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好心收留

    官差们正欲抡棍挥下,忽听一声威喝:“住手!”


    这声音铿锵有力,正是白芷兰方才见到匆匆赶来的大理寺少卿刘大人。


    白芷兰心头一松,暗自舒了口气:得救了!


    只见那领头官差脸色一变,连忙堆起谄笑,躬身行礼:“见过刘大人,您怎么亲自到了?小的正在缉拿拒捕的嫌犯……”


    话音未落,便被刘少卿厉声斥道:“放肆!竟敢对德妃娘娘的侄女动手?看来你是不要命了!”


    那领头官差闻言,惊疑不定地望向白芷兰,“她……穿得如此素朴,怎会是……”


    刘少卿喝道:“身为朝廷差役,竟还敬罗衣再敬人!看来你这差事是不想要了!”


    周围几名随行差役纷纷低声议论:“听说德妃娘娘一向护短,连冒犯她身边宫女的都被抄了家,老大竟得罪了她的亲侄女……”


    领头官差顿时冷汗涔涔,扑通跪倒在地,对着白芷兰高声求饶。


    白芷兰微抬下颌,冷冷瞥着他,心中冷笑:平日里仗势欺人,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仗势欺人”!


    ……


    一个时辰后,白芷兰已在大理寺内安然品茶了。


    茶尚未饮尽,便有人来报,方才仗势欺人的官差已遭惩处,证人亦已寻得。


    有几名早起开店的街坊能作证,白芷兰离开医馆的时间是卯时一刻。而验尸结果显示,死者遇害于子时前,远早于她离馆之时。


    另有数人证实,凶器披帛乃白芷兰早已遗失之物,至于那香囊,更是在医馆内公开售卖,旁人极易取得。


    白芷兰向一旁坐着的刘少卿行礼:“多谢刘大人,为小女洗清冤屈。”


    刘少卿摆手道:“老夫与令尊是旧识了,贤侄女不必多礼。”


    白芷兰之父与刘少卿年岁相仿,又皆为荫补入仕,以宫妃外戚的身份入朝为官,并非科举出身。二人颇有几分惺惺相惜,因而两家交情深厚,往来频繁。


    白芷兰又敬了他一杯茶,问道:“刘大人,随我一同被带来的那人如何了?”


    “那名渔夫阿沅为此案重大嫌犯,命案现场发现了他的随身之物,眼下正在审讯中。”


    白芷兰急问:“可有动刑?”


    “既然是贤侄女作保之人,自然不会。”


    白芷兰微蹙眉头,想到阿沅看起来似乎有些呆呆的,担心他不懂得如何为自己申辩,于是要来笔墨纸砚,打算为他当一回“讼师”,也算是报答他几次相救之恩。


    研墨时,她心中暗自推敲起案情。


    “阿沅绝非凶手。”她喃喃道,“以他的武功,若要杀人,一只手就能拧断齐小姐的脖子,断不至于用那薄弱的披帛——齐小姐颈上多道勒痕,凶手明显力道不足,令她挣扎良久才断气。”


    她又想:“阿沅是渔夫,身上鱼腥味浓重。我和他短暂接触,身上尚且沾染上了鱼腥味。若他要杀齐小姐,二人必有接触,齐小姐尸体上怎会无半分鱼腥味?”


    她笔锋一转,继续道:“杀人动机呢?齐小姐身体未遭侵害,屋内却丢了件贵重珍宝。阿沅若为夺宝杀人,以我所观其轻功之高,早已逃之夭夭,又何必藏身于柜,等着被人发现?”


    念及此,白芷兰更添几笔,心中更有一分笃定。阿沅曾救她三次,从不主动伤人,哪怕是防卫,也不见杀招。她相信,阿沅本性善良,不会为恶。


    三页纸写毕,她将之托人呈交审讯官。


    申时过半,终有人前来,告知她可缴纳赎金赎人。


    白芷兰心中一喜,按照本朝律法,疑罪从赎,这是要放人了。


    “白小姐,如今证据不足,此人尚不能定为凶手,暂时释放。不过其身份仍属可疑,小姐需多加小心。”


    她接过一册口供,展开一看,是王渔夫的供词,记载了阿沅的情况。


    原来,阿沅是王渔夫本月初从河里救上来的,醒来后自称失忆,什么也不记得了,身上无任何文牒或路引,身份难以辨别。


    册中提到,阿沅在王渔夫家帮忙送鱼,力大如牛,勤劳耐劳,只是饭量极大,天天吃不饱。渔夫怀疑他是逃窜的囚犯,之前被关押着一直受饿,所以现在才这么能吃……


    “你赎的我?”


    白芷兰闻声抬眸,见卷宗中的“嫌犯”阿沅正立在她面前,凌乱的发丝垂落在他脏兮兮的脸颊上,衬得那双睁得圆圆的眼睛愈显清澈,宛若一只流浪的小狗。


    “是。”白芷兰轻轻点头,瞧他这傻愣愣的模样,心头莫名微微一热,连整日里因友人遇害的悲恸与险些遭袭的惊惧也淡了些许。


    她不禁莞尔:“走吧,我带你去吃些东西。”


    “不吃。”


    白芷兰惊讶:“为什么?你不饿了?”


    阿沅警惕地看着她,“吃了女人给的食物,就会被弄晕。”


    白芷兰:“……”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阿沅总算给了“女人给的食物”第三次机会。


    两张空盘子前,阿沅抹抹嘴,“没吃饱,还有吗?”


    白芷兰无奈一笑:这人刚才还担心吃了会被弄晕,真吃起来了倒是一点不客气,竟毫无顾忌地连她的那份也一并吃了。


    她自然不愿饿着“救命恩人”,可此时见阿沅正睁着湿漉漉的漂亮眼睛,如小狗乞食般期待地望着自己,心中顿时一软,便起了逗弄之意。


    “阿沅,你叫我声姐姐就再请你吃。”


    阿沅眨了眨眼,“姐姐,饿了,还有饭吃吗?”


    白芷兰忍俊不禁,索性带着他从街头吃到街尾。


    夜幕渐垂,二人坐在即将打烊的面摊上。


    白芷兰托腮瞧着阿沅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面,双颊鼓鼓的,活像只憨态可掬的小兽,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见笑声,阿沅抬头,眼巴巴地盯着她碗里一根未动的面条,问:“你不吃吗?”


    “太烫了,晾一会儿再吃。”


    “哦,我还以为你不想吃。你若是不吃,可以给我吃。”


    “……”


    面汤终于放温,白芷兰刚端碗欲饮,忽觉头顶一股大力袭来,几乎将她的脸按进碗中。


    她气得想打人,却听得头顶破空声划过,扭头便见一枚飞镖深深钉入身旁柱子。


    ——有刺客!竟有人敢在京城大街上公然行凶!


    白芷兰一惊,方起身欲逃,那碗面已被阿沅抄起掷出,迎向空中的几枚飞镖,炸出飞溅的汤花。


    食客惊逃四散,早晨那蒙面黑衣人冷然现身,目露寒光,挥刀向白芷兰劈来。


    阿沅掀起面摊桌子挡下刀锋,桌子瞬间裂成两半,木屑纷飞。


    眼看阿沅两手空空,情急之下,白芷兰夺过面摊老板手中的铁勺抛向他:“接着!”


    阿沅接勺在手,身法更加灵活,与黑衣人斗得游刃有余。


    白芷兰拖着吓懵的老板躲至瓦罐后,心中不解:这黑衣人为何执意追杀她?


    但这人既然是冲她而来,想必不会波及他人。


    她拍醒老板,将御赐令牌塞入他手中,低声道:“快去报官!”


    见老板仓皇奔去,白芷兰才稍松一口气,岂料几枚飞镖猛然射向瓦罐,汤水四溢,碎瓷割破她的小腿。


    白芷兰痛得身形一顿,见飞镖再度袭来,心下一沉:完了,别人是瑜亮相争,打得难舍难分,她却要成了那船上借箭的倒霉草人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疾旋而至,竟是阿沅将手中的铁勺掷出,击飞了那些袭来的飞镖。


    就在此时,黑衣人趁阿沅无寸铁护身,挥刀狠狠砍向他的背部,鲜血霎时溅出。


    阿沅微皱微眉,反手一掌拍向黑衣人的胸口,将他震得连连后退。


    黑衣人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然而目光依旧狠戾,提刀再度逼向白芷兰。


    恰在此时,巡防兵匆匆赶到,白芷兰大喜:“快抓刺客!”


    话音未落,黑衣人身形一闪,瞬间消失于夜色。


    …………


    夜色深沉,京城西市的灯火渐渐熄灭,只剩下几盏孤灯在寒风中摇曳。


    白芷兰拖着受伤的阿沅回到医馆,关上医馆大门,将寒风挡在屋外,点燃一盏昏黄的油灯。


    她扶着阿沅在榻上坐下,见他此刻半靠着墙,半点没有了方才的气势,只剩下为救她受的伤,和指间滴落的血。


    “脱衣服。”


    她话音刚落,就见阿沅不动声色拢紧了衣襟,幽幽看过来。


    白芷兰倒也不接茬,只假装看不懂其中含义,拿了药粉和纱布走到他背后,半点没有要退避的意思.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眼前人有解开衣服的动作,白芷兰终于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来道:


    “害羞什么,我是大夫。医者父母心,你就当我是你娘。”


    “你的年纪……应该生不出我。”


    白芷兰挑眉:“那就当你小娘。”


    “……”


    在白芷兰的威逼利诱下,这别扭的人终是缓缓褪去上衣,露出结实而瘦削的上半身。


    她暗想:这家伙成天嚷着吃不饱,饭量那么大,怎么一点也不见胖?竟身上一丝多余的赘肉也无。


    昏黄的油灯下,阿沅的肩胛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背上那道新添的刀伤虽不深,却仍在渗血,需得尽快止血包扎。


    更让白芷兰心惊的,是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旧伤痕,尤其是侧腰处,那一道长四寸有余的狰狞伤疤。


    她不禁蹙眉:阿沅身上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旧伤?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白芷兰忍不住问。


    阿沅茫然道:“忘了。”


    白芷兰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对,他失忆了。


    她指着阿沅腰间那道化脓的伤疤,“一并处理了吧,不然会反复发炎的。”


    先清理了背上的刀伤,洒上止血药粉,用纱布包扎好。白芷兰又拿出一把小刀,用火烤过刀刃消毒。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用刀尖快速挑破结痂,看到那如蜿蜒山脉般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


    白芷兰眸光闪了闪,柔声道:“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她用棉布轻轻按压,将脓血一点点挤干净,重新给伤口消毒、上药。


    感觉到阿沅的身体微微颤抖,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她对着伤口吹了吹,看那绷紧的线条放松下来,问道:


    “还疼吗?这样好点吗?”


    “嗯。”


    白芷兰取出纱布,“那包扎了。”


    “疼。”


    “那再吹一下?”


    “好。”


    “……”


    包扎好后,白芷兰塞了颗蜜枣在阿沅嘴里——这是说好了给他的奖励。


    阿沅嚼着蜜枣,含糊道:“谢谢你。”


    白芷兰轻轻摇头,“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给你疗伤是我应该做的。”


    他的长睫微颤,说:“谢谢你的枣。”


    原来是谢这个。


    白芷兰笑了,“还吃吗?”


    阿沅点头,又吃了一颗。


    看着阿沅之前那件灰衣染了血污,白芷兰翻出件干净的袍子给他,他却抓着衣裳迟迟不肯更衣。


    白芷兰明白这人是又害羞了,便借口去了后院煎药,回来时他已换好衣服。


    见他把那件换下来的灰布衣衫整整齐齐地叠好,又从衣服中翻出一块系着流苏穗子的玉牌,白芷兰好奇地凑过去:


    “这是什么?”


    阿沅拿给她看,说这是他被救起来时就在身上的,上面有他的名字。


    也正是因为这块玉牌被遗落在衣柜里,阿沅才被指认成杀人凶手。


    玉牌上刻着个“沅”字,坠着五彩线编成的流苏穗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白芷兰摩挲着这只穗子,总觉得这编织和打结的技法,越看越眼熟……


    直到看到收口处被编成一朵梅花的形状,她才恍然


    ——这穗子分明是她姨母的手艺!


    白芷兰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个穗子和你的身世有关?”


    “不记得了。”


    白芷兰心跳加速,他们二人的名字又这么巧能凑成“沅芷漓兰”,难道阿沅……是她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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