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元宵节，次日用过早膳，顾元初带着侄儿春荣两人雇了个牛车往县城去，到了县城走水路到府城，然后便是贡康。
出门在外手里有钱心里不慌顾菲菲取了张百两银票，又带了十几两碎银，十文一串的小钱拿了二十串。无意外情况足够伯侄俩生活很久。便是有什么事，贡康与平口隔了一日距离，顾家人也能可以及时往前贡康。
诺大个家，只是送走了两人，忽得就有些冷清。
离别的惆怅才过了两三个时辰，临着傍晚时分顾家迎来一波客人，男女老少皆有。
来人姓许名安，和周晨起十多年的交情，不是血亲胜血亲，接到周兄捎来的信，与家人商量后，决定一大家子拖家带口搬到平口镇，他没徒弟，但他有三个儿子五个孙。
顾家住不下，顾菲菲和儿子儿媳商量着，在福安巷租了个宅子，周晨起周良芝师徒俩搬过去住，腾出西厢两间屋拆了隔墙变成一间宽敞的大屋，布置成小作坊，眼下暂且先制出大量的麻将。
午时过半，刘娇杏拿了一叠厚厚的烙饼堆得跟小山似的，端上两碗酱，朱凤喜捞出荤素卤，切成小块，满满一大盘，再放半罐子猪骨汤一叠碗，妯娌两个往西厢去。
许安祖孙三代共九人及周晨起师徒俩，二房的顾晓晨顾晓方，十几口人午食两个人送过去还略有点吃力。
柳春香手里也端着个木盘，烙饼和酱，荤素卤猪骨汤，份量少用个长条木盘就能装满，她一个人端着往后院去，是给苗师傅和家里的几个小姑娘。
顾家依旧只有早晚两顿饭，中午就从前院灶间拿点吃的垫垫肚，省事又省力，吃得还不算差。
娘一般是午睡过后吃点东西，东厢那边用不着操心，想吃了金春兰会自个来灶间拿。
送完吃的，妯娌四个拿了点吃的坐墙角闲话家常。
刘娇杏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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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翼的嘬着滚烫烫味美鲜香的汤包，嘬完里头汤汁，拿着筷子将薄薄的汤皮挑开，点了两滴醋：“刚去西厢送吃的，瞅了眼墙角，才一天时间，就多了十几盒麻将，许家来了才几天，我粗粗数了下，得有大几十盒麻将呢，加上家里攒的，快两百余盒了吧，一天十几二十盒的堆，都快没地放了，能买完吗？”干瘪的汤包散了会热，她夹起一口吃了个嘴满。
汤皮咬着劲道的弹牙，里头的肉馅，太香太鲜美，是越嚼越好吃。
朱凤喜拿切成丝的荤素卤卷烙饼吃，她就喜欢这样吃，听着大嫂的嘀咕，吃完嘴里的卷饼喝了口猪骨汤，非常轻松的说了句：“一会给娘送吃的跟娘说声不就行了，我估摸着娘心里有数呢。西厢放不下，后院春荣的屋子空着，可以放不少呢，大嫂不说我还没想这事，等下和娘说说，把西厢堆的麻将搬后院春荣屋里搁着。”
“家里准备什么时候和他们做生意？”好像没听谁说过这事，张婉桃好奇的问。她吃的也是汤包，和大嫂的吃法不一样，嘬完汤她会夹起汤包小口小口的吃，趁热吃会格外鲜香。
柳春香肚子不饿，拿了把炒花生剥：“还没说，明儿就是元月下旬，近几日晚饭后娘约摸会提提这事。”说着，她看向坐对面的大嫂：“大嫂许家手艺有，怎么会同意举家搬至平口生活？”里头肯定有事。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那边的小吏豪绅蛇鼠一窝很是横行霸道，许安手艺好远近闻名，喊他帮着打家具，许家祖孙三代认认真真的量尺寸做家具，满意是很满意就是不给结余钱，几两订金连个木材都买不全，事一而再再而三发生，许家的日子越过越穷，精湛的手艺人竟是连饭都吃不饱，要不是故土生存难，大把年纪哪会想着拖家带口的搬到人生地不熟的平口。”
刘娇杏放下筷子，压着嗓子继续说：“我跟孩他爹还说唐家男人都爱往屋里纳妾，乌烟瘴气这样的人家不太行，现在想想，咱们平口多亏了有唐家撑着呢。”
“唐家似乎不是单纯的好女色，纳妾是想着繁衍子嗣。”张婉桃轻声细语的接着话：“这么想，唐家家风也还可以呢。”
炒花生吃多了口干，柳春香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半杯水，咕噜两口喝完：“看怎么想喽，不在乎这点，唐家确实还不错。在旁人眼里，跟郁家比李家也是个不错的归宿，李家的男儿从不打骂自家媳妇，有脾气也是冲着奴仆发，虽说好吃喝嫖赌，好歹百余年积累，没分家，跟着公中吃穿不愁，没什么操心事儿，李家有家规不准轻易纳妾，除非是没生养，别看李家的子弟在外头乱七八糟的搞，没哪个敢往李老太太跟前提纳妾的事。”
刘娇杏撇着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呗。”拿起筷子又夹了个汤包放碗里，美滋滋的嘬着里头的汤汁。
“我觉得吧……”柳春香犹豫了下，学着大嫂刚才压着嗓子说话：“李家根上还不错，坏就坏在后辈没出息，说来说去还是李老太太不太行啊，李老爷子在世时，李家可没这么烂，李家大房看着也不怎么样，孙辈里头，也没个像样的，还得看下代，下代出来个能撑事的狠人，娶的媳妇也得精明些，李家就败不了。”
娘说让她们想想李家为什么会突然日薄西山，她思来想去根子就在李老太太身上，管不住底下的儿孙，不够精明心思太浅，和柳家差不多，她亲娘……不说也罢。
“阳德的亲事可得好好寻摸啊，阳鸿媳妇温和了些，没什么主心骨，她软和些也行，阳德媳妇强势点，妯娌俩才能和得来。”原是随口一说，说完刘娇杏越想越觉得好，她看向几个妯娌：“是不是这个理？”话是冲着二妯娌六妯娌问的。
柳春香点点头：“话说得没错，理是这么个理了。”
“看我两个儿媳，糊里糊涂的瞧着好就订了亲，也没想太多，嗳还就巧了，一个外向一个内向多合适啊。”几个妯娌里就朱凤喜有两儿媳，最是有心得了：“我细看着，平日里晓晨媳妇拿主意晓方媳妇安静的跟身后，她俩啊就跟晓晨晓方似的，晓方也是打小就跟哥哥屁股后面，他们兄弟俩我是放心的。”
“大嫂我觉得阳鸿媳妇心思通透就是性子温和柔顺，阳德娶的媳妇光有强势不行，太强势了，也不太好相处。”
柳春香看了眼四嫂，没想到四嫂看着糊里糊涂的，有些时候还挺明白呢：“大嫂你不能光依着阳鸿媳妇的性子，最重要的还是阳德，得与阳德性子相合呢，俩口子过日子又不是妯娌俩过日子。”她笑着打趣。
“看你说的，阳德自然是最最重要的。”刘娇杏若有所感的说了句：“就感觉你说的门当户对也不对劲，性情相合是不是更重要？咱们家又不缺钱对不对，仔细说来我和孩他爹当年，就见了两三面，家里觉得好就订了亲，咱们是运气好，顾家几兄弟都很不错，自来了镇上听着店里顾客讲着东家长道着西家短，娘又说成亲是大事，不能光咱们满意也得问问儿女的意见，万一性情不合怎么办？娘说得挺有道理呢，”她叹了口气：“难，太难了。”
朱凤喜笑了：“有什么难的，一点都不难，想找性情合适的就找性情合适的呗，想找门当户对就门当户对，哪能方方面面都合适，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能得个十全六美都是上辈子积了大德，大嫂你也甭想太多，婚姻大事自有天定，像晓晨晓方我就觉得挺合眼缘，孩他爹也觉得好，爹娘点了头，小姑娘小伙子见了面说了几句，就这么成了。不难的，大嫂是你想得太多，放宽心，咱们家上下和睦的家风是远近闻名呢。”
金春兰撩着门帘走了进来：“娘，二婶四婶六婶，陈家送了帖子来，奶奶让你们过去说说话。”
妯娌四个面面相觑，心里各有猜测，麻溜儿的起身往外走。
到了娘屋里，四人前后喊着娘。
顾菲菲让她们坐，指着桌上的一堆帖子：“打开帖子看看吧。”
五，五张帖子？
刘娇杏四人一头雾水，怎么会是五张帖子？顾家没分家啊。弄不清状况的四人纷纷拿起属于自家的帖子。
“这，这是想让我带月莲去陈家？”刘娇杏话里带着迟疑。
朱凤喜接道：“我这也是呢，”凑过去看了眼大嫂的帖子：“咱们几个的帖子都差不多，看意思是想让家里的姑娘二十四都去陈家？”
“难怪帖子发五份，”柳春香有点明白了，她笑着将帖子往桌上扔：“娘，这帖子烫手啊。”
张婉桃听着六妯娌的话，吓得赶紧扔帖子扔桌上，仿佛真的会烫着手。
“啥意思呢？”刘娇杏问。
柳春香笑着道：“想跟咱们顾家结亲呗，娘，陈家是不是知道大哥和春荣去贡康书院读书这事了？”
除了这事，没别的原因，看似沉稳的陈家也有些沉不住气？想想也对，陈夫子去过贡康，没两天又回来了，显然是不允许进贡康书院读书，陈家对陈夫子寄了厚望，应该是使了劲儿，结果还是没能进贡康书院。
啧，贡康陈家心真狠。
“怎么？陈家想借着咱们家让陈家子弟进贡康书院读书？”刘娇杏双眼瞪圆，很是生气：“那不成，凭什么啊，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同个姓祖上还连着亲呢都没能进贡康书院，想借咱们进？不可能，娘，这事不行，万一对元初春荣有妨碍呢。”
大嫂反应真不慢，朱凤喜还在想呢，听大嫂说完恍然大悟：“娘，那，那二十四咱们去还是不去？”
“你们觉得要不要去？”顾菲菲笑着问，无需她提醒就能想到根子上，近两三个月的出门应酬没白费。
刘娇杏正想说不去，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忍住了，她偷瞄着六妯娌，六妯娌眉目紧锁不知道想什么，有一点她很清楚，不能太目光短浅：“去，去还是要去的。”
“既然下了帖子，不去是不是不太好？”朱凤喜支支吾吾的回着
弋㦊。
大嫂二嫂都说去张婉桃小声说：“应该要去。”
柳春香说：“娘，大嫂二嫂四嫂说得对，得去，陈家正正经经的邀请咱们，很有诚意，自是要去，先去看看陈家有什么打算嘛。”
顾菲菲乐呵呵的点头：“二十四咱们都去，几个孩子也一起去。”
第132章
元月二十四，阴，大风。
家里就两辆驴车，九个人坐着有点挤，好在陈家住镇上，从南街去石榴巷距离短，走的是青石铺就的宽敞街道，慢是慢了点，能体体面面的出门就行。
为此，朱凤喜特意奖励了半瓢玉米粒喂给两头驴，今天辛苦它俩了。
陈老太太身边的慧妈妈站大门口迎着顾家女眷进内宅。
才进正院，便见陈大夫人自主屋出来，远远的，没说话脸上先露了笑，走近些，她略略福身：“顾家婶婶安。”又对着刘娇杏几人笑了笑，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顾家的小姑娘们，眼里的笑意愈发真诚：“我娘刚还在说，瞧着时辰顾婶婶该过来了呢，唤了慧妈妈到前边瞧瞧去，巧的很，顾婶婶就到了大门口。”
在内宅女眷里混了段日子的顾菲菲，很会顺着话说话：“是巧的很，我与老姐姐上辈子定是亲姐妹，这辈子啊，也还是心灵相通呢。”
几句热络话就进了主屋。
拿了个引枕靠竹榻里的陈老太太见着顾菲菲，眉开眼笑的喊着阿杏，候在一旁的小丫鬟眼明手快的扶着老太太起身。
顾菲菲踏过高高的门槛往里走了两三步，从竹榻里起身的陈老太太到了她的跟前，她笑着喊老姐姐。
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两个老太太，说起话来是一个比一个肉麻。
慧妈妈领着几个小丫鬟鱼贯而入，端来瓜果糕饼，还有每人一盏牛乳茶。
“今早刚到的牛乳，新鲜着呢，阿杏尝尝，放了杏仁同煮，一点都不腥，撒了些桂花，闻着香喝起来也很香，淡淡的甜也不腻口。”陈老太太端着茶盏，对看向她的顾菲菲笑了笑：“尝尝。”特别温柔的两个字。
平口镇哪来什么牛乳，县城也少见的很，没点门路还真弄不到。
顾菲菲端起牛乳，清透的桂花香扑鼻而来，尝一口，细细品着杏仁的香味儿更浓，牛乳很香确实没有腥味儿：“好喝。”
“南边来的甜杏仁，喝着口感更醇。”
两个长辈尝了牛乳茶，陈大夫人笑盈盈的说：“沾了顾婶婶的福气，咱们今儿可是有口福了，还是旧年初夏吃过的，借着娘生辰沾光蹭了点吃，这会闻着，可真是想念的很。”她招呼着刘娇杏几人：“咱们也尝尝，牛乳茶就得趁热吃，稍凉腥味儿就出来了，天冷时，热热的牛乳茶喝下肚最是舒服了。”
陈二夫人陈三夫人带着自家闺女进了主屋，一屋子女眷刚见了礼，陈四夫人也来了，又是一通见礼问好。
叙了会家常，陈大夫人邀着顾家女眷去她院里看盛开的红梅，经了寒霜开出的梅花特别的漂亮，红的夺目耀眼。
得了娘的同意，刘娇杏几人带着闺女落落大方的随陈大夫人往偏院去，陈家其余女眷亦步亦趋的跟着。
走了一群人，略有点拥挤的主屋一下见了宽敞，甚至有点点儿冷清。
陈老太太邀顾菲菲往竹榻坐，中间摆了个小方桌，背后放了个引枕靠着，过于随意却也很舒服自在。
“阿杏，”陈老太太缓缓的喊着。
顾菲菲笑着看去。
“我那大侄儿，是去贡康书院读书吧？”
就知道会问这事，顾菲菲诧异的说：“老姐姐从哪听来的消息？”
年前，陈青林离开前，到她跟前说了会话。
他回陈家后直接找到了陈老太爷，颇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肥胆，依着信上说的，一步步下着钩子，事情很顺利，顺利之余细想时心里生出股头皮发麻的恐惧，太容易了。
老太爷看他时的眼神，那个眼神，他一直在琢磨，可惜一直没能琢磨明白。
老太爷看着他时想的是什么？
顾菲菲听陈青林细细的说完整个过程，约摸是观旁者清，隐约有点明白。顾家能如愿送两人进贡康书院读书，不是砌火坑的手艺有多了得，也不是她想的法子有多厉害，关键的还是陈青林，一个被抛弃的庶出庶子，谁能想到他也曾在陈老太爷心里留了点痕迹……
陈老太爷问陈青林他想要什么
陈青林说顾元初顾春荣进贡康书院，他想去西北，不以陈家子弟的身份去，请求老太爷帮着重新安排个身份。
军营重地岂是随随便便一毛头小子可进？祖上五代底细不摸个清清楚楚，根本不让进。这也是为什么陈青林一直想去，又没能去的原因，光靠他一人之力没办法隐藏身份进去，依陈家子弟的身份也得有主院帮忙。
顾菲菲告诉陈青林，陈家老太爷对他，仍存着期盼。若不信，他可埋头冲锋陷阵，属于他的功劳谁也抢不走。一定要控制好自身情绪，不要随意发脾气，要忍，要静下心来沉得住气，再苦再累也要抄写兵家奉为圣典的武经七书，不懂没关系，抄，每日抄一点，抄完了一遍抄第二遍第三遍……抄了无数遍后总能有所悟。
有什么事可来信平口顾家。
她语气笃定的告诉陈青林：只要能控制住自身情绪，湖蛟亦能入大海，抓住这次机会，有朝一日兴许可龙腾于空。
尽管只是一些猜测，真实性如何还是两说，并不妨碍她拿着鼓舞人心，赌成了，顾家在陈老太爷心里也能落点印象，赌输了……不存在输，这趟西北之行，甭管能不能得到陈老太爷的重视对陈青林本人来说都是脱胎换骨般的珍贵经历。
陈老太爷的眼里，谪庶不是关键，谪支可得更多关注资源，庶支也不是说出身是蛟就一定为蛟，也有可能头顶生角化为龙，看自身造化了，有出息自个争气，一切皆有可能。
走后门进的贡康书院，心里头再得意也得按住，必须低调不可张扬，出发前顾菲菲喊了顾元初顾春荣到屋里说话，再三叮嘱一定要低调，万不可说自个是得了陈家族长及山长的信进的书院，上面知道归知道，他们不得露出半点口风来，家里人她也数次提醒着，哪个没忍住飘了，传得沸沸扬扬，过不了几日顾元初顾春荣一准大包小包的灰溜溜的回家来，什么秀才什么前途通通都没了！
顾家她盯得紧看的严实消息不可能是从顾家出的，难不成是陈家？
陈老夫人看出了顾菲菲眼里流露出的些许心思，苦笑着说：“不瞒阿杏，祖上……祖上得了主院的嫌弃，若非如此我那小儿，也是有可能进贡康书院读书，一些陈年旧事不说也罢。”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又笑着说：“是大侄儿，大侄儿年前去找过我家小儿，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大侄儿问了不少贡康书院的事，过了元宵小儿恰巧受友人邀约往府城叙旧，看见大侄儿带着春荣往贡康去，当年没能去贡康书院读书一直是他心里的结，时时惦记着呢，见大侄儿往贡康去，连友人邀约都抛在了脑后，巴巴儿的跟着，亲眼见到确是进了书院，仍不死心，在院外等了足足一天一夜，没见出来，便知大侄儿何其有幸啊！回来，回来后喝了个酩酊大醉，元宵后学馆开馆，因他情绪不稳往后推了一旬。”
“哦，是这样啊，”顾菲菲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像是把话都听进了心里似的，问着陈老太太：“老姐姐问我，是想如何呢？”言语温和，很有点儿妹妹的模样了，又略有疑惑的问：“听老姐姐说祖上得了主院嫌弃，是为着什么事？”问完，倒也没假惺惺的来一句，不方便就当我没问，那可真是太假了哦。
陈老太太继续苦笑：“也没想如何，就是，就是问问想得个准话罢了。”说着，她整个身子都往竹榻里窝，懒懒地，身上的精神气一下就散了个干净，沉默了一会：“祖上啊……”她看向顾菲菲：“祖上出身不太好，算是，算是婢生子，如今的陈老太爷按辈份来，得喊老祖宗一声十一爷爷，”说都说了，索性便说多些：“虽是婢生子出身，老祖宗争气学问好，天祖便想了法子让老祖宗进贡康书院，可惜的是，天祖母对老祖宗多有阻挠，老祖宗最终也只考了个举人，里头的恩怨如乱麻一团没法扯清，就盼着再过两代，能不能消磨进岁月里。”
在陈家吃了饭，顾菲菲便带着儿媳孙女回了家。
这顿饭，似乎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出口，细想想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回到屋里顾菲菲说：“在偏院你们都聊了些什么？一句话都别漏，说给我听听。”
说了什么？说得可就多了去了，刘娇杏回忆了下，她说的时候，朱凤喜张婉桃柳春香等三人时不时的补充，小半个时辰四人说得嘴巴都有点干，总算是一五一十的说全。
她们有些紧张，是不是有什么事？
顾菲菲认真听着，默默的消化着，足有一刻她才开口：“不错，你们今天反应很快，家里的事能说的可以说，不能说的绝对不可以漏半点口风，”顿了下，她提醒着：“陈家的饭，往后可能会经常吃。”
陈家该是有求于顾家，但又不是送子弟进贡康书院。陈老太太说得明白，祖上恩怨结得太深需得再过两代才能消磨，连老祖宗的事都跟她说了，自不会开口请顾家帮忙送着陈家子弟进贡康书院。
愿意继续和陈家来往，一则是陈老太太还算坦荡，顾家目前也确实需要盟友，二则……有些事太远，总之来往利大于弊，且先看着吧，顾家是地地道道的泥腿子出身，摸石过河太危险，有桥，哪怕是摇摇欲坠的木头桥，也可以借借力嘛。
妯娌四人前后脚的从娘屋里出来，刘娇杏立即拉上三个妯娌往侧屋去，进了屋就握住四妯娌的手：“今天可真是谢谢你了，我差点儿，差点儿就说漏了嘴。”
在院里赏着梅，几个小姑娘凑一块叽叽喳喳的有说有笑，她们坐亭子里说着吃喝穿戴的琐碎，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儿女，陈四夫人说起春荣夸了又夸，转而说到自家儿子，陈二夫人说她家的儿子读书不行好在画画还错，随口说了两件颇为长脸的事，问起刘娇杏顾元初进了贡康书院读书，这回应该可以考个秀才回来吧？童生挂身上半辈子也该换换了。
刘娇杏听她说话的语气，张嘴就要说话，坐她旁边的二妯娌拉着她的衣袖，向来说话细柔的四妯娌锦里藏针的怼陈二夫人：大哥好歹还有个童生呢，二夫人家的儿子成亲当了爹也没见考上个童生呢，可得抓紧些，日子一晃一晃过得特别快，可别半辈子连个童生都没有，两副百余两银子的画，说是值钱也没几个钱，说得多了难免沾了铜臭味儿，兴许就是这般才总考不上。
柳春香听完四嫂的细言软语，到了嘴边的话赶紧换了换，笑着打圆场：做什么事都讲究个天赋，读书也好，画画也罢，有个长处傍身一辈子就差不了，有的人，什么长处都没有，才叫真的愁人呢。
陈大夫人接了柳春香的话，说起了娘家侄子，真的是哪儿哪儿都不开窍，可不就愁人的很。随后陈三夫人陈四夫人也笑着搭腔，谁还没几个娘家侄子，朱凤喜快言快语一道说，亭子里的氛围是越说越足，小姑娘们瞧见长辈越说越热络，自也是愈发热情活泼起来。
“没事的大嫂，她们存着心思呢。”张婉桃性情柔软为人敏感，话里的语气稍有不对，她都能感觉到，就觉得陈家几个儿媳说话总透了点不舒服，她面上不显实则暗暗警惕着。
朱凤喜问几个妯娌：“陈家是想打探大哥和春荣是不是真的进了贡康书院读书？”
“我看，不太对。”柳春香摇摇头，娘的反应不太对，她琢磨着：“陈家应该是知道大哥和春荣到了贡康书院读书，就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才有了今天的吃饭，咦好像也不对？娘刚才说陈家的饭往后可能会经常吃？是指陈家知道这事？那为什么又要拐弯抹角的问咱们呢？”
刘娇杏拧着眉头不太高兴的说：“陈家明显像是在谋划什么，还要跟他们往来呢？会不会连累到在贡康读书的伯侄俩？”
“像大嫂说的，他们是不是想借咱们家让陈家子弟到贡康书院读书？”张婉桃秀眉紧蹙，双手捏着衣角，心提到了嗓子眼。娘，娘为什么还要和陈家往来呢？
朱凤喜说：“大嫂，娘想事比你周全多了，还有老四媳妇你怀着孩子呢，别一惊一乍，要相信娘，我看你俩就是关心则乱，大哥和春荣读书这事，咱们家谁也比不上娘，放心吧，娘肯定不会让家里的事连累到大哥和春荣，”说到这里，她的思绪一下就开了窍：“我知道了！大嫂，是不是这样，娘看出陈家存着某种心思，才会故意和她们周旋，叫什么来着知己知彼……”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柳春香接了句。
朱凤喜哈哈笑道：“对对对，你们想想，是不是很有这么个意思？”天呐，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太了不起了她，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都会用了！
刘娇杏拍着双手：“对啊，老二媳妇还真说对了，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我晓得了我晓得了，娘厉害，还是娘厉害啊。”
也没怎么琢磨透的柳春香看着已经兴高采烈的三个嫂嫂，行罢，就算娘估且存了这么个心思。
第133章
夜深，陈家正院主屋。
慧妈妈动作轻巧的替陈老太太取着头上的珠钗，散了发髻，拿着牛角梳缓缓通头。
陈老爷子大步进屋，瞅了眼：“怎么还在弄？”
闭着眼睛享受的陈老太太挥了挥手，慧妈妈放下牛角梳躬身退出了屋子。
屋里没了旁人，陈老太太问：“你来干什么？”明知故问。
“顾家使了什么法子送了两人进贡康书院？”陈老爷子很是愤愤不平：“他顾元初一老童生都能进贡康书院，顾春荣更荒唐旧岁才进陈氏学馆读书，才识几个字？只怕一本三字经都念不全就能进贡康书院，我儿，我儿堂堂一秀才连个考试资格都不愿意给，陈家主院欺人太甚！”
陈老太太扯着嘴角要笑不笑的来了句：“前人作孽后人受，说来都是活该。”偏还不长记忆，送来的貌美婢子来者不拒，个老不羞，要不然为了小儿，她才懒得趟这浑水。
妻子阴阳怪气的说话令陈老爷子很是恼怒：“问你话，老祖宗是你一小小妇人能随便评说？”瞧见妻子瞥来的眼神，气势顿萎，没好气的问：“顾家怎么说？”
“顾家人不傻，会把这么重要的事随口就说，你是不是傻？”陈老太太没忍住皱着眉头反问，又说：“顾家什么家底，顾老太太能想办法送了儿子孙子进贡康书院，是我吃回饭问两句就能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事少喝点酒，明舒原先从不饮酒，就是你，都让你给带坏了，我儿若是因喝酒有个三长两短，你往后别想踏进主院一步！”
劈头盖脸的骂，陈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站起身甩着袖子：“泼妇！”狠骂一句，转身出屋。
慧妈妈迈着小碎步匆匆进屋，走到老太太身后，伸手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您别动怒，不值当。”
“我没生气，”陈老太太满脸嫌弃：“看见他就烦，拿牛角梳给我通通头。”
慧妈妈应了声嗳，拿了牛角梳帮老太太缓缓梳头。
半响，陈老太太说：“传闻年轻时在府城当过大丫鬟，之前觉得兴许是一般的富商后宅，几次说话瞧着，不简单呢，”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喃喃的道：“慧娘你觉得，顾家的小姑娘如何？”
“都还不错呢。”慧妈妈笑着说：“最小的反应最快，说话很是机灵，跟个小人精似的，两个小的活泼些，两个大的都很文静。顾老太太掌家有方，几个儿媳难得的和睦，老奴认真看着，是面和心也和。”老太太还是姑娘家时，她就在身边伺候着，相差不过两岁，一直陪伴至今，主仆情谊深厚，说话自是没什么顾及：“李老太太想让家里的孙儿娶顾家姑娘，能成，倒是桩不错的婚事，老奴觉得，比娶唐家姑娘合适。”
陈老太太笑着说：“李顾两家姻亲难成，李家儿孙隔三差五的闹笑话，顾家眼看着是想一步步往上爬，顾老太太眼光毒辣的很，一准看出了李家的现状，顾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会愿意将孙女嫁进李家。”说着，脸上笑意渐收她叮嘱道：“看着点老三媳妇，平日里有点什么想着李家没关系，大事上可不能犯糊涂。”
“嗳，老奴记着呢，三房有点风吹草动就来告诉您。”
屋里安静了片刻，李老太太打了个哈欠。
慧妈妈说：“老奴给您铺床，夜深，是该睡觉了呢，为了四少爷您近来夜里都没睡好，今儿晚上可得睡个好觉。”她把牛角梳放梳妆台，麻溜儿的铺好床：“帮您点个安眠香？”
“点吧，”陈老太太脱着外裳，换了身更舒服的寝衣，躺到床上却没有睡，黑暗里她忽得开口：“你说是不是命？陈家祖上造孽累及后人没了福运，陈老太爷竟然会对一个庶出庶子上心？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她派人稍稍打探了下陈青林的踪迹，找不到，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除了陈家主院谁有这么大的手笔？顾家到底做了什么？已经被抛弃的庶子重新得到了重视，匪夷所思啊。
“你说嫡支的人知道吗？我猜，定是不知道，抹得太干净了，明显是存在心思，陈青林这个庶出庶子能不能压主院嫡支一头？我可真的是太想看到了！”说着话的陈老太太突然道：“慧娘我想要怎么和顾家走近，陈青林啊，顾家和陈青林肯定有什么，主院嫡支怎么可能容忍庶出踩他们一脚，慧娘，明日咱们去趟顾家。”
慧妈妈沉声应好。
大清早的顾家就收到了陈家送来的帖子，顾元正拿着帖子看了眼往正屋去：“娘，陈家的帖子。”
“说的什么？”顾菲菲懒得看。
“等会陈老太太上门拜访。”
咦，上门拜访？顾菲菲拿着帖子细细看了遍，还真是呢，一下笑出了声：“行，你和老六媳妇说声，中午张罗几个清淡菜，就我俩吃。”
顾元正点着头大步出了屋。
顾家制的麻将快要将春荣小小的屋子堆满，顾菲菲和儿子儿媳商量着定了个日子，二月初八，对麻将及顾家美食有兴趣的，可以到顾宅说话，生意要怎么做，具体详谈。
听到消息的瞬间，满脸笑意的孙大夫人脸一下就黑了，没外人在，她摔了手里的茶盏：“顾家是怎么回事？从年前就说年后出砌炕手艺，我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结果没有了？舍不得早说啊，这样吊着算怎么回事？一个泥腿子出身不知从哪得来了新奇玩意儿，挣了点钱就飘上天去了？我看啊，就是咱们几家太给脸了！真是给脸不要脸，走，咱们去唐家，我倒要看看唐家怎么说。”
孙大夫人到唐家时，发现陈大夫人也在，正好，落坐后，她噼哩啪啦一顿说，越说越气愤，言语激烈可见实在是怒火难忍。
坐一旁的陈大夫人端着茶盏，轻轻的抿了口。可算是知道婆婆让她过来唐家是为了什么，婆婆近来与顾老太太是越处越好，隔三差五的说话吃饭，她还暗暗想着顾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不想卖砌火坑的手艺，只不过先前放话，放出了话如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难，太难了。
要陈家帮着打圆场，顾家许了什么好？回头得问问娘去，帮忙归帮忙可不能白白搭手。
想要闹的不止孙大夫人，还有其余大小地主也心有不甘，得了信知道孙家往唐家去，就按住火气等机会，只要唐家愿意说话，顾家砌火坑的手艺，便是不想卖也得买！哪有这么耍人的。
李老太太在屋里和几个儿媳说，顾家这回实在不像话，做生意讲究诚信，哪有这么反复无常说话不算话的，李家众儿媳纷纷点头，觉得顾家确实不像话，一屋子女眷幸灾乐祸的看笑话。
从来都是李家笑话百出，今儿风水流着轮顾家也出了桩丑闻呢。
眼看孙大夫人出来唐宅，眼看孙大夫人回了家，眼看天都黑透了，眼看太阳又出来了……一日复一日，过了足足三日，耐着火气等唐孙陈李说话的众人傻眼了，怎，怎么没声了？
不等众人弄明白到底是咋了，就听见有人欢天喜地的说，顾家的麻将只需要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就能买一副麻将还会交一种新的打法，跟麻将馆的打法不一样！
啊……平口镇只有唐陈李孙四家可以买，四家中有哪家不想买，空出的名额顾家与另三家商量，选了哪家就是哪家，没有名额没关系，得四家与顾家同意也可以买，所以，想买的快去顾记麻将报名。
第134章
砌火坑的手艺交到贡康陈家手里换了两个贡康书院读书的名额，顾菲菲原也没想着把砌火坑的手艺再拿出来换钱，年前透出的意思，砌火坑的手艺麻将顾家新奇吃食等，有兴趣的都可以谈谈合作的事。
一为防止顾家遭对家算计，二为防止懂木匠手艺的仿制麻将，仿制制成实则不难，没什么技术性，难得是什么，是麻将的打法，需要时间琢磨一套完整的打法。
因此，顾菲菲将顾家生钱的生意捆绑为一体，不破坏规矩，想挣钱可以嘛，大家都坐下来，有话好好说，一起挣钱也是可以的，顾家愿意让出市场，不搞一家独吞。
事实是想搞也搞不起来，一个不好得被别人联手给吞了个干净。
恰是寒冬，砌火炕的手艺特别惹眼，又存着技术性，想仿也仿不出来，硬生生的就拽住了那些想要搞小动作的，主要是上面的唐陈李孙四家都挺安分，地头蛇还没动静，远在县城或隔壁镇等地的乡绅富户们也就只能观望。
过了年，立春后天气渐有回暖趋势，雨水至，时有细雨滴嗒，刮着风阴寒浸身，顾菲菲的心蒙着阴霾，她在等一个适合的机会，留给她的时间没有太多，顾家的生意不分出一半，迟早会被群兽咬死。
元宵过大儿带着孙子前往贡康书院，陈家下帖子赏红梅，顾菲菲就知道机会来了。
陈老夫人说的陈夫子恰巧受府城友人邀约，里头到底有几分是真巧几分是人为巧，不重要。
明知平口陈家被贡康陈家嫌弃，顾菲菲仍愿意亲近，为的就是解除近困，生意上的事不能再拖。
如她所愿，顾家险险的度过了困境，顾家不贪心，只守着平口做生意，就能安安稳稳，她求的也就是个安稳挣钱，滋润的日子惬意的养老，顾家目前只需稳住现有的，想要往前走，还得看在贡康书院读书的大儿和小孙。
二月初八，春分。
近两日小雨不断，今儿倒是风和日丽，明媚的春光衬得枝头嫩芽格外鲜嫩水灵，一股子浓郁的蓬勃生机，活泼喜人。
落了心头事，近几日顾菲菲睡得很好，衣裳颜色沉静不够亮便画了个显气色的淡妆，眉眼透出的精神气年轻了好几岁。
日日见着，刘娇杏见着娘仍被小小的惊了下：“娘，您可真的是，越长越年轻，我瞧着您脸上的皱纹都浅了些，”她心里高兴的很，娘年轻就证明身子骨养得好，身子骨好方能得长寿。
“皱纹浅了？”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使，加上铜镜不如现代镜子清晰，顾菲菲还真没注意到脸上的皱纹变浅，哪有女人不爱美，她转身就往屋里回：“我去看看。”古代的面脂贵是贵，效果是杠杠滴好啊！
刘娇杏跟着进了里间，与娘一道往镜前凑，伸手指着脸：“就这，娘您仔细瞧瞧是不是紧实了些？”
大儿媳说的是下颌上方，随着年纪大，脸变得松垮，顾菲菲使用面脂时会往上提拉，认真看了又看，还真是紧实了一点呢，她捏了把自己的脸，手感不错，满意的直点头，拿着大儿媳兴致勃勃的教她提拉手法：“嗳轻轻的，一定要轻要用点巧劲儿，不能耍蛮，早晚涂面脂时，左右各提拉十余下，慢慢的你的脸啊，就会愈发的紧细。”
“娘是这样吗？您看看我学一下。”娘是肉眼可见的变年轻了，眼下娘把法子教给了她，刘娇杏欣喜若狂，学得特别认真，就是刚上手，有点儿笨手笨脚。
顾菲菲笑着直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了，慢慢来，手法会越来越好。”
“行，娘我学会啦，回头得了空也教教老二媳妇她们几个。”
朱凤喜刚往屋里走，就听见里间飘出大嫂的声音，教她们什么？琢磨着呢，走了进去：“娘，大嫂，早饭张罗好了。”
换平日她就先问大嫂要教她们什么，今儿不行，今儿事情多，家里有客，吃了早饭还有一堆事情要忙活。
陈老太太来的最早，两家处得啊就跟邻里街坊似的，天好时就天天串门说话，雨天不太好出门，隔了两三天，还是雨天就坐不住了，下着雨也得串门说说话，就是对感情极好的老姐妹了。
“就晓得你今儿定会好好捯饬，”一见面陈老太太就酸上了，拉着顾菲菲的手往里间去：“不能你一个人好看，精神气十足，也给我捯饬捯饬，你教的慧娘学是学会了，给的画的妆总不如你画的好看，少了点韵味儿。”
顾菲菲好脾气的说：“帮老姐姐画，画得春风满面精神抖擞。”
刘娇杏打了盆温热水进来，拧了半干的帕子递给娘。
顾菲菲接过帕子，先给陈老太太洗了把脸，然后是护肤：“画的妆得跟着每天的头饰衣裳，略有点变化，不能总是一个样儿。”她拿着陈老太太今儿的穿着和上回的穿着作例子说明，该怎么画妆描眉眼。
慧妈妈听入了迷，刘娇杏及正在上妆的陈老太太也听入了迷。
陈大夫人随着顾二夫人往后院，她早就想看看顾家姑娘学针绣学裁缝，不知如何开口，如今两家愈发熟稔倒也好说。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朱凤喜爽快的带着她往后院去，没进去打扰，就站窗外瞧了会。
别看顾家是泥腿子出身，教养是真不错呢，陈大夫人瞅着都有点心动，尤其是顾老太太每日下午会教她们识字，陈家的姑娘都不识几个字，没专门请过老夫子教，家里的老太太事多，远没有这番心思。
说着话的两人往正屋去，正屋安静的让她们心生好奇，怎么回事？紧接着便听见一道不急不徐的声音温温缓缓的开口。
“你们看这两道眉，这儿往上翘，画出来的眉尾细长，我遮住老姐姐的半张脸，你们看，少了凌厉多了温婉，老姐姐现在就是个特别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再看这边的眉，略平眉尾短些，瞧着要粗些，光看眉不好看，等我把这边重新画一下。”
“看见没，今儿老太太穿得老成稳重，眉不能画太细，压不住，和气有却不见精神。”
“娘，真的太妙了，好神奇啊，陈婶看着立即就不同了，”
刘娇杏说话时，陈老太太调皮了下，收了脸上的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防备的刘娇杏吓得话都没了。
“没事没事，你继续说。”陈老太太忙安抚着，她朝着铜镜左瞧右看：“是精神了好多。”
陈大夫人捧着话：“娘您跟来时完全不同，真的就是两个样子呢，顾婶的手艺太妙，太妙了！”她往镜里瞧见自己脸上的妆容，原还挺满意，这会是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她一小辈自然是不能劳累顾家老太太，回了家可以磨一磨慧妈妈，慧妈妈听了这么久，应当学了不少。
李老太太想着上回顾家有事，孙家去了唐家，她在家里暗搓搓的等着看热闹，结果隔壁陈家，老太太在屋里窝着，陈大夫人不声不响的去了唐家，就知道她又目光短浅了。
果然，孙家去闹，一个铜钱扔水里都能有个响，孙家是啥响都没有，就这么安安静静，安安静静到了二月初八。
要说李老太太不后悔，自是假话，她琢磨着吧二月初八早些去，还能和顾老太太说说话，又怕去太早，会让顾家人觉得李家巴巴儿的赶着，去晚了更不行，就没了单独说话的时候，最好啊，去的不早不晚，她琢磨着，挑了个最最合适的时辰出门。
到了顾家，傻眼了。
好一个陈张氏，枉陈李两边几代连姻！原先她说想让家里的孙子娶顾家孙女，跟她扯什么顾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看顾家的动作，顾老太太是有想法的人，估摸着婚事难成，话是一套一套的说，没想到啊没想到，陈家自个起了贼心！防着李家呢！
李老太太气得话都不想说，坐桌边，拿眼瞪着陈老太太。
“阿杏帮我上的妆，是不是很显精神？”陈老太太显摆似的晃了两下脑袋，还站起身张开双手想让老亲家看仔细些：“如何？是不是也想让阿杏帮着上个妆？”
李老太太的情绪如此明显，顾菲菲见陈老太太搭着台阶，笑着往上凑：“时辰还早呢，老姐姐不如我帮你重新上个妆？”
“比她的还好？”
呃，顾菲菲愣了下，笑笑说：“一准儿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如何？”
都是老太太凭什么她俩一个比一个年轻，一桌坐着，她看着明显显老了不少，李老太太站起身：“那，那就劳烦阿杏了。”又想着阿杏还愿意伺候她，帮她上妆，定是没有怪她前些日子没帮着说话，见人都坐外间往跟进来，就压着嗓子说：“我不知道你家的砌火坑手艺不打算外往卖，若是提前跟我说声，我就可以舍了老脸喊孙家大夫人上门说说话，自然也就不会有孙家上唐家闹着要说法的事了，听到消息我也是急得不行，还好后面什么事都没有。”
要说李老太太心思简单，偏什么话都敢说，像是话里有话，可看她神态又觉得想多了些，顾菲菲笑着避重就轻：“老姐姐皮肤有点干，早晚要多用面脂呢，太干不好上妆。”她挖了坨面脂在手心，用指腹融化了，手指沾着往李老太太脸上抹。
“抹一次就用这么多？小小的一盒岂不是半月就能用完？”年过半百的李老太太颇有些心惊肉跳，太奢侈了！开店做生意果然是最最挣钱，靠租子能得几个钱？一大家子老少嚼用都紧巴巴：“阿杏，麻将十两一盒？当真？”比她想像中要便宜许多，她是知道顾记麻将才六桌，瞧瞧顾家靠着它，日子肥得都开始流出油来，李家买上十盒，不，二十盒也只要两百两，拿着到县城开两个麻将馆，什么红玉膏桃花膏她也要天天用。
想什么呢这么激动？脸上的肌肉都跟着抖啊抖，顾菲菲和和气气的回道：“老姐姐脸比较干，得多抹些，一会好上妆，画出来的妆才会更自然精神。生意上的事，咱们一会再说，先紧着上妆，老姐姐情绪平静些，别动，一会描眉可千万不能动。”
唐老太太来得有点晚，看见屋里坐着的陈老太太丝毫不觉意外，听说陈顾两家近来好的跟一家似的，再看陈老太太脸上的妆，关系确实是好呢，正想着，见李老太太从屋里出来，呃……李家？？？
“顾婶的手好巧，我差点没认出来是李婶呢。”唐家大夫人瞧着都有些眼热了，可惜顾家几个儿媳没有得顾老太太的巧手，上妆的手艺和她家的大丫鬟差不了多少。
阿杏果然没有怪她，不仅帮她画妆，还画得特别好，把唐家婆媳几个看呆了眼，李老太太满意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挺直了腰杆，看着就挺不同，有了点掌家老太太的矜持沉稳。
女眷们在内宅有说有笑，男人们则在前面说着生意上的琐碎，快要吃饭时，孙家姗姗来迟。
说的是二月初八，只是过来谈生意上的事，几方先通通想法商量下具体细节，快的话两三天能成，慢的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
至于外面的客户得等等，先把本地的四个大客户搞定再说，顾菲菲心里早有章程，面对各种问题她都能给出比较合适的答案，这次的谈话讨论，算是比较顺利哪怕是心里有气的孙家，从顾家离开时也是满脸的笑容。
第135章
又两天，唐陈李孙顾五家敲定好各方面的细节，所有人都很满意，笑盈盈的签下契书。
与顾家面对面对接的只有平口镇的唐陈李孙四家，平口镇外的乡绅富户想分一杯羹，不能直接与顾家说话，得找唐陈李孙四家 ，谈好合作事宜，再由唐陈李孙四家拿与顾家商量。
具体为关系与唐家近，可由唐家单独接待，关系与陈家近，可由陈家单独接待，李孙两家亦是。找上门的乡绅富户与四家都不太认识，就是只闻着腥味凑过来的猫，类似这般的就如上所上，以唐家为头举办宴会盛邀各方来客，有合作意向的可当场细细洽谈。
顾家是什么呢？顾菲菲把顾家定位成出货的，走利薄多销，说是十两银子一盒的麻将，给唐陈李孙四家的价格会略低，九两或八两，带来的货单多拿到的价格就低，如五十盒麻将是九两，十百五十盒是八两，五百盒麻将是七两，一千盒……咬牙给你六两！三千盒以上，顾家就得个成本钱，五两银一盒，拿走！
拿到的麻将，唐陈李孙四家想以什么价格往外卖，就看唐陈两家管不管得住李孙两家，稳住市场不要搞竞争，生意就能越做越香，麻将这玩意儿，就是个瘾，摸上手戒不掉，勾人的很，潜市场很大很大，就看唐陈李孙四家有何妙手段。甜头给了他们，眼下顾家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唐陈李孙四家才是最担心麻将被仿制，金山银山瞅得见摸不着，可不得手段齐出的往手心里死死的攥紧。
唐陈李孙四家守不住，顾家也得遭殃，看戏归看戏该做的事还是要做，顾菲菲拿出宝贝——变蛋。
五百起单，三文钱一个，两千起单，两文钱一个。
只能低价到这里，一个鸡蛋还得一文钱，成本高着呢，不能再便宜，唐陈李孙四家拿了变蛋用什么价格往外卖就是他们的事了，顾家不管，更不会馋他们的钱。
最后顾菲菲让小儿子端来变蛋瘦肉粥，凉拌变蛋的两种做法，一为蒜香二为麻辣，受得住味道的可以沾点醋直接吃。更多新奇吃法，就得看各宅厨子的手艺了。
给了个建议说：越新鲜的吃食越得吊足胃口，能尝一回难尝二回，就永远不会腻，也能一直被热捧。又或者是可以桌桌必点，拿个巴掌大的小碟，正好尝个味却又怎么也吃不尽兴。
事实是——变蛋含铅，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这话能说出口吗？自然不能！
同理麻将和变蛋捆绑，谁家偷偷摸摸仿照麻将，会被拉黑名单，当然古代没有黑名单说，顾菲菲用别的话来代替，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不仅是买不了麻将和变蛋，将来出的任何新奇玩意和吃食都不允许买。她告诉唐陈李孙四家，接触的各乡绅富户一定要严格把控摸清底细，外来商家从唐陈李孙四家拿了货再卖给别人，可以，一定要严格，哪个商家坏了规矩，其上家也得受到连累。
没有产权保护就只能这样搞了。
都能喝到点汤，顾家不用怎么出面也能源源不断的挣到钱，可以，是她满意的状态。
二月十二唐家宴请四方来客，顾菲菲带着四个儿媳特去开开眼界。
来的多是邻镇及县城的乡绅富户，以及村子里的小地主等，唐家设宴放了话愿意来看一眼的，便是没请帖也很是欢迎，有些胆肥的二流子混混凑过去蹭吃蹭喝，唐家某小管事出面领着往角落里去好饭好菜的招待，想看热闹可以不允许生事，否则别怪唐家心狠手辣打一顿棍子扔大街上。
唐家不在镇上在离镇不远的唐阳庄，宅子建得极其开阔宽敞，客人应是两三百，加上带来的奴仆及唐家人与唐家奴仆，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人来人往，粗粗估着得上千人。
这么忙，唐老太太依旧亲自招待顾菲菲，顾元正顾元杰两兄弟则是唐家大爷亲自招待，很是给脸。
顾元正顾元杰频繁应酬，不能及时照顾店里，爹和四叔不在，顾阳鸿就到顾记麻将当掌柜，顾记食馆没有他还有个顾文觉，顾文觉账管得好掌柜当得也很不错。
眼看孙辈们撑得住，顾菲菲让二儿四儿别想着店子，重心往外放，跟着唐陈李孙四家的子弟多出门交友应酬。唐陈李孙顾五家关系如新婚蜜月，好的如胶似膝这会儿不跟着多学着点，等热脸贴人冷屁股不成，学，赶紧学！不懂的没关系，沉默应对，回了家吃过晚饭一大家子坐着捋捋，经验都是这么一点点慢慢摸索出来的，别露怯不用怕，顾家本就是泥腿子出身，沉下心厚着脸多学多看多观察，谁也不是一生来就能用筷子吃饭。
经老太太一番话，顾元正顾元杰兄弟俩彻底透通，本就沉稳的两人愈发稳当。
宴请四方来客的宴会，唐家开完陈家开，陈家开完李家开，李家开完孙家开，整个二月平口镇热闹的很，恰似春日里迎风盛开的百花，各有芬香引蜂引蝶。
短短大半个月，顾元正顾元杰颇有几分脱胎换骨的深沉，刘娇杏等四人自身气质也大有变化，举手投足开口说话，完全没了年前刚进镇的拘束谨慎，一个比一个落落大方圆滑风趣。
再提及平口镇，唐陈李孙四家后面还多了个顾，众所周知如今的平口镇有五家，唐陈李孙顾，麻将及变蛋就是由顾家琢磨出来，经其余四家买卖发扬，说起这场热闹，都得竖起大拇指夸顾家，这心思，妙极！
老话说有舍才有得，做人不能太贪心，果真不错。
三月初五，清明。
有诗云：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年的清明如旧岁清明，也是小雨淅淅沥沥。
顾菲菲带着一大家子回了趟老宅，便是下雨，也得去给顾老头扫扫墓，跟他叨叨今年顾家的变化有哪些，不知道顾老头有没有看到顾老太，放手心捧了一辈子的媳妇，哪能不守着黄泉路等呢。老太太身子骨硬朗，丈夫离世便病痛缠身，皆是思念引发，俩口子是真恩爱，底下的小辈们受他们的影响，家风正。
顾家的小辈都好，儿媳孙媳也都很好，若不是根子正，她纵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法使一大家子上下和睦。
顾菲菲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纸线烧，小辈们没在身边，她让避退十余步，想跟顾老头说说话，说什么呢，说说顾家的事，说说顾家小辈，说到最后，她没忍住颤着声问：“您接到老太太了吗？”
老天爷让她在顾老太太的身体里重活，她感恩感激，唯一牵挂的是老太太，老太太会去哪？
她备了很多很多的纸钱，顾老头顾老太俩口子在底下也能衣食无忧，不知有没有投胎转世，有的话，她在阳间积德行善，盼着来世他们依旧可以做夫妻。
她知道这是老太太的心愿。
“您俩位放心，我在一日定会护好顾家，我走后也会力所能及的安排好一切，顾家会稳稳向前，您俩且安心去，有来世，兴许十几年后还能见上一面呢。”
常挂嘴边的那句：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这日夜里，顾菲菲做了个梦，梦见顾老头顾老太对着她笑，眉角眼梢的慈祥梦中的她热泪盈眶。
真好，顾老头等到了他的老太太。
刘
娇杏从屋里出来，咦，门帘？不是门？她撩起门帘往屋里去：“娘，今儿醒得真早。”
“昨晚梦见你爹，”顾菲菲露出个欣慰的笑：“挺好，都好着呢。”
刘娇杏愣了下，眨了瞅眼睛，娘想爹，想得睡不着觉，还笑得这么好，是不想让她担心呢，鼻子一酸差点落了泪，蹲身趴在了娘脚边伏在腿上：“娘，您还有我们呢，近来减了衣，羊羊小胳膊小腿可有劲了努力的想翻身，还有老四媳妇，五月就有生，您是当了太奶又当奶奶，下半年晓方媳妇也有生，当了奶奶又当太奶，来来回回的，娘，家里小辈多着呢，往后只会越来越热闹，您，您看开些，日子得往前看是不是，”她怕娘又陷进去，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骨，早知道，早知道她该拦着娘，背上不孝的名也该拦着娘不去爹坟前。
完了，又闹了乌龙……咋办呢，顾菲菲伸手摸摸大儿媳的脑袋，颇为哭笑不得的说：“我梦见你爹，他告诉我，他好着呢让我别牵挂惦记，我心里高兴，自他走后，还是头一回梦见，想来是真的好，愿意露个脸让我瞧瞧。”
“娘，家里日渐富裕，不能苦着爹，您看这样成不成，往后便是没时间也得挪出时间来，二弟四弟六弟也好，家里的孙子也罢，去坟前看看爹，给爹多烧点儿纸钱。”爹啊，您老人家在底下安安生生的啊，拿了钱好好过着，娘啊，有我们一大家子陪着呢，您放心安心的啊。刘娇杏心里叨叨个不停。爹啊，哪里不妥当您老人家给我托梦，给几个儿子托梦都行，娘年纪大，对您感情深，可经不住您时常托梦，这么一回就够了哟，爹有什么事您尽管跟我们说，一准儿办得妥妥当当。
顾菲菲想了下，连连点头：“可以，我看行，多烧点儿。”大把钱的钱烧给俩口子，俩口子想过什么日子都行：“嗯，可以，这事你跟她们三个说说，得放心上记着，每月去一趟你爹的坟前，说说家里的事，别只干巴巴的烧纸钱。”
“行！娘我去和她们三说说这事。”刘娇杏欢欢喜喜的出门去。她可真机灵！
第136章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正是稻谷，玉米，高粱，黄豆等农作物播种时期。
朱凤喜解着腰间的围裙：“没啥忙的，我去正屋和娘说说话。”解了围裙拎手里低头对着衣裙一顿抽拍，忙了一个清晨满身的灰尘：“又破了道口子？什么时候划破的？”她提起裙角细细看了看：“都没发现，回头得缝两针。”
“去娘屋里？一起去呗。”刘娇杏三两下取了围裙，随手扔小凳子上：“满粮媳妇一会把几个围裙洗洗，今儿天好晾个太阳足的地方晒着。”凑二妯娌身边瞄了瞄她拎在手里的裙角：“都缝几回了，还舍不得扔呢？”
“也不是舍得扔，这衣裳穿着在灶间干活刚刚好，没打补丁没褪色的好衣裳我还真舍不得往灶间穿，沾了身浓浓的油烟味，甭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闻着总是有味儿。”朱凤喜放下裙角，手里的围裙往小凳子上扔：“老六媳妇你的围糖也扔小凳子上，省得满粮媳妇满灶屋的找。”
“大嫂二嫂我随你们一道去娘屋里，正好和娘说说，是不是去县城买两个丫鬟回来？手脚麻利的婆子也使得，听她们说，买回来的奴仆比雇人省事，我琢磨着也是呢。”
刘娇杏眉开眼笑的接话：“嗳，我觉得可以，听她们说奴仆不贵，几两十几两不等，是可以买两个回来使唤使唤。”
“大嫂不止吧，买个奴仆确实不贵，还得管着她吃喝穿住赋税等，每月月钱多少也得给点吧，”
“一年三五两银子呗，也还行呢。”刘娇杏打断二妯娌的话：“咱们家连个奴仆都没有，多跌份儿，我看这事可以和娘说说。”她朝着六妯娌点了点头。
顾菲菲是知道几个儿媳想去县城看看，六儿媳年轻时去过，大儿媳二儿媳四儿媳活了半辈子连县城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听三个儿媳说起买奴仆的事，她没什么太多的意见：“问问他们三兄弟，想去的话，把你们也带上，不用急着回来，今儿去明天再回，住一宿，好好逛逛县城。”
母亲话说到这份上，事情差不多就算是定下来了。
刘娇杏朱凤喜柳春香三人都很是高兴，笑得颇为合不拢嘴。
乐了小会儿，朱凤喜才想起她来找娘也是有正事：“娘，今年老宅是不是着重多养些鸡？鸡蛋都从外面买还不如老宅多养些鸡，这事又不难，娘你觉得呢？”
“养鸡？老二媳妇是想扩大鸡圈？前几日朱婆子过来说大屋有点挤，咱们老宅屋后剩余的空地准备砌个兔圈，想扩大鸡圈没地吧？”依着二妯娌的好记忆，不该会忘了这事，刘娇杏看了眼二妯娌。
朱凤喜笑着说：“我也正愁着这事呢，我觉得养鸡是好事，家里该多养些，又愁老宅屋后没了空地，所以跟娘说说，看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顾菲菲没有急着开口，先看了眼坐周边的三个儿媳，不急不徐的说：“你们先说说，这事可以怎么解决。”
遇到什么事，娘总喜欢先考考她们，让她们动脑子想法子，妯娌三个很习惯了，蹙着眉头默默的捋啊捋，要怎么解决好呢？
“我是想着要不然拆了羊棚？冬天想吃羊，买几只算了。”朱凤喜说着自己的想法，她也知道这法子很普通。家里年年会养羊，多则十几头少则七八头，羊棚砌得比较大，拆了确实能挪出点空地。
刘娇杏顺着二妯娌的话：“照这么说，驴棚也可以拆了，两头驴如今都养在镇上呢。就是羊棚驴棚离得有点远，难不成砌两个鸡圈？加上原来的鸡圈，老宅屋后就有三个鸡圈了。”说着，她自己先笑了起来：“三个鸡圈两个兔圈村里人晓得了，定会说咱们家是真的富贵了。”
等大嫂说完，柳春香说：“娘我觉得重点不是养鸡而是鸡蛋，不如雇个人？或者到了县城买个奴仆，往偏远些的山村跑，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鸡蛋，咱们这边离镇子近，往县城去也才一两个时辰的路程，鸡蛋卖得起价格，家里想低价收鸡蛋没可能，使人往山沟里寻摸，一准儿妥当，还能收些便宜的山货呢，住的远出山不方便，有人上门收，他们会很乐意，带些粗盐秋油红糖等针头线脑之类的日常用品，以物易物也行，兴许收获会更多。”
“娘，老六媳妇说得好，这办法好呢，”朱凤喜有点兴奋，双眼放光的看着六妯娌：“真的可以一文钱收两个鸡蛋？三文两个的鸡蛋都难收的很呢，通常是一文一个，顶多买十添一忒不划算。”
“可以，就是要跑很远，颇为费劲，可以规划一下路线嘛，今儿往这边跑，明儿往那边跑，一条线一条线的分好，十天半个月跑一回，”柳春香看向母亲：“娘我觉得这法子行，柳氏酒楼的山珍就是靠这个办法跑来的，往深山沟里跑，总能买到些价格实惠的好物，一举数得呢。”
法子确实不错，顾菲菲点点头：“就照老六媳妇说得也行，这县城啊，看样子是一定要去趟了。”她笑着说：“今儿吃了晚饭就商量下，选个好点的日子，老六想去的话，顾记食馆歇店两日，顾记麻将有阳鸿阳德兄弟俩撑着用不着歇店。”
“既然决定买奴仆，就多买几个。”从老太太的记忆里得到一些挑选奴仆的注意事项，顾家的情况与周家又很不相同，顾菲菲两两结合，加了点自己的想法，与三个儿媳细细说着该怎么挑奴仆。
正说着话呢，就见孙媳金春兰走了进来，像是有事，她停下话看了过去。
“陈老太太过来了呢。”
刘娇杏站起身：“娘我去迎一下陈婶。”
“娘我去后院烧水沏茶。”朱凤喜说着大步出了屋。
柳春香往里间去备瓜果糕点。
陈老太太带了慧妈妈过来，两家熟的很，就不讲究什么帖子不帖子，想来便来了，左右离得近走路都只需要片刻。
来了客，没说完的话就得留到傍晚吃过饭后再来商谈，顾菲菲笑着往门口迎往屋里进来的陈老太太，
一口一个老姐姐喊得亲热。
关系亲近就没多少客套话，落了坐，陈老太太轻声缓语的说：“唐家有喜事呢，”她看了眼坐在身边的顾菲菲，笑容里透了点说不出的意味：“唐三在县城衙门补了个小吏，就是个跑腿打杂的，总归是进了衙门，依唐三秀才身，县丞主薄典史够不上，回头巡检驿丞闸官税课司仓户，这几个不入流的末等使运气好砸些钱财走走关系还是能够得上，像咱们平口这样的小地方，衙门里有人护着，甭管干什么都要便宜三分呢。”
“怎么补上的？不是说一直没疏通好关系吗？”顾菲菲诧异的问。难道送了大房嫡女去县令的后宅？
陈老太太笑，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似的，摇着头说：“非也非也，和大房没关系，”她笑着伸手指向顾菲菲：“和你，和你顾家倒是很有关系，唐家走的县丞夫人的关系，县丞夫人家里做着生意呢，眼馋麻将，唐家很是舍得的拱手送上麻将，许诺唐家的麻将馆不往县城开，这份礼才送到县丞家，次日县丞夫人就见了老姐姐，紧接着唐三补了一个小吏，在县丞底下做事。”
“唐老太爷好歹是主薄退位，唐三是个秀才，往想衙门里补个缺，为什么屡屡碰壁，还不是现主薄背后使的小手段，也就是顾及着唐老太爷还在，哪天……唐家就如郁家，也是说败就败呢。这会儿不同了，唐三进了衙门还在县丞底下做事呢，据说唐三还挺本事，就是读书实在没天赋，性情与唐老太爷很像，依我看，唐家这算是，不出意外的话，算是续上了。”
顾菲菲正想着陈老太太特意过来说这事是想干什么，不可能只是说说家长里短。
“阿杏，你家孩子的婚事准备怎么张罗？”
经这么一点，顾菲菲明白了，她看向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笑着说：“顾家若是想和唐家联姻，就得抓住这个机会。唐家大房的孙女，是个不错的孩子呢，咱们平口我粗粗算着，唐家大房的孙女算是最为出色，就是不知你怎么想，或者你想等元初考中秀才？大侄儿中了秀才，他在贡康书院读书这事就瞒不住，添上这两桩，顾家有意与唐家结亲，亲事就一定能成。”
“可惜我家没有适龄的小姑娘，少年郎倒是有两个，就是不知阿杏有没有想法。”
“小辈们的婚事，我向来是由着他们父母做主，就一条，得俩人见了面，说过话，都比较满意。都说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想着日子是他们自己过，总得选个衬心意的是不是？性子不合，不仅仅是小俩口的事，一个家都得跟着鸡飞狗跳。”数月相交，顾菲菲能看出来陈老太太存着真心，她也就不说含糊话。
陈老太太不知想到了哪里，就见她乐呵呵的说：“简单，春天正是踏青的好时候，我回头选个好日子，就近两三天里，邀着几家出门踏青游玩，老少一道，你看，这不就成了嘛。”她眨了下眼睛。
“行，这事啊就交给老姐姐了，我啊，就等着日子出门游玩放松放松。”顾菲菲言语轻快。姻缘有天定，合适的话，结个亲也无妨，家里小辈觉得不合适，就没办法了，看看呗。
第137章
陈家打算近两三日张罗春日踏青，去县城的事就得往后推推。
去县城的事往后推，该说得还是要继续说，晚饭过后顾菲菲带着儿子儿媳坐外间说话，说完事又让儿子儿媳们去喊未婚的孙子孙女过来，太小的就别喊了。
朱凤喜看了眼丈夫略犹豫的问母亲：“娘，秀秀呢？”她知道娘喊未婚的孙辈过来有什么事，娘与陈老太太说话时，她们妯娌三个都在，并没有避开。
秀秀，今年十一，顾菲菲想了下：“喊过来听听也无妨，”
“娘不如让明月也来凑个热闹？”
顾菲菲看向六儿媳，扫了眼六儿无所谓的说：“你们俩口子觉得行就行。”
很快，未成婚的孙辈们随着家中父母过来了，男一排女一排。
大房三孙顾阳德十六，六房五孙顾文觉十四，也是到了该寻摸亲事的年纪。大房六孙女顾月莲十三，四房七孙女顾金秋十三，两人同年生，二房八孙女顾秀秀十一，六房十孙女顾明月七岁。
顾家孙辈依旧是男女一并排名。
“坐啊。”顾菲菲指着特意从花厅搬过来的小凳儿：“咱们坐着说话。”
外间委实不算宽敞，便将桌子暂时搬进里间，腾了地方给孙辈们坐。
“奶奶您找我们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顾阳德笑嘻嘻的问，他是什么话都敢说：“一般没什么事，奶奶不会找我们呢，一定是和我们有关，一定是好事！”说得满脸笃定，还拿手肘推了推身旁的顾文觉：“五弟你说呢？”挤眉弄眼。
顾文觉眉眼是藏不住的无奈，旋即抬头对着奶奶笑，沉稳的气质一笑便露出了藏起来的少年清朗，他喊：“奶奶。”
虽没有多余的话，顾菲菲看的出来，兄弟俩感情好着呢，她看在眼里也开心的很：“是不是好事呢，现在可不好说，”她笑得温和说话一团和气：“近两三日，陈家会邀请咱们外出踏青，你们也一道去，”顿了顿又说：“唐陈李孙四家的小辈们也会一起去，大大方方的交友，别太淘气就行。”
她朝着孙子孙女们慢慢看去，脸上笑意渐深：“碰着性情好的，见之满心愉悦，记得跟奶奶说。就是一次出门游玩，安安心心的玩，不用太刻意，一切顺其自然就行。”
“哦，我知道奶奶的意思。”顾阳德拍拍胸脯：“奶奶你放心，我会看住弟弟妹妹，碰着中意的小姑娘就回来跟奶奶说，缠着奶奶替我寻个好媒婆上门去，是不是的呀奶奶。”
顾菲菲被孙子逗得哈哈大笑，这孩子跟他爹倒是像的很呢：“觉得好，奶奶就尽力为你争取。我就盼着你们往后的日子，是充满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而不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当然你们还小，用不着想太多，就只要挑自个中意的就行，剩下的由长辈们来看，各方面都合适，就努力争取，不太合适也别丧气失落，总能遇到合适自己的。总之，这回出门玩，不要想太多，你们要玩得开心些。”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就这样吧，差不多的意思到了就行，剩下的交给各自父母，让儿子儿媳跟孩子们唠叨。
陈老太太动作很快，顾菲菲次日上午就收到了帖子，于明日清早于寿石山游玩，年长的可以去寿石庙烧香拜佛，年轻些的可以去寿石庙旁边的桃林，桃林里一汪活泉，活泉旁立着块五丈有余的大石，寿石山也因此得名。
寿石山离平口镇有段距离，坐驴车得走大半个时辰，要出镇子顾家的两个驴车不够用，顾元正又去租了个驴车。
寿石庙在半山腰，驴车上不去，众人下了驴车踩着石阶缓缓而上。
两旁的山林里随处可见盛开的野花，偶尔会有一两株桃树，桃花灼灼于青葱中愈发惊艳秀美，小巧的松鼠在树间跳跃，这时，总有少女喁喁私语。
唐老太太笑着说话：“咱们年纪大，腿脚不利索，总不能拘得小辈们也陪咱们慢慢爬，我看，不如让他们往前走些？替咱们先看看风景？”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菲菲总觉得唐老太太多看了她一眼。
“老
姐姐说得好，都说寿石山大着呢，不光桃林漂亮，山野间也颇有小趣，就一日功夫，路上得耽搁两时辰，再加上吃饭歇息就更没多少时间，咱们腿脚慢没办法，可不能拘着孩子们也陪咱们浪费时间，我看呢，是该让他们自个玩着去。”陈老太太很是赞同。
接到陈家春游的帖子李老太太就和儿媳们琢磨着，多好的机会啊！她对着未婚的孙子们很是耳提面命，抓住机会，一定要抓住机会，收着点性子给顾家姑娘们留个好印象，唐三借着顾家麻将的光都进衙门里了！再不争气点，老了老了都给我啃黑面馒头去。
李家孙子能说什么，自是乖乖点头应好呗，承诺一定想方设法的讨得顾家姑娘的欢心。
“大好的春光不去看花，陪着咱们几个老婆子有什么好，”两位老姐姐的话可真真是往她心坎里说，李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去吧去吧都玩儿去，小子们看着点周边照顾好小姑娘们，听见没有！”
“奶奶听见了听见了。”
李家孙儿们的嗓门洪亮的回话，惊得山间鸟儿扑翅高飞。
李老太太瞬间黑了脸，又赶紧扯出笑来：“我家这几个啊，就是山里出来的猴儿，野得很。”
“去吧去吧，都玩儿去吧。”孙大夫人笑着说话。
顾菲菲对着自家小辈笑：“去吧，阳德照顾好弟弟妹妹。”
“我家景沣好像是一群孩子里最大的吧？”陈老太太说了句，扬着嗓子对走了好几步远的孙子说：“景沣啊，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陈景沣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奶奶郑重的说：“奶奶放心。”又对着几位长辈，一一说道：“唐婶李婶顾婶孙家嫂子无需担心，我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菲菲感觉笑得很是满意的陈老太太似乎……也多看了她一眼。
这是干什么？她偷偷观察着唐老太太与陈老太太，两人稳得很，看不出什么来，相处间也和平日没什么差别，李老太太还是老样子，最是热情热络，孙大夫人也很热情，言语间三句不离麻将，看来孙家的麻将馆生意相当不错。
边说话边爬山很快就到了半山腰的寿石庙，庙里的主持亲自到大门口迎接，由唐老太太为首几句寒暄后，先到厢房歇息片刻，有小僧端上两样素糕及茶水。
唐陈李孙四家都有随行奴仆伺候着，顾菲菲没有，四个儿媳想帮着搭把手，她没让，顾家底子薄没必要掩饰，她自个利落的卷了袖子洗脸净手。见娘如此镇定自若，刘娇杏等四人也不急不徐的洗脸净手。
第138章
洗脸净手后，唐老太太率先落坐，看了眼桌上的素糕，笑着说：“寿石庙最出名的两样糕点，绿豆糕豌豆黄，是庙里僧人师傅亲手做的，和外头的不太相同，偏清淡，绵软。”
“反正每次过来，就是老两样儿，远智方丈说僧人师傅就会这两样，”陈老太太伸手拿糕点，一手一块，自己吃一块，右手往顾菲菲跟前递：“阿杏尝尝，经常吃着，不仅没腻，还越吃越喜欢，可惜寿石庙不往外卖糕点，想吃了，就得到庙里烧香拜佛。”她笑着说：“逢初一十五，刮风下雨都不落，一是见佛祖二呢，解解馋。”
老太太没来过寿石庙，顾菲菲也是头回来，她接过陈老太太递来的糕点，笑着尝了口，确实清淡，口感更细腻一股子清甜的绵软，是真不错，她觉得比五味斋的绿豆糕更好吃：“比起镇上的绿豆糕豌豆黄，我倒是更喜爱寿石庙做的糕点，”
李老太太皱着眉有点儿嫌弃：“我惯来不喜欢吃糕点，噎嗓子，吃块糕得喝两盏茶才能下肚。”
“我这盏茶还没喝，给你。”陈老太太吃完手里的糕，将跟前的茶送到了李老太太面前，又笑着说顾菲菲说：“可算是有伴了，下回来寿石庙我就把阿杏拉上，两个人吃糕有滋有味儿。”
孙大夫人拿起绿豆糕尝了口，放下，端起茶盏喝了口水：“婶子们近些日子还没去莲溪寺吧，莲溪寺换了个厨子，做的一手好素斋，不如过两日去莲溪寺看看？”
“莲溪寺不如寿石庙风景好，得夏日里才最是好看，现在只有一点点单薄的春景，”唐老太太像是没什么兴趣，又见她笑着说：“不过，去尝尝素斋也行。”
“我前两日刚去过，不如我来张罗这事？”孙大夫人眉开眼笑的扫过几位老太太。
顾菲菲和和气气的笑，她没意见，有的玩就玩呗。
陈老太太点点头：“行，这事就交给你了。”
“不冷不热的春日，才是出门游玩的好时候呢，得趁着天好多出来走走，夏天……还是热了点。”李老太太嘀咕着：“秋天事情多，早晚凉快白天还是热，冬天，冬天冷的连门都不想出，还是春天好。”
唐老太太赞同的说：“这话说的在理，一年里头独春天最舒服，一不留神就过了，太短，得抓紧春光啊。”
她乐呵呵的笑，顾菲菲等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歇息小半个时辰，几人起身往大殿去，顾菲菲很少进寺庙烧香拜佛，今儿跟着几个老太太很是长了见识。一番下来，临近午时，在外头玩耍的小辈们陆续回来，看的出他们玩得很开心，眉眼都带着笑。
用过素斋，在厢房小睡片刻，离开寺庙回到家中已是夕阳西下。
有些累，顾菲菲胃口不是特别好，晚饭用得不多。儿子儿媳见娘精神还不错，就没有过多的寻问。
桌子往里间挪，自花厅搬了凳子来，今日出门游玩的孙辈们也在正屋外间，吃过晚饭就叽叽喳喳的说要和奶奶爹娘说说今儿的事。
行吧，孩子们这么主动。
顾阳德一开口就是：“奶奶，李家的几个比较讨嫌，一点都不稳重，说都说不听，就跟村里六七岁的孩子似的，老话怎么说来着猫嫌狗弃，可真是太皮了！”
“对，奶奶他们故意爬到树上躲起来，等我们经过时，疯狂的摇晃着树枝，桃花落了一地，我们头发上身上到处都是，然后他们就站在树上哈哈哈的大笑，讨厌死了！”顾秀秀皱着眉头满脸嫌弃。
顾金秋说：“陈家哥哥说他们，他们还回嘴，理直气壮说是给我们下了场桃花雪多好看呐，嘻嘻笑笑脸皮特别厚。”
“后来他们又躲到拐弯处，突然冲出来吓我们，我们还好没被吓着，唐家姐姐孙家姐姐都吓了跳，唐家姐姐差点儿跌到了地上，幸好三哥手快一把拉住了。”顾明月说着看了眼顾阳德，吐着舌头作鬼脸：“我看见唐家姐姐红红的脸，好红好脸，唐陈孙三家的哥哥动了真怒，把李家三个哥哥赶得远远，这才消停了些。”
顾阳德笑得有点点羞涩：“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被吓得跌倒在地，我都看见了，她眼里含着泪光，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妹妹们过来了才没有哭出来。”
“李家的几个年纪不算小，还这么不懂事呢？”刘娇杏讷闷的问了句：“几个小子我看着还挺有模有样，这性子，性子委实玩劣了些！”
第139章
140
“李家妹妹说他们平日里就这般淘气，还会抓了虫子往她们跟前扔，她们玩荡秋千时，会偷偷摸摸的跑过来将她们推得很高很很，家里的三姐姐差点儿就摔到了院墙外，连着做了好几个晚上的恶梦。”顾月莲道：“李家妹妹说，平日里哥哥弟弟们在外头从不胡来乱搞，今儿不知怎么回事，觉得很是对不住我们，挨个道歉，本来对李家兄弟多有不满，倒也不好太过计较。”
朱凤喜疑惑的说：“确实奇怪，年前几家也时有玩乐，没见李家兄弟这般不知礼，今日所作所为实在过分了些。”她说着看向母亲：“娘，过两日还要去莲溪寺游玩赏春，是不是和李老太太提个醒儿？”
“原先不这样，只今儿格外淘气些，我想，李家的小姑娘这会该和李老太太说了今日的失礼，唐陈孙三家八成也从小辈嘴里听说了这事，可以先看看唐老太太怎么说，娘你说呢？”张婉桃细柔柔的开口。
顾菲菲看向几个孙女：“你们有没有被吓着？”
顾月莲笑着回答：“刚开始确实受了点惊吓，挺害怕，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担心李家几个又会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走路都有些缩手缩脚，”她看了眼旁边的两个妹妹，眼里笑意更深：“明月许是看出我和金秋胆儿小，拉了秀秀走在我们前头，蹦蹦跳跳在前头左看右看，慢慢的，我俩也就不紧张了。”
“我们和陈家姐妹比较熟，挨得近些，唐李孙三家的小姑娘们挨得近些，李家几兄弟从拐弯处冲出来，走在我们前面的是明月和秀秀，明月反应特别快，不仅没有被吓着，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李家兄弟身上扔，扮着鬼脸的兄弟俩连跑带跳很是狼狈。”
金秋姐姐说完，顾秀秀迫不急待的接话：“陈家两个姐姐很是感谢我和明月，当即从手腕上拨了个手串送我们，我俩没想要，她俩牵起我俩的手将手串往手腕里套，”她举起左手扬了扬：“奶奶就是这个手串。”
“说是不值几个钱，很是感谢我俩，想着她们诚心送就喊秀秀收下了。”顾明月也扬了扬手上戴的手串：“我有点印象，镇上有买，确实不贵，几百文一串吧。”不是特别喜欢，只瞄了一眼没细看。
“没被吓着就好。”顾菲菲笑得很是欣慰：“手串收了就收了，是你们应得的，今儿你们，很棒。”她把表现很好改了改，觉得很棒两个字很合适：“奶奶也要奖励你们，就再发一次月钱。”她看了眼大儿媳。
刘娇杏往里间去，打开箱子拿出钱匣子送到了母亲手里。
五十文一串的铜钱，是专门为发月钱准备，顾菲菲拿出来挨个分，从大到小今儿外出游玩的孙辈们都有。
顾家家底儿厚实了些，过了年月钱也涨了涨，儿子儿媳每月一百文，孙辈们也有自己的月钱，每人每月五十文。
五十文拿在手里沉甸甸，很有点重量，孙辈们得了钱一个个眉开眼笑。
顾阳德攥紧手里的铜钱，犹豫了下，大着胆子问：“奶奶，过两日还要去莲溪寺玩吗？”
“对啊。”顾菲菲笑得温和。
想着奶奶之前说得话，顾阳德掩下内心的羞涩，露出个憨笑：“唐家也会去吗？”
“自然是要去。”
刘娇杏看着傻乐的小儿子，丈夫想让小儿子娶唐家孙女，娘不太同意，更看重阳德自个意愿，这下，丈夫要如愿了。临着月半，这个月的第二封家书，应该在写了吧？贡康说远不远，可惜就算是家属也不能随便进书院探望。县城走水路去府城，府城郊外十余里地便是贡康，娘说会让她们去趟县城，书院逢八休一，书院里的学子可随意进出，是不是可以数好日子去贡康？家属进不去丈夫可以出来嘛，对，等会和四弟俩口子说说这事。
说完话各回各屋。
躺在床上顾文觉双手枕在脑后：“你想娶唐家姑娘？”
“能娶到她，是我上辈子攒的福。”顾阳德语气平静：“再说，唐家姑娘也不是我想娶就娶得上。”
“大哥跟你说了什么？”顾文觉问他，又多添了句：“年前你就见过唐家姑娘数次，也没见你生什么心思。”哪有什么离得近，唐家姑娘身边有李孙两家的姑娘，说是近，孙家姑娘离得更近，三哥像是没看见孙家姑娘吓哭了似的，越过她伸手拉住了唐家姑娘。
没什么好藏着掖着，顾阳德说：“大嫂听见陈老太太对奶奶说得话，大哥说父亲原也存了心思想与唐家结亲，唐家姑娘不是我能够得着的，眼下有机会可以娶，”他侧头看着顾文觉，双眼明亮：“我自是要努力争取。”
“唐家姑娘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顾文觉赞同三哥的想法，过了会，他说：“我觉得李家几兄弟今日像是故意为之，你觉得呢？之前也和他们打过交道，不像是这么不懂事不知礼数。”
顾阳德笑了：“陈老太太亲自上门到奶奶跟前说唐家姑娘的好话，多明显的心思，没有唐家的授意陈老太太能说的这么直白，李家那边，我估摸着也存着猫腻，咱们都能想到的事，奶奶定也知晓，奶奶能同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门游玩，许也存了想联姻的心思，咱们顾家刚起来，和陈家有交情远不够，能搭上唐家才算稳。”
想到大哥对他说的，他又说：“陈家姑娘的年纪比你大，小的又太小，陈景沣比月莲金秋大四岁，也算合适，他是陈夫子的次子。不知奶奶会怎么安排，今天我仔细观察着，陈景沣的目光落在金秋身上更多。”
“二月的县试过了，就看四月的府试如何，据说他隔一年考一次，今年是第三次，陈家一直想着他能考上童生再说亲事。”顾文觉琢磨着：“贡康书院进不了，是不是想着沾沾春荣的光，郎舅一起考科举？大伯已经是童生，今年八月极有可能考上秀才，比起翁婿，郎舅确实更容易说话。”
顾阳德拧着眉头想啊想：“陈景沣想娶金秋，必须得解决月莲的婚事，我得跟娘提个醒。”可不能匆匆忙忙的嫁了月莲，想来奶奶也不会这么做，他就担心陈老太太热心肠的帮忙，不是他相不过陈老太太，自家亲妹妹，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他不得不多想些，毕竟人心是偏的。
次日上午，正院侧屋。
刘娇杏听着小儿子噼哩啪啦的说话，有点儿懵：“你，你怎么想出来的？”她光听着都有点晕，又说：“放心，月莲的婚事我盯着呢，绝不会含含糊糊的嫁了你妹妹，我会跟你奶奶说声，回头给你爹写信时也会把这事写上去，别瞎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去，去前边院里忙，现在灶间就你一个张罗的过来吗？”
“生意不如冬日里好，我喊了满粮叔满粮婶搭把手，完全忙得过来。”顾阳德也没想着母亲能多有主意，就是告诉娘一声，让她跟奶奶和爹提个醒：“娘，我走了。”
“去吧去吧。”
待小儿子走远了，不见了身影，刘娇杏笑得合不拢嘴，乐颠乐颠的往娘屋里去：“娘，娘，阳德长大了，哎哟真的长大了，脑瓜儿会想事了呢。”她把小儿子刚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对母亲说了个透：“娘您听听，这想法，多周全呢！他不说我都没想到，这孩子可真是长大了，长大了，晓得疼自个亲妹妹呢，哈哈哈哈哈，个瓜娃儿，转眼啊，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喽。”
听完大儿媳的话，顾菲菲还真有点意外：“他真这么说呢？”想得确实周全，她也是才琢磨明白，唐陈两家兴许相互通了气。
“是的啊，我都没想到呢。”
“这孩子聪明，有股子聪明劲儿。”顾菲菲满意的点头：“真不错。”
刘娇杏美滋滋的接了句：“像他爹，我原以为就阳鸿像他爹，阳德也就是长得像，内里是个大憨憨跟六弟没差多少，经这么一回，我可算知道了，俩孩子都像他爹呢，聪明！”她竖起大拇指，眼神儿亮得像炎夏的旭日。
说到了这份上，她提起去贡康看丈夫的事：“娘，我寻思着，去了县城走水路到府城然后去贡康也不算太远，收到的信都说好，在贡康吃得好睡得好读书也越来越好，见不着人我心里头总有点放不下，不如顺便去趟贡康如何？掐着日子去，贡康书院逢八休一呢，学子可以随意进出书院，我们在书院外等着，见个面说说话吃个饭，往回赶也赶得回来。”
“先看孙家什么时候下帖子邀得是什么日子去莲溪寺，然后再来细细张罗，想去就去，我这心里头也惦记着，你们去看一眼也好，回来与我说说我心里踏实。”顾菲菲同意大儿媳说的话，又说：“就写封信过去，先写封信告诉老大，你们要去看他，两方把时间掐准了。”
就知道娘会同意，刘娇杏欢天喜地的说：“嗳娘，我这就去，这就去。”
第140章
140章
孙家下帖子约三月十六去莲溪寺，李家子弟没出幺蛾子，年轻一辈倒也玩得还算愉悦。
回来后顾阳德跟在奶奶身后进了正屋外间。
一脸的笑，顾菲菲瞅在眼里颇为忍俊不禁，逗了句：“什么事这么高兴？”
“奶奶。”顾阳德努力克制内心的羞涩，坦坦荡荡的说：“我觉得唐家孙女很不错，我想娶她，可以吗奶奶？”
顾菲菲内心隐有猜测，却没有果然如此的喜悦 ，眉眼认真的寻问：“真想娶她？”
奶奶的眼里满满的全是关切，又透了淡淡的担忧，顾阳德看明白了，笑得爽朗而开怀，坚定的回答：“奶奶我想娶她。”表达完自己的心意，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浮现出淡淡的羞涩：“她很喜欢我做的糕点。”
他一共做了四样糕点，其中三样糕点与寻常糕点并无太大的区别，唯有绿豆糕口感沙软绵柔甜味很淡，因他本身不太爱食甜。妹妹跟他说唐家姑娘很喜欢绿豆糕，还问是在哪家店买的，难得有如此清淡的绿豆糕。
顾月莲只说是家里做的并没有细说是二哥亲手做，喜欢吃回头送些给她。
唐家姑娘笑着点头，还说她喜欢吃糕点，偏偏不喜太甜，觉得腻嗓子。
两小姑娘语笑言欢的交谈着，回来的路上，顾月莲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了二哥。
顾阳德还算平静的一颗心瞬间就拥有了不一样的激动。
是真觉得好，想娶她。
看出了孙子内心的喜悦，顾菲菲也就没有过多的细说，十六七岁的少年，在现代还是个大孩子呢，在古代却也是到了能成家的年纪，可以当个男子汉在对待。
“得了空别老窝在家里，既然想娶唐家姑娘，就拿出点态度来，隔三差五的找唐家子弟出门玩耍一二，想捎点什么给唐家姑娘就更方便，不过，凡事要注意分寸，莫太唐突了。”
顾阳德点着头应好：“奶奶您放心。”
顾元初缝八休息，时间刚刚好。
次日清晨，顾家一众齐齐往县城去，顾菲菲没去，她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得好好爱惜，大孙媳没去，留在家里带孩子，顺便照看奶奶，其余人都去了，本来没打算去，是顾菲菲说想去就去，去趟县城不容易，去见识见识也好，关一天店子不值什么，都玩得开心些。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去，欢欢喜喜的回来。
家里多了三个人，一对母女俩，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共花了十五两银子。
添了三个人，妯娌几个的日子瞬间变得松快许多，正屋外间时不时的能听见欢声笑语，有钱有闲有人陪的日子过得飞快，一晃便是一天，转眼就进了四月。
陈家传出喜讯，陈景沣考上童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