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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1章

    两人相拥而眠, 一夜安睡。

    翌日,展昭醒得早,薄光透窗而入, 他睁眼便看见了白玉堂的一张脸。

    这个人入睡后丝毫没有平日里冷冽蓄集的攻击性,两道凌厉的剑眉仿佛都变得柔软了许多,碎发轻散在白玉堂耳旁,他向着展昭侧卧而眠,双目轻阖, 淡色薄唇微张,正均匀吐纳着轻浅的呼吸。

    展昭看着这张脸一时有些出神,思绪不知飘去了何处,想起昨日的种种,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时间随着透窗而入的光亮悄然流逝, 展昭看白玉堂不是假寐,这会睡着还没转醒的迹象, 唇角悄悄溢出温柔的笑意, 感叹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他趁着白玉堂还没睡醒来的功夫, 轻手轻脚的从床底下摸出小药箱, 盘腿坐在床边挽起了白玉堂的裤腿, 用剪刀剪开了绑在对方腿弯处的纱布, 掀开敷在伤口处的棉布, 重新替白玉堂检查了一遍膝盖上的伤口。

    抹上药过了一夜, 白玉堂膝盖处被碎瓷杯扎伤的皮肉已经完全止血, 可因为掺了白色的止血药粉末在其中,这深浅不一的伤口痕迹愈发明显,绯红与白色粉末交杂,衬得他旁边完好的肌肤更显得白皙。

    展昭垂着眼眸, 沉默看了会,突然嘴唇微动轻抿了下,霎时眸中浮出了心疼。

    这虽于习武之人来说是不屑一顾的小伤,可是受伤之人是白玉堂,展昭又思及自己昨日未加思索说的那番戳人心窝子的话,仿佛唇边这会还残留着白玉堂那泪水咸涩的滋味。

    展昭替白玉堂重新上了药,又仔细包扎好,怎料一抬头便瞅见本该睡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正睁着双眼睛明晃晃的盯着自个儿瞧。

    白玉堂雪白轻盈的薄裳贴在腰间,随着他半侧起身的姿势,勾勒出窄腰完美流畅的弧度。

    “猫儿,早~”白玉堂扬起了一张笑脸,撑着脑袋冲展昭挤眉弄眼。

    好端端一张极具凌厉冲击力美感的脸,硬生生被白玉堂自己演坏了。

    “……”展大人方才酝酿出来的情绪顿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完完全全堵了回去,顺手将握在手边还没来得及放进药箱里的森*晚*整*理纱布握成团,有几分气急败坏地往白玉堂脸上砸过去。

    “睡醒了不知道吭声,大清早的吓唬谁!”展昭不知道白玉堂到底看了自己多久,骤然有些恼羞成怒,他伸手“啪”的一声关上了药箱盖子,脸上一阵阵泛着红,赶紧避开白玉堂打量的目光,溜下床蹲着将药箱塞床底下去了。

    白玉堂爬到床边歪着脑袋凑过去看他,忍着窃喜道:“猫儿,你方才是不是心疼爷了?”

    白玉堂荡漾着愉悦的嗓音将他完全出卖,展昭蹲在床边突然抬头,二人一下子靠得极近,展昭愣了一瞬,突然眼疾手快的摁着白玉堂脑门将人给推进了床里侧去了。

    可白五爷毕竟不是吃素的,他这会只是双腿行动不适,手可灵活的很,当即顺势而为,一手搂上了展昭的后腰,一手抓住了展昭的肩窝,直接将人带上了床。

    英明神武的展大人被人准确无误的搔了把腰间的痒痒肉,立即成了只软脚猫趴在白玉堂胸膛上,脸却红的像是只熟透的虾子,偏偏还愤愤不平的冲白玉堂怒目而视。

    “昨晚就该让你在窗子底下躺一夜!”展昭这一刻后悔极了,心软是病,得治!

    白玉堂凤眼一弯,眉目间竟无端生出了几分痞意的调笑,仰头作势要亲展昭,“好嘛,爷看一下展大人的嘴是不是当真这么硬。”

    展大人简直没法接招,终究还是不够火候,脸皮又薄,棋差一招,被白玉堂狠狠亲了一通对方才罢休,只是他被白玉堂松开时差点把持不住要跑去拿巨阙来跟人拼命。

    白玉堂拽着展昭的手不让人走,大清早尝了甜头,却没想到这会肚子真唱起了空城计,肚皮下传出“咕噜”一圈声响。

    展昭寻着声源,目光落在白玉堂雪色里裳半卷,露出来的一块白韧腹肌上,他沉默了一阵,视线又幽幽往上移,眯着眼严肃的盯着白玉堂看。

    白五爷略显窘迫,视线闪躲,悄悄挪手把卷起边的里衣给抚平了下去,也不再显摆身材了。

    展昭语调平静,眼睛眉梢透着戏谑:“爷,您饿了?”

    白玉堂被展昭这称呼弄得喉咙一哽,马上又跟打了鸡血似的靠在床上挺起了脖子。

    “爷昨晚心情不佳,食之无味。”白玉堂就差直接说‘我吃不下东西都是因为你,你要负责!’这句话了。

    展昭听了却是一笑,俊眉修目都漾着得意,将白玉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下床转身便穿起了衣裳,还一边替白玉堂颇为可惜的叹道:“昨晚展某可是食欲大增呢。”

    白玉堂:“……”

    这阴阳怪气的真的是他家猫儿吗?莫不是一睁眼,爷又重开了吧!

    眼见展昭穿戴好要出门,白玉堂反应过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猫儿,你今日还有天休息呢。”

    此刻时辰尚早,也就对面准备去巡街的王朝几人不久前刚出了门。

    展昭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直指白玉堂肚子,“展某可不想听别人说我饭都不让你吃饱!”

    展昭这时候莫名有些心虚,毕竟昨晚他硬要脸面,在饭厅当着大伙的面胡诌了一通,说自己把白玉堂的腿给打折了,若是让大家看见他这副模样出现在开封府里,那假的也成真了!

    展昭开门走出去,晨曦灿烂耀眼,清风拂面而过,一想到白玉堂,他唇畔不由自主便浮现出了笑意,出了院口赶去厨房。

    房内又恢复了安静,白玉堂瞧了一遍自己重新被包扎好的膝盖,摆烂似的躺回了床上,憋了憋嘴侧脸盯着关紧的房门不满道:“哼,哪次不是只让爷尝个七分饱。”

    白玉堂躺在床上左等右等,避开膝盖受伤的地方姿势都换了好几个,雪白的里裳都滚出了褶皱,还没等到展昭回来。

    他心绪正乱,就听见传来几道敲门声,白顺小心谨慎的嗓音隔着房门透进来:“五爷,展大人让小的给您送早饭来了。”

    白玉堂一骨碌爬起来,左膝盖的伤口隔着包扎的棉布不小心蹭到了床上,顿时疼得他眉眼都皱了起来。

    这异于常人的强大痛觉让他觉得这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体狠狠戳了个孔,疼得白玉堂倒抽了口冷气。

    他眸色阴沉的盯着房门问:“他自己人呢?怎么让你过来?”

    白顺推门进屋,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就简单的两个碗,一碗放着两个煮鸡蛋,一碗是正冒着热气的香菇鸡丝汤面。

    白顺一抬头就见白玉堂垂着双腿坐在床边,满脸阴郁,若是换成了平时,白顺定然是不敢上前的,可今日他碰巧从拥月居寻来开封府,在来后院的路上碰见了急着去前厅见几位师姐的展大人,故而才有了这一遭。

    “爷,您昨晚就没用餐,还玩失踪,小的担惊受怕了几个时辰,您和展大人这样,小的哪里敢去万顺布庄跟着四爷学管账。”白顺把托盘放桌上,走近床边准备扶白玉堂起身。

    白玉堂凤眼一瞥,眸光凌厉,当即瞪了他一眼,吓得白顺立即缩回了胳膊。

    白玉堂正一肚子怨气没处发,“现如今还敢说教起爷来了,背后有展大人给你撑腰了是不是?”

    白顺垂着脑袋,不敢回嘴,却心里闷道:您冲小的发火算什么本事,有胆当着展大人的面这样说啊!

    不过如今白顺的胆子的确比以前大了许多,反正他知道有展昭这个顺毛的在,出不了啥事。

    没见到展昭亲自给他端早饭回来,白玉堂心里的不悦达到了今日的巅峰,剑眉拧起气呼呼的冲白顺摆手:“还杵这,都端走,你也出去,爷不吃!”

    “……”白顺睁大了眼睛,那复杂的眼神之下,仿佛再看一个顽皮胡闹的孩子。

    五爷,您怎么成这样了?

    “少吃一顿饿不死。”白玉堂瞥了白顺一眼,腰腹用力,抬着笔直的双腿准备又往床上躺,嘴上还不忘记嘱咐白顺:“等会出去记得告诉展大人,爷不仅昨晚滴水未进,今早也没用早饭!”

    看不心疼死他!

    白顺的大脑宕机了那么一瞬,突然福至心灵,总算领悟到自家这位主子一大早在闹什么脾气了。原来是嫌弃这早饭是自己给他送来的……

    生活不易,白顺叹气。

    白顺安静了一会,站在床边看着已经慢慢躺下的白玉堂,特意弯下腰凑近了许些,眨巴了下他那双努力睁大的眼睛,轻声询问:“爷,您真不尝点?这可是展大人去后厨亲自做的。赵大叔准备完府衙内的早饭就急着回去了。您这可是独一无二的一份!”

    白玉堂默默把头扭了过来。

    白顺当做没看见,垂下眼眸自顾自的可惜着:“既然您不吃,就赐给小的吧。香喷喷的香菇鸡丝汤面……还是展大人亲自下的厨呢!”

    “!!”白玉堂跟诈尸般陡然坐了起来,蹭蹭蹭的就挪到了床边,白顺忍着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白玉堂用力抓住白顺削弱的肩膀站了起来,没好气道:“顺子,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吗?爷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爷,小的正想说呢,您自己突然就来了火气……”白顺心中无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五爷跟展大人在一起后,这性格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白玉堂单手撑着八仙桌桌缘,点了点他,“爷吃饱再给你算账!”

    白顺也不慌,顺手拿了个鸡蛋开始剥壳,转移话题道:“展大人的几位师姐来了,三师姐似是来辞行的,这会几位正在前厅里呢。爷,等您吃好小的就扶你过去。”

    白玉堂都没怎么注意听,眯着眼一脸享受的嗦着面条。

    白顺把剥了一大半外壳的鸡蛋递向白玉堂,白玉堂轻轻拿出来,指尖忍不住微微缩紧捏了捏,突然发觉手指间的鸡蛋光滑细腻,弹性十足!

    简直跟猫儿的脸蛋一样好摸!——

    作者有话说:迟来的更新,谢谢看文。

    第252章

    前厅内, 陆嫔、周苒、宋莞与展昭欢聚一堂。

    陆嫔换了一身冰蓝色的长裙,端坐在靠椅上,脚边的裙摆轻盈飘逸, 卷起来的赤黑色长鞭挂在腰间,腰带尾端的流苏轻轻摇曳其间。

    她方才刚向展昭说了明日就要离开汴京城启程去襄阳的事,想着过不了多久就能看见六师弟杜庭月,不由眉眼微弯,脸上带上了笑容, 心情看起来极其不错。

    二人先后被灵霄子收养在身侧,从小一起习武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周苒发上则新戴上了两支镶珍珠绞丝银簪,长发及腰, 颊边几缕散开的碎发轻轻浮动,称得她肌肤赛雪, 容貌明艳。

    宋莞神色一如往常清冷, 暗暗打量了展昭一番, 她们三人几日不见展昭, 宋莞见对方并无不妥之处才淡然移开眸光, 从容的端过茶盏轻呷了口茶, 安静听着师弟和两位师妹闲谈。

    展昭已经进厅同她们说了一会子话, 周苒这会还未见着白玉堂身影, 心中有些疑惑, 不免出声主动问起了白玉堂。

    外面日头高升,曜日在白天已经散发出它强烈的威力,眺望厅门外,森绿高大的槐树被重重阳光笼罩住, 耀眼的金光无处不在,肆无忌惮地在枝头和屋顶上夺目蹁跹。

    白玉堂被白顺扶着才上了台阶,人还未出现在厅门口,爽朗的笑声却已经传了过来。

    “哈哈,二师姐,小弟来迟,还请赎罪。”

    他一进前院就集中了精神力注意着厅内几人的谈话,正巧听见二师姐随口这么问了展昭一句。

    展昭还未来得及回答周苒,陡然一听到白玉堂的笑声下意识背脊都挺直了。

    三位师姐注意到他的动作,齐齐投来目光,展昭嘴唇微动,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瞥开视线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白玉堂进厅时步履显得更为艰难,他不敢过度屈膝牵扯到伤口,只能一小步一小步走着。

    明明他未伤及筋骨,步子走得稳,这会却由白顺托着胳膊肘,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展昭惊得站起来,真以为白玉堂又怎么了。

    白顺低着脑袋垂着眼眸尽职尽责的充当起工具人,他也不清楚五爷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出门前一刻还精神焕发,吃得满嘴流油,出门抵达前院后,立即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弱不禁风的病美人。

    好好好,真会玩,果然还是展大人教训的不够。

    平时彰显出白玉堂华贵不凡的白衣此刻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单薄,衣袍仿佛虚虚地披在他肩上,衬得他脸上的肌肤白的吓人。

    “师姐,好些日子不见了。”白玉堂唇角微微扬起了笑容,竟显露出几分虚弱之态,之前眉眼间的凌厉完全不复存在,他清冽的嗓音从薄唇中吐露而出,仓促间突然撇开脸掩唇咳了几声,眉头紧皱,一副忍住难受勉强克制的模样。

    展昭整个人都麻木了,走近两步,疑惑的眸光将白玉堂团团笼罩住,他清早出门前还被白玉堂强劲的臂力箍得在床上差点挣不开,这会对方就病若西施了?!

    你是伤了膝盖,不是毒入骨髓!

    展昭眯了眯眼,警告似的看了白玉堂一眼,此刻三位师姐都在,劝他见好就收。

    白玉堂却浑然当做没看见似的,示意白顺扶着自己过去坐下。

    白玉堂从展昭身边缓步经过,二人擦肩而过时白玉堂忽然停了一会,侧首对展昭小声夸赞道:“猫儿,你今天手艺真不错。”

    若是猫儿能亲自下厨,日日给他准备这样的早餐……白玉堂中止住逐渐飘远的思绪,噢,那幸福简直不敢想象!

    展昭无语凝噎,被白玉堂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得瑟样气的说不出话来。

    展南侠再次为自己心软悔不当初时,白玉堂已经走近到座椅旁,立在边上一脸温和的冲着几位师姐微笑。

    “白玉堂,你这是受伤了?”陆嫔盯着他行动不便的双腿,方才在看白玉堂进来时就想问了。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周苒将白玉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盯着他不太好看的脸色,也担忧道:“好像还挺严重的,是内伤吧?”

    展昭一脸漠然,一贯心理素质极好的他差点翻白眼来个无语问苍天。

    一听周苒说像是内伤,陆嫔已经急着起身 ,“公孙先生看过了吗?这么严重你怎么还出来了,快回房好好躺着养伤。”

    展昭很纳闷,到底谁才是你们的师弟?

    白玉堂一副说话勉强的模样,由白顺扶着坐下,露出让人宽心的笑容:“并无大碍,师姐不用担心。”

    可陆嫔和周苒完全听不进去,已经开口让展昭先送白玉堂回房休息。

    展昭入座,不为所动,睨着白玉堂,就静静看着他在师姐们面前装柔弱。

    只有全程冷静不说话的宋莞好像看出些什么,视线在白玉堂和展昭二人之间缓缓移动。

    白玉堂受伤如此严重竟然都不上心,陆嫔和周苒差点问责展昭。

    展昭撑住额头无奈笑喊道:“师姐,他都是装的,哪里会有内伤!”

    白玉堂忙点头附和:“师姐,猫儿说的对,我……咳咳,我这不是内伤,当真也不严重。”

    陆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认真说:“白玉堂,我知道你对九师弟一片真心,但也不能这样宠着他。”

    白玉堂诚恳点头,“只要师姐们明白小弟的心意就好。”

    展昭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彻底要炸毛,气呼呼的灌了两口茶,点了白顺的名字:“顺子,你说,你家五爷怎么伤着的?到底严不严重。”

    “!!?”白顺浑身一激灵,霎那间抬头,感觉又是天降横祸!

    白顺低头瞅了瞅白玉堂,然后眨巴着眼睛转向展昭,看着他小心询问:“展大人,真让小的说啊?”

    “你实话实说。”展昭努力心平气和地开口。

    “今早小的一进府衙就听见大伙在说,昨晚您把五爷的腿给打折了……”白顺飞快的低下头,心想我确实是实话实说,今早他来开封府时听到的就是这样。

    “……”展昭瞪大了眼睛,面临的是陆嫔和周苒不敢置信的怒视。

    展昭一脸憋屈,白玉堂看了忍不住抿唇偷乐。

    宋莞唇角也悄悄弯了弯,无奈摇了摇头,心想这两人在一起后小孩心性是越来越严重了。

    展昭头疼的被陆嫔和周苒齐齐教育了一番。

    只觉得简直离谱,二师姐和三师姐现在居然都跟白玉堂是一伙的了!

    白五爷完胜。

    陆嫔这几日将行李都准备好了,由于宋莞要留在汴京城,周苒思虑一番后还是决定留下陪着大师姐,至于三师妹这是为爱出发,她只能祝福了。

    周苒在和陆嫔谈话中几次都提及了那位娃娃脸六师弟杜庭月,笑的一脸揶揄,事。

    白玉堂福至心灵突然领悟到些什么,吩咐白顺回房从桌案抽屉里拿了个淡紫色香囊回来。

    白玉堂把玩在手里,展昭在一旁看着,自然不清楚白玉堂何时有这样的东西,也不知是何人送给他的。

    陆嫔几人闲坐了会便准备要走,今儿还有半天的功夫,恰逢武状元比武大赛是今日开始,周苒还能陪着她去汴河旁逛逛。

    白玉堂连忙出声,赶在陆嫔走之前将香囊低了过去。

    陆嫔一脸诧异,眼睛都睁大了,不敢伸手去接,只是默默看了展昭一眼,然后为难的皱了皱眉头,“白五爷,你这般不太好吧?”

    陆嫔心想,六师弟都没送过我香囊呢。

    展昭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有种抬手给白玉堂爆头的冲动,你想讨好三师姐送别的不行吗?偏偏送这劳什子让人误会的香囊!

    “……”白玉堂脸上挂着的笑都差点维持不住了,连忙解释:“师姐,你误会了,你去襄阳后请将这个香囊转交给六师兄,他如今已经进了襄阳王府,必定认识赤凤教教主章逑。”

    展昭听了正色道:“师姐,你和六师兄在襄阳千万要注意安全。”

    “不可随意涉险。”展昭又补充了一句,说罢还别有深意的睨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闻言默默挑眉,这件事情上他是两辈子都理亏的一方,只能附和着展昭这句话冲陆嫔点头。

    陆嫔仔细的将香囊随身藏好,眯眼琢磨了一会笑问:“这个章逑也是你们安插在襄阳王身边的人?”

    答案众人已经心知肚明,白玉堂不做回答,直接说了重点:“不久后萧家会有一批商队进入襄阳城,他们会凭借这个香囊上独特的气味寻到他,师姐见到章逑时只需跟他说,记得妥善处理好萧家交到他手上的东西便好。”

    萧家的识香燕喂养环境特殊,正是依靠这香囊上独有的气味寻人。

    “行。”陆嫔觉得这事不麻烦,不就是送个东西传句话的事,还未出发便已经在白玉堂面前打了包票,“就冲你这些日子这几句师姐唤的这么好听,这事情包我身上了。”

    白顺忍不住抿唇掩饰住了笑容,突然想起自家五爷偷偷瞒着展大人藏在那个抽屉里城内几家店铺送来的,还未来得及去结清的账款,恐怕都是这位三师姐心情愉悦之下的开销。

    白顺暗叹:不过幸好,自家五爷除了养猫之外,开销并不大,还有的是这些身外之物。

    展昭扶着白玉堂一起送着三位师姐离开,白玉堂靠在墙边默默掀开了腿摆低头瞅着膝盖,见展昭转身过来,一脸准备要跟他算总账的表情,立即弯眼讨好地笑了笑。

    “猫儿,咱们要去看看那个比武大会的初赛吗?今天肯定很热闹,说不定还能趁机抓几个襄阳王派来的细作交给严昀严刑拷打一番。”白玉堂努力维持平和的心态,立即挑起话题想转移展昭的注意力。

    展昭今儿在前厅看他在师姐们面前装模作样了一上午,这人一走立马就生龙活虎了,腿伤着还想去看比武大会!

    展昭微微露齿,皮笑肉不笑的撂下一句无比凶残的话:“你再多嘴一句,展某把你第三条腿都打折!”

    “……!”正准备上台阶来扶白玉堂的白顺,和刚巡街回来一头扎进府衙大门的王朝跟庞煜,三人大眼瞪着小眼,宛若时间暂停一般,愣在了原地不敢再动。

    宽敞的府衙大门内,自知没过大脑又说错话在风中凌乱的展南侠默默抬手遮住了眼睛,今天阳光太刺眼,他晒糊涂了。

    白玉堂咽了咽嗓子,夹紧双腿,脸色微白,心有余悸——

    作者有话说:嗷呜,谢谢看文。

    第253章

    展昭从那日在府衙大门一时失态吼完那句话后, 当晚便进了宫开始恢复在皇宫内当值的工作,白日回来才歇息。

    白玉堂见此只能默默坐在角落里陪着人,每日只有等展昭睡足够了才敢凑上去嘘寒问暖。

    这几日白玉堂膝盖上还需要换药, 展昭每日晚出早归,哪怕回来的时候困极了也惦记着要亲自给白玉堂换药的事,只是就是不说话,跟点了哑穴似的。

    白玉堂心里这个郁闷,懊恼师姐来的那日不该上演那样一出, 把好不容易才哄回来的人又给气着了。

    白五爷哪日不逗猫?

    所以他把猫惹炸毛后又懊恼的事时常发生,猫儿养在身边他就喜欢去逗,惹怒了又恨不得捧在掌心里低声下气地哄。

    白顺、庞煜、王朝等人和后来才知晓事情原委的公孙策作为旁观者,只觉得白玉堂纯粹就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干。

    不过这两人若是乖乖待在拥月居随便怎么折腾倒还好,可是在开封府里就稍微显得有些在炫耀摆弄了, 谁不知道住在府衙里的,除了已经快要抱上孙子的包大人, 剩下的都是一群单身狗!

    所以在展大人努力赚俸禄, 白玉堂闲的发霉郁闷的同时, 同样心里不愉快的公孙先生努力炫起了燕窝, 还属于见者有份的那种, 丝毫不心疼的全消灭了, 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再次将还没出现的庞统抛之脑后。

    骄阳漫天, 汴河旁葱郁的古树枝叶繁茂。

    横跨汴河的石拱桥上人来人往, 不远处比武大会的赛场被观赛的众百姓赌的水泄不通,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今天已经是比武大会初赛的第五日,白玉堂安心休养了几日膝盖上的伤口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已经慢慢愈合。

    展昭昨晚没进宫当值,原因是今天伟大的皇帝陛下要出宫, 还钦点了展昭和庞统随行保护。

    昨晚自然又是白五爷展现自我努力奋斗哄猫儿的一夜,然后陪同展昭顺理成章的在比武大会第五日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下边观赛的百姓当中,慕薛安排了几批侍卫乔装打扮混在里面,以防人群骚动威胁圣上安危。

    新建成的观赛楼上,除了各朝廷官员和近来精神焕发的三王爷各占一席之地观赛之外,城中的富贾商户也均可以上观赛楼欣赏台上的侠义之风。

    主打一个有钱就来。

    赵祯为此今儿连观赛楼都肯不去了,就想多赚一笔是一笔,又让庞统事先订好徐记酒楼最旁边的一座雅间,虽然距离隔的有些远,视线又没那么好,但是不妨碍他与民同乐的融洽氛围。

    赵祯已经坐在了徐记酒楼雅间的窗户旁,展昭和庞统先将周围检查了一遍,白玉堂守在门边,从门口进来的慕薛见着人,先乐了,“哎,白副都指挥使,好久不见了。”

    慕薛毕竟是他直属上司,加之白玉堂心情挺好,淡笑着拱手回了个礼。

    慕薛好不容易见着人出现,还想打趣白玉堂一两句来着,赵祯闻声转过头来,也不知是对谁说话,只道:“现在台上那人是谁?江湖上武艺人人都这么好吗?”

    白玉堂心想,您这慧眼,就算是一个会耍大刀的在你面前,也感觉他身怀绝技!

    慕薛见惯了皇帝仰慕会功夫的人,二人在门边对视一眼,一起走到了赵祯身边,眺目远望。

    偌大的比武高台上,正在比试的二人看上去力量差距有些悬殊。

    身形削瘦,身着单薄青衫的男子看上去文雅谦和,从背影看,跟公孙先生差不多,他手握一把挥洒自如的折扇,等着四步开外的魁梧汉子主动进攻。

    赵祯认真看了一会二人交手,兴致正好,连展昭跟庞统何时进屋的都没察觉,直到那青衫男子单凭一把平平无奇的折扇将那壮汉打下高台,才意犹未尽的收回了视线。

    初赛比试双方都是报名参赛者随机组合对决,落下高台者则为败,五两银子的报名参赛费,且明确规定一人允许重复报名参赛三次的机会,只是第二次参赛的费用变成了二十两,第三次变成了五十两,只要你银子足够。

    赵祯盘算着后边该给庞统和杨宗保新添多少匹战马,完全不心疼因为这条新规定背了黑锅的庞太师。

    比武大赛这才第五日,昨天就有人偷偷往他崇德殿递交奏折了,说庞太师监管此次比武大会有中饱私囊的嫌疑。

    赵祯反手就将奏折给处理了,趁机一早出宫来散心。

    留在高台上的一方则在休息两日后再与报名的参赛者进行比试,大伙至今都不知道初赛具体要进行多久时间,因为参赛的人太多了,不甘心重复报名直至三次机会用完的参赛者也多,各州各地有钱的人更多。

    加之这次比武大会是赵祯亲口提及要大肆举办,不少会些拳脚功夫的名门望族都指望借此机会将家中后辈送到汴京城来崭露头角。

    看那青衫男子获胜一场彬彬有礼的冲台下百姓们含笑拱手行礼,赵祯笑了笑,尝着消暑解渴的香茶,煞有其事的自言自语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想当初赵祯听闻南侠的名号,与展昭见面时也觉得眼前之人与他心中构想出来的侠客模样相差甚远。

    展昭挑眼看向白玉堂,眼神示意问:皇上怎么了?

    白玉堂耸肩,凤眼瞥向展昭时旖旎含笑,圣上心思难测,这谁知道呢。

    陪同赵祯一起观看完的慕薛和白玉堂自是清楚台上获胜这男子算是有真本事的人,脚下步法出自名门正宗,手中的折扇也不是俗物,内含机关,乃精钢玄铁制成。这一战看得出此人表里如一,行事儒善,比试只是点到为止,否则与他对之的壮汉一场比试下来怕是要性命不保。

    那边比武高台上因为这俊逸的青衫男子突然引起了一阵骚动,不知谁领的头,忽然丢了几朵路边开的正艳的蔷薇花上去,结果惹来一众前来观赛的百姓差点要来上演一场台下捉婿。

    慕薛在一旁忍不住笑道:“皇上,依属下看,几场比试下来,怕是要成全不少姻缘。”

    慕薛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赵祯立马就抬头盯住了他:“朕看你老大不小了,武艺也高强,要不去庞太师那里报个名?说不定被哪家姑娘的双亲相中了,这娶媳妇的事情不就这么定下了?”

    赵祯挑眉,笑的一脸贴心:“那五两银子的参赛费记朕帐上。”

    “……”慕薛无言以对,默默低头,皇上您可真大方呢!

    赵祯说完还不得劲,连同一旁的庞统,展昭跟白玉堂三人都被点了波名:“你们三个也是,朕不止是替慕薛着急啊。”

    展昭笑的不失礼貌,白玉堂面无表情。

    谢谢,我天天有人暖床。

    庞统婉拒,虽然他有点急。

    赵祯心情好,虽不清楚庞统迟迟未娶亲心中是作何想,可展昭和白玉堂的事情他如今早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不过今天没有看见展护卫脸上露出窘迫为难的神情,赵祯心里还是有许些遗憾的。

    今日观赛楼上,就连许久不露面的三王爷都现身了。

    如今平乐郡主腿疾渐好,依照公孙先生叮嘱每日锻炼,加上药浴和针灸,现在已经能下地行走。

    公孙先生功不可没,三王爷也开始出来走动,有心给女儿择个佳婿。

    赵祯眯眼望了眼观赛楼上三王爷所在的方向,心思活泛,忽然话锋一转,问身侧几人:“你们觉得平乐郡主和公孙先生如何?”

    几人微愣,如,如何?皇上您具体指的是什么呢?

    展昭眨眼,事发突然有些懵,他下意识去瞅庞统,结果对方神色未变,简直称得上是波澜不惊。

    白玉堂觉得皇上莫不是非得要给人指一门亲事心里才舒坦?那如果这样,白玉堂只能本着宁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祝福庞统跟公孙先生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圆满结束了。

    慕薛不插话,免得多说多错,毕竟之前他家小妹心疼平乐郡主,总喜欢往三王爷府上跑陪人解闷,他去接了几回,结果被人有心知道了,想撮合他和平乐郡主。

    慕薛正思虑着,陡然听见庞统开口,肃杀萧疏的嗓音回荡在整个雅间内。

    “平乐郡主乃三王爷独女,圣上您的堂妹,千金之躯,身份尊贵,确实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良配,可此事……皇上若有此心,臣改日问过公孙先生,了解他心意后再回禀皇上。”

    赵祯差点一时没反应过来,有展昭和白玉堂在,朕需要麻烦你去问吗?

    沉默下来的雅间内气氛诡异,赵祯心中怪异,总觉得哪儿不对,只是他还来不及多想,很快因为外面一声赛过一声的叫好声转移了注意力。

    比武大会的高台上,新的一轮比试已经开始。

    就在比武大会有条不紊的进行中,颜查散在接到圣上传召回京的旨意后,赶回了汴京城。

    裴墨带着一队人严密保护段玉瑕的安全,冷柒柒身为女子,行事方便,则暂时在她身边当起了贴身护卫。

    段玉瑕闹失踪曾被颜查散收留在万寿街长平巷旧宅,如今她竟也寻到了万寿街,便在长平巷附近寻了个大宅子,让裴墨差人打点一番,索性带着身边的人一道住下了——

    作者有话说:更新

    第254章

    骄阳漫天, 汴京城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

    在璀璨浪漫的日光里,一顶看上去毫不起眼,显得十分朴素的软轿经过城门口守卫的检查后, 迅速融入人来人往的长街森*晚*整*理。

    雨墨在这一回程路上脸颊被晒得通红,鬓边还淌着热汗,步履匆匆的跟在软轿旁边。

    四个身形魁梧,一身短衫打扮的轿夫热汗淋漓,抬着轿子穿街过巷, 最终停在开封府衙大门。

    等府衙守卫进去通报完,白玉堂和展昭已经急着走出来相迎。包拯此刻还在书房,公孙先生也赶去向包大人禀报颜状元郎完成监督河堤加固的任务回来了。

    颜查散收到皇上宣他回京的召令时,河间府几处河提的加固工程方落实到位,这不一收到圣意, 他立马就动身赶回来了。

    回程路上风吹日晒,雨墨脸色瞧着都差了许多, 颜查散从轿子里探出身那一刻, 已经忍不住提起袖子轻轻拭汗。

    终于抵达, 热风迎面兜头而来, 颜查散此刻一颗心才终于落回原地。

    白玉堂方才前来迎人的喜悦立即就变成了心酸, 瞧着颜查散身上半分不像朝廷命官的打扮, 若是不乘坐这轿子, 还以为是从哪座山里头刚刚挖煤出来的。

    白玉堂拾阶而下, 问:“兄长怎么不雇个马车回来, 随行的怎么才这么几个人。”

    颜查散清俊的容貌十分憔悴,听罢摆手一笑,耳畔分叉的发梢微微悬浮半空,都显得有几分沧桑之感。

    此次虽是朝廷拨款, 可河间府河提加固工程所需人力物力都是巨大的,加之颜查散状元及第本就是一届书生,身体文弱不说,还需事事督促,亲力亲为,以身作则,跟着当地百姓风里来雨里去,这几月下来,自是更显消瘦,面容都沧桑了些。

    展昭冲白玉堂微微摇了摇头,忙请了颜查散进府,四个轿夫也让衙差带下去歇脚了。

    雨墨跟在颜查散身边,仰头瞅着正空中的烈日,心道:好在已经完工回来了,再待下去,先不说自己,单是他家公子这身板就要遭受不住。

    照以往白玉堂的性子来说,今儿定是要去醉日阁为颜查散摆一场接风宴的,可他瞧着义兄着实精神不佳,加之展昭已经在吩咐小厮去浴房备好热水,就等颜查散见过了包大人后再去好生清洗一番,以扫回程疲倦。

    雨墨一到开封府就乐得跟自己家似的,被白顺机灵的带到偏厅落脚歇息,解暑绿豆汤自是应有尽有,白顺给前厅内送去冰镇好的当季水果,也拿了些过来给雨墨尝。

    雨墨瞧着眼前盛有葡萄、荔枝和杨梅的冰盆,不禁愣了愣,觉得十分纳罕,“这么热的天,哪来的冰啊。”

    “天热,展大人胃口不太好,总想吃些凉爽的东西,恰好醉日阁内有冰窖,五爷每日都让人送些过来放在后厨,用来冰镇水果,有时候做酸汤凉面,绿豆汤也用得上。”白顺一边说,脸上也不自觉泛出笑意。

    他是瞧着自家五爷爱展大人爱得不行,衣行住食,方方面面,哪怕是再细微点的小事,只要跟展大人有关,五爷都十分上心。

    “那今日小的就托展大人的福了,有幸尝一尝这好滋味。”雨墨微微抬头看着白顺脸上的神情,顺手塞了颗葡萄放嘴里,一口咬下去,冰凉酸甜,爽彻心扉,差点没流下幸福的泪水。

    白大人和展大人当真是交情匪浅呢。雨墨伸手抱着冰凉的冰盆感叹,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也不怕在白顺面前会给自家公子丢面子,吃几粒葡萄又炫几颗荔枝,就差要抛弃颜状元郎跟着白顺一道在白玉堂手底下混了。

    不过府衙内大伙确实是托了展大人的福,今年夏天尝了不少冰镇的美味,就连赵大厨赵师傅都觉得自己制作酸汤凉面和凉拌菜的手艺都更甚从前了。

    汴京城内的达官贵人一到夏天用冰耗费量巨大,这一碗冰的价格自是昂贵不用多言。

    颜查散应召而归,理当直接进宫面圣,可着实风尘仆仆,极不雅观,自觉有失观瞻,索性直奔开封府,准备先面见完恩师,沐浴更衣稍作休息一番,等到黄昏,再启程进宫面圣。

    包拯来到前厅,颜查散起身恭敬拜下,修筑加固河间府河提,防患于未然,乃包拯向皇上请奏的民生大事,颜查散此番归来,也算不辱使命,不负师恩。

    众人重新落座,在厅内相谈甚欢。直到包拯离开回书房,将厅内空间重新腾给这几个年轻人。

    公孙策默默起身直径走来,站到了展昭手边的方桌前。他目光凝视着桌上,一整串冰镇葡萄外加半冰盆的荔枝就只剩下了一堆葡萄皮和荔枝壳。

    展昭瞧了公孙策一眼,忽然一顿,又下意识瞥了眼今日只顾着和颜查散谈笑风生的白玉堂,顿时心道凉凉。

    果不其然,下一刻只听公孙先生质问出声,惊得展昭咬紧牙关,忍不住闭了闭眼,腰背朝后紧紧贴在靠椅椅背上,硬着眉头不敢动弹。

    “白玉堂,你又让人弄这么多冰镇的果子,展护卫再这样吃下去,非得犯病不可!”

    白玉堂立即回头,颜查散一脸茫然,还不清楚短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孙先生这一嗓门太大了,怀疑大门前站岗的人都能听见,展昭冲公孙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敢去瞅白玉堂,赶紧找补:“见义兄回来太高兴了,一时贪嘴没忍住。”

    颜查散闻言当即睁大了眼睛,下一刻又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冰镇后的水果,滋味确实一绝,又正逢酷暑当头,难怪展大人贪凉多食一些,只是没想到会顺口拿自己做幌子。

    颜查散默默去瞧坐于他身侧的白玉堂,倒不见五弟神情如何,只是发觉对方那双美目眸光转向展昭之际,总显得格外温柔缱绻。

    眼下见展昭这般忐忑地为自己贪嘴多食寒凉之物开脱,不禁有些无奈,目光中透着无边宠溺。

    “自从每日有人送冰进府,学生可日日注意了你的饮食。”公孙策没好气的看了展昭一眼,随即冲白玉堂招手:“白玉堂,别看我只说教他,你才是罪魁祸首,你自个的人,管不管?如此不上心,要知道,虽然展护卫的三师姐已经离开汴梁城,可大师姐和二师姐还在!”

    “先生……”展昭心想哪有这么严重,结果才开口,公孙策侧过脸一记刀子眼飞过来。

    展昭当即消音。多说多错,此刻唯有装聋作哑。

    白玉堂也要给公孙策拱手跪下了,这事被他这么一说,那问题可就天大了!

    颜查散忍俊不禁,只是怕展昭尴尬,偏开脸忍了又忍。

    这时白顺和雨墨一道进来,小厮已经在浴房备好了水,请颜查散前去沐浴。

    颜查散起身,只是这时,厅内这三人已经都顾不上他。

    五弟素来张狂不羁,很难想象他也会有这样捉急的一日。颜查散心中颇有感叹,摇头无奈一笑,继而带上雨墨跟着白顺离开了前院。

    于是,在公孙先生的推波助澜之下,展昭一时贪嘴的问题逐渐严重化,白玉堂当即向公孙策保证,回头就让醉日阁的人三日才送一趟冰过来,并且勒令赵大厨傍晚后少研究些冰水捞面,和凉菜之类的食物,并密切注意展大人的饮食习惯!

    展昭靠在椅子上,冷眼瞅着面前的两个人,抬手扯了扯衣襟,一想到活着连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就感觉有些闷。

    展大人不愉快,公孙先生却在得了白玉堂的一番保证后,心满意足地离开赶去下一个地点,看望近来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的言律钦。

    公孙策一走,白玉堂和展昭面面相觑,又齐声叹气。

    展昭知道刚才是因为自己行事不妥,才惹得白玉堂低声下气的听了公孙先生的一顿训。

    展昭心里过意不去,抬头正想对玉堂说两句顺耳好听的,就见白玉堂一挑眉梢,睁大了凤眼,紧接着风盈满袖,单手朝他袭面而来。

    可展昭正坐在椅子上,面前又被人堵住,毫无退路可言,即使反应过来迅速侧过了头,还是被白玉堂眼疾手快的捏住了双颊。

    白玉堂的手指稍微一用力就捏紧了展昭的腮帮子,见展昭双唇微鼓,鼻子出着气,冲自己横眉瞪眼。

    白玉堂爱极了他这气鼓鼓的模样,恨不得立即扑上去抱着人亲几口,可又怕被人追着爆头,只能努力克制住。

    至于正事,白玉堂也没忘记。他仍旧没松手,眯着眼居高临下的审视了展昭一番,低头凑近问:“猫儿,当着爷和先生的面你方才都吃了那么多冰镇果子,背地里是不是贪凉尝了更多?”

    展昭心中一凛,他以为公孙先生离开,这事就算这样过去了,哪知道白玉堂这会竟是要和自己算总账。

    展昭默默决定,坚决不能承认。

    “你老实交代,爷不罚你,否则……你是知道五爷的手段的。”白玉堂威逼利诱:“你说出来左不过日后少尝一点。”

    展昭用力瞪他,面颊隐隐发烫。什么手段,还不是几根腰带来回折腾他手腕,让他绑上一次,还玩上瘾了!

    展昭气的把白玉堂手挥开,低头揉着被捏得发酸的脸颊,没好气的瞥着他说:“你想都别想,你今晚去醉日阁给义兄接风洗尘,最好多喝些直接睡在那,别想进展某屋子!”

    白玉堂:哼,就只知道用这一招!

    第255章

    临近日暮时分, 白玉堂和展昭一道送颜查散抵达宫门外。

    白玉堂今晚到底没能来得及在醉日阁摆酒为颜查散接风洗尘,也不知道皇上同他义兄谈些什么,直到月上柳梢, 汴河旁夜游的行人都散去了不少,颜查散才得以出宫。

    赵祯新赐的状元府早在颜查散出发去河间府时就已经打点妥当,只是他人一直没正式住进去,反倒如春闱前一般跟着蒋平、徐庆留宿在原来长租下来的院落里。

    谢绝了白玉堂和展昭相送,颜查散也想看一看夜间汴梁的景象, 顺带吹吹风散会心,便带着雨墨转身踏进了另外一条花灯璀璨的长街。

    今日在皇宫内皇上对他提及的这件事太过重大,颜查散很担心自己没有能力胜任。

    此时段玉瑕身边有冷柒柒贴身保护,加之这位长公主如今谁的劝阻都不听,二人方从汴河旁高兴的放完河灯, 一路闲逛回来。

    此时月色正好,入目皆是商铺前高悬于半空中的花灯, 五彩缤纷, 闪耀夺目。

    星辰在皎洁的月光中隐匿于夜幕间, 熏热的夜风鼓动着夜间行人的长袖。

    雨墨一直安静地跟在颜查散身边, 行了半路, 突然担忧道:“公子, 这几日连着赶路, 今晚不然早些回去歇息吧, 小的怕您身体吃不消。”

    颜查散停在原地, 看见身边三三两两路过的百姓脸上都透着笑容,他忽然想起了独自一人在老家生活的母亲,数年寒窗苦读,一心求取功名, 如今承蒙皇上器重,静下心来却又发现这并非自己所求。

    顿时觉得忙碌十余载,还是孑然一身。

    天边的白色银盘散发出温润皎洁的光芒。

    段玉瑕浅青色的裙摆在夜风中被吹出了波澜,她看着不远处站在街上抬头遥望天边的男子,逐渐停下了脚步,微微浮动的裙摆下露出一双圆润珍珠点缀其间的淡黄色雏菊的绣花鞋。

    ***

    与颜查散分开后,此时刚返回开封府的白玉堂和展昭却发现府衙中灯火通亮。

    王朝和张龙高举着火把,各带了一队衙差将府衙上上下下搜寻检查了一番。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就怕发生刺客袭击开封府这样的事,身形一闪,二人双双从大门飞快地进来。

    前厅中,马汉胸前的衣裳沾血,唇色发青,他为保护言律钦胸膛中了一剑,剑上喂了毒药,幸好公孙策出现的及时,否则就回天乏术了。

    受到惊吓的言律钦一脸苍白,神色担忧的站在马汉身边,衣袍下的肩膀微微忍不住颤抖,他盯着给马汉上药的公孙策,欲言又止。

    厅中鸦雀无声,桌上烛火鲜艳,吴书和在给公孙策打下手,白顺领着两个小厮换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去。

    包拯披着外裳神色凝重的坐在一旁,身边还站着庞统和庞煜两兄弟。

    展昭此刻已经进了厅内,庞统见他进来侧身投去了目光。

    今夜这一波人不是冲包拯来的,他们暗访了几个院落,不为偷盗,却在发现言律钦时痛下杀手,若不是马汉拼了命也要护住言律钦,这位探花郎已经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白顺见白玉堂还在院中,停步恭敬的点了点头,立即端着铜盆里换下来的脏水先下去处理。

    白玉堂眼眸幽凉,似墨晕染,眼瞳中倒映着庭院中的点点烛光,他眉间笼罩着阴霾,集中了超乎常人的精神力,凌厉的目光在融入黑夜的房顶上逡巡。

    除了归属于府中的衙差,眼下开封府已经被藏匿在暗处的一众高手包围,他波澜不惊地垂下眼眸,直到看见刚与包拯一起从厅门口走出来的庞统,才瞬间散去集中起来的精神力。

    今夜开封府衙的这场危机又多亏了庞统出手相助,四周布下的高手也都是他手底下的影卫。

    “包大人受惊了。”白玉堂抬步上前,他方才见白顺端着染了血色的水出来,此刻见包拯安然无恙才稍微放心,又忙要跪下请罪。

    展昭任职开封府,虽不是说时时刻刻需要在府中当值,可今夜确实是为了私情才会出门陪同他一道送颜查散进宫,否则也不会轻易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本府无事。”包拯伸手托住白玉堂胳膊,看向庞统,“多亏了王爷及时出现,否则言探花今夜难逃一劫,只是马汉伤势不轻。”

    庞统淡笑,扫了白玉堂一眼后,正色低声道:“包大人与八贤王的顾虑一直是正确的,今夜之事恐怕正是那位所为,此事既然已经发生在城内,定然是瞒不过圣上的。”

    白玉堂沉默不语,牵扯到言律钦的安危,又听庞统这样说,他自然清楚此事与襄阳王脱不了干系。

    “此事皇上也该早日定夺了。”包拯抚须点头,轻叹了声,说罢便先行回屋了。

    白玉堂这才抬步上阶站在了廊上,展昭为了不打扰公孙策给马汉治疗伤口,示意庞煜一起从厅内悄悄退出来。

    白玉堂注意到侧过身去看,薄唇微动,小声询问了句马汉的伤势。

    到底是上辈子共命的弟兄,白玉堂不可能不担心,只是知道有妙手如春的公孙先生在,总叫人觉得心安些。

    展昭走近些与白玉堂说起了情况,马汉是为了救言律钦才以身犯险挡下了这一剑,若是换成探花郎自己那忧虑成疾又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恐怕得当场一命呜呼了。

    眼下言律钦虽然心慌,可知道这番恩情恩重如山,已经振作起来说要照顾受伤的马汉。

    马汉如今人已昏死过去,公孙策先给他止了血,后厨正熬着汤药,只能一步步来先将剑上的毒解了,但因为伤口在靠近马汉心脏的地方,公孙策也不敢贸然将人挪去后院房间,只能先留在厅内观察一宿看看伤势情况。

    王朝和张龙领队而归,府衙内已经严密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发现贼人踪迹。

    展昭就怕有人浑水摸鱼,不敢掉以轻心,如今又已是深夜,只能辛苦府衙内的众人多上心,由王朝和张龙轮番值守,尤其是包大人夜宿的院落,庞煜和赵虎则轮番带人巡夜。

    庞煜一听,已赶忙催促赵虎回房先休息两个时辰,晚些再来替他的班,他哥这会还在场,自然要兢兢业业的履行职责,完成展大人安排下来的任务,好生表现一番。

    可庞统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怨襄阳王这波手下还真会挑日子来,回头看了眼厅内公孙策忙得焦头烂额的背影,恨不得逮几个杀手前来祭刀。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边上有展昭和白玉堂作陪,庞统也在偏厅一坐就是半个多时辰。

    若是无事,他今天早就和公孙先生搭上话了,虽然对方可能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个眼神都看不到。

    白玉堂扫了眼黑沉沉的夜色,周围的影卫已经渐渐撤了一大半,还留了几个人不知道是在等庞统还是支援开封府的。

    白玉堂问:“王爷,今晚的刺客,你的人都没能捉到一个?”

    庞统别有深意的瞅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个不在场的还好意思问这个?

    白玉堂向来不客气,何况他拿那么多真金白银支援庞统买战马也不是白砸的,所以庞统即使心里这样想,最终也没直接说出来,只是平静道:“总归在城内逃不掉,看皇上如何定夺,先不打草惊蛇,让他们多活几日。”

    白玉堂挑眉,爷跟皇上提的那别打草惊蛇的建议,最后竟然全被你们用来当借口了。

    公孙策出来时已经面带疲倦,言律钦心中愧疚,要留在前厅内看护马汉一宿。

    公孙策同意了,并留下了吴书和,他特意嘱咐两人今晚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检查下马汉的伤口,若是不对,定要及时通知自己。

    庞统察觉到前厅门口有动静了才起身,他跟着白玉堂和展昭一道出来,见公孙策在走廊上揉着眉心,假装扬言告辞,要白展二人留步。

    公孙策闻声果然垂下了手,幽幽睁开眼看向了他。

    白玉堂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瞥见公孙先生在场他顿时就一清二楚了,依着庞统顺水推舟道:“王爷早日回去休息,今晚多谢您出手相助。”

    他说到此处话题突然一转:“不过……王爷今日是为何事来此的?”

    方才一起在厅内坐了那么久,展昭都没见这两人谈及这事,所以展大人这会顿时就有些看不懂眼前这样的发展。

    “无事。”庞统稍稍看了公孙策一眼,敛眉轻声说:“本是有些头疼,又恰好路过开封府,想着三王爷近来处处赞赏公孙先生精湛的医术,所以就进来了。”

    公孙策微微眯眼,神情似笑非笑,盯着一唱一和的白玉堂和庞统。

    展昭摸了摸鼻子,就知道这话题要往公孙先生身上扯,他这会也没看不懂的了,只是心叹玉堂的胆子还真大。

    不过……要是胆子不大他就不叫白玉堂了!

    公孙策走近几步,蓦然出声:“头疼?”

    庞统好似终于等到他开口一般,忙不迭转过身来点了点头。

    “哦,那去学生屋里吧,我给你好好看看。”公孙策面色平静,撂下这句话就走下了台阶。

    公孙策往偏厅旁的小石子道上走去,与庞统擦身而过时清秀而又好看的眼睛淡淡瞥了庞统一下,叫人整颗心都骤然缩紧。

    若是换成展昭这样看白玉堂,白五爷保准立即眉飞色舞,摩拳擦掌的跟过去,还得暗暗窃喜猫儿主动用眼神撩拨他。

    可庞统眼下却有几分担忧,公孙策突然这样,他觉得反差有点大——

    作者有话说:感谢看文。

    第256章

    庞统那晚何时走的, 后来谁都没有再注意。

    马汉半夜醒来一次服了汤药,有言律钦和吴书和在一旁好生照料着,到了天亮时分公孙先生前来查看, 告知两人马汉身上的毒已解,伤势没再加重,叫两人下去休息。

    只是自从那夜发生这样的事情后,白玉堂和展昭连着好些日子晚上都没再回拥月居。

    白玉堂怕展昭将他一人赶回去,不敢再提及此事。

    白顺将拥月居的事情都交代好, 带上被养得越来越圆润的雪昙也一道重新住在了开封府里。

    庞煜今日和张龙二人负责巡街,留王朝跟赵虎在府衙内当值巡逻。

    庞煜发现自己从来没出过这么多的汗,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被烈日蒸发掉了一样,巡街回府衙后瘫在偏厅灌了一壶凉茶,明明他人已经懒得丝毫不想动弹, 最后还是忍受不了身上粘腻的滋味,跑去浴房冲了个冷水澡。

    庞二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粗糙的日子, 无人服侍, 但如今对他来说已谈不上将就二字。

    他沐浴后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薄夏裳, 拿了块素白长巾裹着洗的清爽的长发, 一边揉着一边迈步走进了后院。

    日沉西山, 落日余晖洒遍开封府衙, 燥热的晚风丝丝缕缕地轻抚过墨绿的枝叶。

    庞煜就看见院内靠近展昭房间台阶前的圆石桌旁, 白玉堂和展昭正肩并着肩坐在一起。

    繁华的汴京城内, 二人躲在这再朴素不过的院落里, 宁静安稳,脸上都挂着温和浅淡的笑容。

    其实这样的相处于白展二人来说,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庞煜看着眼前这过于美好静谧的一幕,呆了一会, 不知怎么又匆匆反应过来,手指抓紧了擦拭头发用的干巾,一溜烟蹿进了自己房间。

    他回屋后不敢关门弄出多余的动静,卷着手里的干巾又溜达着蹭到了门边,眯着眼冲白玉堂和展昭所在的地方多瞧了一会。

    这下庞煜总算是瞧清楚了,那只曾经挠过他,后来又不知道消失了多长时间的白猫套着一件粉白粉白的花衣裳,正大喇喇趴在圆桌之上,像是在打盹,可又不停摇着尾巴,跟展大人的袖摆玩得不亦乐乎。

    庞煜能确定那只本就白白胖胖的猫如今被展大人和白五爷养得更肥了些。

    石桌上,冰镇过的葡萄撤了冰碗盛在洁白的菱花边白瓷盘里,随着白玉堂修长指尖的拨弄,圆滚滚的在盘里打转。

    展昭眼馋有一会了,见白玉堂不吃还不让自己尝,反倒是一个劲的用指尖溜着玩,不禁开口:“白五爷,你别浪费。”

    白玉堂知道展昭注意这盘葡萄好一会了,终于听人开口,忍不住抿着唇笑起来,他抬眸时凤眼含情,带着些湿漉的旖旎,看得展昭被晚风吹过的脸颊不禁微微泛起了热意。

    怎么就被一个男人的笑容给迷成这样子了!

    展昭感觉有些挂不住面子,偏偏白玉堂还越笑越看着不着调,展昭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突然双手端住了晃着尾巴打盹的雪昙,吓得这只猫瞬间睁眼,瞪大了琥珀色的瞳孔。

    展昭将雪昙毛茸茸的脑袋往白玉堂手臂旁一怼:“乖,咬他一口,展爷请你吃小鱼干。”

    白玉堂微愣,差点笑的溢出声音来。

    雪昙挣扎着,从展昭手掌逃脱后一跃落到了地上,高傲地支棱起四肢,歪着脑袋打量了会面前这两个男人,突然哼了声“幼稚”,转身自己走出院口觅食去了。

    展昭琢磨半晌,才回过味来,看左右无人,瞥向白玉堂,虽是质问,却有意压低了嗓音:“它是不是说什么了?”

    白玉堂敛去了笑容,眼角隐约还有些泛红,忙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嘴上却乐着:“逗展大人真好玩。”

    展昭忍着想换自己扑上去咬他两口的冲动。

    白玉堂此刻摸着菱花瓷盘中的葡萄没之前那么凉了,顺手拿出一颗剥开了皮,叹声笑道:“来,别恼,吃葡萄。”

    让我吃就吃,展某不要面子的吗?

    展昭闻言不为所动。

    剥了一半紫皮的葡萄被白玉堂捏在指尖送到了展昭面前,泛着独有的清甜,在白玉堂指尖透出清凉的感觉。

    展大人很执着的抿了抿嘴,还为白玉堂笑话他的这点小事赌气呢。

    白玉堂又凑近了些,歪着张好看的脸去看他,目光殷切。

    白玉堂这张脸的风格转换似乎就是一眨眼的事,他眉眼张扬,煞有其事道:“展大人真有骨气,连冰镇的葡萄都不吃了。这不是你的最爱么?”

    展昭眼神幽幽地落到白玉堂俊美的脸庞上,心想:葡萄可不是我的最爱。

    白玉堂的目光突然和他对上,又是弯唇一笑,锲而不舍的将指尖的葡萄往前一递,直接贴在了展昭的唇上。

    展昭很快就尝到了丝丝缕缕的酸甜。

    晚风拂过发梢,短暂的一瞬过后,展昭突然张嘴将整颗葡萄都含了进去,不知有意无意,他柔软的舌尖从白玉堂手指旁一滑而过。

    展昭叼走了葡萄,身形立即往后一动,端坐时也微微离开了白玉堂许些距离,随即感受着口腔中酸甜多汁的果肉,若无其事的抬手把白玉堂手边的那一整盘葡萄都端到了自己面前。

    白玉堂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悄悄缩了缩手指垂下了胳膊,他微微凝眸,一时竟没再开口说话。

    展昭唇畔噙着春日微风般的淡笑,视线若有若无的注意着白玉堂的反应,神色慢慢恢复平静,偷偷将那一点点胜利的窃喜藏得严严实实。

    夕阳余晖消散在天际,夜幕降临,后院在悄无声息中变得黯淡无光。

    庞煜不知不觉擦干了头发,窥视完缩回身子回到床边懒洋洋的躺下。

    庞煜神情有些茫然,他记忆中似乎没有任何一对寻常夫妇日常生活的记忆,没有他母亲与庞太师的,更也没有其他人的。

    白顺的出现打破了院内的静谧,他将院口和廊上的灯笼一一点亮。

    白玉堂这时才回过神来,偏头见展昭吃葡萄吃的满脸带笑,不由叹气,认命似地捉住了展昭剥完葡萄皮的双手,贴心地用帕子将他手指一根根的都擦拭干净。

    嗯,就白玉堂走神这么一会的功夫,展大人已经将一盘葡萄吃的一颗不剩,徒留下一小堆微微混着香甜粘腻汁液的紫色果皮。

    白顺又轻悄悄退出了院子,展昭就这样静静看着白玉堂,在悄然流逝的时光里,夜风吹动两人的鬓发、衣裳,昏黄微醺的烛光将两人的侧脸都照亮。

    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光,让重生而来的白玉堂和展昭尤为珍惜,比起来日避无可避的隐患,如何将当下的每一天都过得更好,更舒畅,已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为朝廷招揽天下有志之士的比武大会正如火如荼的举行,近日来汴京城内哪都离不开这个话题。

    加之三王爷频频出现在观赛楼之上,有意为身体日渐康复的平乐郡主相看夫婿,更为比武大会添了一波热闹。

    庞统、白玉堂和展昭最终到底没将皇上那日心血来潮的一句玩笑话传进公孙策的耳朵里。

    只是白玉堂发现,这几日公孙先生面容红润,时而露出春风和煦的笑意,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可又不是很确定,后来实在憋不住了偷偷跟展昭讲,结果得了展大人狠狠一记白眼。

    “白玉堂,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爱跳窗爬窗!”展昭没好气的看着白玉堂,可能当真是府衙没收到案情,日子过得太清闲,才会让白玉堂有这样的闲工夫去猜测公孙先生和庞将军已经在一起的事。

    “猫儿,你不信?那咱俩打个赌。”白玉堂绕了一圈,挡在了换好官袍的展昭面前。

    “……”展昭看着他脸上信誓旦旦的模样,差点脱口而出应下的冲动又硬生生吞咽了回去。

    展昭想,从玉堂口中说出来是这赌注肯定不会是自己想听的,万一打赌输了,反而得不偿失。

    展昭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经再三思量,他示意白玉堂去把巨阙给自己拿过来,一面道:“别当误我进宫当值,今日你不准出府衙,谁的约也不能赴,好好看顾府中安全,这几日虽然没什么动静,可让他们日常巡逻也千万别松懈。”

    性命攸关的大事,不管对方是冲谁来的,都不容许一丁点的马虎。

    “是。”白玉堂转过身来拉长了嗓音,双手捧着巨阙,毕恭毕敬的递交到展昭手上。

    “展大人慢走。”白玉堂点头哈腰的送展昭出门,又在门边站立,微微抬头,满眼希冀地问:“展大人,需要小的送你进宫吗?”

    展昭忍俊不禁的瞧着他这副装模作样的举动,笑了声:“无聊。”抬手一挥,转身步入了清晨的曦光间。

    展昭不和白玉堂打赌确实是明智的选择,公孙策和庞统之间正如白玉堂所猜想的那般,二人竟瞒着众人水到成渠,已经双宿双栖。

    公孙策羡慕展昭与白玉堂之间这样矢志不渝的情谊,可也心知,若无面对的勇气,一切都是空谈。

    他把自己的一切交付给了庞统,来日东窗事发,在面对庞太师以及仕途的压力时,他只赌这一人心——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

    第257章

    城外的山峦被清晨的白雾笼罩, 一辆马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缓慢地行驶在郊外葱郁的道路上,与肩扛农具趁着天早风清下地务农的城郊百姓们擦肩而过, 终于在万丈金光洒遍汴森*晚*整*理京城时,马车通过守卫的检查徐徐驶进了城门口。

    这辆车轱辘不断发出噪声的马车车厢外壁显得破旧不堪,窗口灰色的布帘随风掀开露出藏在马车里面的几抹嫩绿枝叶,拉车的老马发出厚重的鼻息,但看上去仍旧健硕。

    公孙怀佩拉紧缰绳长吁一声, 从车辕上缓缓落地,灰青色的衣袍腿摆处还粘着灰扑扑的泥印。

    他舒展了下赶了好几日路被折腾的腰酸背痛的身子骨,又掂量着兜里所剩无几的几个铜板,最终在路边尝了碗香甜冰爽的糯米丸冰粉,然后牵着年迈的老马赶往开封府衙。

    堂堂神医庄掌舵人生活沦落的如此潦草, 身边老来无伴,着实令人唏嘘。

    但一抵达开封府衙大门, 公孙怀佩立即被奉为了座上宾, 有爱徒公孙策嘘寒问暖, 还有白五爷忙里忙外周全周到的伺候。

    公孙怀佩才进门, 白玉堂自然不可能这时候就直接开口问老前辈要人家辛辛苦苦熬制的药丸, 所以白五爷贴心地恨不得将人直接让白顺请到拥月居去安心歇息。

    公孙策站在公孙怀佩身边, 不经意被白玉堂撞了好几次, 索性挪步站到了一旁, 心烦眼烦地看着白玉堂在自家师傅面前嬉皮笑脸。

    白五爷这种放低姿态毫无底线的奉承, 在许久未得到徒儿侍奉的公孙怀佩面前十分受用。

    白玉堂问老前辈想吃哪条街的小吃?想尝哪家酒楼的饭菜?又用格外愤世嫉俗的表情伸手捏着公孙怀佩风尘仆仆赶路没来得及换洗的外裳,大喊:“这样的衣裳怎么能穿在神医您身上呢!”

    然后立即差白顺跑一趟万顺布庄,让店铺里的小厮将东西准备齐全,亲自上门来给老前辈裁定新的夏衣。

    临近立秋还有月余, 秋老虎的威力也不容小觑,给老前辈多准备几套衣裳也用得上。

    何况白玉堂好不容易等到了公孙怀佩登门,这回不止是想把之前请神医研制的药丸拿到手,还想将人留下多住上一段时日。

    白玉堂嘴甜,一口口神医唤着,后又改口成了前辈,要不是他对辨别草药和医术方面着实没兴趣,估计今日就能哄着公孙怀佩再多收一个徒弟!

    公孙策看见白玉堂这样内心有些惊惶不安,站在一旁不由暗暗猜测,师傅莫不是抓着白玉堂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了?

    白玉堂和公孙策分立左右陪着人用了餐。许是上了年纪,加之路途遥远赶路着实辛苦,公孙怀佩吃饱喝足后便感觉有些乏了。

    吴书和进饭厅冲公孙策点了点头,他已经重新收拾好一间客房出来。

    公孙策送公孙怀佩回房休息,白玉堂也一路紧紧跟着,结果前后忙活了近一个时辰,他目送公孙怀佩进房后关上了门,关于药丸的消息愣是没听人家提及半句。

    公孙策转身眼神不善地盯着白玉堂,眯眼看了他一会,最终晃了晃脑袋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正午天空无云,金光刺眼,白玉堂站在廊上仰天长叹,甚是想念在皇宫当值的某人,委屈地想让展大人抱抱他的肩膀。

    “五爷容易吗!”白玉堂感叹完,身形如一阵风般掠向院口,顺手揪住恰好闲适地在树荫下散步的雪昙,将它往空中一抛,又伸手准确无误的接住。

    虽是有惊无险,可仍旧吓得雪昙毛骨悚然。

    它后背落入白玉堂双手掌心时,四肢还呈向上撒开无比僵硬的状态,目光呆滞地叫唤了声:“本公主差点猫命不保……”

    **

    庞将军最近来开封府很是频繁,庞煜一开始自作多情地想是不是老爹让大哥来看自己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庞煜不想被家里人小瞧了去,也想向他们证明自己不比开封府里谁差,每日干啥都十分积极上劲,直到后来他发现自己会错了意……

    庞煜发现他大哥进府衙后压根不找他说话。庞煜很郁闷,左思右想没纠结清楚后索性直接站到了庞统面前。

    结果被他哥伸手无情的拨开,最后活脱脱像一个大冤种似的站在一旁,看着文质彬彬的公孙先生从前厅如沐春风般笑着走出来迎接。

    他哥则化掉一身出入战场沾染上的戾气,沉稳地冲公孙策点了点头笑了笑,跟着人进了前厅。

    有时候若是碰巧遇上公孙先生外出去三王府替平乐郡主复查,庞煜就见他哥连府衙大门都不进了,直接跟着护送公孙先生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庞统这对一个人卑躬屈膝的样子,简直是像极了白五爷对展大人那样。

    庞煜觉得很不可思议,心里已经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他也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事若是发生在他大哥和公孙先生身上,他爹绝对要把开封府都给拆了!估计还得将这一大笔记在包大人身上!

    为了这风平浪静的好日子,庞煜决定继续维持自己装傻充愣的本性,默默擦着汗,忙活去了。

    临近申时,庞统又如约而至般。

    可公孙策今日瞧见他出现,一想到还在府衙后休息的师傅,心里莫名开始惴惴不安。

    庞统方视察过大理长公主住宅周边的环境,有冷柒柒和裴墨带着人一明一暗保护着,只要对方不任意妄为,安全方面没有隐患。

    只是听几人汇报,段玉瑕近日一段时间久居不出,时常还失笑走神,冷柒柒猜测是不是跟前段时间在街上偶遇到的一男子有关。

    即使对方是一国公主,可大宋男子才高八斗,英俊潇洒,公主又正是情窦初开的花龄,如此实属正常不过。

    冷柒柒跟庞统汇报这些事情时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意识到她自己也正值如花似玉的年华。

    来的次数多了,连府衙守卫跟巡逻的衙役都习以为常,庞统直径进厅,见公孙策微微抬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走近的自己,还在发愣。

    白玉堂百无聊赖地斜靠在椅背上,尝着冰镇荔枝,浑身上下都透着慵懒的倦意,见他进门也只是懒懒抬了下眼皮,又几不可闻的垂下眼眸幽幽叹了口气,完全没有展昭在场时他那使不完的劲儿和鲜活的模样。

    庞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就是敏锐地察觉到厅内坐着的两人哪儿都不对劲。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庞统在公孙策身侧停下,询问出声,一边示意公孙策看白玉堂现在那样子。

    公孙策微微坐直了身子,庞统略微弯腰靠近时,披散的长发有几缕浮动着贴上了他脸颊。

    庞统没察觉到公孙策的异样。

    公孙策抬手搔了搔自己脸颊,瞥了白玉堂一眼,也很无奈:“别理他,他这是自作自受。”

    庞统不觉得白玉堂这副模样还会有其他可能性,唯一的猜测只能往展昭身上想,未加思索地笑道:“展大人冷落他了?”

    看旁边庞统和公孙策那盯着自己窃窃私语的样子……白玉堂不想听,可并不代表他听不到,展大人三个字一从庞统口中说出来 ,白玉堂目光如炬,立即抬眼盯住了他。

    庞统不疾不徐地站直了身体,仿佛刚才什么话都没说,他光明磊落的直视白玉堂,淡淡地冲对方点了点头。

    猫儿怎么会冷落自己!白玉堂眉头紧了又松,擦着手起身走近:“庞将军,今日前来带没带面师礼?”

    公孙策内心一惊,陡然看向了白玉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庞统察觉到,已经反应过来,眉眼都透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偏头问:“阿策,师傅今日来了?”

    庞统自是想见一见公孙策的亲人,后来查探清楚,这世上算得上公孙策亲人的只有收养他长大,又教导他医术的神医庄庄主。

    公孙策闻言愈发不安,默默点了点头避开庞统希冀的目光。

    “师傅在哪,我这就去拜访他老人家。”庞统完全一点忧心都没有,丝毫不担心自己把人家唯一的徒弟拐到手会被打出去……

    噢,公孙神医虽然打不过他,但是趁别人发现不了,让庞统浑身难受十天半个月教训对方一下完全不是问题。

    “师傅这会还在休息呢,晚些见吧。”公孙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也避免不了待会庞统总要和师傅碰面这个问题,只能不留痕迹地瞪白玉堂一眼,这会拿针戳人的心都有了。

    白五爷肆无忌惮地轻笑了声,好不容易逮着两个人,白玉堂怎么也得让他俩尝尝那种怕被亲人棒打鸳鸯的滋味。

    这样才算得上刻骨铭心不是!五爷可是一番好意嘞。

    午后阳光晒得人眼疼,雪昙懒洋洋的趴在阴凉的窗台上打盹,捂热了一个地方又挪腾一个位置。

    厅门外,白顺冒着热气跑上走廊,不过一小段路,也将脸颊晒得通红。

    他在门旁停下,看见立在厅中央脸上带笑的白玉堂,恭敬道:“五爷,老神医醒了,说着想见您呢。”

    白玉堂一听,当下没闲情逸致理会其他事了,拔腿就往门外走——

    作者有话说:一心为猫的五爷啊。

    改个错字。

    第258章

    白玉堂和白顺一走, 庞统立即转头眸光熠熠地望着公孙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总得让阿策亲自领着他见家人吧。

    一向心态较为平静宁和的公孙先生当即就有种头大的感觉, 缓了好一会才起身带着庞统慢悠悠往厅外走,一边想着自己这事会不会让师傅动怒,他老人家不会一气之下将自己逐出师门,然后真便宜了白玉堂那油嘴滑舌的小子吧!

    白顺远远地在院门口候着,白玉堂步履匆匆, 上了台阶后又及时缓下了步伐,整理了一番衣裳,站在客房外抬手敲了几下门,便面容诚恳,姿态恭敬的等着人开门出来。

    白玉堂耳朵微动, 专心听着房内的动静,果然立即就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隔着门扇清楚地传进他耳中。

    公孙怀佩休息够了, 精神抖擞的打开门, 只见站在门口的白衣青年立即抬起了头, 未语先笑, 凤眸温和含光。

    “……”很久没感觉身边这么热闹过, 公孙怀佩本还想逗一逗白玉堂, 一瞧见他这模样立即就歇了, 索性不耐烦的从怀里摸出两个白瓷小药瓶丢了过去。

    白玉堂眼疾手快的把小药瓶接住, 还有种会不小心掉落砸在地上心有余悸的感觉。

    小药瓶上分别贴了一个黑字红纸条, 各写着“急”与“缓”二字。

    白玉堂只瞧了一眼便知道了其中的含义,感激之情泛滥,握紧了药瓶要跪地拜谢神医前辈。

    公孙怀佩迅速伸手拦住了白玉堂,收回手淡淡瞥了他一眼, 抬步绕开人走出房门。

    公孙怀佩单手负于背后,一步步走下台阶,语重心长道:“若非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能扛着就不吃这玩意,药效太强,恐损伤心肺。”

    “是。”白玉堂跟上前,凤眸微敛,面色平静,认真听教,他备着这药也是怕日后去襄阳,以防万一。

    碎云如雪,沾在天幕上,日头逐渐西斜,风拨动院中枝叶哗哗作响,偶尔几只飞鸟低空窜过,不知又落向了何处。

    白玉堂将两个小药瓶贴身收妥当了,这会总算放下心来,才有闲工夫去琢磨旁的。

    他跟在公孙怀佩身后,两人一起走出院口,白玉堂轻声道:“前段时间府中出了些乱子,前辈远道而来不能不替您接风洗尘,晚辈这就安排人去醉日阁,让萧掌柜借两个厨子来府中准备晚上的酒菜。”

    公孙怀佩偏头看了看白玉堂,见青年笑容自若,对自己拱手持礼相待,神态满是敬慕。

    公孙怀佩差些松口点头应下,突然眼中精光一掠而过,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你药丸都拿到手了,还想打些什么主意?”

    “晚辈岂敢。”白玉堂任由公孙怀佩眯着眼,目光疑惑的来回打量。

    “神医前辈一路奔波辛苦,我看府衙外那匹老马都累得不轻了,晚辈虽不是汴京人士,可自打住在这里便一直深受公孙先生恩惠,所以替他孝敬一下您老人家也是应当的。”

    白玉堂仍旧镇定自若,笑容和嗓音都愈发显得温和,若是有旁人在场,恐怕都得怀疑白五爷是不是被什么夺舍了。

    公孙怀佩自然不怕白玉堂打的什么其他主意,只是听对方提及被自己忘在府衙大门外的老伙计顿时急得一拍大腿。

    “坏了坏了!”公孙怀佩望了望已经逐渐西沉的曜日,提起半旧的袍子就沿着鹅卵石小道一路往前院冲。

    之前被冷柒柒和千城在打斗时波及祸害的古树枝叶,在春末都长出新的枝丫,向着苍天迅速抽条伸长,如今几个月过去,还算能入眼了,勉强能遮挡住几抹斜照进来的日光。

    白玉堂不明所以,不知道老人家怎么就火急火燎的跑了,但还是一路跟上过去。

    公孙怀佩担忧的也不是被他忘记在门外的那批老马,而是他特意连根移栽进土盆,此行随同带来给公孙策的两株可遇不可求的药草。

    路上,庞统和公孙策跟着师傅老人家擦肩而过。

    庞统望着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也压根没给自己一个眼神就往前跑过去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转头对公孙策说了句话:“阿策,师傅他老人家身体真硬朗。”

    这健步如飞的架势说得上能赶超庞煜了。

    公孙策没理会他,急着往后面去寻白玉堂的身影。

    白五爷拨开头顶随风摇晃的枝叶从树下走来,赛雪的白裳被夕阳渡上了一层温和柔软的光泽,他两手一摊,无奈道:“还没来得及和前辈说两句话,他就突然急成这样跑了,我们也跟去看看吧。”

    也只能如此了,三人又赶到了前厅所在的府衙前院。

    公孙怀佩心急,这时候已经熟门熟路的请府中衙役帮忙,把马车上的两盆草药抬进院中荫蔽处落地放好了。

    公孙怀佩绕着两个大土盆子慢慢转悠,目光如炬,时不时伸手检查两株药草的各处枝叶。

    公孙策走上前,庞统站在几步之外,突然又没之前那么“横冲直闯”的胆量了。

    “师傅,这是……什么?”饶是公孙策博览医书,一时半会也没认出来被师傅宝贝得不行的这两盆“小树苗”是什么。

    但不用多说肯定是药材一类,这是他师徒俩的共性。

    公孙怀佩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为师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特意送给你的礼物。”

    公孙策忍着没继续问,您倒是先告诉我这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和功效啊?再说养不养的活还是一回事。

    “谁送您的?”公孙策沉默了片刻,双眼盯着师傅,试探着问了句。

    “为师来的路上偶然遇见的。”公孙怀佩昂首挺胸,一笑起来,眼角便泛起了细微的皱纹:“你说是不是可遇不可求?”

    公孙策的目光在师傅的眼角停滞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的移开。

    公孙策不接这话茬,却已经在心里琢磨应该把这两株“小树苗”连着根茎处的土盆一起种在哪里了。

    公孙怀佩还在一旁给徒弟讲解这两株药草养大后的好处,让公孙策日后悉心照料。它们一株能做药引,日后开花哪怕摘下来熬水煮粥对人体也是极好的,另外一株则可用来制作续筋接骨的断续膏,是这种膏药里的重要成分。

    这时候,庞煜殷勤地送了一大海碗的清水过来,递到公孙怀佩手边:“老神医,您看是不是该浇浇水了。”

    两株药草被公孙怀佩遗落在马车里闷了一天,连叶片都不那么油绿鲜亮了。

    公孙怀佩正色赞许的对庞煜点头,差点就伸手出来竖大拇指了,连忙端着海碗用手指拨着清水浇灌在两株“小树苗”的枝叶和根茎处,连带着土盆也微微润湿了一点。

    白玉堂慢悠悠挪到了庞统身边,衣裳被风吹得荡漾起来,他睨着凤目,用眼神示意庞统看,你瞧瞧,这方面你连庞煜都不如。

    庞统还没来得及撒气,白玉堂也没再来得及幸灾乐祸,两人很快就被公孙策点了名。

    一人抱着一个大土盆将“小树苗”转移去了公孙策居住的院子里。

    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庞大将军这会已经拿起了锄头,认命的在院子里的药草圃旁吭哧吭哧的挖起了地,要将“小树苗”种下。

    白玉堂实在是忍受不了一身的脏污,已经脚底抹油先跑回去沐浴更衣了。

    用不了半个时辰,展大人就要结束今日皇宫内的当值回来了。

    展昭从皇宫回来时正赶上饭点,白玉堂在府衙大门处翘首以盼,若不是怕展昭回来会数落他几句,白天堂这会铁定亲自到宫门外接人了。

    负责巡街的王朝几人也早已回来,换掉汗湿的衣裳清爽的休息了一阵,如今都在饭厅内入座。

    言律钦在房内照顾还需要养伤的马汉,晚饭都由吴书和给二人送去了房间。

    包大人在书房里忙碌了一天,日落时才走出房间大门,刚和公孙怀佩见上面,两人在厅内寒暄着。

    府衙门口都点上了灯,天边的夕阳还未消失殆尽。几个负责站岗的守卫的目光频频落在白王堂身上。

    展昭风尘仆仆地归来,拾阶而上,把巨阙往白玉堂怀里潇洒一丢,扯着人先进门再说。

    白玉堂抱着巨阙在后边寸步不离的跟着,白顺看见了两位主子这般也不敢凑上前,只知道人都回来齐了,索性跑去后厨,待会帮忙一起上酒菜。

    展昭微微偏头看着形影不离的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天积累下来的倦意仿佛在看见白玉堂那一刻便消教了许多,不止是心情觉得愉悦,连行动和身体都感觉轻快舒畅些。

    可这些感受只有展昭自己清楚,他无法直白地对白玉堂言明,所以只能一面往前走,一面嘴上轻声抱怨着:“展某又不是第一天去皇宫当值,你眼巴巴站门口望着是什么意思?不怕人笑话啊?”

    “谁敢笑话!”白玉堂美目毫不客气的一瞪,冷厉的眸光便叫人垂头不敢道视,只是下一刻他又变了样,抱紧了巨阙,饱含委屈和心酸的站在展昭身后仰头呐喊:“猫儿,爷今天有五个时辰没见你了。”

    展昭左右环顾,只觉得太丢人,脸皮臊得慌,头也不回的赶紧跑后院更衣去了,缓了好久才出现,面无表情的进厅同大伙一道用餐——

    作者有话说:五爷:天天都想和猫儿待一处,永远都不会腻的那种。

    展大人:粘人的耗子精。

    第259章

    饭厅内众人等着展昭还未动筷, 但白王堂和废统陪着公孙怀佩已经饮了好几杯酒了。

    江宁府盛产的芙蓉液,知道白五爷喜欢,萧蹊南这次忍痛割爱让厨子一道带来了。

    厅中灯影憧憧, 包大人红光满面地抚须带笑。

    公孙策见师傅高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多看庞统几眼。师傅玲珑心思,怕是不等他开口,就能猜出来庞统与自己的关系。

    厅中热热闹闹的摆了四桌,只是这一桌便是这些人了, 还余留了个空位,等着展昭更衣完前来。

    庞煜今日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虽惊惶已散,但心中还是起伏不定,所以不敢冒然往前凑, 仍旧跟着王朝、赵虎还有吴书和几人同桌。

    同大伙在开封府住了小半年,庞二少爷虽然有时候说话还是不着调, 可心性已经彻底走上了正途。为着这件事, 朝堂上, 庞太师难得开始不再和包大人唱反调, 偶尔遇见, 还能主动停下步子互相闲聊几句。

    今日这一顿都是从醉日阁请来的厨子掌勺, 后厨留下几个配菜打杂的帮忙, 赵大师傅也难得清闲一次, 同大家一起为老神医接风洗尘, 贪着醉日阁这一口,准备用完了饭再回去。

    烛火摇曳,院中树影婆娑,展昭来后众人推杯换盏, 欢声笑语自是不断。

    展大人一出现,白五爷的心思自然就全都落在了展昭身上,陪公孙怀佩饮酒聊天一事就全权交给了庞统。

    白玉堂现在也是有意给出机会让庞统多和老神医聊聊,先陪着老前辈喝尽兴了,后边什么事都好谈。

    虽说自己和猫儿的关系老神医必定早看出来了,可这事发生在他爱徒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便爱屋及乌,公孙怀佩后面也能接受庞统,可少不了要考察考察一下庞大将军。

    白玉堂又想到了展昭的三位师姐,尤其是跟着萧家商队出发前去襄阳府的陆嫔,希望众人平安抵达,一切顺利,万事大吉。

    收敛了这么多的心思,白玉堂专心干起了为展大人添饭夹菜的活计,所以从展昭落座开始到这会,面前的碗里就没空落过,五爷拿筷子的手也没闲下来过,余下几人看在眼里,嘴角的笑容更是差点往下压不住。

    包拯黑瞳之中淌着温馨的光泽,看着这一幕笑的和蔼慈祥。

    公孙先生对于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何况知道展昭对外界敏感,所以有意没多分神去打量他和白玉堂。

    隔着张圆桌,公孙怀佩提杯饮酒时,抬眼仔细琢磨着展昭脸上的气色好几个来回,又瞅了瞅白玉堂,心中忍不住泛起了疑虑。

    灵霄子这宝贝徒弟看着不像是曾经受过什么大伤没复原的样子,为何白玉堂这小子总是担忧得不行,也就是这世上没人真能炼出起死回生的丹药,否则白玉堂铁定是不惜一切代价也得求上一颗有备无患。

    展昭眼神微动,自是察觉到了公孙怀佩的打量,脸皮倏地一热,自知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行事不妥,忙住了白玉堂袖子,连带着对方还在忙活给他添菜的手一道拉下来。

    白玉堂飞快地瞥了桌上几眼,没发现异样,这才偏头低声问展昭:“怎么了?你只管填饱你肚子就是,爷知道你爱吃什么。”

    展昭抿了下嘴角,张嘴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连筷子都放下了,压低嗓音对白玉堂说教道:“你多少收敛些,让不让旁人吃饭了。”

    周围这么多亲朋好友,桌上还有两位长辈,比不得只有他两人在屋内独处时的情景,偏偏这耗子胆大包天,压根不知道什么叫收敛,还是连夹菜这种小事都要亲力亲为。

    展大人哪里知道白五爷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何况他为展昭添饭夹菜的事做起来太顺心顺手了,连一旁的公孙策都觉得再寻常不过,白玉堂自然没有料到展昭这个时候会突然觉得别扭。

    所以白玉堂神色如常,自然而然的接了句:“猫儿,你吃好就行。”其他人五爷也不操这个闲心呢。

    展昭被他美目之中认真的眼神堵的哑口无言,眼见其他人又要望过来,也没工夫再和白玉堂辩论出个所以然来,忙端起了一直还没喝的酒杯,敬公孙怀佩。

    白玉堂不知道猫儿好端端怎么又不理他了,立即跟上敬酒,不假思索张口便是吉利好听的话,一长串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带打结的,直把公孙怀佩的注意力又从庞统身上挪开。

    白玉堂不止人长的俊,武功也高,从前看着一副不染俗世清冷高傲的模样,没想到面对着愿意说话的人,这嘴皮子也溜得起飞。

    公孙策在一旁看着,叹为观止,感慨着也不知道到底是白玉堂手段厉害,还是师傅他老人家太好哄,末了他又用不争气的眼神瞪了庞统一眼,随即假装没事人一样偏头去劝包大人多用些饭菜。

    用完餐,一等包拯和公孙怀佩离开,庞统就被公孙策劝回去了,展昭安排好了今晚府衙内巡逻和当值的事,众人也都慢慢散了。

    公孙策照常去替马汉检查了下伤口恢复的情况,回去的路上吹着夜风,仰头望着稀疏枝叶没能遮住露出来的一大片黑夜云层,原地站了许久,最终抬腿换了个方向,决定今晚还是老实的先去跟师傅“自首”。

    静夜星光耀眼,风吹云涌。

    房内,展昭洗漱完换了身布料柔顺细腻的月白色里衣,正趴在窗台上逗猫。

    雪昙抬着一对前肢攀在展昭摊开的掌心边缘,展昭抬手一点点缓慢地往上移,它便努力伸长了身子,踮着后边两只小腿,前肢努力地去攀爬,身子几乎都站立了起来,挂在展昭手边摇摇颤颤。

    白玉堂清洗完毕刚走进房门,不经意瞧到这一幕,赶紧退出门边,抬手无声招呼着正准备去隔壁浴室收拾残局的白顺将猫先带下去,这才若无其事含蓄地轻咳一声进屋带上了门。

    屋内点了驱蚊虫的熏香,带着点清新药草的香气。

    展昭闻声回过头去看来人,只见桌上烛光的影子落在逐渐走进来的白玉堂身上,他身上穿的这套雪白色里衣如浮光锦一般,漾着叫人移不开视线的光泽。

    展昭不知何时收回了胳膊,雪昙前肢陡然没了支撑物,整只猫都差点磕在窗台上,幸好白顺走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才避免了雪昙今日又磕破相。

    白玉堂浑然没注意到展昭注意他的视线一样,但唇角依旧抑制不住翘起了一模弧度,他淡笑着牵起展昭的手,说起了今日从公孙老神医那拿到两种关键时刻能救命的药丸。

    药瓶被白玉堂塞在收纳墨玉飞蝗石的百宝囊里,这东西他要日日贴身带着才安心。

    展昭果然被他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两人一起就走到了床边,白玉堂将挂在床头的百宝囊取下来打开给展昭看。

    窗边,白顺把雪昙稳稳地搭在肩头,垂眼将屋内窗旁的薄帘松开散下来,又虚虚地掩上窗,轻手轻脚地离开。

    展昭虽然不懂药理,可这东西多么贵重他心里清楚,打开药瓶闻了闻药丸独特的气味,展昭一边和白玉堂说着话,一边盘腿坐上了床。

    “这么说,老神医这回是特意跑这趟给你送药来的?”难怪玉堂面对老神医时,今日这嘴甜的就跟抹了蜜一样。

    展昭心里想着忍不住摇头失笑,抬眸之际又笑脸盈盈地打量了白玉堂一会,就见对方抬首挺胸满脸得意,好像身后就差一条压不住摇晃起来的耗子尾巴。

    展昭把药瓶重新用塞子塞好,递回去给白玉堂让他收起来。

    白玉堂本想让展昭贴身携带,可又怕自己的担忧太显而易见,于是今晚便止住了这话题,接过两个药瓶起身放进百宝囊里。

    等他回过头时,展昭正微微打着哈欠,要往枕头上躺。

    白玉堂往床头一坐,伸手一把捞住展昭后肩,把人带过来靠在自己怀里,又抬手慢慢地替展昭揉着后颈和肩膀。

    展昭像找到了依靠般,舒心地换了个姿势躺白玉堂怀里,伸长的两条长腿交叠搭在了一起,懒懒地阖上眼,面上愉悦带笑。

    过了会,展昭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睁开眼说:“对了,今天慕统领特意找来,问你什么时候进宫顶替他当值几天,过几日他母亲寿辰,得在家里安排许多事情。”

    白玉堂听着展昭说话,眼睛落在展昭睫羽上,心里正一根根细数着对方的眼睫毛,半晌无声。

    展昭脑袋一斜,抬手点了点他胳膊,“跟你说话呢。”

    展昭微微一动,白玉堂就不知道自己数哪去了,他把人抱回来重新按在自己怀里仰躺好,回道:“听见了,明日就同你一起进宫,爷本来还想多躲懒几日呢。”

    展昭没好气地瞅了他一下,索性又闭上眼心安理得的享受白五爷的手艺,“我们都离开,那府中安危……”

    “你放心,先生会请庞统出面帮忙的,人手你自是不用担心。”白玉堂谈笑间视线不知怎么落在了展昭微微掀开一点的衣襟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展昭胸口光洁细腻如凝脂,不知同他腰上韧性的肌肤相较起来如何。

    白玉堂磨了磨牙,像是一头已经逮住了兔子的饿狼,今晚似是瞄准了好下口的地方,垂眸盯着还在他怀里毫无防备的展昭,满意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亲们五一快乐~

    第260章

    天蒙蒙亮, 东方天际却已燃起了一片红霞,今日又是个艳阳天。

    展昭昨夜被折腾的一身汗,筋疲力竭, 被白玉堂哄着才直接睡下。

    白玉堂怕今儿人进宫当值不舒服,趁天还没亮就吩咐白顺去后厨熬煮展昭爱吃的鱼片粥,又端了盆温水进屋给人擦身子。

    白玉堂单手阖上房门,端着温水走近床边就发现展昭已经醒了,不由轻声说:“以为你还要睡会呢。”

    展昭懒洋洋的躺着, 刚刚熟睡转醒的面微微透着红润。

    能森*晚*整*理现在才醒也是因为昨夜累坏了,否则他真心没法不在事后赶紧擦洗一遍就睡了。

    展昭一点也不想动,半眯着眼,任由白玉堂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自己,最后换上了一套清爽的里衣。

    展昭瞧了眼窗口前被清风吹得微微轻曳摆动的帘子, 拉回视线看见白玉堂转身将铜盆放置好后,又走回来坐在了床边的方凳上, 没有再上床歇息的打算。

    一宿尽欢, 之后陷入沉睡便再未被惊醒, 展昭这会换了舒适的衣裳后感觉身体舒畅了不少, 反倒恢复了些精神, 一双眼睛极亮, 明晃晃地盯着白玉堂问:“你今日要起这么早?”

    “爷现在哪里敢上床。”白玉堂苦笑了下。

    他手里边拽着薄毯一角想给展昭盖上, 又怕对方嫌热, 最终将侧躺着的展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后, 伸出手往下扯了扯展昭的里衣,又将另外一个软枕放在展昭后腰处靠着,“别把腰露出来了,小心着凉。”

    展昭睨了白玉堂一眼, 微微蜷缩了缩双腿闭上了眼睛,“那我再眯会,时辰到了叫我。”

    就当玉堂在自罚吧,明明知道自己今日还要进宫当值,非得一番折腾还死活不听劝,就连“赊账”都不行……

    白玉堂伸手轻柔地抚了抚展昭鬓边的发,柔声带笑应下:“等会叫你醒来喝鱼片粥。”

    白玉堂怕影响展昭休息,便没去更衣,而是一直安静的坐在床边,直到房门被人轻轻敲响,白顺送了鱼片粥过来。

    开封府安全交由庞统派暗卫暗中看顾,白玉堂和展昭都恢复了正常进宫执勤的作息时间。

    公孙怀佩暂时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白玉堂若不得空不在府中,白顺便前后跟着公孙老神医,每天都搜罗着城中好玩的好吃的带到公孙怀佩面前。

    白玉堂美名其曰:承了前辈的恩情,替开封府一大家子尽一尽地主之谊。

    白顺一连好几日没来得及去万顺布庄跟着蒋平熟悉铺子和学看账册,这天傍晚得空,蒋平和徐庆提着酒坛去拥月居扑了个空,转道又登上了开封府衙的大门。

    两人许久没来府衙,刚巧碰上包大人今晚也在厅中闲逸地听众人闲话。

    蒋平和徐庆规规矩矩的走进厅,先给包拯行了个大礼。

    对白玉堂的几位兄长而言,若无包拯和展昭,老五这会还不知道在江湖哪处流浪呢,看着是潇洒恣意不过,可三五载过去,随着年岁渐长,最终还不是身边空落落,岂会有如今这般与人和善,顾家懂事。

    包拯笑着抬手免了礼,请蒋平和徐庆入座后又唤门外小厮奉茶。

    白顺刚好在门边冒头,身子还没来得及闪躲回去,被徐庆瞥见,一嗓子喊住了。

    “你小子往哪躲?”徐庆粗着嗓子一喊,惊得包拯和公孙怀佩还有一旁的公孙策都纷纷抬眼去看徐庆,又不约而同把视线落在了门口。

    蒋平也被徐庆吓了跳,等看清是白顺从门边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进来给他和徐庆问礼,才忍不住抬手撞了下徐庆的胳膊,提醒自家三哥注意场合。

    徐庆一时没收敛住身上自带的“匪气”,摸了摸鼻子,起身带着歉意侧过身冲主座上的包拯拱手,但依旧笑声爽朗:“草民无礼,惊着包大人了,还请大人恕罪。”

    包拯摆手,摇头一笑,漆黑的眼眸中泛着厅中烛火的微光,洋溢着愉悦。

    因为自己的出现,才让徐三爷不经意做了无礼之举,白顺不得已只能搬出白玉堂和展昭做挡箭牌,但也知道面前二位爷不是那种因为自己几天没去万顺布庄报道就生气的人。

    “五爷和展大人已经从宫里回来一会,还不知道您二位来了,小的正急着去禀报呢。”

    白顺扬脸一笑,透着年轻人的朝气明朗,本就是跟在白福身边,在陷空岛长大的小子,徐庆也只是想嘴上吓唬吓唬他,立即就挥手让他赶紧去后院了。

    白玉堂和展昭还没赶来,包拯说书房还有公务,闲坐了会就走了。包大人只怕自己在场,这些年轻一辈说话拘束。

    公孙怀佩倒无所谓,他虽是长者,但出入江湖之久,同徐庆和蒋平还能聊上几句闲话。

    公孙怀佩对白玉堂这个后辈喜爱有加,从看他对展昭如此用心,还有面前这两位结义大哥都愿意为他留在汴京城打理铺子琐事,便知道是个重情重义的后生。

    听见有人夸五弟,徐庆自是自豪。

    蒋平无奈摇头,缓缓摆动着羽毛扇,却也是一脸笑意:“老先生这一番夸赞可千万别让他听了去,这心高气傲的性子好不容易才学着收敛点。”

    公孙怀佩朗声一笑,点头只道年少气盛,无可厚非。

    展昭和白玉堂一前一后进厅来,白玉堂打量了眼厅中几人,含笑问:“三哥四哥陪着前辈在聊什么?”

    公孙怀佩低头喝茶,徐庆故意神神秘秘地冲白玉堂摇头,不肯开口。

    蒋平看着两人落座后道:“正说着你俩要多久才露面呢。”

    展昭张了张嘴,可又不知该说什么,说出来只怕让人觉得是欲盖弥彰,只能抿唇闭嘴。

    “四哥。”白玉堂无奈看着蒋平,转而正色道:“都入夜了,你俩可不会无缘无故登门,四哥有要事还是直接开口吧。”

    厅中都是自己人,哪怕是公孙怀佩也与蒋平要提及的事情无关,蒋平摆着羽毛扇想了想事,便直接开口了。

    “锦堂来信,白家和咱们陷空岛在郢州的几个粮铺和粮仓遭到歹人强行霸占,且当地衙门闻声不敢露面秉公执法。”蒋平述说时眉头皱成一团。

    按理来说,山河无恙,会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批胆大包天的歹人明目张胆抢夺商户的铺子和粮仓,且连当地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得罪的。

    展昭猝然抬眸,在听见蒋平说事情发生在郢州的那一刻,立即就想起言律钦全家的遭遇。

    公孙策眼眸微动,当目光注意到展昭突变的脸色,立即明白对方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公孙怀佩捧着茶盏,缓声道:“我从神医庄这一路而来,不曾见到也未曾听闻哪里受灾啊。”

    徐庆拍着大腿嚷声,面容动怒:“被抢的不止是粮食,还有药材!也不单是咱们陷空岛和白家的商铺,是整个郢州内的商户都遭了殃!”

    “我大哥何时来的信?”沉吟良久的白玉堂终于抬头,微晃的烛光将他的脸庞映得雪白,凤眸内藏着蠢蠢欲动的刀光剑影。

    “今日午后收到的信件,从金华而来,一路稍有耽搁。而郢州距金华更远,等锦堂得知消息又告知咱们,事情发生至少月余了。”

    那黄花菜都凉了。

    白玉堂没吭声,若是以前他不管家中事,这粮食丢了就丢了,只是被人用强占的手段夺了去,传开也太不将他陷空岛五义放在眼里,定然少不了要亲自跑一趟探查究竟。

    可现如今他经历过这么多,上一世曾经亲眼见过雪灾给百姓带来的是食不果腹,家破人亡的下场。

    更是知道经过天灾人祸之后,连如今土地变得贫瘠不堪的筠州余庆县百姓生活都极其艰难,所以更明白粮食何其珍贵!

    人人踏着荆棘也要奔赴心中的光明,可在如今世道安稳的情况下,竟有人还想掀起战事!为祸一方!

    白玉堂一想到会是襄阳王所为,就忍不住怒火中烧,便宜了谁也不能便宜了这厮!

    抛开五爷的前世恩怨不提,襄阳王这私下屯粮养兵图谋不轨也真是出师不利,他人还未露面,殊不知自己就已经被不少人给盯上了,欲将他除之而后快!

    汴河旁花灯绚丽,汴京城内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

    而与此同时,相隔千里之外的襄阳城中,一入夜便家家户户闭门足不出户,宛若一座寂寥的空城。

    空荡荡的长街只能看见在夜风中模糊摇荡的树影,门外被风吹灭掉的灯笼在屋檐下摇摇欲坠似的,偶尔狂风大作,迅猛地席卷起一片尘土,铺天盖地的蔓延而去。

    陆嫔深居襄阳城的一家客栈之中,圆桌上一碗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将房内照亮。

    靠窗的两个扶手靠椅上还坐着两个中年男人,正是负责萧家此次商队事宜的管事和护卫头领。

    陆嫔和商队一路同行,她虽是女子,可行事作风干脆利落,身负武艺,不容小觑,加之萧蹊南出发前特意嘱咐过,所以两人路上有问题也都与陆嫔一道商量。

    萧家商队今上午才进了襄阳城,一路明里暗里被人打量着,护卫头领悬了一路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危险的直觉让他们立即在入城后寻了个不起眼的客栈分散住下,不敢再继续前行,免得惹人注目。

    白玉堂放进萧家货物中的东西都被搬进了陆嫔休息的这个房间里,门口还有四个护卫夜间会轮流看护,管事和护卫头领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一起待在陆嫔房间内,其他东西倒是小事,替白五爷运送的这些货物可丝毫经不起马虎——

    作者有话说:等我卸完货,一定一定补偿更新。

    谢谢没抛弃的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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