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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白玉堂刚跨出开封府衙的大门, 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朦胧的夜色之中,可见远处的长街上灯火熹微。

    白玉堂刚沐浴完,这会神清气爽的正打算去找展昭, 哪知道才出来就碰上这么个不长眼的,竟敢拦他的道!

    白玉堂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觉得眼前这人长的有些眼熟,似曾有过几次见面之缘。

    可他这会心思都不在这些事情上,所以一时没将这人的身份想起。

    浩飞将佩剑悬挂在腰侧, 已双手抱拳,对面前的人道:“白五爷,我家公主有请。”

    白玉堂的发梢被风拂起融在夜色之中,他微微凝眸,总算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这不是段玉瑕的侍卫吗?

    但是这人来找自己做什么!

    白玉堂和段玉瑕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指都数的完, 他可不觉得他和段玉瑕之间有什么可见面的, 但是念及老神仙在梦中跟他千叮咛万嘱咐过的摄魂铃, 白玉堂又突然有些犹豫了。

    浩飞似是看到了白玉堂这一瞬的犹豫, 立即后退一步侧身让开了道, 伸手相引道:“白五爷, 请随属下来。”

    白玉堂神情严肃, 盯着浩飞的背影看了会, 最终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段玉瑕今日还是只带着青雪和浩飞出来, 杨疏颂由于挨了板子还在养伤中,所以这几日赵祯没再派人过来继续保护她。

    但是段玉瑕不知道的是,赵祯原想将保护她的事情交给慕薛,慕薛却以已经有庞统的暗卫秘密相护为由推脱了。

    白玉堂看着眼前低矮的小茶馆脚步凝滞了一瞬。

    他一路走来多打量了几眼, 发现这条道距离使者公馆很近,段玉瑕为了见他应是匆忙出来的,还带着些避人耳目的意味。

    当白玉堂走进小茶馆的店门,看清段玉瑕的那一刻,心里就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段玉瑕脸上改了妆容,准确的说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使得她原本精致的五官此刻显得平平无奇。

    小茶馆今夜被段玉瑕包了场,就她这一桌客人,看见白玉堂进来的时候,茶馆老板已经起身准备走过来跟白玉堂说今夜店内的情况,只是看见段玉瑕起身注视着走近的白玉堂,茶馆老板顿时心知肚明,便又坐了回去。

    青雪很自觉的从段玉瑕身后挪步,跟着浩飞一起离开候在了茶馆门外。

    白玉堂在距离茶桌三步之远的地方停住,他冲段玉瑕浅浅抬手以示行礼,随即开口:“玉瑕公主今日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元宵佳节将近,汴河河畔才是最热闹,应该去的地方。”

    白玉堂说这话时脸上风轻云淡,给段玉瑕一种很恍惚的感觉。

    她伸手示意白玉堂上前入座,嘴上却道:“若是我一人走错便罢了,白五爷怎么还赴这场我不甚走错的邀约?”

    白玉堂未入座,也不上前,他安静的在原处站了会,丹凤眼中眸色深沉,似是在思量些什么事情。

    “爷还有要事。”白玉堂突然开口:“咱们其实并不熟,可你还冒着风险从使者公馆出来,定然是有事情求白某帮忙。玉瑕公主,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白五爷,急什么。”段玉瑕重新斟了两杯热茶,将其中的一杯推至茶桌对面。

    白玉堂冷眼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抿了抿唇,随即转身便走:“既然如此,白某就告辞了。”

    “哎!白玉堂!”段玉瑕没想到白玉堂会如此,一言不合就真打算离开,思及自己今夜前来见白玉堂的目的,段玉瑕顿时就急了。

    段玉瑕强迫自己努力镇定下来,白玉堂在踏出茶馆门口的那一瞬又转过了身来。

    “公主若是要请白某喝茶,还是挑白天人多热闹的地方比较好。”白玉堂平静的眸色随着他说出来的话渐渐漾起了一层薄薄的笑意:“白某如今也是有家室之人,若是被他误会了可不好。”

    段玉瑕敛眉,虽然她施妆改了五官,可双颊渐渐显现出来的红晕还是十分明显。

    红了好一会儿脸,段玉瑕才反应过来:“你何时有的家室?”

    段玉瑕可都知道,赵祯身旁的这些年轻心腹,可没有一个已经成过亲的。

    白玉堂立于茶馆大门处,一身雪白衣袍随风翩然,背后是映着长街上烛火光影的迷茫夜色。

    白玉堂眉眼间透着凉薄,目光渐转幽深:“公主依然是不打算说正事吗?”

    段玉瑕咬了咬唇,一脸纠结,为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我?想见你那位义兄一面。”段玉瑕垂着眼眸,不敢去看白玉堂。

    白玉堂愣了一瞬,疑惑地开口问:“你说的是颜兄?”

    段玉瑕眼睫轻颤,缓缓摇了摇头:“就是那日收留我的那位,可我不知他姓名。”

    白玉堂拧眉,心中已经千回百转。

    这一幕,可是他上一世绝对没发生过的!

    白玉堂忍不住道:“见我兄长所为何事?他近来忙着为春闱备考,爷不希望旁的事情打扰到他。”

    段玉瑕绷紧了嘴角,抬眼时眼中划过一抹明亮的光芒,她双瞳透着希冀:“他可有把握高中状元?”

    重新经历过一世,白玉堂绝对肯定这一届的新科状元郎就是自己义兄颜查散,可是……

    白玉堂这会也不敢说不会有其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从而改变颜查散的命运轨迹。

    因为他的重生,已经影响到了许多事情。

    白玉堂冷眼瞧着段玉瑕渐渐发红的脸,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白玉堂这生冷的口吻,让段玉瑕一时有些难堪。虽然她母妃去世的早,父皇又提携了另外一个女人登上后卫位,可她依然是大理国名正言顺的嫡公主。

    段玉瑕这辈子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难堪的同时竟然忍不住多打量了白玉堂几眼。

    眼前这男人生的极好,可惜就是太过冷峻凉薄了些。

    她看清楚白玉堂眼中渐渐浮现出来的不耐烦,赶紧摇了摇头,生怕白玉堂拂袖就走,忙道:“此事与本公主名誉有关,还请白五爷近一步说话。”

    段玉瑕移着视线去看那茶馆老板,后者会意,立即起身往一旁通往茶馆后院的侧门走去。

    白玉堂心道:与你近一步说话,可与爷的名誉有关。

    段玉瑕屏气凝神,眼巴巴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后悔跟着她侍卫来了,目光悠悠转转的最终落在了段玉瑕的手腕处。

    段玉瑕今日身着一袭浅绿色的广袖襦裙,梳着寻常的发髻,乌黑的头发上只斜插了一支金步摇,衬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让今日与她平时相比本就显得朴素的打扮愈发黯淡了些。

    因着段玉瑕在宫廷之中养成的端庄仪态,浅绿色的袖摆被她洁白的皓腕压在纤瘦的腰身前。

    白玉堂的目光被段玉瑕捕捉到了,她立即扯了扯袖口将手腕遮住,连带着那银铃手环也一并掩于袖摆之下。

    白玉堂往前走了几步,依旧是站在距离她三步之外的地方便停住了脚步。

    段玉瑕有些心力憔悴,突然对之前白玉堂口中所说的那位家室感到十分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这位如此在意!

    段玉瑕还是不信这个邪,只当是因为自己今日改了面容,没能将白玉堂的目光吸引住罢了。

    茶馆内这两人的一番交谈暂且不提。

    汴河河畔的画舫之中,公孙策绷紧了脑海中的某根弦,眼中带着些警惕的意味瞅着斜倚在软榻之上的男人。

    公孙策进屋的时间长了,便愈发清楚的意识到方才进屋时闻到的淡香实则是一股酒香。

    庞统在等公孙策来的时候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他犹记,还是他第一次上战场面对宛若乌云压境的敌军时才有过一次这样的感受。

    庞统等人的时候喝了不少酒,但他酒量好,这会只是面颊略显得淡红,神色亦有些慵懒。

    “公孙先生,你可让本王好等……”庞统眯着眼睛,微勾着薄唇道。

    软榻旁的菱窗往外打开,可见河面蹁跹的光影和粼粼闪耀的波纹。

    庞统感受着微醺的夜风,目光紧紧盯着公孙策的脸不曾移开分毫。

    他不禁回想起了那夜在蛇谷他不甚中了蛇毒,漫天风雪狂作的雪地中,那个鼻尖被冻得通红的少年蹲在他面前为他解毒。

    公孙策双腿宛如被灌了铅一般,明明想往前走,身体却不知怎么挪也挪不动。

    公孙策收到庞统差人送来的请帖时还在日暮时分,他本不想赴约,于是将请帖收下又在前厅陪着自己师傅小坐了一会。

    可公孙怀佩却说自己徒弟这会心不在焉,于是便兴致缺缺的先回院休息了。

    公孙策一人坐在厅中沉思,最终抬起那张面色纠结的脸庞,起身到后院让展昭跟自己同行,才稍稍觉得有那么一丝安心的感觉。

    庞统见公孙策不语,不禁笑了起来:“公孙先生,今日怎么显得如此沉默寡言?”

    公孙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脸上也是一副宠辱不惊、无波无澜的样子。

    “是王爷请学生前来,学生总不好喧宾夺主。”公孙策微微垂下眼帘,清凉的语调从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中轻吐露出来。

    “学生便在这站着,洗耳恭听,王爷有何吩咐只管直说。”公孙策言辞有度,却摆出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庞统皱了皱眉,这书生面对感情上的事情,莫不是比展昭还不开窍些?

    他之前看出白玉堂对展昭的心思,还同情过对方,想不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该被同情关心的人!

    庞统轻转着酒杯,时间一点点在其中流逝——

    作者有话说:五爷恨不得到处宣传自己成家了

    第132章

    窗外, 天幕上的夜色更显浓重,衬的人间的灯火亦愈发璀璨浪漫。

    方才那侍从对着萧蹊南眉来眼去,展昭并不是没有看见, 只是遵循本心那些不该入眼的,他便没放在心上。

    那年轻侍从走后不久,青朦就下楼来了。

    这画舫造就的华丽美观,初停在汴河旁,成为了一道新风景。

    加之挂着萧家的名号, 被吸引进来的宾客大多与萧蹊南结识,所以见过青朦的面容,知晓他与萧蹊南关系的也不在少数。

    青朦站在萧蹊南身后,腰身纤软,一双看上去比女子还柔软纤细的手轻抚在萧蹊南的双肩上。

    他双眸眼波淳淳, 笑起来很是勾人,对着展昭微微低首, 浅声道:“展大人有礼。”

    展昭这才抬眼, 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青朦眉眼处的笑意微微一滞, 心里有些受宠若惊, 他没料想到以展昭这样身份的人竟然会抬眸正眼看待他, 竟还点头回应的。

    青朦身处知意馆, 知道往来者都是达官显贵, 可那些人都是将他们当做玩物的, 就连青朦自己也觉得, 既然已沦落如此地步,他也只想成为一个人的所有物,所以才会步步为营想方设法留在萧蹊南身边。

    而这两年,萧蹊南的确对他很不错, 可是近来青朦却觉得有些事情悄悄在变了,即使他目前还不知缘由。

    青朦反应过来,色泽红润的双唇对着萧蹊南露出笑容:“爷,青朦给您斟酒。”

    展昭顿时只感觉心里有些不适,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对眼前这年轻貌美的少年而言很无礼,同样,对此展昭也心生歉意。

    他微微偏头仰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不由想起,玉堂笑着给他斟酒的时候,给自己的感受为何就不觉得这样别扭?

    展昭吹着窗外河畔的夜风,原本平静的心绪因为多想而变得越来越乱,不经意间连眉头也稍稍蹙了蹙。

    萧蹊南察觉到,立即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让青朦递着酒杯过来的手微微一顿。

    萧蹊南接受了青朦给他斟的这杯酒,随即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对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下来。

    “时辰森*晚*整*理不早了,你先回知意馆。”萧蹊南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展昭转着视线看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得出青朦脸上的不适。

    展昭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已经先起身道:“展某去看看四哥他们。”

    萧蹊南剑眉轻皱,没说话,眼看着展昭从他身侧走过离开,这才一瞬间沉了双眸。

    “爷,青朦这就回去。”青朦双唇轻颤,自是看出来萧蹊南为何突然变脸,因为他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待青朦离开后,萧蹊南只觉得日后这知意馆是去不得了。

    他起身去找展昭,只是才转过身,就看见展昭背脊挺直的站在楼梯旁,已然停住了脚步。

    扶梯间的帷幕飘飘袅袅,遮挡住了一部分的视觉,很快的,只见公孙先生面色诡异从楼梯间走出来。

    展昭瞧着公孙策面色不佳,立即让开了道,话也没有开口多问一句,随在公孙先生身边又走了回来。

    公孙策直径穿过珠帘门离去,只觉得脑子和双脚都有些轻飘飘的。

    展昭唤着萧蹊南,道:“展某今夜就不去打扰几位哥哥喝酒的雅兴了,先护送公孙先生回府衙了。”

    萧蹊南正纳闷,他这会都还没见到前来寻人的白玉堂,好让他打趣一番,怎么这会展昭就要回去了?

    二人还未来得及多说第二句,只听画舫外的河畔上有百姓高声大呼:“快来人呀!有人落水了!”

    画舫外灯影憧憧,珠帘门上光泽流转。

    展昭闻言第一反应便握紧了巨阙冲了出去,萧蹊南亦一脸严肃的紧随其后。

    汴河河面泛着光芒的水波被人搅碎,展昭借着微薄的光识清水中之人的容貌,惊唤声脱口而出:“公孙先生!”

    即使展昭不通水性,见到公孙策落水,这会也没得犹豫,当下准备跃进水中,只是还未来得及施展动作便被萧蹊南一手拉住了手肘。

    幸好画舫二楼的窗旁与河畔上有人比展昭更快。

    庞统、蒋平和白玉堂不约而同的潜入了水底,一番折腾,庞统借着蒋平和白玉堂在水中的力道将已经昏昏欲迷的公孙策从河水中拖上了岸。

    公孙策浑身湿漉漉的,松开的墨发沾了水,有些凌乱的紧贴在他白皙的脖颈旁。

    展昭着急的蹲在公孙策身旁,与庞统连唤了几声都没见对方有反应。

    这会,庞统的暗卫拿着一件披风出现在庞统身边,本想给他披上。

    怎料庞统看了这暗卫一眼,抬手挡住披风,凌空一转便盖在了公孙策身上。

    庞统看着公孙策虚弱的容颜,心乱如麻,怎么说今日对方有此一遭也是因他而起。

    庞统眉峰紧皱,突然想起了他曾遇见过异域一奇女子以口渡气将落水的孩童救醒来的场景,心里顿时有了思量。

    公孙策模样清秀,庞统还记得后来见面,他觉得公孙策那双睿智的双眸让他比寻常的书生更添了几分自信。

    庞统拨开贴在公孙策脸颊旁的湿发,他伸手撑在公孙策耳畔,低头对着昏迷之人那气息奄弱,微微开阖的嘴唇吻了上去。

    展昭双瞳骤变,就连站在庞统身旁的暗卫也不禁僵住了双肩,接着忽然挺直了背脊

    将视线转开落在了河畔的某处。

    汴河河畔的某处树木背后,同样身为庞统暗卫的几人也纷纷目瞪口呆。

    展昭还愣愣看着庞统和公孙策移不开眼,只听见耳畔传来一阵阵围观百姓们的惊叹声。

    落水的这位可是开封府赫赫有名的公孙先生!

    哪里来的后生如此大胆!

    非礼勿视!展昭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句话同时仓促起身,一转身,恍惚之中便好似看见了白玉堂的笑脸。

    白玉堂的头发也湿透了,带着笑意的丹凤眼眼睫还沾着细细的水珠。

    他站在流光溢彩的画舫前,一袭白衣紧贴在身上,即使浑身湿透也丝毫不显狼狈,依旧夺目生辉。

    展昭愣了几瞬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由道:“玉堂?你怎么在这里?”

    白玉堂忍不住正在心里叹息自己又多泡了个澡,看展昭望来,忙扶着肩膀道:“猫儿,你给爷贴的膏药是方才下水救先生才弄湿的,爷发誓。”

    展昭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他没想到白玉堂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解释这个事情!

    萧蹊南一脸无奈,他瞅着面前这无视世间万物的两人,忍不住就想开口搅乱一下这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气氛。

    萧蹊南道:“展大人,方才见谅。萧某只是看见了往这边赶来救人的白五爷而已。”

    白玉堂这次不但没有怪萧蹊南不会看时间乱开口,反而双眸满含感谢的笑着打量了萧蹊南一眼。

    冬末夜晚的风本就凉,若是沾了水,岂不是更甚!如果看见猫儿浑身湿透,自己岂不是要心疼死!

    白玉堂正想着,忽然别过脸低下头,猛的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蒋平拧着身上衣服的水走过来,疑惑道:“老五,你……何时通的水性?”

    白玉堂揉着鼻尖,抬头只见展昭一脸担忧的模样,忙道:“猫儿,爷内力深厚,这点小事,你不用担心。”

    “难不成你还能用内力将自己身上的衣裳烘干?”展昭忍不住吐槽,唇角却抿着一抹无奈的笑意。

    两人之间的互动可把一旁的萧蹊南再次给羡慕的。

    蒋平也被无视了个彻底,吹着夜风,感觉心凉凉的。

    等展昭反应过来,公孙策已经被庞统带走了。

    白玉堂瞧着他脸色,凑近轻声道:“猫儿,你放心,先生会没事的,庞将军会将他照顾好的。”

    展昭闻言,不由轻皱眉头,方才庞统给公孙先生以口渡气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又迅速的一闪而过。

    展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因为关心白玉堂,那快被捕捉到的异样感觉又一瞬间飞走了。

    白玉堂身上的寒气很重,一凑近来展昭便感觉到了。

    展昭直接问一旁的萧蹊南:“萧兄,画舫内可有供玉堂换洗的衣物?”

    “白五爷,你先和蒋四哥上楼喝杯热酒暖暖身子。”萧蹊南对白玉堂说完,立即看了展昭一眼,轻点头露出一副示意展昭安心的表情:“余下的我让人安排。”

    “多谢。”展昭拱手谢完礼,第一次如此不客气,拉着白玉堂还滴水的袖口直接进了画舫。

    蒋平幸好入水前陪着徐庆喝了不少酒,酒可驱寒暖身,即使他身板瘦小,这会倒也还撑得住!

    只是现在他心里的那个疑惑依旧还未得到解答,这白老五到底是何时通水性的!竟还将水下的功夫练就的这么好的!

    萧蹊南没忘记蒋平,还在一旁看着被自家五弟完全遗忘的蒋四哥。

    蒋平冲着对白展两人关系心知肚明的萧蹊南微微晃了晃脑袋,一甩湿衣摆,走过去撩开珠帘门跟萧蹊南一起进了画舫。

    经过萧蹊南吩咐,白玉堂与展昭被画舫内的小厮领到了二楼的一间雅间里,而旁边的那间雅间,正是徐庆韩彰几人喝酒的地方。

    蒋平头发还滴着水,他抹了额头一把,被从雅间里走出来的徐庆用干面巾一把遮住了脑袋。

    蒋平擦着头发,往旁边的屋子看了眼,随即眯了眯眼,低声道:“三哥,进去吧。”

    蒋平不知道自己二哥和三哥有没有从窗户外看见五弟,不过既然他俩没问,蒋平便不打算透露白玉堂和展昭今夜也来此的消息。

    在他俩的关系未正式告知大哥和大嫂之前,蒋平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办事,以免白展两人在其他人面前先露馅——

    作者有话说:祝亲们中秋佳节阖家团圆~

    五爷和猫猫生活美满幸福~

    第133章

    这厢, 等白玉堂重新换好了衣裳,已经有侍从听从萧蹊南吩咐送着热酒进雅间给他暖身。

    萧蹊南在门口晃了一圈,避免心灵再次受到伤害, 最终还是却步了。他敲响了隔壁雅间的房门,与蒋四哥几人一起喝酒,没再来打扰白展两人。

    白玉堂等了会也没见萧蹊南身影,心道对方知趣,于是一人饮酒, 拉着展昭临窗赏月。

    一两杯酒展昭倒还行,他也想陪着玉堂让对方尽兴,只是被白玉堂看出来他有这个想法,手还没摸到酒杯,白玉堂便将酒杯挪了过去。

    白玉堂双眸认真, 正色道:“猫儿,这几日你不能碰这玩意。”

    何时美酒佳酿在白五爷嘴里竟形容成了“这玩意”三字!

    展昭顿时就想起了昨日那荒唐一夜, 白玉堂为何要说不让他沾酒的缘故。

    “那你就自己喝吧。”展昭面颊浅红, 别开脸望着窗外夜幕之中的明月, 心思却全然不在那皎月之上。

    白玉堂喝了两杯酒, 即使换了身衣裳, 这会浑身还透着在汴河水中沾染上的寒意, 手掌依旧冰凉。

    他搓了搓掌心, 等暖和了才慢慢挨着展昭坐下, 伸手将人揽在了身边。

    “好端端的不喝你的酒, 怎么又动手动脚的?”展爷嘴上虽是这么说,身子倒诚实的很,一点抵触都没有,任由白玉堂揽着靠在他身边。

    白玉堂回想起来, 轻声道:“自打来汴京城,我俩还从没看着汴河旁的景色,这么安静的相处过。萧蹊南这画舫内倒也布置的不错。”

    展昭顺着白玉堂的视线看去,这画舫的雅间内俨然布置成了一个厢房的样子,软卧床榻俱全。

    展昭低咳一声,忍不住盯着白玉堂近在咫尺的脸,严肃道:“想什么呢!”

    白玉堂双手环抱住展昭的腰身,差点将人直接带到了腿上坐着。

    展昭浑身不敢乱动,绷紧身子盯紧了白玉堂,只见面前这人唇畔缓缓含笑,寸寸靠近,将下颚搁在了他肩膀上。

    白玉堂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让展昭脖颈瞬间发麻,浑身此刻都有些酥软。

    他的嗓音听着十分柔情:“爷想和你好好休息。”

    这“好好”二字被白玉堂特意加重了语调,让人不禁有些浮想联翩。

    “……”展昭不知该说什么,他缩了缩脖子,闷着一张充满热气的脸,一时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另一处,庞太师府邸。

    庞统刚把公孙策带回去,才行至偏厅,公孙策就已经清醒了过来。

    庞统被公孙策使出了全身的劲推了一把,只是庞统依旧纹丝不动的站着,公孙策自个儿却因为用劲过甚,毫无防备的往后一个趔趄,差点直接倒在了地上。

    庞统眼疾手快,上前伸手将人揽回来,微低头就看见公孙策那张满面通红,布满怒意的俊脸。

    公孙策紧紧抿着唇,眼中的倔强深深刺痛了庞统的心。

    一旁隐于黑暗之中的几个暗卫瞅着这一幕也纷纷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个猜测自家主子会不会又收获公孙先生的巴掌一枚……

    公孙策吹着夜风瑟瑟发抖,他此刻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也深知自己这个情况不快点回去熬一贴祛寒的汤药喝下,估计明日就得落下风寒来。

    元宵佳节生病,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庞统凝眸盯着公孙策,眉峰微皱,道:“公孙先生,可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公孙策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此刻心里的怒意未减反增,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风往庞统丢去:“学生今日,难道不都是拜王爷所赐?”

    庞统眸色深沉,欲言又止,渐渐也紧抿住了薄唇。

    公孙策眼中血丝暗涌,他瞪了庞统一眼,攥紧了手心,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身子迈步离开。

    庞统心知此时他若自己追上去,肯定适得其反,于是当即招手,示意藏身于黑暗中的暗卫一路跟随着公孙策,将人平安送至开封府衙为止。

    茫茫夜色之中,前院灯影憧憧。

    庞统有些头疼,按着太阳穴转身直接回了房间。

    轩窗大开,玉寒清辉洒落。

    庞统坐于书案之后,浅浅闭着眼睛。

    未过多久,昏暗的房间内,突然有一道身形高大的影子出现在窗户旁,借着月华的光亮,来人缓缓靠近。

    这人行至书案旁停下,伸手将面前的烛台点亮,烛火渐渐跃动之际,露出一双分外明亮的眼睛。

    庞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眉宇微皱,冷声道:“怎么回来了?被发现了?”

    “他跟展大人留在了画舫,想必春风一渡,今夜是不会离开了。”男子丝毫不惧眼前人,反而面露出笑容,随意转身在屋内寻了一处坐下,抬头向庞统看过来:“倒是将军你,今日多少有些狼狈了。”

    “裴墨,不要以为这里不是军营,我没办法……”庞统沉着冷眸去看他,话还未说完,又被对方正经的话语匆匆打断了。

    “将军,属下还是跟你汇报正事吧。”裴墨立即起身,收起了一副吊儿郎当的笑容,当下挺直了背脊面向庞统而立。

    庞统咽下没说完的话,最终只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白玉堂赶到汴河河畔之前,跟那位大理公主见了一面。”裴墨沉声道。

    裴墨是庞统的副将,也是庞统身边包括那几个暗卫在内轻功最好的一个。

    他被庞统派出去盯着白玉堂好些天了,直至今夜才回来汇报第一个发现。

    那位白五爷在汴京城的生活跟简单,处处离不开开封府展大人。

    庞统紧皱的眉宇依旧没展开,道:“怎么回事?”

    裴墨沉思片刻之后如实道:“只不过今夜是段玉瑕身边的人主动去请的白玉堂,所以我让那几个看着段玉瑕的暗卫没出面阻拦她离开公馆。他两人单独在一处小茶馆碰面,段玉瑕身边的侍从也都退在了门外。”

    庞统微抬头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的重点,毕竟白玉堂和段玉瑕两人之间原是没有交集的,私下见面总要个理由。

    裴墨眨了下眼睛,顿了一顿,继续说下去的声音却是变轻了:“我怕被白玉堂发现,就没有靠近,所以不清楚他俩的谈话,只是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白玉堂就独自先离开了。”

    庞统点头,轻叹了一声:“你做的对,暂时先回来不用盯着他了,让暗卫看紧段玉瑕便是。”

    裴墨挑眉,这个转变可就有些突然了!不会是因为那位追而不得的公孙先生吧?

    “将军,我还是不明白,这么多人,为何单独对一个才到汴京的白玉堂有怀疑?”裴墨心中有顾虑,这下直接挑明了问庞统。

    庞统摇头:“我不是怀疑他,而是他给我的感觉很特别,就好像他对许多事情都知情,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那展昭?”裴墨眯眼问。

    比起冷眼旁观,白玉堂大可直接离开汴京城,何必还特意进军营搅和这本就浑浊不堪的浑水!

    对方衣食无忧,去哪里不比进军营自在!

    “他无疑就是白玉堂的命脉了!”庞统靠在椅背上,有所感叹道。

    裴墨淡淡一笑,眼中透着一抹讥讽,摆明了不信。

    曾经许下诺言约定一生相守,不负誓言的夫妻都无法做到,裴墨更不会信这么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少爷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改变了信仰!

    确定不会是新鲜感作祟的一时兴起?

    庞统微微敛眉,烛火的光影在他脸上轻轻晃动:“我们等等看不就知道了?”

    裴墨只安静的听着,不再为此事发表意见。

    房内沉默了片刻,只听庞统又开口:“等春闱过后,包大人会联合八贤王上奏请皇上下旨办一场盛大的武状元大会,你先且留在汴京。”

    裴墨不满:“我这些天盯着白玉堂都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庐,将军,你不给我安排个住所?”

    庞统原想说这太师府府邸这么大难道还找不着落脚的地方,只是话才到嘴边,庞统又立即换了内容:“听说你与大理寺少卿严昀是旧相识?”

    “你,你提他做什么?”裴墨一怔,都没发现自己后退了一步。

    “这次慕薛送了那么多人进大理寺,都是严昀负责审理,当中审出了许多事情直接传达给了官家,本王可什么都没捞着,不如发挥下你的用处?看能不能从严昀嘴里探出什么消息?”

    裴墨咽了咽嗓子,面色发青,忙道:“我还是喜欢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好男色,这个任务不如让别人去吧?”

    “你看,本将军这不是跟你找了个好住所,说不定日后都不用再回来在本将军手下当差了。”庞统笑的很是和颜悦目,看的裴墨心里发凉。

    裴墨哑口无言,这会想起严昀似乎都在他记忆里变模糊了。

    庞统瞅着那夺窗而去的人影,唇畔很不厚道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夜深时分,画舫雅间内。

    白玉堂与展昭相拥而眠,一室温馨。

    翌日天光大亮。清晨的凉风拂过长街上的每一只灯笼。

    画舫内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小厮往来勤劳的在一楼做着迎宾前的准备。

    白玉堂出门吩咐小厮送洗漱的用具进屋,随即又让人将他俩的早点在楼下准备好。

    昨夜萧蹊南送着白玉堂的三位义兄离开,自己也在画舫内歇下了。

    等几人漱洗完毕,正好在楼下碰了个正着。

    萧蹊南这会还有些宿醉,盯着面前的一桌早点吃不下,立即让人把事先准备好的解酒汤端上来。

    展昭瞧了萧蹊南一眼,这会才有些意识到那时为何萧蹊南突然叫着他,不让他先上楼见玉堂的三位哥哥了。

    反应过来的展昭盛了碗粥放在白玉堂手旁。

    白玉堂则笑着给展昭碗中添了几个水晶虾饺,随即的偏头打趣着萧蹊南:“你昨夜陪着我几位哥哥到底喝了多少?”

    可能是醒酒汤的味道不好,又或者是被面前白展两人互相关怀备至的场面刺激到了。

    萧蹊南仰头一口喝完醒酒汤,紧巴巴的皱着一张脸。

    萧蹊南道:“白五爷,我可是把你三哥喝趴下了。”

    白玉堂睨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也趴下了吗?”

    “那不一样。”萧蹊南十分严肃:“我是一对三,他们是三对一!”

    展昭只安静听着他俩闲聊,偶尔忍不住无奈摇头——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

    第134章

    公孙策昨夜回来的时候, 前院还挺热闹。

    包拯和公孙怀佩坐在厅中,看着在府内居住的晚辈们扎花灯点缀着院落,一个个喜气洋洋。

    公孙策没收到庞统的邀请前原本也打算带人去后厨亲手制作汤圆的, 只是事发突然,他没料到自己会如此狼狈的回来。

    见公孙策浑身湿透的从府衙大门口进来,包拯和公孙怀佩心里一惊,纷纷从前厅走出来。

    还扎着花灯的众人也停下了动作,王朝反应最快, 上前扶住了公孙策。

    包兴也赶紧接过公孙怀佩递给他的披风走过去披在了公孙策肩膀上。

    前院灯火通明,温柔的烛光光影覆及眼尾,看着这些关心他的人,公孙策心里这才渐渐暖和起来,也努力强迫自己将庞统抛之脑后。

    他拍了拍王朝的手让王朝放心, 对众人缓缓摇头笑了笑,示意大伙继续, 这才独自一人回了院子。

    等公孙怀佩送着祛寒的药汤进屋, 公孙策额头已经有些发热, 盖着被褥脸颊熏红。

    公孙策半梦半醒之间由着自己师傅喂下汤药, 躺下后没多久便失去了意识, 只是苦了公孙怀佩半夜起身两三次查探他体温, 看是否还发热。

    因为明日就是元宵节, 准备过节的缘故, 天灰蒙蒙亮的时候, 庞煜就被太师府的小厮请回去了。

    临走前庞煜双眼惺忪,一副没睡好的模样,冲着在院子里晨练的王朝和马汉挥手,说过两日就回来, 还承诺要给大伙带礼物。

    马汉搔着脑袋看了眼王朝,两人一起目送庞煜离开,心道这开封府还被庞二公子惦记上了。

    赵琪友从今日开始就告假了,元宵佳节定是要陪着媳妇孩子一起过,家中自然也还有许多要他事先准备的东西。

    白顺与后厨的人早就熟络,自然知晓赵琪友告假的事情,加之五爷昨夜一宿未归,白顺只能自己拿主意。

    他早早的跑去醉日阁跟萧老板借了两个厨子用几日,顺便又准备了好些美酒佳酿让人送至开封府,明日定让府衙众人开怀畅饮,欢度元宵。

    等白顺在外边打点好一切后回府,已近巳时,一进大门便被眼前的一幕惊的愣在了原地。

    府衙前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队身材魁梧的汉子,一个个牛高马大,服饰统一,皆穿着暗红色绞银边的盔甲。

    这八个人均是白玉堂在军营里挑选出来随他在元宵佳节灯会这几日维护皇城治安的。

    晏霄是几人中最为年长的一个,正带着兄弟们给包拯行礼。

    白玉堂和展昭从画舫离开,途径徐记酒楼和千娇阁,沿着长街而行返回开封府衙,目光所及之处皆热闹纷呈。

    两人一踏进府衙大门,也被眼前的一幕弄的面面相觑,较之白顺而言,又好上那么一些。

    展昭眼熟晏霄几人身上的盔甲,一下子便清楚了这几人的身份,于是安静的看着白玉堂。

    “你们怎么都来了?”白玉堂走上前,这几人闻声转过来已经列成两队抱拳向他行礼。

    “将军今日给我们都放一天假,明日好跟着大人你巡城。”晏霄放下双手,冲白玉堂点头一笑。

    “大人”这两字听得白玉堂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下意识偏头去看展昭,果不其然,就见猫儿冲他微微挑了挑眉。

    白玉堂无可奈何,跟包大人见了礼,继而请着众人进前厅歇息。

    展昭看这会前院人多,唯独没见公孙先生的影子,便招手唤着王朝近身问了几句。

    这一问才得知,公孙策昨夜就回来了,并且还发热了一宿,亏得公孙老前辈亲自照料,清晨才恢复过来。

    展昭听完后面色微沉,心里愈发的愧疚不安。

    他看了热闹的前厅一眼,白玉堂正和晏霄几人说着话,于是展昭当即转身离开了前院赶去公孙策居住的院落。

    公孙策这会还在房间内休息,昨日落水后吹着夜晚的寒风回来,发热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让公孙策觉得的奇怪的是,他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师傅竟然难得安静了一回,没有说教他。

    别看公孙策自己是妙手神医,可这身体素质到底是不如那些经常练武,体魄强健之人,昨夜头重脚轻的赶回来几乎便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

    但是落水,吹寒风,发热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眼下萦绕在公孙策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的是庞统跟他说的每句话,每个举动,以及庞统凝眸望向他时那隐忍不发的眼神。

    公孙策一想到这些就有些心力憔悴,以至于展昭在门外轻敲了几声门他都没反应过来。

    “公孙策先生?”隔着房门,展昭又轻声唤了一句。

    这会正好碰上吴书和端着汤药进院,展昭主动接过后,只听房内公孙策连连咳嗽了几句,勉强开口道:“展护卫,进来吧。”

    展昭推门而入,发现公孙策的屋里比外面要暖和许多,窗台下的炭盆里隐隐还有红色的炭火微微闪烁着光亮,一阵阵热气袅袅升起,又在房中如云雾般缭绕化开。

    “先生,昨晚是展某疏忽了。”展昭端着药碗走近,一脸的歉意。

    公孙策靠在软枕上慢慢抬头,他面色发白,有些苍白的嘴唇缓缓露出一抹无伤大雅的笑意。

    他示意展昭在床头旁的方凳上坐下,看着展昭手中的药碗道:“往日里都是学生叮嘱你们喝药,没想到我自己也有这一天,还是经常受伤要喝药的展护卫,你亲自送过来的。”

    展昭听完抿了抿唇,忙将药碗递给公孙策,他知道公孙先生为何要如此故作轻松的将话题转开。

    展昭看着公孙先生仰头一口将汤药喝完,脸上的表情感觉一点苦涩的滋味都没有,跟个没事人一样。

    展昭接过空碗捧在手心,盯着公孙策看,心里有好些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公孙策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展护卫,你不必为昨夜的事情愧疚,与你无关,一切都是庞统惹出来的,亦或者说,学生自己也有错处。”

    展昭听着,脸上的神情渐渐有些微妙。

    从画舫回来的路上,白玉堂便跟展昭提及了庞统大概对公孙先生有好感一事。

    毕竟是白玉堂的猜测,所以展昭当时只是听听,如今听见公孙策自己亲口说出这话,展昭才顿时反应过来,原来庞统与公孙先生之间当真是有纠缠的。

    那么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展昭忽然沉默了起来,暗想庞统在军营里那么多年,身边都是男子,也没听谁传过他有断袖之癖啊!

    至于公孙先生,全身心的投入医学之中,虽然一直都没有心仪之人,可也没有这方面的苗头啊!

    展昭想了好一会都想不通,又思及自己和白玉堂,顿时就释然了。

    感情这种事,有时候是没办法解释的。

    展昭安静沉思了一会,抬眸就见公孙策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安静地盯着他瞧,这似笑非笑的模样,仿佛已道尽了一切。

    展昭迟疑了片刻,微微蠕动着嘴唇:“先生,你知道我和玉堂……”

    公孙策唇角微勾,缓缓笑了起来,清秀俊朗的脸庞上渐渐透出了精神。

    他的目光从展昭略显薄红的脸颊上一扫而过,叹道:“你俩的事情学生都看在眼里,自从白玉堂出现在你身边后,展护卫你的变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展昭闭唇不语,不曾想自己和玉堂的事已经如此显而易见了吗?

    公孙策眉眼含笑,眼波中似裹着眷念,接着道:“学生只希望你二人能遵循本心,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展昭看着公孙策认真的模样,心头微动,他捧紧了药碗,脸上露出笑意,一双酒窝亦若隐若现。

    “谢谢先生。”展昭认真点头:“我和玉堂会的。”

    公孙策也没料想这次他与展昭之间不过寥寥数语的谈话竟让对方有了如此大的精神力。

    让展昭日后面对闵秀秀卢方等人亦能昂首挺胸地说出他对白玉堂的一番心意。

    很快就到了正午,白玉堂做东请军营里的兄弟们去醉日阁喝酒。

    府中人多,加之有包大人在,大伙难免束手束脚放不开。

    何况晏霄等人一同休息本就难得,八个人当中除了霍威远是在汴梁找了个媳妇已经成家的,其他人都是在军营里打通铺的单身汉子!

    白玉堂去醉日阁,自然得拉上展昭一起。余下府衙里的人这个热闹是不能凑了,只能品尝着白顺从醉日阁提前请来的两个大厨的手艺,想一想倒也差不多。

    一行十人走在长街上,来往的百姓们看着白展二人身后身着盔甲的几人,纷纷自觉让开了道。

    展昭也察觉到不对劲,只觉得周遭的氛围都显得十分严肃,平日里他巡街时笑着上前跟他打招呼的老百姓们都立在一旁不敢大声说话。

    展昭凝眸,难道这就是在军营里养成的威严吗?

    白玉堂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对晏霄几人道:“你们要不要去换身行头?”

    白玉堂怕带着他们这样进醉日阁,会把萧蹊南的客人都吓跑。

    霍威远道:“白老大,我换倒方便,可是他们就……”

    霍威远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家离这里不远,但其他人就没地换了。

    这事情对白五爷而言不是个问题,带着他们万顺布庄走一趟便是了,只是眼下去醉日阁的路和万顺布庄刚好相反,他们一行十人来来往往就显得有些折腾了。

    还是展昭及时开口:“玉堂,就当你们是提前练习巡城吧。”

    白玉堂的神情一言难尽。

    “展大人说的在理。”晏霄浑然不觉的点头。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大伙都没去过盛名远扬的醉日阁用餐,这会都有些等不及了,哪里还想着找个地儿换衣裳!——

    作者有话说:熬夜赶出来了,新出炉的一章。

    谢谢看文。

    后面要赶紧解决两只跟大哥大嫂坦白的事情了!

    第135章

    一日的光阴转瞬即逝, 很快就迎来了元宵节。

    公孙策休息了一日身体已经恢复了过来。

    白玉堂与晏霄等人昨日酒过三巡之后也约定好了,等今日日暮时分再出发开始巡城,所以今早白五爷还拥着自家猫儿睡了个懒觉。

    展昭曾言练功习武是日积月累而成, 一日的功夫都不能落下,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把晨起盘坐练习内功一事抛之于脑后了。

    清晨的日光透过薄薄的菱窗纸洒落在窗台之上,清风吹过屋外的树叶沙沙作响,风掠动枝叶造就的光影在屋内翩跹而过。

    白玉堂将展昭紧揽在身前, 闭目养神。

    他面容微微泛着淡笑,薄唇浅浅勾起一抹弧度,神情透出了幸福。

    这场景是白五爷心驰神往,重生前哪怕在梦境中森*晚*整*理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展昭想起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白玉堂忽然靠近拥住他的时候, 展昭身体下意识绷紧进入了全身戒备的状态,如今只觉得分外安心, 也很是惬意的享受着与爱人相拥的晨曦时分。

    落在窗台的日光忽然起了变化, 雪昙那毛茸茸雪白雪白的身子突然灵活的跃上了半开的窗户。

    雪昙一双琥珀色的双瞳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它看着花雕大床上静静相拥的两人, 索性盘起了前肢将身子蜷缩在窗台边, 兴致颇好的晃动着尾巴。

    见白五爷毫无反应, 雪昙转悠着眸子忽然喵了一声, 传进白玉堂耳中亦不再是平时他所听见的女音。

    展昭闻声侧脸看了窗户一眼。

    白玉堂迷迷糊糊间也没反应过来, 伸着手摸了摸展昭的脸颊, 笑道:“猫儿,你真变成猫啦?”

    展昭捉住白玉堂在他脸上乱捏的手,瞬间侧过身两指捏住白玉堂的鼻尖。

    白玉堂当即睁开了眼睛,瓮声瓮气道:“猫儿, 你谋杀亲夫。”

    展昭耳朵都热了,渐渐松开了手,一张脸也染上了薄红,他咬牙道:“谁让你天都亮了还做着梦呢!”

    白玉堂的眼神忽然闪过一抹怅然,他盯着展昭染上云霞的侧脸,叹道:“我也怕……哪日发现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啊。”

    展昭不明所以,睨了他一眼。

    白玉堂掩藏的很好,当即笑开了眼,凑过去吻在了展昭的唇角旁。

    不同于白玉堂最爱实施的热吻,也没透着小心翼翼的约束,他将吻落在展昭唇角旁停了好一会才移开。

    展昭没说话,坦然的与白玉堂视线相对,只是下意识抿了抿隐隐发烫的双唇。

    “猫儿,我爱你。”白玉堂如沐春风般含着笑,很是郑重的对展昭说完这句话,他明亮的双眸宛若揽进了一片辽阔的星河。

    这一吻,这一句表白,将白玉堂不安的心重新拂平。

    展昭低首,忍不住轻咳了一句,原本还只是觉得有些发热的耳朵这会好似被火苗烧着了一般!

    烫的吓人!

    展昭咽了咽嗓子,终于开口:“展某的心意与玉堂一样。”

    白玉堂见惯了展昭听着他说的情话脸红沉默的模样,所以当白玉堂冷不丁听见展昭说的这句话时,眸色明显更亮了!

    白玉堂惊喜之余忍不住又想伸手过去将展昭揽近身边好好恩爱一下,怎料才扑过去,视线瞬间捕捉到了窗台上的一个白影。

    雪昙白色的绒毛沐浴在阳光下,尖端缕缕分明的散在空气中,好似被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光。

    白玉堂脸色瞬间就变了,第一反应就是拉高被褥盖在了展昭的脖颈处。

    展昭也吓了跳,看玉堂这反应还以为窗外有人,他也想转身去看,但是被白玉堂盖在被褥下的手禁锢了腰身。

    展昭只得紧挨着白玉堂的胸膛,不解道。“玉堂,怎么了?”

    雪昙还蜷缩在窗台上,左右有频率的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喵呜了几声跟白玉堂打着招呼。

    “这只猫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不会是在窗户上趴了一晚上吧。”白玉堂心里有些不爽,想着他家猫儿晚上睡觉的模样都被“外人”给看了!

    展昭张了张嘴,想了想忽然也不太确定这只大白猫到底是什么时候爬上窗台的,但是……

    展昭道:“玉堂,它不是你养的吗?一只猫睡哪儿还把你吓成这样。”

    白玉堂看了眼雪昙,又收回视线紧盯着展昭有些茫然的表情。

    白玉堂欲言又止,连神情都变得复杂了,他总不能说这只猫有灵性,还是个女娃吧!

    雪昙张牙舞爪着,当着白玉堂的面幸灾乐祸。

    啧,堂堂白五爷现在连一个猫的醋都吃!

    唉!雪昙叹息着摇晃起了脑袋。

    白玉堂伸手探进挂在床头用来防身的百宝囊里,摸出来一枚墨玉飞蝗石,展昭看清他手中的东西还没来得及阻拦,白玉堂已经扬指甩了出去。

    “咻”的一声,墨玉飞蝗石凌空划过,展昭紧接着转头看去,窗台上已经空了,同时只听到物体落地的声音,还伴随着一道让他觉得很凄惨的喵叫!

    “白玉堂!”展昭忍不住惊呼出声,回过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白玉堂看。

    白五爷不为所动,他明明看见雪昙是自己跳下去的!

    展昭已经动作迅速的下了床,嘴里还在数落白玉堂的“罪行。”

    “上一次你直接把它从屋子里丢了出去,这回连暗器都用上了。”

    “你若是不想养它,就送给我吧。”展昭关心大白猫的伤势,顾不得穿上外裳,只着了一身月白色的里衣便跑去开门。

    白玉堂在心里直叹:作孽啊!

    “猫儿,爷没伤着它。”白玉堂一边喊着一边拿上外袍追上去,关心道:“你先把衣裳穿好,早上风凉!”

    将房门打开的一瞬,展昭只顾着低头往左边瞧。

    白玉堂也将手上的外袍披在了展昭的身上,而窗台下的走廊处早已不见那只肚皮吃的圆滚滚的大白猫的身影。

    白玉堂不经意间抬眼,看见出现在院子里的几人直接愣在了房间门口。

    展昭回头看着白玉堂,道:“玉堂,你真没伤着它?都跑没影了。”

    白玉堂漏了一拍的心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面色如常地跟不知道在院子里呆了多久的几人打招呼:“大嫂……二哥三哥……今日元宵节,你们怎么来开封府了。”

    展昭闻声直接僵在了白玉堂面前,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挪着身子转身看清了院中的几人。

    蒋平站在闵秀秀身后,大脑正飞速运转着,想着补救的办法,他忙打着圆场道:“展昭,你在找猫吗?刚跑进你房间去了。”

    展昭顿了顿,只见蒋平背在身后露出一点的羽毛扇子飞快地往他隔壁屋子的方向抖动着。

    “是,是啊。”展昭虽然已经反应过来,可脸上的神色还是透着不自然。

    他抬步往白玉堂住过的房间走去,忍着心里不安的同时还不忘顺着蒋平铺好的台阶将戏做足:“四哥,你看见这猫又跑进我屋里去了?”

    徐庆在一旁突然忍不住笑了一句:“这展老弟人都没睡醒,还不忘惦记着猫呢。”

    展昭只感觉满脸冒着热气,赶忙进了屋子。

    闵秀秀和韩彰的注意力都在白展两人身上,徐庆又一惯心粗气浮,所以谁都没发现蒋平的小动作。

    得到大夫人等人进后院的消息,白顺急急忙忙的赶来,刚闯进院口,就被眼前这堪比大型修罗场的一幕震慑在原地。

    白顺顿时进退两难,只得屏住气息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心里也在为两位爷的事情担忧着。

    展昭进屋后顿时泄了气,直接靠在了门板上。

    展昭不知道闵秀秀和韩彰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可这种风雨前的平静着实令他很不安,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在意白玉堂,所以更在意白玉堂家人们知道他俩在一起后的反应。

    蒋平看着白玉堂:“五弟,今日元宵佳节,一家人团聚的日子。”

    闵秀秀微蹙的秀眉在听见蒋平这句话后很快就舒展开了,她瞅着白玉堂身上只穿着一套薄薄的里裳,顾不得其他,忙摆手道:“先回屋把衣裳穿好,别着凉了。”

    白玉堂赶紧点头,转身回屋之际目光从蒋平脸上一掠而过,看着寻常不过,却别有深意。

    蒋平只觉得近来太阳穴频频泛疼,他摇着羽毛扇走上前道:“大嫂,二哥三哥,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前院等着吧,留大哥一人在前厅也不好。”

    闵秀秀瞧了蒋平一眼,又看了一会被白玉堂紧紧闭上的房门,突然沉默了起来。

    闵秀秀今日一身杏色袄裙着身,她微微垂首,耳畔的翡翠耳坠如同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一般,平稳间透着沉静,只是这会她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思虑着些什么。

    蒋平眼见劝人走劝不动,只能看向韩彰。

    韩彰完全没给蒋平半点反应,此刻他的大脑里还反复闪着方才房门打开的一瞬间,自家五弟为展昭披上外裳的一幕。

    韩彰呼吸都有些不均匀的,他侧脸看了闵秀秀一眼,正好闵秀秀也转头望过来。

    闵秀秀和韩彰对视间接着沉默了几瞬,闵秀秀突然瞥开视线看向了白顺。

    白顺本就缩在一旁,他迎上闵秀秀的目光,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响,赶紧低下脑袋,心里默念着:大夫人你千万不要问不要问不要问……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白顺微微瑟缩的肩膀没能逃过闵秀秀的双眼,她微微抿唇,暗暗以鼻息深吸了一口气,完成一个吐纳缓过来后面色如常道:“看样子五弟还要一会,咱们先去前院等着吧。”

    蒋平忙摇着扇子附和:“是,看样子今日府衙里还很热闹。”——

    作者有话说:赶上十一点。

    谢谢看文,亲们晚安~

    第136章

    今日赵祯在宫中设下了宫宴, 包拯一早就被八贤王派来的轿子接走,两人顺道一同进宫去了。

    所以一早除了白展两人之外,得了空闲的其他人都纷纷在为今天的佳节日做着准备。

    府衙里里外外昨日早就装点好, 所以他们今日的这些准备不外如是美酒佳酿,珍馐佳肴。

    府衙前厅中,今日辈分最高的当属公孙怀佩。

    神医庄里人本不多,加上公孙策年少时便开始在外行医游历,所以公孙怀佩还从未与这么多人一起热闹的过一次节。

    他这会心情颇好, 眉眼笑展开来,正悠闲的倚在靠椅里,瞧着可比刚来那段时间无拘无束多了。

    包大人不在,展护卫又被白玉堂带坏了学会躲懒没出来,所以只有公孙策彬彬有礼地接待着陷空岛几位。

    等闵秀秀的身影出现在厅门口, 公孙策刚好与卢方聊完关于“白玉堂夜擒采花贼”这个话题。

    白玉堂擒获采花贼有功这件事卢方他们都知道,为此蒋平还特意回了趟陷空岛给众人报喜, 说白玉堂戴罪立功还被圣上封了官。

    卢方他们这些时日都居住在醉日阁, 好巧不巧正听见了说书的老先生讲了这么一段, 竟将白玉堂为民除害一事添上了那么一些传奇色彩。

    自然, 也少不了庞煜在徐记酒楼弄出个“闹神仙”的功劳!

    “秀秀。”卢方看看自家媳妇的身影, 第一时间起身迎了出去。

    看着紧接着出现在门口的韩彰和蒋平, 唯独不见白玉堂的身影, 卢方不禁问道:“五弟怎么没来?是不是那夜落水身体不适?”

    公孙策坐在椅子上听着落水夜的事情, 只觉得心里一寒。

    他蓦然想起那夜在画舫的雅间内, 庞统徐徐走近,靠近身的一瞬突然伸手而来捏住了他下巴抬高,将湿热裹着酒意的吻落在他了唇上……

    那厮蛮力大,霸道的气息包围了他, 公孙策都想不起来自己将人推开时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公孙怀佩手指微微摩挲着衣裳,看上去透着漫不经心,实则正认真地打量着变了脸色的公孙策。

    “大哥,不是五弟落水,老五是去救不甚落水的公孙先生。”蒋平忙纠正卢方的话,又替白玉堂开脱道:“他就是这段时间在军营里累着了,起晚了。”

    后面这句卢方还是赞同,可前边说白玉堂下水救人,卢方脸上还是露出了不相信的神情。

    可当着这么多人在场,卢方不好揭自家五弟的老底,可但凡是陷空岛上的人,谁不知道堂堂白五爷跟猫一样畏水呢!

    卢方和蒋平两人之间倒还是气氛热闹,反观闵秀秀和韩彰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缓过来的公孙策起身,扬起笑脸走向闵秀秀,拱手对她行着书生的礼仪:“卢大嫂,请进厅坐吧。”

    闵秀秀一愣,忙回礼:“公孙先生如此大礼,民妇不敢当。”

    于情于理,公孙策都是朝廷命官,他与陷空岛又无私交,所以这礼闵秀秀不敢受。

    但公孙策念着如今白展两人的关系,不知何时已将陷空岛上的这几位默默划分进“自家人”这一块领域里。

    卢方看着自家媳妇这严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秀秀,公孙先生如今都唤你大嫂了,你就别拘着礼了。”

    闵秀秀微抬杏眼瞅了卢方一眼,后者立马就换了模样,悻悻地闭上了嘴。

    看着两人之间的相处,公孙策心里不禁泛起了波澜,突然发觉白玉堂与展昭日常之中也正是这般。

    可这样的场景,该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公孙策想,他自己就是这当中的羡慕者。

    闵秀秀一笑过后婉拒了公孙策的邀请,在卢方和徐庆两人表露出疑惑前,已经示意着韩彰先行。

    韩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背影瞧着都有些恍惚。

    看着大嫂的反应,蒋平内心有些忐忑,但瞅着满院子的人他也不知道该示意谁给白玉堂传递消息,只得对公孙策道:“先生,我们先回去了,五弟若今晚得空,让他回宅子一趟。”

    公孙策清楚白玉堂来开封府后就让白顺在汴京城里买了个宅院的事情,只是因为展昭,白玉堂目前为止还从未在那宅子里住过。

    公孙策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就反应了过来,道:“可是今夜他当差啊。”

    “有劳先生了。”蒋平摇着羽毛扇渐渐往后退。

    公孙策抿唇,只得点头:“学生会转告他的。”

    一行人陆陆续续的往府衙大门走去,赵虎与徐庆那是酒桌上一同醉过的兄弟,特意送着几人出府。

    公孙策上前走了几步停在院中,庭院里落在地上的树影轻轻摇曳着,风拂过他脸颊缠绕起发丝又渐渐落下。

    望着闵秀秀身着杏色裙袄离开的背影,公孙策清幽的双眸沉了沉,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王朝缓缓走近,站到了公孙策面前,不解道:“先生,他们不是特意来找白五爷的吗?”

    王朝想今日元宵佳节,这几位应该是找白玉堂回去一同热闹团圆的过个节,怎么又突然走了?

    公孙策眸光悠悠,望着已看不见人影的府衙大门极轻缓地蹙了蹙眉。

    公孙策对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也不确定,但具体如何,还得问问后院里那两位当事人。如若没猜错,卢大嫂他们进府与大伙见过之后就直接去后院找白玉堂了,所以白玉堂与展昭总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玉堂给自己在陷空岛居住的院落提名为“醉月居”,后来白顺凑上前问他新宅子大门上该立个什么样的门牌匾,白玉堂脱口而出道了三个字:“拥月居。”

    他来到开封府后一门心思扑在展昭身上,仍然记得初到开封府衙那晚,茫茫夜色之中,展昭停在树下转过身回头笑着看着他,那温柔儒雅的模样,恰似嵌在头顶那片墨潭之中的皎洁明月,让白玉堂生出一种走上前拥他入怀的冲动。

    而如今,如白玉堂所愿,这轮明月已入他怀中。

    闵秀秀几人在回程之中这气氛让卢方觉得如何的压抑自是不必细说。

    等他们回到拥月居后,以闵秀秀为首一行人直径进了前厅。

    白顺新添的几个小厮走进厅准备伺候也被闵秀秀示意退下了,后来更是直接让几人回去过节。

    仆人人散后,拥月居的前院里更显得沉静。

    徐庆看见了靠椅正准备坐下,闵秀秀突然开口让他去醉日阁订间傍晚时分的雅间。

    徐庆一时束手无措,微弯着膝盖愣了几瞬才站起来:“大,大嫂,萧家公子不是一直给咱们预留着一间吗?”

    蒋平看着闵秀秀不苟言笑的模样,立即走过去拉着徐庆往外推,道:“三哥,你知不知道醉日阁生意多好,咱们不能一直耽误人家做生意,听大嫂的安排,就订间晚上的雅间准备着,好等着五弟过来。”

    “行行行,这跑腿的活就该我老三干。”徐庆撇了撇嘴往外走,突然又转过脸来睨着蒋平道:“你们就把老五捧上天去吧你。”

    蒋平提着扇子要往徐庆身上甩,对方已经闪身站到了院中,拍了拍衣裳出去了。

    蒋平微微叹了口气,好一会才折身进屋。

    看大嫂将三弟遣出去的架势,估摸着是已经心疑了!

    卢方瞧了同样沉默不语的韩彰一眼,从身边的方桌旁捧着之前小厮送进厅的茶盏递到了闵秀秀面前。

    “秀秀,你别……”卢方不安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就说出来。瞧着为夫心里不得安宁啊!”

    方才回来的路上卢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强忍着在路上没提出来,这会见自己夫人和兄弟还是这副模样,心里更是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韩彰欲言又止,索性埋头不语,这会他宁愿是自己想多了。

    蒋平正好走回来,卢方将茶盏放在闵秀秀手旁,直接对蒋平丢下一句话:“老四,你说!”

    蒋平浑身一震,吓的摇扇子的手都忘记了动作停在了原处,他吞吞吐吐道:“说……说什么啊?”

    闵秀秀缓缓抬头,耳畔的翡翠耳坠翠绿欲滴,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泛红了。

    卢方望向闵秀秀,见媳妇这副模样不由大惊失色。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想着自己媳妇也不是会生生受委屈的性格,所以一时急得原地直打转,直接扑到闵秀秀身边,急道:“秀秀,你别这样,天大的事儿你也要告诉我啊。”

    蒋平在韩彰身旁坐下,心想着狂风暴雨就要来了。

    他这会庆幸自己知道的早,不然现在哪能这么冷静。

    “当家的,你先坐。”闵秀秀从袖子里抽出折帕,轻轻拭了拭眼角,再抬眼时已经恢了平静。

    卢方手都有些抖,要不是他知道自己儿子这会才刚开始学走路,不然都要怀疑闵秀秀等会是不是要开口跟他说自己幸幸苦苦多年攒下来的家业被儿子都败光了!

    闵秀秀紧紧握住卢方的手,酝酿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跟老二他们去找五弟了,他那会还在房中没起。”闵秀秀不知从何出提起。

    卢方握了握掌心,点着头:“老五可能真是在军营里累着了。”

    闵秀秀眸色微动,脸上神情显得有些为难,可还是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只是后来见五弟房间的大门被展昭从里面打开,两人皆着寝衣且先不说,还都未漱洗,老五一贯在意体面,何时会如此示人。”

    卢方安静的听着,双眸透着许些茫然,好一会才问:“秀秀,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还给展昭披上了外衣,神情间温柔流露你是没瞧见。”闵秀秀长叹一句:“简直就像我俩夫妻间的体贴!”

    韩彰猛然抬眼,闵秀秀说的这句正戳中他心里。

    蒋平只见自己大哥面无表情,整个人都惊的呆住了!——

    作者有话说:更新更新了!

    没有存稿好痛苦。

    谢谢看文和留言的亲们~

    晚安。

    第137章

    展昭换衣裳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门走出来,白玉堂背对着房门正站在廊上眺望着远方的天际。

    拂过脸颊的风透着凉意,并不是晚上那种湿寒的感觉。

    今年气温回暖的特别快, 在白玉堂上一世的印象中,汴京城还鲜少有元宵佳节未飘雪的时候。

    展昭握了握巨阙,微微垂眸不知视线落在了何处,脸上闪过一抹不安,才抬头缓缓抬步走向白玉堂。

    展昭的脚步显得很轻, 身上绣如意云纹的藏蓝色衣摆随着风在腿边轻曳,他在白玉堂身旁停下来后侧眸安静的看着对方的侧颜。

    展昭打开门的一瞬间白玉堂就察觉到了动静,他眨眼收回视线,偏头看向展昭,眸色突然顿了顿, 唇畔继而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笑意来。

    “他们的手艺还不错,这身衣服还挺合身。”白玉堂不自禁伸手拂了拂展昭肩膀上的衣料, 仔细端详了会接着笑道:“猫儿你就是天生的衣架子, 换作旁人可显不出你这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气质来。”

    展昭一开始看白玉堂发现自己换上了新衣, 加之发生了闵秀秀来访一事这会还显得有些拘束, 可紧接着听到白玉堂后面夸他的话, 顿时脸皮都笑红了。

    展昭心里冒出头来的忐忑当即被白玉堂这一番话压了一半下去。

    展昭忍不住道:“白玉堂, 展某以前竟没发现原来你如此油嘴滑舌。”

    白玉堂眸色渐深, 脸上的神色亦重归于平静, 他轻叹了一句:“猫儿, 你笑就好了。”

    展昭沉默了片刻,启唇微笑道:“玉堂,我们走吧,告诉他们, 展某也不想继续瞒下去了。”

    展昭说完这句话向白玉堂伸出了手。

    清风徐来,撩动白玉堂耳畔的细发,他脸上的神情认真肃穆,内心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展昭紧紧握住了白玉堂的手,原本还有少许忐忑的心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两人携手,并肩离开了后院。

    拥月居。

    卢方听了闵秀秀的话后脸色骤变,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看了眼一直垂头沉默不语的韩彰一眼,只见韩彰脸色凝重,还透着痛心的神色,却让卢方莫名的冷静了一会。

    沉默之中卢方思索了片刻,将手稳稳的搭靠椅旁的方桌上,他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显得冷静轻和,道:“夫人,你会不会是多想了?”

    仅仅是因为老五给展昭披了一件衣裳并不足以说明两人如今便是这样的关系。

    卢方眸色微凝,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为白玉堂辩解。

    “是不是前些天无意间听见别人在谈萧兄弟的事,你上心了,所以……”卢方这会心里头也开始惴惴不安,勉强笑道:“是不是咱们误会老五和展昭了。”

    蒋平欲言又止,心想五弟和展昭这一关可难过了,若是自家大哥听了后大发雷霆,想想倒还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如今大哥这摆明了是不敢面对和接受啊!

    那老五和展昭又该如何叫大哥他们认清现实呢!

    闵秀秀眼眶一直红着,心里又万分着急,她这会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在开封府忍下去,叫着大伙一起回来的!

    闵秀秀万千思绪只化作了一句话:“我倒宁愿是自己想多了,不然这事让锦堂兄弟和芸妹子知道了可怎么好!还有干娘,他们能接受得了吗!”

    蒋平羽扇轻摇,闷想着:关键是你们现在接不接受得了!

    想蒋平刚看出白展两人关系的那几日也是忧心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要不是有萧蹊南陪着他喝酒,替他解开心结,说不定这会都瘦成一副骨架了!

    所以现在闵秀秀和卢方、韩彰几人的心情蒋平十分理解。

    “老四,你就别摆弄你这把破羽毛扇了,晃得我眼胀心烦!”韩彰突然开口,脸色显得十分闷烦。

    蒋平吓了跳,赶紧把扇子收了回去。

    韩彰转头看向了卢方,一脸沉重道:“大哥,就怕这事不是我和大嫂多想了。不然为何他白玉堂明明在锦堂黎芸夫妇二人面前承认自己在汴京城有了心上人,我们一来,他却改口否认。还有,他日日与展昭同进同出,更是……更是对展昭照顾周全,哪有对自己兄弟这样的,摆明了就是对展昭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卢方喉咙一哽,听完韩彰的话只觉得耳朵里轰轰作响,一颗心更是直往下坠,像是掉进了深渊里。

    闵秀秀在一旁不由唉声:“你说这叫什么事!老五这是耽误了人家展大人的一生啊!他做什么不行偏偏……偏偏!”

    蒋平眉毛一挑,忍不住道:“大嫂,这不是正合你心意嘛,上回还说咱们少了个妹子,不然铁定让展昭当咱们的妹婿,你看现在,不差不多!”

    卢方听了差点没直接拿杯子冲蒋平砸过去:“什么时候了,你还敢说这些打趣的话!马上给我把老五带过来!等不了晚上了!”

    蒋平缩了缩看上去显得有些薄瘦的肩膀,闵秀秀给他使了个眼色,蒋平立即从靠椅上起身往门口遛。

    卢方深吸了口气,眸色深沉地盯在别处。

    还不容易遛到门口的蒋平可能是觉得这处距离大哥较远,心里突然有了底气。

    他又转过身来,晃动着手上的扇子道:“你们也别一个劲地觉得是咱老五一厢情愿,这事情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对方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南侠,便是老五武艺再高强那也是强迫不来的。”

    蒋平这几句话信息量还挺大,韩彰倒吸了口冷气,就觉得耳朵有些烫。

    闵秀秀方才还不想喝茶,这会都微微颤着手摸到了杯盏端过来靠近唇边饮了一小口。

    蒋平见几人面色不对,当即转头就准备遛,被卢方运上内劲的一句怒吼震慑在了原地。

    “站住!”卢方搭在方桌之上的手早已握紧,盯着蒋平的背影道:“老四,你回来。”

    蒋平咬紧了牙关,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这下好了,图一时嘴快,这会他白老五还没开始承受狂风暴雨的摧残,他自己倒要先被人揪着耳朵批斗一番了!

    蒋平转过身来微微挪步,就是不愿跨过面前的门槛进厅。

    卢方伸出手指冲蒋平勾了勾,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冷冷的吐出两字:“进来!”

    蒋平立马进了厅,握紧了羽毛扇子大气都不敢。

    卢方看了韩彰一眼,示意道:“二弟,你去关门。”

    韩彰反应过来,立即走去关厅门,蒋平慌张的后退了一步,盯着主座上的卢方道:“大哥,你们要做什么?”

    卢方缓缓起身,闵秀秀也跟着慢慢站了起来。

    卢方眉头微皱,双眸一动不动的盯紧了蒋平,缓缓向他走近道:“我怎么觉得,老四,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开封府衙。

    白玉堂和展昭来到前院才知道大嫂和几位兄长都离开了,临走之前大嫂还给公孙先生留了话,让他和展昭晚上回拥月居见他们。

    公孙策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两人微微挑眉,不禁问道:“你俩的事是不是被卢大嫂撞破了?”

    展昭尴尬的轻咳一句,转开了视线。

    白玉堂面色如常,轻叹道:“大嫂是何等人,今日这一出估计是起疑心了。”

    不然也解释不了兄嫂一大早赶来明明是来找他,为何突然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公孙策撇嘴,有些责备的看了眼白玉堂:“让你收敛点,你不听。今儿过节,这会估计你大嫂和兄长们得不到你一句肯定的回答,估计连饭都没心思用!”

    公孙策回头瞧了眼窝在靠椅里吃点心的公孙怀佩,忍着后面的话没说,若是他们得到了白玉堂一句肯定的回答,估计更没心思用餐了。

    这事虽自古以来便有,但坦白出来可不是所有亲朋好友都能接受的。

    “玉堂……”展昭道:“别等晚上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白玉堂也正有此意,如今这事情宜早不宜迟,至于能不能接受就是几位哥哥嫂嫂的事情了。

    “先生,我带猫儿先走了。”白玉堂在公孙策身旁开口:“入夜后你们记得出来逛灯会。”

    公孙策将思绪从自己的往事中牵引出来,再回头,白展两人已经走远了。

    清风和畅,展昭身上绣如意云纹的衣摆随着风与白玉堂雪白的衣裳相纠缠,直至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府衙大门处,公孙策才收回视线。

    他转身走进了前厅,拉着公孙怀佩起身往厅外走:“师傅,走了,徒儿给你炸芝麻丸子吃。”

    公孙怀佩嚼完塞进嘴里的点心,一脸警惕的盯着公孙策:“你平时不是让为师少吃点吗?今天对为师这么好?”

    公孙策弯着眉眼微微一笑,眸中盛满了光亮:“徒儿要谢谢师傅当年接受了这样的我。”

    公孙怀佩瞥了公孙策一眼,心里还挺期待等会自己徒弟要给他炸的芝麻丸子。

    可他面上却故作高深,淡然道:“这是你自己选择要过的人生,跟为师又有什么关系。就像他俩,难不成旁人不接受便就此森*晚*整*理放弃不再相爱了吗?”

    公孙策安静的听着,眼皮突然一跳。

    只听公孙怀佩嗓音染笑,又道:“倒是这好些年了,你什么时候把徒弟媳妇带到为师面前来?”

    公孙策抿唇,大脑里蓦然闪过庞统的一张脸,他支支吾吾道:“这……师傅,这事,可急不得,缘分还没到呢。”——

    作者有话说:更新~

    第138章

    当初定下来买拥月居这处宅子一事白玉堂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那会他刚与展昭见面, 满心满眼的都是眼前这让自己朝思暮想了一辈子的人,哪有心思去理会在汴京城买宅院落脚的事情。

    至少白玉堂现在都是这样想的,只要展昭住在府衙里一天, 他也要跟着展昭一起住在府里不会离开,哪天在军营里夜宿一宿那也是特殊情况。

    所以具体来说,拥月居还是白顺看中的,这里距离开封府近,距离着正街又不远, 而且周围绿树成荫,亦掩却了不远处长街上的喧嚣。

    白玉堂带展昭来到宅子面前,只见挂着“拥月居”三字的门匾之下两扇朱漆大门紧闭,檐下新换上的大红灯笼随风轻旋。

    两旁还有其他几户人家,高门大敞, 隐约能闻见里面家人欢聚一堂喜悦热闹的声音。

    如此一对比起来,拥月居门前竟显得有几分萧瑟之意。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不由问道:“玉堂, 难不成大哥大嫂他们没回来?直接去萧兄那里了?”

    展昭想, 几位若是得知他和玉堂的事, 心里无法接受, 去醉日阁借酒消愁也是有可能的。

    白玉堂没有立即回答展昭的话, 方才见大门紧闭他就正沉心认真地在探听里边的动静。

    里边有卢方的怒骂, 韩彰的责怪, 以及闵秀秀唉声叹气的劝阻,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针对于白玉堂自己,而是蒋平!

    白玉堂垂在身旁的指尖动了动,突然顺势一把将展昭的手指攥在掌心。

    “猫儿,跟我进去。”白玉堂拉着人走上面前的台阶, 伸手将大门推开。

    门开的一瞬间,一阵大风刮来,这会白玉堂不需要在使用自己的特异之处了,因为连有内力的展昭也察觉到了前厅里边的动静。

    前厅阖上的两扇厅门发出轻微的摇颤,刚进家门的两人隐约能瞧见靠在厅门上的人影。

    展昭的一张俊颜渐渐泛出迷惑的神情。

    白玉堂故意咳嗽了一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抬首唤了几句:“大过节的怎么把门都关上了,哥哥嫂嫂你们在不在?”

    展昭瞅着白玉堂装,眼中有宠溺的笑意。

    两人都立在原地未动,一旁大榆树的树影婆娑,白玉堂和展昭明显的都察觉到前厅里的动静悄悄歇了。

    蒋平这会正被韩彰摁着肩膀押住抵在前厅的门板上。

    几人听见门外白玉堂的声音顿时都慌了。

    韩彰也松了手上的劲道,蒋平一下子将人推开扶着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羽毛扇子。

    闵秀秀下意识抓紧了卢方的衣袖,心口一紧,压低嗓音道:“老五这会怎么来了?咱们心里可都还没准备好呢!”

    卢方不解的瞅了自家媳妇一眼,严肃道:“咱们要准备什么,该准备好的是他俩,他俩的关系要是真的!咱们……”

    卢方渐渐消了声音,一脸的复杂,背着一只手往回走坐在了主座上,自言自语道:“我还真没准备好。”

    韩彰头都大了,感情大哥大嫂之前是拿着老四在出气,其实心里都在努力劝诫自己接受老五和展昭的事情?

    “大嫂……”眼下这个事情韩彰心里也没底,想想门外来的人,他犹豫道:“这门开不开。”

    “开门吧。”闵秀秀稳了稳心神,脸上恢复了冷意,也往回走坐到了卢方的身边。

    蒋平悄咪咪的摸到了一旁坐下,喝着温茶偷偷喘着气。

    总算来了,差点没被大哥大嫂这几个人折腾死。

    能怪他知情不报吗?

    都是聪明惹的祸!

    韩彰打开了门,就见庭院中那两人并肩而立。

    云淡天青,轻风阵阵,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韩彰紧瞅着那站在一处的两人,才发觉心里其实并没有嘴上说的这般反感。

    见是韩彰开的门,白玉堂便知道大哥大嫂都在,估计正在厅内等着他带猫儿来。

    “二哥。”白玉堂先是笑着唤了声,随即看向了身边的展昭。

    白玉堂伸手贴了贴展昭笔挺的后背,展昭当即也用着和白玉堂一样的称呼喊了句:“二哥。”

    韩彰心头猛的一跳,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又看了他俩几眼,直接退进了厅里:“进来说吧,大哥大嫂早等着了。”

    韩彰如今算是面对现实了,他总不会还奢望着等会大嫂问起来,老五还会为和展昭之间的关系解释几句吧。

    所以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按照自家老五的脾性,要是他们有半分不同意,估计等会家里要掀起惊涛骇浪来。

    韩彰坐在了蒋平身边,为他刚才对兄弟的鲁莽行为产生了深深的歉意,总算想清楚蒋平为何知情不报了,这运用的不就是一个拖字决,不想看家宅闹得不宁。

    蒋平这会气还没消,直接无视掉韩彰,安静地盯着厅门口看。

    没过一会,白玉堂与展昭走进厅门,两人站在厅中分别给四位兄长嫂嫂见礼。

    展昭随着白玉堂的称呼一样叫人,这回什么前缀姓氏通通都没加,该叫大嫂的叫大嫂,该叫哥哥的叫哥哥,可比之前直白的很。

    蒋平瞧着卢方那隐忍不发沉着脸的模样,心里竟很不厚道的滋生出一种痛快的感觉。

    一旁韩彰的反应也与之前大相径庭,竟还很和气地在展昭唤过他之后点了点头。

    可越是这样,展昭越是迷惑和不安。

    他和玉堂既然决定来到这里,今天他二人的事就必须在今天跟大家坦白,无论换来的是玉堂家人怎样的一个态度,他也决不能退缩了。

    展昭想,这是他能为白玉堂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展昭要让白玉堂知道他没有爱错人,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坚定不移的陪伴在他左右。

    直到后来展昭恢复了重生前的记忆,他才知道这句话在他曾经经历过的一世里便食言了。

    带展昭来拥月居的路上,白玉堂想过许多种他和猫儿面对哥哥嫂嫂时的情况。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眼前这般风平浪静,让白玉堂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下意识就去瞧坐在右侧靠椅上的蒋平。

    蒋平正喝着茶水,被白玉堂转过来的目光这么一盯,差点连杯盏都打翻了。

    老弟,你可别再殃及哥了!

    蒋平手指轻动,将羽毛扇转了个圈,提着扇柄忙指了指上座的卢方和闵秀秀。

    这会拥月居门口的道上,刚去了一趟醉日阁的徐庆正巧回来了,一路同行的还有萧蹊南。

    “萧兄弟,这怎么好意思,今儿还让你送我回来。”徐庆平时言语皆挺豪迈,哪用着人送他回来,所以这会搔着脑袋,满心不得其解萧蹊南今儿这一处是为何。

    他听从大嫂吩咐去醉日阁把晚上的雅间订下了,哪只正离开就被萧蹊南叫住了,对方一言不发还要跟着他回来。

    萧蹊南跟萧家人的感情不怎么样,正无事消磨光阴,刚好遇上白五爷的三哥,可不立即就有了地儿打发时间的主意。

    他跟着徐庆一边走一边聊,才得知他们这是回白玉堂在汴京城新买下来安置的宅子里。

    两人走近拥月居,就见白顺鬼鬼祟祟的正扒拉着朱漆大门探头往前厅瞧。

    徐庆大手一伸,跟提小鸡崽似的提住白顺的后颈子把人转了个圈。

    白顺缩着肩膀,也不敢惊呼出声,瞧清楚了徐庆的模样才轻声问道:“三爷,您这是打哪回来?”

    萧蹊南站在拥月居门外,隔着好些距离远远地望了前厅几眼,对里边的情况看不切实。

    “发生什么了?”但是萧蹊南不知怎么下意识就问了这句话。

    白顺低下头支支吾吾的,徐庆看不过去伸手而来又往他脑袋上招呼了一下。

    白顺心里本来就着急,这会揪着眉毛,眼睛都红了:“五爷和展大人都来了,这会大夫人他们正在问话呢……”

    徐庆一根筋,压根没反应过来白顺说的是什么,只知道老五和展兄弟都来了,这下可热闹了,他满心欢喜地跨过门槛进了拥月居。

    萧蹊南剑眉高挑,他这是好巧不巧地直接撞到了白玉堂和展昭跟家里人开诚布公的现场了!

    萧蹊南看了眼徐庆的背影,犹豫了会,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心,也跟着进去了。

    卢方忍了又忍,一直没听见闵秀秀开口说话,他也没想到这会大家竟都如此沉得住气。

    卢方认真地盯着白玉堂看了会,沉声开口:“老五,你如今是不把我们当家里人了?”

    这话可重可轻,展昭当即心都提了起来。

    闵秀秀抚着桌沿的细指轻动,蹙起秀眉看向卢方。

    卢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重,道:“你仔细想一想,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们的。可想好了,有些事情不是光凭着一时年少气盛,贪图新鲜而为,也要考虑到那些关心你的人。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同样也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

    白玉堂身形端正,站在厅中,一身亮白色的衣袍竟比门外的日光还要晃眼些。

    重生前的那段时光过去得太久了,可白玉堂如今再忆起当年他带猫儿跟几位兄嫂坦明二人的关系时,依旧是历历在目。

    那日是在陷空岛上,白玉堂干娘,江宁婆婆也在场。

    得知他在外边做了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丁家老夫人派了丁兆兰上岛,欲将他和丁月华的亲事正式订下来。

    白玉堂一言不说拒绝了丁家的说亲后,拉着展昭出来如实跟家里人交代了。

    那时想想真的是年少气盛,认为只要两人真心相爱,就能抵挡过一切。

    干娘听了后被气晕了过去。

    大嫂也是痛心疾首。

    大哥是一家之主还要顾及体面,可三哥说的那些话当真是字字诛心,让猫儿难堪的无法再在陷空岛待下去。

    家里可谓是乱成了一锅粥,白玉堂当日便随展昭离开了,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没回陷空岛,怕白锦堂和黎芸也不同意,就连白家港他都未曾踏足一步。

    后来家里人是怎么同意的?还是江宁婆婆和闵秀秀先转变过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了这个打小最心疼的儿子和兄弟。

    由着这份心疼,时间长久了,大家也在无形之中妥协了。

    可展昭一直心里有愧,觉得若不是他,玉堂也不会和家里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白玉堂轻撩衣摆,当即正对着主座之上的闵秀秀和卢方跪了下来,展昭动作慢了一步,被白玉堂仰头示意站在了原处。

    闵秀秀和卢方神色未变,只是两人掩于衣袖下的手紧了又紧。

    韩彰和蒋平这会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看着事态发展。

    白玉堂眸色清正,这下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小弟确实有一事对大嫂和几位哥哥撒了谎。当日在醉日阁,你们都问小弟在汴京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小弟都说没有。”

    白玉堂继续又道:“一是因为当时你们一路奔波从陷空岛赶至汴京,若是小弟突然告诉你们实情只怕你们接受不了,届时一家人闹得不欢而散,无法收场。至于第二个原因,小弟还没来得及和心仪之人商量好,不能将此事公之于众,也得顾及他的感受。”——

    作者有话说:亲们国庆节快乐~

    第139章

    白玉堂这几番话中虽然还未将他和展昭的关系具体点明, 可在座的几人听了心里都已经十分的清楚。

    白玉堂之所以没在一开始说出实情,就是在意家里人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以及顾及展昭的感受。

    可卢方他们也不知道是, 白玉堂之所以一开始没说,是因为早就和展昭约法三章了。

    他答应了展昭的话便定要做到,也暗暗下过决心,这一世也绝不再让猫儿因为他俩的事情闹得无法安心,承受旁人的闲言碎语!

    卢方鼻腔发热, 面对此刻在他们面前跪下的白玉堂心里难忍万分。

    “好,你就告诉我们,你心上人到底是谁?何人能将曾经那个心高气傲的白玉堂变成如今这样子,愿放下一切在我们面前跪下的!”卢方怒吼,不知道是如何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展昭的。

    “猫儿。”白玉堂拉住了展昭的手, 仰头看着他。

    韩彰和闵秀秀的目光也不约而同落在了展昭的身上。

    展昭僵了僵身子,脸颊发热, 顶着众人打量的视线任由白玉堂牵着手也跪了下来。

    两人并肩而跪, 神色凝重而小心, 让一旁的蒋平心里产生了一种大哥大嫂这是要棒打鸳鸯的感觉!

    看见白展两人紧紧攥在一起没松开的手, 卢方扶着额头, 感觉身体都有些发软, 一下子泄了力气靠在了椅背上。

    闵秀秀虽然什么话都没说, 可已经默默在一旁落泪了。

    卢方颤抖的抬起手, 指着他俩:“白玉堂, 你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吗?你这是要断了你和展昭两个人的后路!”

    “以后传到江湖上,你想让堂堂南侠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说!说他展昭委身于你白玉堂!”卢方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你真的为展昭考虑过了吗?为这些担忧牵挂你的哥哥嫂嫂们考虑过了吗?”

    闵秀秀越听,这眼泪就落的越急,直到后面几乎是不忍心再听下去。

    她隔泪水, 视线一片朦胧,可也能瞧清跪在下面白玉堂和展昭让她这会心疼不已的模样。

    白玉堂俯身拜下来,当额头触及地板的那一刻,卢方惊的站了起来。

    “老五,你这是铁了心要和展昭在一起了?”卢方紧紧盯着在他面前俯身磕头未起的白玉堂。

    白玉堂散落在后背的黑发如同墨染,丝丝缕缕的滑下来落在了地上。

    “大哥。”展昭刚唤了卢方一声想说什么,就察觉到他被白玉堂拉住的手紧紧被握了握。

    展昭当即噤声,心里却是不解玉堂为何不让他继续说话。

    白玉堂再抬起头来已经眼眶通红,眼中泪光涟涟。

    “小弟这一拜,不是求哥哥嫂嫂同意我和展昭的事情。而是想起自己自幼离家学艺,曾经年少无知,仗着身怀武功不知道在江湖上惹下多少事端,那些人没追究定然不是因为我白玉堂的缘故,而是我背后是陷空岛,背后有几位哥哥撑腰,即使他们联合出手也总要顾忌你们。”

    卢方凝视着白玉堂,听完这几番话眸中隐约有光亮在微微闪动。

    卢方不由揪起了眉头,轻叹了一声:“老五……大哥知道你懂事了。”

    白玉堂一脸坚定,道:“所以小弟与展昭相爱,绝不是年少气盛,贪图一时新鲜刺激。我们今生也定能像哥哥嫂嫂这般长长久久。”

    他要和展昭白头偕老,这就是白玉堂重生一世为何要筹谋这么多的原因!

    “你……”卢方盯着白玉堂仰起的脸,垂在身旁的手像是突然不听使唤,夹杂着狂风烈雨般向白玉堂扇去。

    白玉堂的脸猝不及防的挨了这一巴掌,跪坐在地上被展昭紧紧扶住稳了身体。

    徐庆刚走到门口,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见白玉堂被大哥打了,当即冲进了厅里。

    “大哥,你做什么!”徐庆粗着嗓子没忍住吼了一句,但是在场的没一个人这会有时间去注意他。

    萧蹊南也在门外瞧见了,心里默默替白展两人祈祷,想着这是他们一家人的家务事,这会便没有进厅,而是缓缓挪步移进了隔壁用餐的饭厅坐下。

    不过这敢给白五爷扇巴掌的,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了。

    这一家人的反应当真是比他家当年闹的还大!萧蹊南想着,白玉堂心里应该也挺难受的。

    他与白玉堂比起来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白玉堂心里对这些家人是有着深厚的情谊的,而萧蹊南面对那个早已将他母亲抛之脑后,没有尽到一丝父亲责任的男人,一点感情都没有。

    所以如今这世上,没有能让他在意的声音和眼光,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白玉堂要更潇洒恣意。

    “当家的,你疯了!”闵秀秀立即起身不敢置信的盯着卢方,满脸怒意:“你怎么能对五弟动手!”

    韩彰看着面前这一幕,心底的防线也破了,他求助地看向蒋平,却见蒋平放下了羽毛扇子,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韩彰皱了皱眉,顿时就有些看不懂了。

    “玉堂……”展昭于心不忍,凑近看着白玉堂脸上的伤势,却见爱人在只有他能瞧见的地方,唇畔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白玉堂想,挨了这一巴掌,他才能心安。

    闵秀秀揪紧了卢方的衣袖,正一波波数落着对方。

    比起白家港,白玉堂呆在陷空岛的时日还更多些,闵秀秀虽然只比白玉堂年长十来岁,可照顾白玉堂那真心像是跟照顾儿子一样处处仔细周全。

    如今打在白玉堂身上,这打人的还是自己夫君,闵秀秀心里更是抽疼!

    被闵秀秀抓紧的衣袖之下,卢方一只手正忍不住剧烈的颤抖,他知道这下是自己冲动了。

    可事到如今,卢方也只能硬着头皮,他狠声道:“这一巴掌就当是替锦堂打的,你此番作为,对得起白家的列祖列宗吗?”

    “那是他白家祖宗的事!是锦堂的事情,由得你在这出头吗!”闵秀秀不依不饶,转开视线去瞧白玉堂,却见自家五弟转过脸来,左边的脸颊上已经明显红肿了起来。

    白玉堂本就生得肌肤如玉,如今一对比起来,瞧着这脸上的伤势更为严重了许多。

    白玉堂眼眶中的泪水还在打转,声音听着有几分嘶哑:“白玉堂多谢大哥教导,便是回了白家港,我大哥若也不能接受,小弟也只能再挨几掌便是,只望哥哥们消气。”

    闵秀秀瞪了眼卢方,心疼的看着白玉堂:“老五,是大哥冲动了,你不能和他一样想。”

    白玉堂攥紧了展昭的手捧在怀里,展昭也不敢乱动,因为他摸不准玉堂要做什么,但是唯一肯定的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俩的将来。

    所以展昭只能看着面前这人的情感再次涌荡上来。

    白玉堂脸上表现得苦涩万分,原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浮在脸颊上。

    “小弟只希望,即使你们接受不了我和猫儿的事情,也不要将我们之间的这份兄弟情谊断了。”白玉堂移着目光去看闵秀秀,道:“大嫂,以后珍儿长大了,只要他愿意,我和猫儿会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

    白玉堂继续道:“还有芸生,还有几位哥哥未来诞下的孩子,我和猫儿都将视为亲生骨肉!”

    白玉堂说完又要俯下身磕头,被闵秀秀一把扶住了手臂。

    闵秀秀缓缓蹲下来,心疼道:“你永远都是我们的五弟,只是你千万别怨大哥今日所为,事发突然,你总得给大家一些时间才行。”

    闵秀秀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展昭:“展兄弟,你说是不是。”

    听见闵秀秀唤他,展昭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忙挺直了背脊点头,即使心里还有些忐忑,面上依旧是一派温和儒雅的样子。

    “大嫂说的是。”展昭面色平静,可再提往事,心中早已掀起轩然大波,他道:“展某父母兄嫂皆离世,孑然一身,在没有遇见玉堂之前,身心皆无归属,眼下见你们这般,展昭心里亦是惶恐愧疚不安,不想因为自己惹得你们一家人不愉悦。即使有人为展某和玉堂的事戳着展昭的脊梁骨在背后说话,因为是不相干的人,所以也无需要紧。展某只怕你们兄弟离心,到那时……展昭只怕再无颜面对玉堂。”

    徐庆搔着脑袋,四顾茫然之后挪到了韩彰身边坐下,五弟和展昭之间什么事情闹的这么严重,还会闹得他们兄弟离心?

    闵秀秀在得知展昭父母兄嫂皆亡的那一刻,心里并不好受,更加清楚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走到今天更是不容易。

    也难怪老五处处体贴他,当中更是少不了这一层心疼在里边。

    卢方怒急攻心的这一巴掌着实用了很大的劲,白玉堂生生挨下,没过一会这张脸如今就肿的老高了。

    这会将近正午,今天还是元宵佳节,眼下厅内这一幕着实不太好看。

    闵秀秀思虑了会,就瞅见厅外白顺探着头正一副小心翼翼往里面望的样子。

    “顺子。”闵秀秀站起身,吩咐道:“快去厨房多煮几个鸡蛋来。”

    白顺反应过来领命立即跑开了。

    徐庆正跟韩彰在说话,蒋平提住扇子走过来,低眸看着还跪着的白玉堂和展昭。

    白玉堂抬起头看来,那肿着的半边脸如今看上去着实不能再用任何美好的词来形容他的容貌了。

    不得不说白老五这苦肉计是下了血本的,可叹的是今儿大哥还真没沉住气动手了!

    蒋平心里顿时活络的转了好几个圈,复又笑着睨了二人一眼,才看向闵秀秀和卢方。

    蒋平轻声道:“大哥大嫂,先让他俩起来吧。”

    卢方没吭声,闵秀秀一言不发地扭头朝卢方看去。

    卢方被闵秀秀盯着,心头一凛,不暇思索道:“我可没让他俩跪着。”

    闵秀秀轻哼一声,低下身扶着白玉堂和展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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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韩彰将今日所发生的事与徐庆说了, 徐庆砸吧着嘴心里十分复杂。

    看着白玉堂被打的那张脸,徐庆质问韩彰:“你们就当老三我是这么冲动的人?还特意支开我去醉日阁,难不成我还敢与老五动手不成!”

    “何况这件事怎么着都感觉是自家老五捡了便宜。”徐庆不满道:“堂堂南侠给咱们做了弟媳多多少少是有些委屈了!”

    韩彰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徐老三当真是说什么话都不过脑子!

    韩彰当即忍不住给了徐庆一拳。

    徐庆噤声,两人一抬眼就看见卢方幽幽瞅着他们,眼底泛着冷光,意思像是在说哪壶不开揭哪壶。

    展昭面皮薄,徐庆口中说的弟媳这两字当真是将他窘得站在了原处不知该如何动弹。

    白玉堂握紧了展昭的手看过来:“三哥, 你做什么去了?”

    徐庆起身,顾不得卢方冷眼瞅他的目光,对白玉堂笑道:“大嫂让我去醉日阁,订了一桌晚上的酒宴。”

    徐庆扭头望了会厅外,突然拍了下大腿, 后知后觉道:“还有件事儿忘了,萧兄弟可是跟着我一起来的!我把人给落了!”

    白顺端着一碗刚煮好的热鸡蛋进屋, 顺口接道:“三爷, 萧公子正在隔壁歇着。”

    徐庆走过去抓起碗里的一个鸡蛋, 刚敲了一下感觉太烫了又立即丢进了碗里。

    他摸了摸耳朵, 躲避着卢方盯他的视线, 笑呵呵道:“我去看看萧兄弟, 你们剥鸡蛋, 把老五的脸给敷一下, 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蒋平摇着羽毛扇忍不住轻笑, 气氛倒是比之前缓和多了。

    白顺端着碗走近,卢方亲手剥了一个热鸡蛋,又看了闵秀秀一眼,最后还是将剥好的热鸡蛋交到了展昭手里。

    卢方想起自己刚刚动了手, 这会还有些不自在,对展昭道:“你给老五敷敷吧。”

    白玉堂已经被闵秀秀拉着在一旁坐下说了好些宽慰的话。

    白玉堂满眼却盯着展昭看,像是怕极了卢方会对展昭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一样。

    今天这事转变的也快,蒋平见今日这波算是就此打住了,瞧了韩彰一眼,两人也一同离开前厅转去了隔壁。

    白玉堂红肿的脸被展昭捏在手里凑近来的热鸡蛋轻轻一碰,当即疼的呲牙咧嘴起来。

    展昭瞅着心里揪疼,可这会不好说什么。

    闵秀秀伸手蹭了蹭卢方的衣袖,自知二人这会站在这里无法让白玉堂和展昭心安,于是推搡着卢方离开了。

    白玉堂看着展昭手上小心翼翼的动作,一把握住展昭的手腕贴近来,使上了力。

    展昭微微蹙眉,卸了力气握着鸡蛋在白玉堂脸上受伤的地方轻轻揉着,压低声音道:“你今日这一出在来的路上就计划好了?”

    白玉堂没否认,只是眼中泛笑瞅着展昭光洁的额头问:“你觉得如何?”

    “不是上策。”展昭把手上这个鸡蛋塞进白玉堂手里,从碗里又重新拿了一个热鸡蛋剥着。

    白玉堂默默低头,将手里的鸡蛋咬了一半去。

    展昭抬眼看着他:“饿了?”

    白玉堂肿着脸回答:“你给我的意思难道不是让我吃了吗?”

    他记得展昭是不喜欢浪费的。

    展昭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吃掉的。

    展昭轻叹一声,招手示意白玉堂靠过来。

    白玉堂咽了嘴里的鸡蛋,乖乖把脸凑过去给展昭揉。

    两人之间仅隔了一张上面放着盛了鸡蛋的瓷碗的小方桌。

    展昭将手轻搁在方桌旁,微微一倾身,趁白玉堂不注意将吻落在了他红肿的脸旁。

    仅仅片刻,展昭便移开了唇。

    白玉堂愣了一瞬,这一刹那只觉得心花怒放,心中涟漪久久未消。

    展昭很少主动,可白玉堂就喜欢他主动的样子。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展昭面染薄红,眸色微醺,轻声细语说着,说到最后只差一点就将嗓音直接吞到喉咙里去了:“展某会心疼。”

    白玉堂偏头去看展昭,视线对上的一刻,两人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浓情蜜意。

    白玉堂暗想,能让猫儿主动送上香吻一枚,他是不是应该抚掌大笑?再高喊一句大哥打的好?

    那肯定连大嫂都会觉得他是因为怕家里人不同意他和猫儿在一起,所以把自己给整成失心疯了!

    即使敷了好几个热鸡蛋,白玉堂的脸一时半会还是没能消肿。

    得了展昭的授意,白顺只能跑回开封府衙找公孙策去要清凉消肿的药膏。

    府衙距离拥月居近,白顺一来一回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大伙便在拥月居里等着。

    今日拥月居里的小厮都被闵秀秀遣回家去了,加上卢方这会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思了,所以只能由着蒋平安排。

    等白顺从公孙先生那里拿来消肿的药膏敷在脸上,一行人就准备移步去醉日阁。

    闵秀秀和四鼠兄弟在隔壁饭厅内坐着,萧蹊南一人轻手轻脚走进了前厅。

    白玉堂背对着厅门,展昭看见了来人微微一笑,笑中难免透出了几丝尴尬,不由拉了拉白玉堂的衣袖,向厅门示意道:“玉堂,萧兄来了。”

    白玉堂早就知道来人了,一听是萧蹊南,脸色僵了僵,没当即转过脸来。

    白玉堂怕自己这模样要是让萧蹊南记下来,以后常拿出来说笑怎么办?

    萧蹊南内着荼白色绵质长袍,外罩一身宽松的古铜紫色纱衣,腰系月白色丝绦,腰间香囊玉佩随着他步履细微的轻摆着。

    瞅着白玉堂僵住的肩膀,萧蹊南剑眉微挑,脸上已不觉透出了笑意:“白五爷,展大人,萧某这该是恭喜你俩一声呢?还是择日就将贺礼给二位送上?”

    白玉堂自知自己这张脸是逃不过萧蹊南这一双眼睛了,索性也不再藏着了,慢悠悠的转了过来。

    白玉堂浅挑着凤眼,冷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把贺礼送上吧,你打算送多少金?爷看你在筠州的几家铺子就不错,不如大方一点?”

    萧蹊南一噎,在对面的靠椅上悠闲的坐下来:“白五爷,你总惦记着我在筠州的铺子做什么?”

    萧蹊南和白玉堂在一起商量着如何扩展生意的时候,没少听白玉堂提起筠州。

    筠州一带不算繁华,高山密林居多,周围山脉绵延,何况十多年前因为一场天灾造就了人祸,滋生出了瘟森*晚*整*理疫,至今害得各别几个县内百姓生活还是很困苦,土地贫瘠,即使朝廷有意减少了税收,也没能得到改善。

    萧蹊南就想不通了,白玉堂对筠州那么在意做什么!

    白玉堂轻哼一声:“难怪徐家大少爷说你小气。”

    “他说我小气?”萧蹊南不由瞪大了眼睛,他对谁小气都绝不会对徐青霄小气啊!

    白玉堂笑着:“他每次看见你总是叫你小气男啊!”

    “……”萧蹊南差点没直接翻白眼。

    展昭吃着碗里的鸡蛋,默默看着两人斗嘴。

    见玉堂这会还有精神跟人耍嘴皮子,展昭便知道对方心情恢复过来了,他心里也放心了。

    白顺很快就回来了,展昭给白玉堂脸上抹了膏药消肿,一行人就准备好去醉日阁。

    一路佳节氛围甚浓,几家爆竹声响,空气中都染上了淡淡的硝烟味,行人的欢声笑语随着风在耳畔掠过,微醺醉人。

    途中,众人才知道今晚白玉堂有差事在身,还是圣上下旨安排的。

    等进了醉日阁,里面早已高朋满座。

    萧掌柜今日更是忙不过身来,等看见了萧蹊南跟着五义兄弟一起回来,才抽空迎过来。

    萧掌柜欲言又止,萧蹊南当着几人的面吩咐完他等会送酒菜进雅间,示意白玉堂他们先上楼,才问萧掌柜:“什么事,吞吞吐吐的,难看。”

    萧掌柜轻声道:“方才府里的那位老夫人亲自来了,说请爷您回家陪着老爷吃顿饭。”

    萧蹊南眼神阴鸷,顿时就冷了脸。

    萧掌柜不敢再多言,立即离开去后厨了。

    萧蹊南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有动作,微敛神色抬步上楼。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进了雅间,众人绕着八仙桌坐下,瓜果热茶皆已备好。

    几人还没有动作,只见展昭在白玉堂身旁起身,端着玉骨风姿,肩上墨发轻滑,一脸认真的给闵秀秀和白玉堂四位兄长斟茶。

    白玉堂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眉染笑意。

    微微往外推开的窗户外摇曳着树影,雅间内一时安静极了,只有蒋平摆弄着羽毛扇子,脸上隐隐含笑。

    徐庆转悠着一双眼睛去看韩彰和蒋平,展昭先给闵秀秀、卢方和韩彰送了热茶,这会就送到了徐庆面前。

    徐庆端着茶盏在手上,张脸笑着:“展兄弟,哎呀不行,日后不能再这么唤你了,现在你和五弟这关系,我们该改称呼了。”

    韩彰见卢方没说话,想将徐庆拉住,可徐庆一时兴头上压根半点都没理会。

    但是白玉堂还是看到了,大哥虽然没说话,可猫儿斟给他的茶最后还是喝了。

    展昭唇畔透着笑:“三哥高兴就好,想怎么唤便怎么唤。”

    “好好。”徐庆看了蒋平一眼:“还是展弟好说话,可比老五体贴人多了。”

    白玉堂这会脸消肿了不少,听着徐庆夸猫儿的话,觉得三哥很难得说上一回这么顺耳中听的话!

    “等会可得陪三哥好好多喝几杯。”说来说去,徐庆又提到了酒上。

    等萧蹊南走进雅间没一会,萧掌柜已经领着几个小二送着美酒佳肴进来。

    白玉堂起身将窗户全都推开,光亮倾浸着雅间内的花梨木,浮起一层薄薄的亮影。

    桌上觥筹交错,展昭陪着徐庆已经喝了三四杯酒下肚,这会脸都染红了。

    白玉堂在窗旁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凤眸微动,背在身后的手被他紧攥着。

    这一世他改变了原本事情的发展轨迹!——

    作者有话说:更新来了~

    国庆节降了些温度,可以开心的出去玩啦~

    谢谢追文的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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