最好得到的东西。
但沈名姝只有一个。
“姝姝,嫁给我。”
沈名姝低下头,看到无名指上亮晶晶的钻石,她以前每次看到别人求婚就哭的场面,偶尔也会觉得不至于,可轮到自己才发觉原来不是。
动情下的眼泪是不受控制的。
它砸在手背上,翟洵抬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重复道:“嫁给我,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