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将脸露在外面大大方方走向庄位的重睛,陆离有起身就走的冲动,又强行忍耐下去,面无表情地坐在位置上,不愿在对方面前露怯。
黑发红瞳的年轻男人单手撑在牌桌上,指尖玩弄着一枚价值十万的金色筹码,将筹码抛起又稳稳接住。
不是不敢在外面抛头露面么,怎么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陆离隐约觉察到事情的走向和预想中的不同,并且是往糟糕的方向一泻千里,这个总是缠着他目的不纯的怪物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主神真的不出来管一管这个仗势欺人的家伙么,就任凭他在空间里面为非作歹?
付邀今戴着黑色半掌手套,行云流水地拆开一副新牌,捏住扑克牌对立角在掌心之间拉开一条流畅的牌瀑,复又收拢手指灵活地洗牌切牌,最后在牌桌上呈扇形均匀展开。
全程陆离的眼睛都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重睛手里的扑克牌,一切动作在他的眼底就像放慢了十倍,从最开始拆开这副新牌时,每一张牌背后的数字和图案就在他大脑里留下标记,随着洗牌切牌,这些数字也在他的记忆中重新排列组合,他可以清楚地记住每一张牌。
这是他坐上牌桌的时候就拥有的能力,一切都刻进他的基因里,即使陆离追寻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中,根本没有学会这项本领的记忆。
看得出来,整张桌子上除了付邀今这位温文尔雅的发牌荷官以外,没有一个人鬼想参与这场赌博,大家都是屈从于他的淫威,不得不颤颤巍巍地放下筹码。
“你怎么还在这儿?”付邀今倏然对着坐在陆离身边的一只亡灵开口。
陆离转过头,在他的视角下,这是一个全身透明没有眼珠的乌贼样幽灵,用触须放下筹码,留下湿哒哒的黏腻痕迹。但在付邀今的视线中,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赌徒,曾经是玩家,但在亡灵赌船上输光全部的筹码之后,灵魂便永远地停滞于此。
付邀今作为玩家上船的时候,他就已经作为背景鬼在这里赌博,坑害后来的玩家。现在过去了一百多年,付邀今都成Npc当上荷官,单独坑害某一位玩家了,他还在这里没日没夜地赌。
赌徒笑了起来,冲他露出残缺黑污的牙齿,“快了……”
说着,他掀开身上破旧的衣服,身躯上皆是一个又一个的空洞,五脏六腑基本被挖了个干净,仅仅剩下半颗心脏还在艰难地跳动。
“快了……”赌徒又重复了一遍。
付邀今紧皱着眉头,却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放下了一张明牌。
等轮到陆离的时候,他抢在付邀今发牌之前出声道:“你说过,什么也不会做的。”
闻言,付邀今抬眸和他对视一眼,碧蓝色的眼珠好似晴空下平静无澜的海平面,扑克牌被他缓缓翻开——一张梅花A。
竟然是不错的一张牌……21点以牌总点数加起来最靠近21,但又不超过21为胜,JQK都作10点,而A是唯一既可以当1点也可以当11点的牌。
“本轮庄家不参与。”付邀今微笑着说。
陆离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不认为重睛特意过来担任荷官会是为了帮他。不过他还是假作相信了的模样,姿态略微放松地靠回了椅背上,悠闲地摆弄筹码,在赌注区加注,随后目光继续紧盯着重睛手中的牌。
很快,付邀今开始发第二轮的暗牌。
陆离用双手遮挡着掀开牌角,黑桃6,他面无表情地用食指和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牌面,等他再次看牌的时候,背面朝上的暗牌就已经变成了黑桃K。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眸,就见重睛还在给剩下的人发牌,完全没有在意到他的举措。
至于其他的鬼,在重睛上桌之前,这群家伙还在绞尽脑汁地作弊,各出奇招,陆离一边出千还得一边盯着他们,结果等重睛一来,他们就像看到猫的老鼠一般,看牌都是颤颤巍巍的,一动手袖子里藏的扑克牌就哗啦啦洒了一地。
付邀今一一发完牌桌上所有人的暗牌,正当他抬头准备询问其余人是否需要加牌的时候,就见陆离举起了手。
“黑杰克。”
不等付邀今说什么,坐在他旁边的乌贼幽灵就愤怒地拍桌挥舞起了触须:“%&(……%¥&)”
陆离听不懂它在叽里咕噜说什么鬼语,付邀今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赌徒捶着桌子朝他出离愤怒地控诉道:“这家伙开始还装模作样弃两回牌再爆一次,现在演都不演了,连续四轮黑杰克??”
“赌船规则,没有当场抓到的作弊都不算数。”付邀今语气淡淡地说,“这是你们自己制定的。”
“我又不是他们!”赌徒怒气冲冲地说。
“但是你利用这个规则害死了我们那场近半数的玩家。”付邀今说。
甚至就连他都差点死在里面,后面认清自己真的不擅长赌术,怒而做了机械降神。
“……”
赌徒不说话了,陆离看到气得红温的乌贼海怪又恢复了浅淡似无的透明色,不满地在桌上舞动触须。
他不清楚重睛做了什么,但这并不重要,陆离的第六感告诉他必须尽早离开这里,不然一定会发生他不喜欢的事情。
这样想着,他快速翻开暗牌,这次全场下注总共30万,黑杰克可得1.5倍赌资,也就是45万,这样他就凑够了100万,可以去赌船三层。
希望游戏开局时提醒的那句赌场‘规矩森严’四个字不是对玩家单方面的条款,也能稍微针对一下Npc,就譬如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荷官,管住他不要让他再去三层作威作福。
牌面掀开,乌贼怪物扭曲舞动的触手倏然停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翻牌瞬间,陆离看到重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低下头,就见手中的牌竟然又变回了最开始的黑桃6。
梅花A,黑桃6,超级烂牌。
“你说你什么都不做的!”陆离咬牙切齿地攥紧掌心的筹码。
付邀今倒也没欲盖弥彰地否认,只是以手掩面,遮住嘴角的笑意,“维护赌场的公平公正,是每一位荷官的责任。”
“维护你——”个头!
“所以,”他打断陆离呼之欲出的脏话,“请问需要加牌吗,黑杰克先生?”
“……”加你个头!陆离想把赌桌掀了,再拿椅子砸烂重睛这张欠揍的脸。
但终究他还是忍气吞声地坐回牌桌上,为他之前下注的10万筹码做殊死一搏。
第三轮的加牌是方块10,陆离看着就眼睛疼,轻轻一摸把它换成了方块2,如果能连续拿5张牌点数还没有超过21点,仍旧是除了二十一点之外最大的牌。
可他并不知道等到最后翻牌的时候,这张牌会不会又被重睛变回方块10。
沉默了一会,陆离掀起眼皮瞥重睛一眼,露出讨饶的目光,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暗示性地用脑袋点了下洗手间的方向。
付邀今要是能被这种大饼骗到真的白活了负七千三百八十岁,可他确实有点看不懂陆离的性格,上一秒还对他喊打喊杀一副厌恶至极的模样,此刻又能忍得下恶心勾引他,到底是能屈能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是一切言语行为背后都是圈套和陷阱?
……难不成这只锦鸡手里还有一瓶圣水?
不过付邀今清楚一点:只要他能完全控场,将陆离逼迫到彻底无计可施的地步,到时候无论这家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终究就只能乖乖就范。
想到这里,付邀今对陆离回以微笑,在第四轮加牌时刻意达成交易一般用指腹碰了下陆离的手指,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陆离垂下眸,看到加牌是梅花2。
牌桌上的其他鬼要么已经爆牌,要么停止了加牌等待开牌,只有陆离再次要求第五轮加牌。
所有鬼都将注意力放到了这名胆大妄为的玩家身上,看他慢悠悠地查看第五张牌,又自信地翻开——红桃5。
倒数第二张,梅花2。
最后一张暗牌——陆离发誓他掀起牌查看的时候还是方块2,他还诧异于重睛竟然真的肯放他一马,但等牌完全翻开,牌面又变回了方块10。
点数合计24,超过21点,爆了。
乌贼幽灵不清楚陆离明明拿着一副爆掉的牌,为什么还会那么胸有成竹地翻牌,但这不妨碍他靠着两张J成为这场牌桌上最大的点数,赢得30万筹码,高兴得不停地喷出墨汁。
“……”
说实话,陆离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结果。
他明明能顺利地度过每一场游戏,但偏偏有个阴魂不散的恶魔缠着他,把顺利变成不顺利,然后再装模作样地拯救他。
他知道再赌下去也没有意义,特别是看到五日以来一直在赌场内游荡,以残忍血腥的形象震慑着玩家的保镖恶鬼,见到重睛也跟看到鬼一样,特意绕着走,陆离就知道重睛比鬼还要恐怖。
前两天有玩家尝试偷救生船直接逃回岸上,结果还没等他们找到救生艇在哪,就被赌场方以破坏游戏规则为名关押了24小时,而重睛这么把‘我有问题’写在脸上,并且在场所有鬼都知道他有问题,但赌场就是对他置若罔闻,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见采取什么惩罚措施,就让他在这里玩角色扮演……
他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玩意?
陆离起身离开牌桌,走到船舱外的过道上通风,让充血过载的大脑再次冷静下来。
一道黑色人影在他身侧的空气中缓缓凝聚成形,付邀今刚落地就听陆离问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主神亲儿子吗?”
“……骂得有点难听了。”
陆离被气笑了,他在这里头疼烦躁,而怪物的语气却轻松随意,就像是在享受一场令人身心愉悦的狩猎游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重新评估过双方实力,陆离发现他赢过重睛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抽到圣水时那乐观的心态,此时此刻再回忆起来就显得莫名可笑。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有些无力地问。
“我想做什么,”付邀今看着他说,“我以为你再清楚不过了。”
倏然,陆离勾起一个狰狞扭曲的笑,他转过身,逼近重睛的脸,“我身替里有那么舒服吗?是不是又湿、又热、又紧,让你上过一次之后念念不忘,这么费尽心思也要来再搞我一回?”
“……”付邀今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靠近,不进不退,似乎对他毫无反应,但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陆离自然注意到这个轻微的小细节,眼睫垂下又扬起:“你是不是觉得已经把我逼到角落里了,我很快就走投无路,要向你投降了?”
“……”
“你做梦——!”陆离几乎是残忍地笑起来,“大不了输光一切,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向你屈服的。”
“输光一切,死在这里?”付邀今重复了一遍,眼瞳中迸发出欣喜的色彩,“原来你喜欢这儿,想留在这里?”
陆离发癫的神情陡然一顿,抬眸就见重睛环顾四周,以一种不理解但尊重的口吻说:“这里竟然就是你心目中更好、更合适的场景吗?其实我感觉有点吵闹,而且一直航行在海上,地图很小,但你你喜欢就好。你确定以后要一直留在这里陪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离完全没想到他孤注一掷地发疯,制造出自暴自弃、寻死觅活的假象,赌这头怪物需要他,不舍得让他死,搏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行为落在重睛眼底反而成了另一种示好的讯号。
“那你是什么意思?”付邀今问。
“……”
陆离语塞。
等了一会,付邀今故意装作有些不耐烦地重申:“你到底什么意思?”
“……算我自认倒霉,行了吧?”陆离烦躁不已地闭上眼睛,“找个有床的房间,我不想真的在厕所这种地方搞。”
付邀今从上向下认认真真地将他扫视一遍:“你是在哪儿又藏着除魔杵之类的东西吗?”
“藏了。”陆离恶声恶气地朝他龇了下牙,“待会我就捅死你。”
听到这般虎狼之词,付邀今危险地眯起眼睛,单手按住陆离的肩膀,用力把他往身后推。
陆离猝不及防失去平衡,在看重睛似乎要跟着压下来的样子,诧异地拽住他的衣领,大喊:“我不要在这——”
话音未落,他就发现自己竟然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周身环境也完全变了,像是一间位于赌船顶层的豪华客房,明亮宽敞,各项设施完善,比玩家们阴暗潮湿的多人宿舍好上不知几倍。
“……”
重睛的吻落了下来。
上一回做的时候两个人并没有接吻,陆离本以为这是什么独属于怪物的洁癖,什么只要上床不接吻四舍五入就是没上过床,就是洁身自好的好怪物,结果这一次重睛上来就亲他,陆离没做好准备,很快就晕晕乎乎地喘不上起来,抓着重睛的衣服疯狂挣扎。
付邀今松开控制着陆离的手,微微喘息着看他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安静地等了一会才俯身重新轻柔地吻上去。
这次陆离明显顺从了许多,乖乖地被按在床上亲,过了会舌头还主动回应起来。
可没想到就在唇舌交缠的下一秒,付邀今就立刻抬起了头,警惕地看着陆离,还伸出自己的一截舌头看看上面有么有被涂什么毒药,或者打了麻药被咬断了也不知道。
陆离:“……”
陆离再次被气笑:“这么害怕就别做了。”
“……那还是要做的。”不然这么多戏不就白演了吗?
付邀今坐在床上脱下外套和衬衫,暗暗感慨强取豪夺也不容易。他转过头,看到陆离也面无表情地扯松领带,一口气将衬衫脱了下来。
扯袖子的时候陆离注意到重睛意有所指的目光,忍不住提防地问:“你不喜欢我主动脱?”毕竟这家伙有他主动献身就会痿的前科,“那我重新穿上,你来?”
他看到重睛朝他笑了一下,眼眸弯似弦月,金发柔软亮泽,垂落在他脸上,有些凉,还有些痒,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陆离从没闻过这种气味,在意识到这可能是堕天使的体香的时候,觉得自己感官系统可能出了点什么问题。
“你真是纯粹对我身体感兴趣?”他不死心地问。
在陆离看来,自己哪方面的利用价值都比这具身躯高。
付邀今从他匈前抬起眼,又默默垂了下去。
“你这种兴趣大概能持续多久?”陆离又问,“在你对我感兴趣的期间,能保证我不死吗?”
“……”
“以后是不是我每场游戏都得陪你睡一觉?”
“睡一次是不是就能保证让我通关?”
“这么一想,嘶,慢点,好像也,稳赚不赔?慢点,你停一下让我缓一会……”
十多天的间隔,足够陆离的身体恢复得和第一次一样。即便这次陆离还算配合,付邀今也废了点劲才全部进去,期间陆离不适应地绞紧了眉,一身的汗,过了好一会才暑伏起来,等完全适应之后,他一边小声哼哼一边继续絮叨:“……你该不会在游戏简单期间让我这么无痛通关,等到了后面的困难期对我失去兴趣,放弃我,到时候我就是个什么也不会,只会用身体睡通关的废物,根本活不下去,你好坏。”
付邀今:“……”
付邀今:“闭嘴,想活下去就老老实实被我睡,别考虑那么多。”
陆离闭嘴了。
上次他背对着重睛,被他当狗一样摁在地上C,这一回是躺在床上面对面,灯光明亮,陆离发现天使身上竟然完全不会出汗,皮肤也一直是凉的,像白玉一样。
陆离抬起双眸,可以近距离清楚地看到重睛脸上的各种表情。
天使的这张脸确实长得很好。
事实上,如果重睛愿意多花点功夫,比如假装成一名玩家靠近他,再陪他稍微过一两个游戏,中途给他出个主意帮他通关,都不需要对方这么费尽心思地把他逼到绝路,陆离百分百确定自己早就屁颠屁颠地主动送上门了。
最开始里面太紧,重睛一直皱着眉,不断耐心劝他放松,睫毛纤长浓密,陆离都忍不住产生多余的担心,害怕睫毛会扎进他眼睛里。
后面等到全进去了,重睛便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动作,喊停下来缓一会的时候会很性感地闭上眼忍耐,又会咬着下唇不虞地抬眸问到底行不行了?
“舒服吗?”陆离即使屈居人下也不愿在嘴上落於下风,“是不是爽死了?”
“……”
“别光顾着动啊,谈谈感想,C我爽不爽?”
“肯定很爽,不然能让你这么死缠烂打的就为了再上我一次?”
付邀今听他一边喘一边说个不停,聒噪得很,又想到等陆离恢复了记忆,只会比现在更加的口无遮拦,简直头疼欲裂。
“你要是觉得嘴巴太空了,我就让你吃点别的。”
“来。”陆离也不知道在嚣张些什么,“有本事变出两根来,我上面吃一个下面吃一个。”
“……”
眼见着重睛目光变沉,真的开始思索,陆离又连忙示软:“我开玩笑的,现在这一个就够了。”
“两根简单,主要是怎么让你上面下面一起。”付邀今说。
“……变态。”
……
陆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游戏的第六天,上午。
很感谢至少没有一睁眼第七天下午。
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某只堕天使竟然就躺在他身边,并且还沉浸在睡梦之中,丝毫不怕陆离一刀给他捅了。
陆离也确实不会捅,因为知道天使被戳穿喉咙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甚至连血也不会流一滴。
他扶着腰走下床,拾地上衣服的时候,忽然看到重睛光落的脊背上,有三对非常可爱的卡通云朵模样的小翅膀图案,就在蝴蝶骨上。
陆离愣了一下,倏然察觉到这就是堕天使隐藏起来的六只羽翼。
“……”
什么诡异的反差萌。
陆离搓搓胳膊,转身进了浴室。等洗漱干净之后出来,发现床上已经没了重睛的身影。
……又是睡完就跑。
他不满地穿好衣服来到赌场,时间已经来到赌船到岸前的倒数第二天,即使是一些缩头乌龟形的玩家也不得不出来直面现实,尝试着赌一两把拼拼运气。
陆离没有找到重睛,本想等着对方过来带他通关,但又觉得这样岂不是真成了昨晚他口中的废物吗?
好亏,被睡了还得自己想办法通关,难道不来捣乱就已经是重睛的嫖资了?
这样想着,陆离再次坐到21点的牌桌上,这些亡灵就像是到点就会清除记忆的金鱼,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日的经历,一个二个傻登登地放下堵住,被他一局就重新赢到了150万筹码。
赶在亡灵们质问他是不是作弊了之前,陆离去前台验资,再顺着亡灵的引领来到赌船三层。
这里的空气比楼下要凝重很多,走廊上空无一人,再没了赌鬼们喧杂的叫嚷声和筹码、骰子碰撞的声响。
陆离跟随引路的亡灵来到一间房间前,厚重的黑色大门向两边敞开,里面有且仅摆着一张赌桌,桌旁已经坐了四只穿着礼服,打扮华丽,一看就很会出老千的亡灵。
角落里,之前那名唯一成功来到三层的玩家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幽灵,正无意识地重复着倒茶,送茶,擦桌子的行为。
陆离仅淡淡投去一抹视线便内心平静地垂下了眼眸。
他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陆离在椅子上坐下,即使坐垫再是柔软,那微妙红肿的地方还是让他怎么坐都不太舒服。
因为重睛会帮他的。
察觉到自己竟然产生了这种依靠他人的懦弱想法,陆离有些不爽。
他没有喝茶,将杯子推到一边直截了当地问:“什么规矩?”
“ShowHand。”一只美貌的女鬼摇了摇羽毛扇,“每次最低下注,50万,加注最低10万。”
挺好,赢得快输得也快,少受折磨无痛变鬼。
“开始吧。”陆离镇定自若地将五枚金色筹码放在桌上,抬起头,就看到本桌的荷官转过身来,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金发束起,拆新牌时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腕上还有他昨晚留下来的半圈齿痕。
作者有话说:
01: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82章
陆离现在看到重睛站在庄位就屁股疼。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见到对方的一瞬间,进入这个房间后,始终充盈在心头的紧张和烦躁不安刹那之间烟消云散。
令人憎恶的堕天使给予他压迫和痛苦的同时,又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陆离紧攥的手缓缓松开,故作随意地低头理了理衣袖,却倏然发现鬼魂递上来的茶杯底下竟然压着什么东西。他避讳着其他人的视线摸出来,将纸条展开一看,上面竟然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快跑!
“……”陆离转过头,就看到正在机械擦拭水壶的幽灵脸上竟然隐隐有焦急的神色,还未被鬼船彻底吞没了神智。
他思索了几秒,故意装作不经意打翻了茶杯,不耐烦地朝幽灵招了招手,后者居然还能立刻会意,快速飘了过来,拿抹布擦拭赌桌上的水迹。
“你还能思考?”
幽灵隐晦地点点头,嘴巴不断张合,发不出声音,但能比出口型:别赌,快走。
扇形的赌桌很大,鬼与人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再加上这些赌鬼似乎完全不介意落败的玩家和新来的玩家之间有什么交流,都没有给他们分去半点视线。
“为什么?”陆离问,“不赌赢不到三百万就下不了船。”
——它们,出千,赌了,也赢不了
“我也会出千。”
幽灵急了,连口型带比划——它们会察觉!眼睛很尖,但它们自己又会作弊,而且会加注。
“加注?”
幽灵快速点头——它们……
“可以开始了吧?”一名打扮得像海盗船长的独眼鬼打断道,“这都第六天了,才上来两个人,可把我们无聊死了。”
“是啊。”一只面容幼态的小孩鬼站在椅子上扒着赌鬼,嗓音也尖细,“上一个还没怎么玩就没了,你可要坚持久一点哦,让我们玩得尽兴。”
第三只赌鬼的注意力难得没有落在陆离身上,戴着高帽系着领巾宛若一名中年绅士的白发老鬼狐疑地看着正在低头洗牌的荷官,问:“你是谁?哈里曼呢?”
付邀今朝他笑了一下,说话间露出满嘴鲨鱼似的獠牙,这些尖齿远不止一层,而是如同绞肉机一样口腔里里外外都布满了利齿:“哈里曼生病请假了,特意请我来替他,放心,我的技术很好的。”
“哈里曼生病了?”绅士鬼觉得这太可笑了,鬼还会生病的?
“哦~”摇羽毛扇的淑女鬼笑起来,脸上的皮立刻如同没有敷平的面膜一样变得皱皱巴巴,乐见其成,“没了哈里曼,看来你今天是输定了。”
绅士鬼明显很不高兴,脱下帽子,从里面钻出一只长着狼一般尖牙的兔子,怒气冲冲地跳到陆离的椅背上,竟然开口就吐出人言:“你最好小心点,别偷奸耍滑,我盯着你呢。”
话音未落,陆离倏然听到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低头一看,恰好和桌面上一颗棕色的人眼珠对上了视线。
抬起头,就见独眼龙鬼对他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玩家幽灵的身体明显又淡了一些,紧紧抓住陆离的胳膊,意思是:你看吧,我就说它们‘眼睛很尖’,你没法作弊的。
赌局开始之前,荷官嗓音温和地告知本轮使用的ShowHand变种规则,每个人总计发放五张牌,第一张为明牌,剩下四张为暗牌,每发一张牌可以进行一次跟注或加注,最低限度为10万点,最高不限。
四只赌鬼都以为新来的荷官是和另外三只鬼中的一个串通好了,用新变种规则来作弊,于是都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觉得暗牌多更方便它们出千。
荷官收起了他那可怖的血盆大口,没什么表情地给牌桌上的五人一一分发明牌。
陆离的第一张牌是黑桃10,他看了眼牌面,又抬眸看向给他发牌的男人,随后面无表情地在赌注区跟了10万筹码。
其实他内心还是有一些犹豫,毕竟陆离至今还是无法彻底摸透重睛的喜好,谁知道这头喜怒无常的怪物会不会在这种时候再逗他玩一次,因为吃准了现在陆离的防备心最弱,目前也只能依靠他,所以假意现身帮忙,实则串通它鬼,让陆离彻底跌落深渊。
“……”陆离很不喜欢这种将身家性命交付在别人手上的感觉,只能仰人鼻息。
但……
我都陪你睡过了,甚至现在屁股都还在疼。陆离咬牙,眼神似刀,疯狂凌迟着眼前的金发荷官。再坑我你就真的不是东西了。
付邀今莫名其妙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从始至终他就规规矩矩地发了两轮牌,什么也没做,到底谁这么恨他?
正疑惑着,他抬起头,恰好对上陆离燃着火焰的目光,嘴角还带一点熟悉的撕裂伤。别人都在低头看牌,再不动声色地从各种地方变出牌更换,只有他从始至终手就没碰过牌,也不在乎发给了他什么牌,就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荷官看。
仿佛要将荷官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付邀今沉默地放下第四张牌,朝他微微点了下头。
暗牌刚落下,就见陆离推倒面前所有的筹码,果断道:“梭哈。”
姿势和声音都很帅,但是心率明显已经飙升至两百。
玩家幽灵疯狂地朝他比口型:哥!你是我亲哥!规矩你都不知道你就梭哈!这时候不能梭哈!
下一秒,小孩鬼嘻嘻地笑起来:“这时候你就梭哈了?那下一轮跟注你怎么办?”
陆离愣了下,抬头问:“什么意思?”
戴着墨镜的荷官停顿半秒才缓缓解释道:“每一轮都必须跟注或加注,不然就视作弃牌。”
“梭哈不能提前开牌?”
“不能。”
“你——”陆离攥紧右手,再次怒瞪重睛,那你对我点什么头?!
付邀今无辜极了,我点头是告诉你我会帮你,别担心,你梭哈个什么劲儿?
陆离:……
第五轮也是最后一轮发牌开始,位置在前的绅士鬼、独眼鬼和小孩鬼都跟了注。
轮到陆离时,他忍了忍,像是无计可施了一般面色不虞地开口:“我可以押上我这条命的吧?我这些天观察过,就算输光筹码变成鬼,也分不同种类的鬼,船员、荷官鬼,赌鬼,船舱游荡的野鬼,我就赌我变成最落魄的那种鬼。”
不等其他四个赌鬼同意,金发荷官就点了下头,“加注成立。”
陆离:“……”
你是不是就等着这句话呢?缺德鬼!
淑女鬼皱着眉想要反驳什么,却见荷官已经转头看向她,看着她桌上四张暗牌和唯一的明牌‘红桃A’,“这位小姐,您要跟注吗?”
“当然跟。”淑女鬼眼珠一转,摇摇扇子,想着反正这名人类也赢不了,“梭哈。”
“筹码不够。”荷官淡淡地说,“他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你也需要至少押一条命。”
“哈??”淑女鬼不可置信地说,“我都已经是鬼了,我去哪里给你押条命?”
金发荷官意有所指地往玩家幽灵的方向看一眼,陆离立刻会意:“你把他押上,我赢了他的命就归我了。”
淑女鬼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上了什么套。
并且还不等她同意,金发荷官就直接替她拍板同意:“成交,还有人要加注吗?两条命起加。”
绅士鬼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此刻荷官已经爽快地拍了下桌子:“开牌。”
“……?”
陆离这时才收起桌上的牌,双手归拢,又虚虚展开,玩家幽灵好奇地飘过去看——
好家伙,黑桃10、J、Q、K、A同花顺,演都不带演的。
“……”
陆离立刻把牌摊开扔到桌上,就怕再出现自己放在手里看是大牌,结果扔出去就变小牌的事情再次发生。
最大的黑桃同花顺就这样出现在众鬼眼前,陆离心脏终于落到实处,抬起头,就看到重睛也隔着赌桌回望着他。
虽然隔着墨镜,看不到重睛的眼睛,但陆离就是能感觉到对方那双湛蓝的眼瞳此刻一定在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他喜欢我。
这一瞬间,陆离从未如此笃定这一点。
他喜欢我,但喜欢的方式难以恭维。
可感知到重睛真切地站在他的身后,是盟友,会帮助他,会将那些令他无比头疼的能力用在敌人身上,陆离心中又无比踏实和安宁。
淑女鬼瞪大眼睛立刻尖叫起来:“你出千!”
她愤怒地掀开自己的牌:“黑桃A明明在我——”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牌是红桃A、梅花A,方块A,和黑桃2。
“……”
其他人也震惊地低头掀开自己的牌,四张K变成了三张K带个2,同花顺中间也穿插个2,刚好一只鬼一个2,谁也不白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作弊了?”陆离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不屑地掀起眼皮,面对四只抓狂的鬼仍旧临危不惧,如果有靓丽的尾羽,此刻一定抖落抖落徐徐展开,“既然是我赢了,总计1200万筹码,再加一条命,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你还想活着走出去——?”淑女鬼的羽毛扇瞬间变成满是尖刺的骨扇,可就在扇尖即将抵达陆离瞳孔的下一秒,一根白色的羽毛直直将扇子准头击偏,与此同时,还有两根羽毛分别击中淑女鬼的手腕和手肘,让她脱力失手,骨扇砸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付邀今无奈地振翅飞过赌桌,悄无声息地落在陆离身侧,收拢翅翼:“你倒是稍微躲一下呢?就指望着我救了?”
陆离右眼眼角下方出现一道轻浅的划痕,一滴血珠从白色的划痕中渗了出来。他抬起眼,看到重睛摘下墨镜,露出那张英隽的面容,眉心微微皱着,似乎真的在关心他。
……明明喜欢他,却又要这么对他。
一股没来由的委屈倏然涌上心头,紧接着又转为浓浓的恨意,因为他们本可以顺其自然地相遇、恋爱,却变成现在这般扭曲的关系。
又要强迫他,又要温柔地对待他,让他的恨也不纯粹,爱也不纯粹。
……既然学不会正确的爱人方式,那就别怪他以后都作天作地,作死这头可恶的怪物。
“我昨晚被你折腾得半死,”陆离压低声音,摘下一尾落在肩头的白色羽毛,“全身都疼,哪里躲得开?”
“说谎,你到最后还能骑在我身上一边晃腰一边揍我。”付邀今蹙眉按住左肋骨,“都被你踹青了,你还好意思说。”
“……”
到底谁才是作精?!
第83章
陆离发誓昨晚根本没有他坐在重睛身上动腰的这个姿势,一切都是这头鸟人的意淫,而且重睛钢筋铁骨,他就算把脚踹断了也不可能踢青他的肋骨。
但此时此刻否认说‘哼,人家才没有这么做嘞’无异于傲娇小宝贝,气势弱不说,而且谁也不会信,陆离只得怒而忍下这个暗亏,转动眼珠思考如何才能让重睛和他一起名声尽毁。
在这艘亡灵赌船上,能在这些恶鬼手中赌到300万是一个难点,赌赢之后怎么成功带这300万下船,又是另一个难点。
亡魂也不会讲什么愿赌服输,它们输了就会气急败坏,像淑女鬼那般歇斯底里地扯开虚伪的外皮,露出残缺的骨架,将它们丑陋血腥的真身展现在玩家面前,一个被绳索吊死在海上,一个被腰斩,还有被活埋和砍头,死相一个比一个凄惨。
就当它们准备大杀四方给这个不知死活的玩家一个教训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六翼天使抬起头,打量的目光一一扫过它们所有鬼的脸。
竟然都是老熟人。无限空间的Npc饭碗这么铁?百年前是这批,百年后还是这批。
绅士鬼和它养的兔子怪:“……”
淑女鬼:“……”
独眼鬼和它的眼珠子:“……”
重睛?
重睛???
一时之间,赌场内只剩下小孩鬼撕心裂肺的恐吓声:“该死,你竟然和人类是一伙的?”
“我之前没见过你。”付邀今颇有兴致地问,“你是百年和平期后新来的鬼?”
小孩鬼见他的尖叫声和青紫窒息的巨大脑袋没有吓到眼前的男人,并且对方嘴里还嘀咕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忍不住疑惑地停下动作,觉得事态走向有些脱离掌控。
但即便意识到不对劲,被人类挑衅的怒意还是占领上风:“关你什么事,你谁啊——”
话音未落,它立刻被淑女鬼的骨爪捂住了嘴巴,呜呜地直瞪眼:“它还小,不懂事。”淑女鬼恭敬地弯着腰,“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这艘船上,没见过您真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怪它失礼。”
不止小孩鬼震惊地睁着它纯黑色的鬼瞳,陆离也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重睛,赤红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一张无瑕的侧颜,重睛神色淡淡,好似没有将任何人放在心上,齐腰的长卷发在灯光照耀下颜色浅淡若无,恍惚间好似当真是从天上而来悲天悯人的神明。
他到底招惹到了一个什么恐怖的东西……?
“没事。”付邀今摆摆手,“1200万和那个端茶的幽灵我可以带走吗?”
“您请。”绅士鬼连忙摘下帽子恭敬地说。
付邀今点点头,又想到什么:“1200万好像有点不够,船上仍旧存活的玩家总计9名,我需要2700万,麻烦你们再凑1500万给我。”
独眼龙脸色一黑,对于赌鬼来说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让它们吐钱,没有之一,但是相比起被重睛教训一顿再吐钱,直接掏空小金库好像又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是这座杀神不是被主神永久驱逐出无限空间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会不会是狐假虎威的假货?
正思索分辨着,就有无谓的替死鬼冲上前帮独眼龙试探重睛的真伪了——小孩鬼一听要掏钱,挣开淑女鬼的爪子愤怒咆哮道:“你欺鬼太甚!”
……好熟悉的成语,陆离站在重睛身后,曾几何时,他也这样被欺负到破防,无计可施只能破口大骂。但现在立场调转,他成了被重睛护在羽翼下的人,看着旁鬼被凄惨霸凌,同病相怜之余又难以免俗地产生了极度的舒爽感。
总之,知道不止他一个人混得这么惨就够了,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淑女鬼一时不察就被小孩鬼挣脱,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作黑雾袭向重睛,自寻死路。
但这只小鬼性格虽然冲动,却还有点小聪明,通过其余三名同事的反应察觉到这个拥有六只鸡翅的怪家伙可能有点本事,于是表面佯攻重睛,暗地里却偷偷将一截黑雾绕后,去攻击躲在重睛背后的黑发玩家,打算利用人质来威胁鸡翅膀。
付邀今至今仍旧更习惯以人类之躯,动用他积攒多年数不胜数的道具卡作战,虽然Npc堕天使的身体更强悍,但终归还是不适应。可惜那些神级道具卡都存在玩家社区,他的人类住所内,也不清楚有没有被世界意志恶意回收。
就在他用天使圣光塑成金笼囚住袭向他的这团黑雾时,一条活蛇般的黑雾锁链也迅速缠住了陆离,猛地裹绕收紧。
“重睛!”陆离错愕地大喊。
付邀今瞳孔轻微收缩,飞速转过身,三道白羽猛地射出。
可在羽毛接触黑雾之前,一团火焰倏然点燃了黑雾,轰的转为熊熊烈火,就连锋利如刃的白羽接触烈火的瞬间也被灼烧成灰烬。但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却没有在陆离身上留下一点伤痕,只缠在黑雾身上,烧得小孩鬼不得不现出鬼影,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打滚。
“没事吧?”付邀今握住陆离的手腕,一簇小小的火苗恰在这时跳到他的手背上,烫得付邀今下意识缩回了手。
他垂眸注视着闯了祸还在他手背上耀武扬威的小家伙,无奈地轻轻吹了口气,将这簇迷路的火苗送到西天极乐世界见耶稣,随后才撩起陆离的袖口,就看到对方手臂皮肤上留下了非常明显的被亡灵阴气侵蚀的黑色勒痕。
陆离目光始终落在那簇小火苗上,只草草向伤口处投去一分目光便又抬起了眼。他看到重睛眼底的关切之情丝毫不加掩饰,甚至还有两分自责,眉头紧皱,始终泛着凉意的手指更冷了。
你完了,重睛。
你在心疼我。
付邀今没有等陆离回答就将掌心按在他手臂的伤处,即将涅槃的凤凰全身皮肤滚烫,温度高得吓人,特别是方才遇到危险时还本能地动用了体内的凤火,付邀今都怕他下一秒自燃了。
浅浅的金光拂过,等到重睛移开手的时候,陆离胳膊上阴气侵蚀的黑色痕迹已经消失了。
“还有哪里……”付邀今话说到一半,倏然察觉陆离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这次不是反抗的擒拿术,而是温温柔柔地虚握着。他疑惑地抬眸,却见陆离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欲盖弥彰地盯着别的方向,手掌的温度却升得更高,食指指腹滑到付邀今掌心,烫得付邀今感觉手腕那块皮都快碳化了。
重睛出现的时机很巧妙,陆离进入无限世界遇到的第一个难以逾越的对手,算是把所有属性都一次性集齐了——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吊桥效应、慕强心理。
温柔、神秘,外貌又足够的出类拔萃。
即使陆离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翻涌的这份情感不是正常的爱慕,只是种种心理效应垒砌伪装出来扭曲而虚假的心悸感,他也莫名觉得刺激和兴奋。
很有趣,不是么?
虽然他处于劣势处境,却也不是什么良人,性格善变,尊崇内心最真实的欲望,以兴趣为先,从不被条条框框的限制束缚。以己度人,换他处于重睛的位置,他也会这么逗弄他感兴趣的对象,所以他的恨多是来自于不甘被压制,至于其他,倒也没有多大不满。
即便上一秒陆离还咬牙切齿地憎恨重睛,希望这头怪物立刻去死,现在却又陡然心思一转,不想让重睛这么轻易地消失。
死亡太过轻松,甚至有时候都是一种解脱,他想把重睛关起来,囚禁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让重睛在黑暗中用这双深邃多情的眼睛痛苦又迷恋地注视着他,无处可逃,只能被动享受他赐予的欢愉和折磨。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陆离就激动得全身颤栗。
付邀今并不知道此刻的陆离内心竟然有这么复杂阴暗的心思,他只觉得对方看起来像是吓到了,攥着他的手轻微发抖,双颊还浮着不正常的绯红,一言不发。付邀今不免有些焦虑,因为03号管理员萧念和他说过,陆离这次的失忆属于非正常情况,不仅限于触发记忆锚点才会恢复记忆,受到严重刺激也会……
……所以刚才那个算受到严重刺激吗?
陆离若是恢复了全部记忆,估计要气得不轻,他是不是也得涅槃跑个路?
就在这时,付邀今倏然感觉右手更烫了,低下头,就看到陆离竟然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想要握住他的手。发现重睛察觉他的小动作之后,陆离整个人像是受惊一般瑟缩了一下,怯怯地注视着他,“……它们好可怕,你会保护我的吧?”
“……”
这家伙又打算做什么?
付邀今狐疑地盯着他,但凡陆离朝他示弱卖乖,就一定是想了什么坏主意准备坑害他。
陆离也很莫名其妙,他装乖装得不像吗?正常人类被鬼袭击不就是该害怕吗?为什么重睛一脸的‘请你正常一点’?他在重睛心目中究竟是个怎样的形象?
至于被当作背景板的绅士鬼、淑女鬼和独眼龙鬼,它们仨鬼早就完全无法维持表面的淡定了,三道鬼魂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看起来随时都会熄灭。
如果它们没看错的话,现在在小孩鬼身上燃烧的是凤凰一族的涅槃之火。
沾染上它会很痛,但没有什么杀伤力,等于痛得要死还偏偏死不掉。
……所以站在重睛身侧的是一只凤凰?
无限世界其实是一窝巨大的鸟巢对吗?一百年前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只力大无穷的重明鸟,啄得它们这些中层的鬼怪要死要活,一百年后竟然又从犄角旮旯里钻出一只凤凰,感觉空间又得经历一场惊天浩劫。
主神呢?快出来主持公道啊!!
陆离敏锐地察觉到在那道莫名其妙的火焰出现之后,在场的剩下三个鬼畏惧的对象就变成了他,再加上重睛的羽毛也被火焰烧毁,人还被火苗灼伤了一下,由此可以推断出这道奇怪的火的来源是他,是他在危急关头本能地释放出火焰保护自己。
他的真实身份果然不简单。陆离就说重睛不可能那么突兀地上来就缠着他不放,他们过去必然存在着一段因缘纠葛。
既然他的火焰能够灼伤重睛,他就有办法反杀,就能逆转二人的处境,让重睛也好好体会他目前的感受。
付邀今感觉陆离周身散发的气息很危险,可能是体温太高,把脑子烧坏了,他决定速战速决赶紧放人去玩家社区休息,于是滴溜着三个鬼和一坨火去取筹码,一一给场上存活的玩家分发筹码。
拿到朝廷下发的救济粮,所有玩家都十分不可思议已经走到绝境的事态竟然还能发生这般风云逆转。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然而其中一名玩家拿到筹码之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跪到陆离和付邀今面前央求他们,能不能救救她的朋友。她和朋友两个人自从在玩家社区相遇之后,就一直组队进行任务,就在前天,她的朋友认为她们不能这般坐以待毙,于是独自一人勇敢去赌场进行博弈,结果上去就输光了全部筹码,变成幽灵。
……能是能,但其实没什么意义。
甚至付邀今现在救下的所有人,除了陆离以外,都没什么意义。
因为这里是副本世界,是重生者执念而生的癌世界。
在真实世界中,这些玩家可能早就已经死去,在副本世界里,他们也终将会随着重生者而灭亡。
付邀今没有将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上,却也总是习惯性地遇到就捞一把。
——听起来十分伪善。
“你在想什么?”
付邀今倏然听到陆离的声音,他转过头,对上陆离困惑的视线。
如果他拥有同为世界管理员的记忆的话,应该就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某一瞬间,付邀今突然十分想念06号管理员陆离,希望得到灵魂的共鸣。但下一秒,陆离倏然紧紧挨着他的胳膊,用手臂拢抱着,如同一只漂亮的金丝雀,乖巧地立在笼子里鸣叫,祈求主人的注意和垂怜。
“……”
这样好像也不错?灵魂的共鸣哪有躯体的欢愉重要?
“你要救他们吗?”陆离惊讶,“你这都可以做到?好厉害。”
“……”好像又有点错了。
“你现在要去哪里?”陆离将他抱得更紧。
付邀今鸡皮疙瘩起来了:“你——”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陆离着急道,“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么对你……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我会听你话的。”
这家伙怎么对我一天一个态度?付邀今惊了。到底谁才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06,一个人就能成一台戏。
第84章
陆离很郁闷。
因为重睛这个变态似乎就喜欢反抗的、桀骜不驯的,不喜欢听话乖巧的,品味很差,不懂享受。他一主动倒贴上去这人就往后退,甚至在他主动示好之后,赌场的第六个晚上都没碰他,一整夜都跟着其他玩家在船上船下地找还留有神智或许可以挽救的幽灵,搞得好像真是救世主下凡一样,被其他不明真相的愚蠢玩家尊称为圣天使长。
其中一名玩家更是看着重睛的脸十分惊讶,有种看出什么来,但又不确定的欲言又止。
直到第七日晨,陆离窝了一肚子火又横眉冷眼地对他,这头鸟人才如释重负地飘过来,撩拨两句,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强行亲了一会,再如出现时一般忽然消失。
陆离头一回在一个人身上体会到如此无力的感觉,刀枪不入,油盐不进,你退他进,你进他退,没有困难就硬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制造困难。
付邀今也觉得陆离真是难搞,失了忆心思都这么深沉,阴晴不定,动不动就要捅他脖子、腰子、胯骨肘子,若是让他恢复记忆还得了?
……
回到工位,时隔多日再次见到看守卡池的两只恶鬼‘识相鬼’和‘找死鬼’,以及命运悲惨的照相馆小女孩鬼,看着它们如同痴呆一般的脸庞,付邀今觉得格外亲切,心情也好了许多。
“汇报一下这两天的工作。”他坐到柔软的皮椅上,双腿交叠,像极了每位打工人最厌恶的那种领导。
三只鬼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这两天领导到底留下了什么工作。
无形的静默在空气中弥漫,眼见着大Boss的脸色越来越差,识相鬼赶紧上前一步:“重睛大人,您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付邀今食指在座椅扶手上点了点,示意他耐心有限:“玩家‘正方形’最近怎么样?”
“他的下一场游戏在一周后,最近一直待在玩家社区,没有异动。”
“嗯。”付邀今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那我进玩家社区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女孩鬼立刻被推了出来,她胆战心惊地捏着裙角,看起来楚楚可怜——如果不是知道她每场游戏至少吃三名玩家的话,“我,我进不去啊,没有玩家进入社区之后还会随身携带我的照片。”
“现在有了。”付邀今说,“而且有二十个。”
他在帮助赌船上那些玩家的时候,也悄无声息地让他们‘帮’了自己一个忙——付邀今在所有玩家的口袋里都放了一张小女孩鬼的相片,包括陆离在内。
“……不愧是重睛大人!”
“去试试。”付邀今说,“……别用‘长离’试验。”
“明白明白。”小女孩童真清纯的娃娃脸上尽显谄媚,“我们都知道他是您的人。”
“……”不,我是怕你被陆离烧死。
说干就干,小女孩立刻尝试通过她的能力进入玩家社区。
很快,她的鬼影逐渐在付邀今视野中消失。
然后不到三十秒,小女孩嘭的重新出现,惊魂未定地抱住了付邀今工位桌子。
“……可,可以进去,”她颤颤巍巍地说,“但是瞬间就会惊动社区警报,维护社区治安的空间警署黑影跟鬼一样立刻出现在我脸上,足足有十几只,吓死我了。”
付邀今懒得关注鬼吓鬼的槽点,面无表情地问,“你的意思是,通过肖像照进入玩家社区这条路走不通?”
“能进,但是会被警署黑影追杀。”女孩鬼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鸟爪捏住了喉咙,看起来都快哭了,“重睛大人,我们又不是玩家,何必非要进玩家社区呢?”
“这你别管。”付邀今自诩是一个脾气非常好的人,从不滥杀无辜,当初在无限空间内也是由弱势一方慢慢成长起来,屡遭迫害欺骗,多次差点死在游戏里,活得十分凄惨,也不知道这些鬼为什么看到他都一副老鼠看到猫的模样。
他有这么可怕吗?
想了想,付邀今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点:“……警署黑影也是空间Npc,不属于玩家,它们怎么就能进入玩家社区?”
三只鬼:“……”
小女孩:“可能因为它们是空间警署的Npc?”
“那我也成为警署的Npc不就好了?”付邀今理所当然地得出结论。
三只鬼:“……”
付邀今站起身,“我去一趟空间警署,你们继续工作,不要偷懒。”
不等三只鬼们询问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工作,堕天使就扇着他的六只巨大羽翼消失在卡池,一直到隔日傍晚才再次出现。
此刻,重睛的白袍上就已然佩戴上了一枚象征着警署的徽章,也不知道是通过何种残忍血腥的手段掠夺而来,“行了,我已经和他们商量好了,以后我就是空间警署的顾问了,拥有执法权限,可以自由进出玩家社区。”
主神,真的不来管管吗?你的空间要被这只重明鸟玩坏了……
“但有个前提,就是玩家社区内必须出现偷渡的厉鬼,影响社区治安,我才能进去追捕。不然即便是警署,也不能擅闯社区。”付邀今抬眸,目光在三只鬼身上巡视一圈,最终落在了小女孩的身上,“你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解决?”
小女孩:“……”
当日夜里,万籁俱静的时分,一只样貌可爱的小女孩哭丧着脸从一名玩家堆放在脏衣篓的外套里钻出来。卧室中美味的人肉气息让她心痒不已,正想着要不要工作之余满足一下口舌之欲,一根白羽倏然在她眼角余光处悠悠飘落,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压下来,重睛微笑着俯身:“你该不会想顺便吃两个人吧?”
“……”
迫害完女孩鬼,付邀今拿起识相鬼这些时日帮他查到的信息,悠哉悠哉从十楼一跃而下,又振动翅膀腾飞而起,在夜空中翱翔,很快便落在了一幢熟悉的大楼屋顶。
他曾经住在这里。
一百多年过去了,得益于世界管理员的身份,他经历过无数的小世界,原本以为已经将在这里的回忆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但直至今日故地重游,才发现他连这里风的气息都还记得。
付邀今收拢了羽翼,将它们化为云朵纹样的图案,眨眼间天使白袍也变成了寻常可见的人类常服,他戴上一顶黑色棒球帽,缓缓从天台走下,去向他最陌生也是最熟悉的那扇门。
当初他独自一人来到空间高层,与世界意志的化身博弈。
赌注是他身为重明鸟一万年的寿命。
世界意志无所不知,他输得血本无归,但莫名其妙在意念中激活的道具,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百年寿命,让世界意志都惊讶了一瞬。
付邀今当时已经绝望了,精神崩溃,意志全无,认为他没有一丝一毫获胜的可能,是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年和世界意志诧异的神情让他陡然发现——
原来你也不是全知全能。
你也有意料之外……
回忆到此结束,付邀今在房门前站定,缓缓地深呼吸。
因一切都还是曾经的模样,白墙黑门,为他没有死亡,理论上存在着再次回到空间的可能,所以即使主神已经永久禁止他入内,他的房间也并没有被空间回收。
困扰他百年的疑问即将得到答案,付邀今不免有些紧张。虽然存放在这里的道具只是重生复刻版,但他并没有完美主义,能够收藏复刻版他也已经心满意足。
这样想着,付邀今努力压抑着内心激动的情绪,伸出手,轻轻推门——
没推开。
再用力推一下,房门提示他输入密码。
“……”
差点忘了,还要输入密码。
……密码是多少来着?
付邀今苦苦思索无果,决定采取暴力突破的方式强行进入,结果刚挥出去三枚白羽,无形的房间结界就将白羽全部反弹回来,差点扎付邀今眼睛里。
这好像还是他当初设立的结界,因为后期他太拉仇恨,屡屡有鬼不顾玩家社区规则强行偷渡进来就为了找他报仇,他不堪其扰,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到相关道具卡,就给他的房间设立了结界。
没想到多年前扔出去的飞镖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今日的自己,付邀今愤怒地飞回卡池工位,质问识相鬼和找死鬼他的房间密码是多少。
两只恶鬼差点哭出来:“我们怎么可能知道玩家房间密码?知道了我们不就闯进去吃人了吗?”
说的也有道理。
“那怎么办?”付邀今将问题抛回去,“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到吗?”
有个屁办法“要不您再好好回忆回忆……?”
一百多年过去了,付邀今哪还当初设定了什么密码。他焦躁地靠在椅背上,突然想到一个馊主意:实在不行等世界意志出现的时候,问问它密码到底是多少。
眼见着困扰他多年的疑问即将解开,临了又出现了阻碍,付邀今心情不快,像有鸟爪子在喉咙口挠一般,怎么都不舒服。
于是他决定去找点事情做,缓解内心的烦闷。
半个小时后,陆离倏然听到房门被敲响,他刚从浴室出来,匆匆裹了件浴袍打开门:“谁……”
付邀今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嗨。”
陆离猛地关门,上锁,再把鞋柜也抵在门后。
结果等他回过头,就看到金发天使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沙发上,喝他刚倒好的冰气泡水。
“有没有茶?”付邀今嫌弃地抿了一口,“要热的。”
“你来做什么?”陆离警惕地后退半步,倏然发现他原本用来防御天使进入的锁和鞋柜反而阻碍了他逃生的通道。
“我来……”其实付邀今没什么事,但看着陆离提防的目光,再察觉到此情此景有些过分熟悉,只是二人立场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倏然有了新的主意。
付邀今笑了起来:“我来给你立规矩。”
陆离疑惑:“规矩?”
付邀今点了点头:“以后我也住在这里,只要在这个房间,你就只能坐在我腿上,坐别的地方要征得我的同意。”
陆离:“……”
“早晨醒来,要给我早安吻,晚上睡前,要给我晚安吻。”
“接吻的时候,随便你什么姿势,我都还行。”
“不要总是我主动,你也要主动地来亲我,抱我,想尽办法取悦我,让我高兴。”
“你不管去哪里,要见什么人都要事先告诉我,并且约定回来的时间,不允许超时,我同意之后才可以去,一旦违背我会生气,会惩罚你。”
“这些规矩我想到什么制定什么,上不封顶。”
“现在,把裤子脱了,坐我腿上来。”
第85章
说实话,陆离此刻根本就没穿裤子,他刚洗完澡身上就套了件浴袍,头发还是湿的。
他憋了半天,脸都憋青了,就憋出一句:“……你是变态吧?”
付邀今听到这话就更想笑了,陆离要是知道这些规矩的原作者是哪位,就知道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变态了。
“快点,”他故作生气地催促道,“别惹我不高兴。”
“天使大人。”陆离微微眯起眼睛,“你很喜欢我吧?”
付邀今没有否认:“所以呢?”
陆离沉下嗓音:“既然喜欢我就要尊重我,不要总是强人所难提出一些变态且无礼的要求,不然你永远不可能让我也喜欢上你。”
付邀今完全没想到陆离这种变态失忆以后还能有这么正确的恋爱观,但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将强制爱进行到底,就算有机会变成纯爱也要硬生生扭转回去:“我不需要你也喜欢我,你拒绝不了我就行了。”
“……”
“还要我再重复第二遍吗?”他微笑着问。
其实陆离并不介意坐重睛腿上,自从前几天他在赌船上对重睛有了别样的心思,打算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报仇之后,他对这些亲密接触的抵触心理就弱了下去。但问题是重睛这个变态不喜欢顺从听话的,他就喜欢看猎物不情不愿但又不得不主动踏入陷阱的样子,变态至极。
为了满足他的扭曲心理,陆离刻意冷着张脸装出宁死不屈的模样,直到重睛伸手去拽他的手腕,陆离这才别别扭扭地走上前,咬着下唇单膝跪在重睛腿侧,攀住他的肩膀前倾身体,另一条腿跟着抬起,以双腿分开的跪姿坐在重睛的大腿上。
爽坏了吧你!死怪物。
付邀今的目光顺着一滴透明的水珠从陆离的喉咙滑至锁骨的凹陷处,倏然,他一把掀开陆离的浴袍,让陆离咬住衣角,然后在对方‘不是吧,这么快就直奔主题?’的错愕目光中,嫌弃地小幅度摇了摇头:“黑色四角内裤……”
“……”陆离看出了鸟人的话外音——好土,一点也不性感,让人兴致全无。他忍不住将浴袍盖了回去,怒道:“难道我一个人在家睡觉还穿红色绑带丁字裤吗?”
“啊,”重睛露出被提醒到了的表情,“那就加一条规矩……”
“闭嘴,我不穿。”
付邀今正方主张的辩题是:以后你穿什么不穿什么,都由不得你,我就算只给你一根绳你也得系屁股上;而陆离反方主张的论点是:有本事你把我屁股剁了,不然我就穿四角内裤,我还要穿土黄色的,土死你。
双方对此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骂到一半就亲到了一起去,最开始还是付邀今占主导位,掐着陆离的下巴强迫他俯下身,但到后面就变成陆离控制他的双手按到脑袋两边,恶狠狠地咬着他的下唇,吸吮他的舌尖。付邀今明明因Npc的身份占据着力量的优势,但也如同被木桩困住的小象一般,习惯性地以为自己比凤神的力气弱,没有反抗。
亲到一半,陆离竟然把自己亲晕过去了。
或者确切来说是热晕过去的。付邀今看他倏然全身酥软地倒下去,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揽住他,就发现陆离有气无力地阖着眼皮,呼吸灼热,脸颊泛着不正常的坨红。
“陆离?”付邀今推搡唤了他两声,见人没有反应,只得赶紧横抱起他,快步走进浴室把人剥光放进浴缸里。
水温原本就处于最冷的位置,浴室镜子上一点水雾也没有,付邀今这才发现陆离方才洗的就是冷水澡。他快速打开花洒对着陆离的脑袋淋,又嫌温度降得慢,将手探进了徐徐上升的浴池水中,丝丝缕缕的寒气快速从他掌心向外扩散。
等到陆离迷迷糊糊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竟然赤身裸体地躺在浴缸里,与他肩膀齐高的水面上飘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层。
他猛地清醒过来,转过头,就看到重睛坐在浴缸旁的地砖上,眉头紧皱地注视着他。堕天使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水沾湿,一对黑色坚硬的犄角立在头顶,顺滑亮泽的金发也湿哒哒地贴在身体上,还有几缕发丝漂浮在水面上,宛若融化流淌的鎏金。
不知道为什么,陆离有些想笑:“……蠢天使,能不能有点常识,就算是发烧了,也不能这样给我降温,我是人类,会冻伤的。”
重睛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
陆离停顿了几秒,倏然十分不确定地问:“我是人类吧?”
他在结冰的水里躺着,丝毫不觉得寒冷,还只觉得舒适,而且在赌船上保护他的那团火焰至今还未曾得到解释。
“……你确实不是普通人。”重睛嗓音沉重地说。
陆离微微睁大眼睛,惊讶于重睛居然好心到上来就同他讲实话,结果就见对方面容严肃,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其实你是一名男性Omega,即将迎来成年后的第一个发情期,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缓解,就会终日陷入高热,最终烧坏脑子。”
陆离:“……”
陆离:“信你的鬼话我才是真被烧坏了脑子。”
停顿五秒后,他又忍不住问:“什么是Omega?有效缓解是什么?……该不会是被你操吧?”
“……”
在方才陆离热晕的二十分钟里,付邀今立刻联系了维护部03号管理员萧念,询问陆离目前的状态是否正常。
回复他的就八个字:问题不大,正常现象。
没一会反而是监督部的1007号管理员丰麒发来了一长串:放心,陆离是烧不坏的,反而是你,千万小心他脑子一热分不清涅槃火和离火,一不留神伤了你。
付邀今很惊讶:他还会离火?
萧念:凤凰羽古往今来不知惹得多少人觊觎,凤凰一族又只会一招威力有限的涅槃火,为求自保,每诞下一颗蛋,族中长辈都要四处求神拜佛为幼崽寻求庇护,陆离运气还不错,恰好得到了一只朱雀的荫庇。
付邀今隐约听说过凤凰羽的传闻,凤凰五百年一涅槃,涅槃后会长出五根凤凰羽,一根羽毛代表着一百年的寿命。每失去一根羽毛,凤凰就会少一百年寿命,而得到凤凰羽的人则会多出一百岁。
如若凤凰同时失去五根凤凰羽,就会立刻再次进入涅槃。
凤凰永生不死,但短时间内的二次涅槃会令他们陷入长时间沉睡,寻常人类甚至是短寿的精怪都难以等到他们再次醒来。
倏然付邀今想起在前几个世界出任务的时候,陆离曾经说过他并不是九百九十六岁,而是八百九十六岁……难不成,他曾经被偷走过一根凤凰羽?
这个猜测令付邀今十分不悦……还有些心疼。
他将陆离从浴池里扶出来,把浴袍盖在他身上。
陆离赤足踩在冰冷的瓷砖上,脚步虚浮,一把攥住了付邀今的衣领,“我好热,好像有火在骨头缝里烧,热得快化了。”
他认为重睛一定知道他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可以不告诉他原因,但总要告知他结果,告诉他这么热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没事,”付邀今轻声安慰道,“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
……
付邀今敢对天发誓,他说‘睡一觉就好了’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毫无杂念,并且从始至终都没察觉话语里有一丝一毫的歧义。
虽然他来到无限空间以后,做的事情里有一些确实没那么道德,但还不至于那么畜生,陆离都热晕过去了,他还硬拉着人陪他玩情趣。
但陆离误会了。
结合上下文,他也很难不误会。
被重睛扶上床之后,他照惯例赶紧缩到床角,准备等重睛扑上来的时候欲拒还迎地反抗,却没想到重睛将房间空调温度调整到5度,转头进了浴室,洗澡去了。
……这天使都堕天进地狱了怎么还这么洁癖?
陆离吹着冷风光着屁股躺床上等重睛回来,等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将人盼回卧室——还是赤裸着上半身回来的,他连忙打起精神做出仇视的表情,肩头的浴袍却’不听话’地滑落,十分激人‘兽欲’。
结果却见重睛疑惑地瞥他一眼,问:“怎么还不睡?”
说罢,重睛倏然展开背后六只巨大羽翼,白羽飘飘然落下,而他人躺到陆离旁边,将自己裹成一颗厚厚的白茧,再将准备在一旁的羽绒被扯进茧里,睡觉了。
“……”
陆离震惊地注视着他,陡然愤怒地扑过去扒开他的鸡翅膀,将脑袋探进:“你在干什么?”
付邀今莫名其妙地稍稍展开羽翼,“睡觉……?”
你的‘睡一觉’原来是这个意思?陆离震惊。
付邀今也瞬间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出现了什么理解层面的误会,禁不住笑了下:“今晚是真的睡觉,至于另一种‘睡’,等你身体好一点再说。机会有的是,别急。”
明明你才是强取豪夺的那个坏人,怎么说得好像我迫不及待了一样?陆离怒极反笑,故意伸手暧昧摸了下他的胸口,带着浓浓的恶意激将道:“别故意装什么坐怀不乱的好人,我不吃这套。你今晚真的不睡我?我现在正发着烧,里面很热,等明天温度降下去了,可就没这种滋味儿了。”
“想做?”
“……”
看着重睛眸底了然的戏谑,陆离忍辱负重地闭上眼,点头,“想做。”
他甚至怀疑重睛口中那离谱的Omega和发情期并没有骗他,温度越高就烧得他越焦渴,真的有了欲望。
“想着吧。”付邀今抖抖翅膀,扇开他,无情地阖上了茧。
“……”
涅槃期的热和发情期的热是有点像,但完全是两回事,做爱非但无法缓解前者的热,还会越做越热。陆离是凤凰烧不坏,但他就是只可怜的重明鸟,别真被烧成烤鸡了。
……
在陆离恶毒的咒骂和更为恶毒地拔羽毛泄愤行为中,付邀今安然入睡。
中途他醒了两次,舒展开光秃秃的翅膀,伸手查探陆离的体温。即便他的动作放得很轻,可每次他一翻身,陆离都会紧跟着醒过来,幽怨地瞥他一眼,再继续沉睡。
直到晨间五点左右,陆离的温度才勉强降到42度,从他放松的神情上来看,这应该是他目前的正常体温。付邀今靠床边的一侧冷,靠陆离的一侧热,跟修炼冰火两重天一样,他忍受不了地坐起身收回翅膀,变成六只卡通云朵纹样附在蝴蝶骨上,下床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转一转。
没成想刚下楼,付邀今突然看到一张十分熟悉的人脸从他面前经过。
非常方正的脸,宛若一个正方形,穿着身暗色运动服,天未亮就在跑步晨练。
正方形也注意到了他,不可思议地骤然回过头,睁大了眼睛:“……重睛?”
第86章
此次进入玩家社区,付邀今总共有三个目的。
一、寻找曾救他一命的神秘的道具。
二、和陆离甜蜜双排。
三、有机会的话同重生者打个照面,近距离观察其行为模式。
见正方形的顺位排在最最后。
这倒不是付邀今沉迷于‘美色’,忘却了他身为世界管理员的职责,相反,他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选择暂缓接触重生者正方形。
因为付邀今不知道正方形看到他这张脸之后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经历过上个世界的重生者,容菡,付邀今忽然产生了一种宽宥的心态:人都已经死了,就让让他,就算明知道重生者欲壑难平还会继续留念人世,毕竟人性如此,但也至少让他达成最初的心愿,何必上去就行事冷酷地略过过程直达结局?
——说不定就能意外得到一个好评呢?
尝到甜头的付邀今决定先让正方形冷静一段时间,然后他故意作风张扬地将世界意志引诱到中层来,接着一步步引导正方形自己发现主神背后隐藏的秘密,也好让他得知现实的时候大脑有个缓冲,更容易接受真相一些。
不然他开口就将地球是圆的告诉地心说的学者,指不定就会被当作男巫当场处死。
付邀今计划得很完美,却没成想刚从陆离热情似火的鸟巢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他的铁杆粉丝正方形,还被一眼认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目视着正方形靠近,等到人站在眼前了,倏然微笑问:“我和重睛大神长得很像?”
正方形一愣,紧接着也放松地笑了起来:“还真挺像,尤其是离远了一打眼特别像,但凑近了看,差别还是蛮大的……”
和自己的脸‘差别蛮大’的付邀今笑意直达眼底:“你好,我叫‘堕天使’,刚进空间两周。”
“你好你好。”正方形态度格外谦顺,伸手和他交握,丝毫没有因为‘堕天使’这一姓名不在玩家排行榜前列就轻视对方。他看着付邀今一头光泽靓丽的浅金色长卷发,深邃湛蓝的眼眸,由衷发出感慨:“人如其名,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正方形’。”
……你也人如其名。
“我知道你。”付邀今故意装作惊讶的表情,“排行第七十九的大佬。”
“啊?”正方形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榜上有名,但七十九已经是百强榜靠后,厉害虽厉害,但大多数玩家只关注前十名,他还是第一次走路上被人认出来,“这你都记得住……?”
“这么有缘分,我请你喝杯咖啡?”付邀今激动地拍拍正方形的肩膀。
正方形很难得看到心态如此乐观的新手玩家,无限空间内大多人都死气沉沉,悲痛自己的运气惨烈,外界总共百亿人口,怎么就偏偏是他们成为了十万分之一的‘幸运儿’,进入这危机四伏、朝不保夕的无限空间,成为怪物游乐场的一枚棋子。
再加上堕天使和重睛的外型又如此相似,难道是天注定的又一颗济世紫微星,继重睛之后被上苍派来再赐予人世间百年和平?
付邀今并不知道正方形内心的风起云涌,他只知道习惯性地在咖啡厅点了两杯冰美式之后,发现他身无分文,心情也是同样起伏不定:“……”
……所以他的房间密码究竟是多少??
好在正方形及时帮他解围,善解人意地上前付款,笑着说新手玩家哪来的闲钱,让他攒攒钱看能不能去黑市买点好用的道具卡。
玩家黑市当初还是付邀今和剩下排行榜前几的玩家共同建设的,初心是老玩家将那些重复多余的道具卡标价挂在网络上,半卖半送地给新手玩家,方便他们度过最困难的游戏初期,到最后却成了一个市场,一门复杂的生意。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Npc。”正方形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感觉你气场和玩家很不一样,像会发光一样,我差点以为主神复刻了一个重睛,投放进空间里,后来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玩家社区,不会出现Npc,可能是你皮肤比较白吧……真要是我想的那样,那也太恶心了,是对重睛的严重亵渎和侮辱,我一定跟主神没完!”
白到发光的付邀今:“……”
“你很崇拜重睛?”他问。
“是的,他是我的信仰,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见他一面,要是能握个手,让他给我签个名,我简直死而无憾。”正方形激动地说,“你看,签名笔我每天都随身携带。”
付邀今:“……”
“我名下有个小队,里面所有人都崇拜他。”
“我说句话,你别生气……”付邀今淡淡地抬眸瞥他一眼,“我查看了他所有对外开放的游戏录像,不过也是个普通人罢了,曾经有局游戏他被鬼吓得缩在床底下叫,你们为什么将他看作信仰?就因为他出去了?”
“什么叫‘就因为他出去了’?”正方形没有恼怒,但还是忍不住拔高了音调,为自己偶像辩驳,“无限空间沉寂又重启,前后数百年,只有他一个人出去了,就算你想说他只是侥幸,那也只有他有这份头等的运气。更关键的是他向我们证明了,我们有离开这里的可能,凡人之躯亦可对抗神明,一切付出与死亡都不是白费。”
“那如果他其实没有出去呢?”付邀今手指搭在冰咖啡的杯沿上,看着玻璃杯壁渗出水珠,“所谓的离开,其实是他永远成为了Npc,我们都被主神欺骗了,百年和平,也不过是死亡率居高不下,主神玩累了想休息会,等到将你们养肥之后再杀。”
正方形安静地听着他讲,情绪一开始还挺激动,但逐渐又转为稳定,他叹了口气:“你这种说法网络上流传得也挺多,但这未免太悲观了,我不愿意往这方面想。更何况没人知道当初高层上方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真的如你所说,重睛根本没有离开,一切仅是主神的阴谋,但我更愿意相信积极的一面。”
“你怨过他吗?”付邀今倏然问。
“什么?”正方形不可思议地睁圆眼睛,“怨他,为什么要怨他?”
“他只给无限空间带来了短暂的和平,随后便一走了之了。”
正方形突然有些恼怒:“一百年还不够吗?还想让他怎样?”
付邀今弯眸笑了笑,嗓音轻浅,如同柔软的羽毛在湖面泛起涟漪:“那如果,他其实还有余力,还能为无限空间再换来一百年的和平呢?”
“……”
……
大清早喝完一整杯冰凉苦涩的咖啡,付邀今觉得人生都完蛋了。他冻得抖抖索索地回到陆离公寓,开门就看见一只脸色阴翳的凤凰坐在沙发上,火气扑面而来:“做什么去了?”
“……晨练。”
“哪家的晨练是去咖啡厅?”
付邀今脱下外套,“你都看到了?”
“爽不爽,被人发自内心崇拜的感觉?”陆离站起身,将重睛从头到脚观察一遍,“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重睛。”
“所以你没有真正的离开?”
“那倒不是,我离开了,又回来了。”
“为什么?”陆离想到什么,“你不会真是还留有余力,所以离开又回来,打算再和主神斗一场,给无限空间带来一百年和平?”他狐疑地斜睨重睛,揶揄问,“你是这么无私奉献的人吗?看着不像啊……”
但转念一想,陆离又觉得有点像了。
就因为重睛准备回来找主神送死,所以才做事不拘小节,放纵自己干点坏事满足内心的恶念和邪欲。
……那他陆离真是纯倒霉正巧撞上了。
“我确实不是那么无私奉献的人。”付邀今打断陆离的胡思乱想,“我甚至一开始都没打算去挑战高层场。”
“那时候我全身上下的保命道具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只要我一直待在中层场,完全可以安然度过余生,根本就不会死。就算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闯不动了,也可以随便找个死得快的游戏眼睛一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我没有家人朋友,对外界也没有一点记忆和留恋,出去与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是最没有必要去和主神玩命的那批人。”
陆离:“那你为什么忽然大发慈悲……”
“因为我是重明鸟后裔,有神鸟血脉,受人香火供奉,得到信仰的力量,实力无比强悍,但同时,我也必须回应信徒,实现他们的心愿。”付邀今垂下眸,“我登顶玩家榜第一之后,空间内崇拜我的人越来越多我,我的实力也越来越强,但与此同时,体内的神性也在逐渐压制人性,迫使我去完成信徒的愿望,帮助他们离开无限空间。”
“重明鸟……?”陆离感觉信息量有点大,“等等,你说你不是人,是一只鸟?还神鸟?”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叫重睛?”
“因为你的眼珠子有四颗。”
“……那我为什么会有四颗眼珠子?”
“基因病,重瞳症,瞳孔发生了粘连畸变,早期白内障表现,残疾……”陆离理所当然地吐出一连串词汇,“不是么?”
付邀今:“……”
付邀今阴沉了脸色:“那你为什么叫长离?”
“我真名叫陆离,给自己取个网名叫长离,有什么不对吗?”
……确实挑不出错。付邀今话赶话地开了口:“那我的真名叫——”
“……”
“……”
“你真名叫什么?”陆离皱眉,“说啊?”
“不说。”
陆离其实也不是很关心重睛原名是什么,这么讳莫如深估计最多叫狗蛋,指不定还叫二丫,“我突然想起来,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叫‘陆离’?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我?”他大脑飞速运转,又开始串联小剧场,“……你说你叫重睛,因为你是重明鸟,然后反问我为什么叫长离,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本人也和这个名字有关系?”
付邀今:“……”
陆离反手指向自己,难以置信地问:“长离指凤鸟,我又拥有护身火,我是凤凰?”
“……”
见付邀今一直不说话,陆离越发震惊:“我一天到晚骂你鸟人,结果我自己也是一只鸟??”
“你一天到晚骂我鸟人?”付邀今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陆离:“……”
陆离连忙转移话题:“所以我现在体温动不动就飙到四五十度究竟是什么情况?我要涅槃了?你专门回空间,该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自作多情。”
“看来我说中了。”陆离自信地笑笑,“按照你的性格,如果我的猜测是错的,你一定会故意点头说‘对,就是为了来找你的’,而就因为我猜对了,你才会不太高兴地否认。”
他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付邀今震惊。
陆离又想到什么,得意的神情一收:“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我真的是凤凰,临近涅槃,不慎被主神随机选中进入无限空间,而你是有着丰富游戏经验的重明鸟,特意进来找我,按照常理你的目的应该是保护我,但你又做了些什么?”
“我没有保护你吗?”付邀今理直气壮地反问,“是谁在你必死的时候带你离开考场?又是谁在你必输的时候带你离开赌场?”
“我为什么会陷入必死、必输的局面,你心里没点数吗?!”
陆离越想越奇怪,重睛这个人的行为方式很矛盾,这背后必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只有找到一切的源头,才能了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思索一会,他决定将话题绕回去:“你说你是神鸟,被人信仰就必须回应信徒,那现在空间里到处都是崇拜你的人,你是不是还得为他们再挑战一次主神?”
“……”
“会死?”
付邀今点了点头:“会。”
“也不一定吧?你上次就没死。”
“上次也死了。”
“那现在和我说话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鬼。”
“……”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人都快死了,就让让他’的心态,接下来的几天陆离看重睛都没那么不顺眼了,甚至隐隐还有些悲悯。
重睛并非完全的神鸟,而是拥有重明鸟血脉的人类,体内人性、神性共存。好不容易摆脱了无限空间,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百年后还被迫重回空间,即将为了一只陌生的凤凰而赴死,所以对他产生怨怼稍加报复,也不是不能理解……
当然,这些都仅仅是陆离的猜测,重睛难得挤出一点真话之后又变回了蚌壳,无论陆离怎么问都一言不发。
“不行你出去吧,我不需要保护。”他说,“我是凤凰,也是神鸟,让玩家们来信仰我,由我来挑战主神。你传授我点经验,这样你不用死,我第一次挑战主神也有很大活下去的概率,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付邀今:“……你还是先想办法把马上就要到来的游戏过了吧。”
“接下来的这场游戏主题是什么?”陆离问。
“想知道自己买预知道具卡。”
“别小气,你肯定知道。”
“……”付邀今无奈地叹口气,“规则怪谈。”
听到这四个字,陆离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每一条规则背后都有陷阱,你要多加小心。”
难得听到重睛用这么轻柔温和的口吻叮嘱他,陆离莫名有些心软:“你……”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向我求助,只要求助方式足够打动我,我可以告诉你每一条规则具体的陷阱是什么。”付邀今倏然露出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陆离心软到一半,又硬起心肠,提防地问:“比如说?”
其实付邀今根本没想好要让陆离做什么,他张了张嘴——
陆离对着口型猜测:“捆绑?悬空?阳台公开?”
“……”付邀今摇摇头,思索着将目光投向餐桌,陆离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露出嫌恶的表情:“你该不会想让我坐在你身上吃饭,这样就能一边下面吃,一边上面吃吧?”
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个方式的付邀今:“……”
见他沉默不语,陆离脸色更差:“还是你想你坐在餐桌边上吃饭,我跪在餐桌底下吃你那玩意儿?”
也没想到这种方式的付邀今:“……”
“你该不会是要把食物放在我私密部位——”
“就不能你亲自下厨,做一顿饭给我吃吗?”纯爱战士付邀今非常不服。
“……真的就这样?”陆离十分怀疑,“该不会你打算在我做饭做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闯进来脱掉我的裤子,然后将我按在灶台上……”
“你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不需要。”陆离义正辞严地说,“我不会把我的性命寄托于你飘渺不定的善心上。”
“……”
“就算你强迫我,我也不会屈服于你的淫威。”
付邀今:“……”
陆离:“……”
两人面面相觑,直到陆离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吸引力,他这才发现游戏入口已经开启。
“我走了。”陆离说。
停顿了几秒,他还是忍不住问:“这次,你也会来的吧?”
“会的。”付邀今给予了他肯定的答复。
陆离松了口气,身影逐渐变得浅淡:“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还是不希望你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好歹等我出来再死。”
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付邀今才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不会死的。”
他取下挂在衣柜里的外套,走出门,来到熟悉的咖啡厅,在熟悉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重生者正方形已经等候他多时。
两人在上次分别时正方形递给他一个联系道具,付邀今欣然接受,没想到几日后在陆离即将进入游戏前正方形忽然联系他,说老地方见。
“怎么了?”付邀今坐下来,身前摆着一杯熟悉的把他喝到胃疼的苦涩冰美式。
“上次你的问题,我已经有了答案。”
“什么?”付邀今都不记得他还问过什么问题。
“你问我,如果重睛还有余力,还能为无限空间再换来一百年的和平,问我怨不怨他并没有这么做。”
“嗯,”付邀今放下玻璃杯,“……你怨吗?”
“我不怨他。”正方形笑了笑,“他已经给了一百年,没有人可以怨他为什么不给另一个一百年。如果什么事都让重睛一个人做了,那还要我们这些后来人做什么呢?当他离开之后,属于他的时代就已经过去了,百年后重启的世界都属于后来人,我们一定会做得比他更好。”
“……”
“所以,”正方形略有些紧张地抬起眼睛,“你别自责了。”
付邀今心底微惊,面上仍旧装作镇定自若:“我为什么自责?”
“那个,能给我签个名吗?”正方形摸出签名笔,又立刻挽起袖子,“就签我胳膊上。”
完全没想过他掉马能掉得这么快的付邀今:“我不是重睛,我只是因为和他长得像,总是被错认,所以才很关注重睛的过去。”
“可是玩家榜里面没有你。”正方形说,“你不是玩家。”
付邀今震惊:“十多万名玩家你一个一个看过去了?”他记得没有什么玩家检索道具卡,所以才放心地谎报了名字。
正方形点了点头,回去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这名叫‘堕天使’的玩家非常奇怪,让他耿耿于怀,于是干脆翻起了全空间玩家榜,这些天他眼睛都看花了。
“……”
付邀今沉默了许久,拾起签名笔,在正方形的胳膊上落下了一个撇,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倏然察觉到正方形的手臂颤了一下,付邀今抬起头,就见正方形脸上兴奋不再,只剩下满满的绝望。
重睛又回来了。
唯一离开无限空间的重睛竟然又回来了。
这意味着他们根本无法永远离开这里,即使短暂地离开,也终将会回归。
付邀今直接笔画一拐,在正方形胳膊上画了个乌龟。
“我不是重睛。”他起身,“你认错人了。”
正方形怔愣地抬起头,却已不见面前人的身影,只看到咖啡杯中央漂浮着一根白色的绒羽。
付邀今回到最初小女孩鬼潜入的那个房间,这几天小女孩躲在浴室里,整天闻着香飘飘的人肉香气却又不敢去吃,口水流了三里地,重睛终于回来的时候她都快哭出来了,然后就被鸟爪子摁住脑袋拎回了卡池工位。
坐到久违的龙椅上,付邀今开始整理思绪,重生者的执念是了解无限空间本源,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但他最大的诉求明显是永远离开无限空间。
一如正方形崇拜重睛的原因,丝毫没有提及百年的和平期,单纯是因为只有重睛一人离开了无限空间。
关键后者付邀今做不到,那就只能在找到延长他生命的神秘道具之后,让正方形知道世界本源的存在,他再亮明真身,骗重生者根本没有永远离开无限空间的办法,让他绝望离世。
……不过有点不道德,肯定是要吃个差评就是了。
反正他也挺缺德的,而且也不差这一个差评。
作者有话说:
01:?
第87章
那么问题又又又来了,他的房间密码究竟是多少?
付邀今都恨不得世界意志把他的房间回收了算了,从源头灭去他的幻想,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省得他在这里苦苦回忆但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陆离涅槃期被世界意志压制了记忆也就算了,为什么他处于青壮年全盛期,记忆却好像也被压制了?
……是不是也需要刺激一下才能恢复?
一般人的密码设定都会和自身信息有关,譬如姓名首字母缩写,出生年月日。付邀今身为重明神鸟,天生地养,破壳而出的前百年神志混沌,化形期结束后就被世界意志选中进入无限空间,倒霉至极,哪里知道生日是几年几月,姓名也没有,他都想不到自己当初设密码能设置什么。
这般仔细地一条条梳理下来,付邀今推测密码极有可能是当初随机生成的乱码,以他当年的谨慎程度,确实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就算忘记密码也无所谓,结界道具认人,只要消除了结界,这门也就是一脚的事,即便踹坏了空间也会自动修复。
但饶是他再心思长远,也不可能料到百年以后他竟然换了个虚拟身份回到无限空间,随机密码忘得一干二净不说,结界也不认他的玩家身份了。
好一出儿时的日记本多年后挡住了成为大人的自己。
付邀今很是体贴地让小女孩鬼休息了一晚,隔日又让她故技重施潜入玩家社区,他则是假借追捕为由去家门口试密码。本以为至少也能试个三次,结果只输错一次密码房门就直接锁了,还非常凶悍释放警告电流,电得付邀今后背的白羽都炸成了毛绒绒。
也不知道曾经的小重睛受了多少的苦、吃了多少的亏、遭了多少的罪才养成了这么严重的防范心理。
付邀今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过去似乎确实有过一段十分难熬的时光。
但付邀今不会永远沉湎于过去,弱者才会困在记忆的枷锁中走不出来,一切痛苦的经历早就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淡化——
当然,顺带还淡化了房门的密码。
“……”
……
陆离恢复意识的时候恰好旅游大巴车经过一处颠簸,他差点没直接从座椅上滚下去。
导游戴着麦克风在前面推销着保健品,讲了个自认风趣的笑话,但底下游客没有一个跟着笑的,搞得她有些尴尬。
“咳,”导游清了清嗓子,“各位游客,前方即将到达此次旅途的目的地,开启我们为时三天三夜的惊喜之旅。”
她丝毫没有故意装神弄鬼,制造紧张悬疑的氛围,反而全程热情洋溢地为大巴车上的游客介绍起植物园的历史和园内的风景,仿佛真的是一个称职称责的导游。
“……大家一定要记得遵守入园须知。”临了导游忽然重音提醒了一句,“切记,切记。”
陆离环顾四周,粗略估计车上总共有40名乘客,即本场游戏总共40名玩家。重睛说过游戏主题是规则怪谈,那么导游口中的‘入园须知’就一定是关键信息。
约摸一分钟之后,大巴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路边,前后车门打开,坐在陆离侧后方的一名玩家站了起来,“导游,我想问一下……导游?”
他的声音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力,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名话痨的导游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驾驶位上也是空无一人,甚至坐在最前排的玩家根本都不记得他们这辆车上是否有过司机。
“别自己吓自己。”
“是啊,先下车,别落单了。”……
参与本场游戏的玩家中已经没了不明情况的新人,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冷静下来,三五结伴走下大巴车,入目就是一座巨大的青灰色景观石,上面用金漆写着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植物园。
园内道路宽敞平整,进门后分为三条小道,通往不同的方向,四处都是葳蕤高大的树木,路边甚至还有售卖纪念品的小推车。
陆离没有急着入园,而是在附近寻找着所谓的入园须知。这些条款一般会张贴在大门附近,提醒游客进入园区之后应当要遵守的规则。
很快他就在景观石的下方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掩藏在茂盛的宽叶植株后方,被雨水和泥土冲刷得斑驳掉色,隐隐可以看到几排小字——
【周三入园须知】
【一、园区的南门和北门在夜间不对外开放,如若擅自闯入,后果自负。】
【二、园区的西门和东门仅在夜间开放,天黑后,请勿离开园区。】
……
陆离在景观石前半蹲下的行为引起了几名玩家的注意,他们也跟着凑过去,在看到植被底下竟然藏着字的时候都是一喜,但当他们快速浏览过前两条的时候,这些玩家连忙大声提醒道:“大家先别进门!”
周围的玩家都诧异地望向他们,可就在下一秒,一道急促的声音在植物园内响起:“别听他的!大家快进来!有入园时间限制!快!!!只剩十秒了!”
【三、请勿在园区内回应他人的呼唤,除非确认声音来自你的同伴。】
“九!八——”
即便是陆离都被园区内倒计时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快速站起身,就见随着第一个顶不住压力脑子一热往园区里跑的人,其余玩家纷纷急匆匆地跟着往里面冲。
“别进去!!”他焦急地大喊,“里面根本没有人!”
倒计时仍旧在继续,但也有相对谨慎的玩家顶着一身冷汗及时刹停了脚步,明明在他们之前已经跑进去了十几名玩家,但抬眼一看,园区内的所有道路上根本空无一人,只有倒计时的声音还在继续。
“二、一!”
随着最后一位的计数落下,陆离的心跳速率陡然飙升。
长久的寂静过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
【四、园区内禁止使用任何交通工具。】
【五、园区内并未种植香樟树,如若看到香樟树,请立刻闭上眼睛,在心底默数十秒后再转身睁眼离开。】
【祝各位游客游园愉快。】
40人的游戏,开局就失踪13人,这场游园已经注定不会愉快。
陆离抬眸看了眼头顶,高空之中既无日也无云,灰茫茫的一片,无法通过太阳行动轨迹分辨东南西北。
有玩家也注意到这点:“这道门不是西门就是东门,我们绕着植物园外围走,下一个门必定是南门或者北门。”
说着他就已经选定一个方向走去,这种事态发展不明朗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趋同,很快,剩下的二十几人全都跟上了这只领头羊的脚步。
陆离也站起了身,可就在他松开植株根茎,让叶片挡住小字的瞬间,他的眼角余光隐约察觉到一点细微的变化,他疑惑地再次弯腰查看,就发现第五条须知的结尾竟然发生了改变:
【五、园区内并未种植香樟树……睁眼离开,或者原地等待工作人员前来引导。】
“……”
工·作·人·员。
“后面的快跟上。”一人远远吆喝道,“这天变得很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入夜了,须知上写了天黑后必须待在园区内。”
陆离勾唇笑了笑,再次起身,拍拍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泥土,又整理了一下衣领,快步跟了上去。
……
半个小时前。
“你说《植物园》副本里面没有Npc?”付邀今坐在旋椅上,“我怎么记得有的?”
“《植物园》是近两年新推出的副本,”识相鬼小心翼翼道,“您应该没有进入过。”
“是吗?”
“……是的…吧?”
“那就想办法加一个进去。”付邀今挥挥手,“以后这种小事情不要拿来麻烦我,烦着呢。”
“加,加一个?”识相鬼想活的心都有了。
“偌大一个植物园总有管理员吧?你就加个园区管理员。”付邀今也懒得再演了,“反正是进去捞人的,你直接给我安排成正面形象,反正我也懒得再装神弄鬼地吓唬人了,很累。”
“……”
找死鬼愁眉苦脸地看着游戏实时监控,使劲浑身解数终于扭转规则,在入园须知上多添了一笔,累得瘫在地上宛若一只死鬼。
付邀今对此不太满意,因为这么修改规则,他岂不是得等到有人看到香樟树才能进游戏?但看着地上的一滩鬼,他也不好多加苛责,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卡池边上,看哪个倒霉催的家伙会撞上香樟树。
就按陆离那个一场游戏三个箱子全开出陷阱盒怪物的运气来说,付邀今猜测会是他。
两个小时后。
付邀今正打着瞌睡,倏然感觉到周身一阵凉意,鼻尖传来香樟树独有的气味,他睁开眼,坐在他边上打斗地主的三只鬼已经不见了踪影,面前只剩下一棵树干足有三个成年人环抱粗细的巨大香樟树,一眼望不到树冠。
一阵夜风拂过,树枝轻微摇晃,叶片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付邀今绕着香樟树走了半圈,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孤零零地站在小道中央,闭着眼睛,嘴唇微微有些紧张地抿着,眉心微蹙。
听到脚步声的瞬间,陆离眉头皱得更紧,他强忍着睁眼的本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脚步声在他面前一米处停下,紧接着一只温凉的手触碰到他攥紧的手背,他下意识地反手制住对方手腕,又在察觉到这位‘工作人员’没有一点反抗意图的时候,缓缓放松了力量。
“重睛?”
“是我。”
听到熟悉的嗓音,陆离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我可以睁眼了吗?”
“还不行。”
“……为什么?”
付邀今倾过身,用一个柔软的吻回答了他,一触即离。
含笑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现在可以了。”
作者有话说:
06:里面都成你的形状了,现在和我玩纯爱??
01:……粗鄙。
06:到底谁更粗鄙!
第88章
陆离:“……”
陆离仍旧紧紧闭着眼,眉心紧皱,并且嘴唇也抿得更直了:“你真是重睛吗?”他狐疑地问,似乎是不敢相信真正的重睛会做出这么浪漫而纯情的动作,“说点只有你我才知道的事情证明你的身份。”
“怎么了,”付邀今在陆离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挑了下眉梢,“不喜欢?”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陆离……还真有点吃这套,他冷着脸:“快说!”
付邀今想了想,附到他耳边:“你的敏感点挺浅的……”
“你!”陆离瞬间双颊浮红地睁开了眼,赤色瞳盛满了震惊,绯红色蔓延到了耳廓,又一路向下没入衣领之中,“你——!”
看他这副错愕到极点的模样,付邀今真的很想说这种程度的dirty talk都是你上个世界玩剩下的。
“相信了?”
陆离信得牙痒痒:“说我太浅了?这么浅也没见你撞得我有多舒服。”
付邀今:“……”看来这个世界的陆离也不差。
他轻咳一声:“我跟你说正经的。”
“你到底哪里正经了?!”
付邀今无奈:“我不这么说怎么证明我是真的重睛?”
“这世上明明有那么多种证明身份的方式,你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么一个低俗的办法?”
“那你说一个,”付邀今忍不住笑了,“你我之间能瞬间让你相信我是重睛的秘密。”
“……”
长达六十秒的沉默过后,陆离不情不愿地消了气:“……我迷路了,怎么回去?”
付邀今见好就收,抬眸环顾四周,问:“这里是哪?”
“不清楚,我和其他人走散了。”陆离也跟着观察周围环境,那棵遮天蔽日的巨大香樟树已经消失,视野变得开阔,空气中弥漫着星星点点的荧光,一盏盏昏暗的路灯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却不知道路的尽头究竟通往何方。
陆离不至于傻到做出走神掉队的蠢事,那就只能是被规则强行带离了人群。
“那你们之前是想去哪里?”
“找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陆离说,“我们在植物园地图上看到里面有主题酒店。”
付邀今也注意到路边有指引立牌,他慢慢走过去,顺着箭头的方向左右观察,随后朝陆离点头示意,“明白了,跟我走吧。”
“小心点,这里很危险。路牌是不可信的,所有的门也都有问题。”陆离忍不住提醒道,“规则中白天走西门、东门,夜间只能走南门和北门,但这个植物园的方位随时在产生变化,能够分辨方向的日月星也全都不存在,之前有十几人人因为没弄清楚规则走了正门,全部失踪。
然后我们沿着植物园外围绕了小半圈,又看到一扇破败锈蚀的小门,本以为这一定是正确的门,结果进去的人再次消失,我们这才发现虽然只走了很短的距离,却不知不觉间绕到了园区背面,还是一扇错误的门。”
“所以,最后你们是怎么分辨方向的?”付邀今问。
“很简单,看植被。”陆离说,“以植物园使用的文字判断,这里地处北半球,所以接受更多日照树冠枝叶茂盛的一方为南方。”
“哦,”付邀今点点头,“原来如此。”
答案听得来很简单,但是在有生命危险的高压环境下,能够迅速反应过来,再相信自己的判断,笃定地执行,这份魄力就属实难得。
“……装什么?”陆离无语地瞥他一眼,“你不是植物园的工作人员吗,怎么搞得好像才知道规则一样?”
“确实是才知道。”付邀今说,“我之前没进过这个副本。‘园区工作人员’也只是一个身份而已,我知道的可能还没你多。”
陆离‘哈——?’一声:“那你之前跟我说什么‘只要陪我睡一觉,我就告诉你每条规则背后具体的陷阱是什么’,你空手套白狼呢?幸亏我坚守底线,没有答应你。”
“我原话是这样的吗?”付邀今震惊。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付邀今也没有和他纠细节,只淡淡地说:“你最好想清楚了,虽然我不知道规则是什么,但我是‘工作人员’,不受规则的限制,你确定要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你威胁我?”陆离危险地眯起眼睛,像是在说——我就这个态度怎么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可下一秒,他竟然又软下了姿态,上前半步,单手轻柔地搭在重睛肩头,指尖挑起他的一缕金发,暧昧地缠绕,另一只手则是从对方裁剪合体的黑色制服腰身搂过去:“重睛,别生气啊,你特意来这儿,总不是为了过来和我吵架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点去酒店休息吧,这个副本还要打两天三夜呢……”
“早点休息?”付邀今笑着反问,可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就听陆离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反问:“……你,在游戏里也要做吗?”
说完他似乎是想到两人的第一次就在游戏里,语塞了。
付邀今:“……”
付邀今:“我是想说你以为这种规则里明确写了白天黑夜的,夜晚怎么可能平静,你休息不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陆离默默移开视线,嘀咕道,“我总是想歪,怪谁?”
付邀今总觉得再这么和他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掰扯下去,天亮前两人都回不了酒店,他果断牵起陆离的手先一步走在前方,领着人朝主题酒店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们就远远看到了一幢灯火通明的现代化酒店大楼,一路上都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就好似真实漫步在一座植物种类丰富的植物园当中。经过酒店前一扇缠满了藤蔓和异色花朵的圆形金属拱门的时候,陆离还轻微有些紧张,想要站定分辨南北,但握着他手的那人步伐坚定沉稳,他也心一横决定相信重睛的能力。
安全通过拱门的瞬间,陆离心脏怦怦直跳,特别是当他回过头发现拱门消失不见,心率更是直接飙升两百八。
付邀今也触摸到了他频率过快的脉搏,回过头,“怎么了?”
陆离下意识攥紧他的手:“刚刚的那个,是假门。”
付邀今疑惑:“刚刚有门?”
“对……”陆离朝他点了点头,“有一扇门。”
付邀今不甚在意地挥了挥左手:“不是说了,规则对我无效,你这几天跟好我,规则也奈何不了你。”
拥有这么一位强有力的外援,太逆天了,简直是无限空间里所有新手玩家的梦想。
前两次游戏中重睛都是故意和他唱反调,让陆离头疼欲裂,可这一回不知怎么的,对方竟然大发善心特地前来帮助他。
要么就是这场游戏的难度过高,重睛怕他出什么意外,所以不再借着游戏恶意逗弄他;
要么就是——重睛更爱他了,爱到无法自拔,甚至连欺负他都下不去手,只想疯狂地、热烈地对他表达善意。
这么想着,陆离忍不住勾住重睛的一缕金发,笑着问:“就这么喜欢我?”
付邀今:“……啊?”
……
明亮的酒店大厅内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柠檬草的气息。因为是植物主题,大堂内随处可见各类植株,龟背竹和天堂鸟立在入口处,角落里还有三两棵矮小的椰子树和一排凤尾竹,中央从二楼垂下一座大型的绿植藤蔓‘瀑布’,细密轻盈的水声在耳畔流淌。
“为什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陆离谨慎地走到前台,看到一张房卡摆在台面上,旁边还附有一张早餐券。一切都是正规酒店的标配,然后在游戏之中,越是司空见惯的正常,就越是不正常。
“走?”付邀今站在电梯前按下上行键。
陆离收好房卡和餐券,快步走到电梯间和重睛并排而立。
四周总共有八部电梯,电梯门也是门,如果重睛不在这里,他必定会仔细又小心地确定方位,然后再选择正确的电梯门进入,可金发碧眼的英俊天使就站在他身侧,漫不经心地掐着一只绿萝的叶片,在碧绿饱满的枝叶上留下月牙似的指甲印记。
明知道不应该沉溺进去,但陆离还是无法避免地放松下来,跟随付邀今一起踏入了电梯内。
“你在几楼?”付邀今问。
他的目光落在两排银色的按键上,快速数过楼层,身侧却没有传来陆离的回答声。
付邀今猛地意识到什么,心脏重重一沉,他快速回过头,剧烈收缩的瞳孔之中,就见背后空无一人,再转过身,电梯也消失不见,他眨眼间便身处于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所有的光线都在刹那之中消失不见。
他进入了错误的门。
规则对他也生效了。
为什么?
来不及细想,付邀今快速催动照相馆女鬼的能力,想要通过照片去到陆离身边,但无论他怎么施力,都仍旧停留在原地,甚至几秒钟之后,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四周悬空,付邀今没有着力点,只能痛苦地捂住咽喉,发不出一点声音。
挣扎间,鎏金色从他眼瞳中亮起,付邀今咬紧牙关伸出已经微微发颤的右手,在空中用力一划,随即漆黑的浓雾被他剖开了一条细长的裂缝,一束光从中倾斜而出。
下一秒,付邀今跪倒在明亮的酒店大堂中央,脸颊涨红,发出剧烈的喘息和呛咳声。
在他手边,一张时间回溯的金色道具卡缓缓湮灭为灰烬,再彻底消散。
陆离就站在他身侧,微微皱眉地观察着四周环境:“为什么这里一个人也——”
话说到一半,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眸中出现极度的错愕,紧接着又快速环顾四周:“我怎么……?”
他倏然注意到跪伏在地上的男人,小心地后退半步:“你是谁?”
付邀今眼角泛着薄红,抬头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重睛?”陆离震惊地喊道,“你的眼睛和你的头发……”
付邀今转头看向大堂的玻璃,黑夜为影,落地窗面清晰地倒映着他的面容,银色短发下方,是一对璀璨的金色重瞳。
“世界意志终于注意到我了,我被它变回了玩家,现在规则对我也生效。”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重重地咳嗽两声,撑着膝盖缓慢站起身,“抱歉,有些托大,差点带你进了死路。”
陆离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因为长时间窒息而显得虚弱的重睛,看他说话间无意识地舔了下苍白的嘴唇。
“但也有个好消息是结界对我敞开了。”付邀今轻笑道,他的指间又出现一张金色道具卡,“强行破开密码门费了我一点时间,不然不至于让你在里面待那么久。”
说着,他转过头,就见陆离眼中出现他非常熟悉的,独属于狩猎者的目光。
“……这里是游戏。”
作者有话说:
06:病弱01,别有一番风味。
01:???
第89章
虽然付邀今从Npc降级为了玩家,但酒店前台的桌面上却没有出现第二张房卡和早餐券,他是游戏中唯一多出来的那个变数。
“这些植物的生长方向受室内光线影响,无法作为方位判断标准,电梯门的具体朝向要通过其他方式来推测了……这场游戏里真是到处都是陷阱。”陆离伸手摸向电梯门前悬挂的那株装饰绿萝,其中一只叶片上还留着付邀今指甲掐出来的印记,他不由得疑惑道:“你方才使用的道具具体是什么功能?如果是时间回溯的话,为什么这上面还留有你的掐痕?”
“在这种副本里面用上真正的时间回溯道具是要被骂暴殄天物的。”付邀今说,“我刚才使用的卡牌是只是让场景内全体玩家回到三分钟以前的状态。”
陆离:“……这个道具听起来也挺逆天的。”
他之前开的那几张道具卡都算什么垃圾啊……
“有些场景下会使用失败,特别是这种带有幻境因素的,它会让你误以为使用成功,实则处于一个新的幻境之中。”付邀今说,“但你既然看到了我之前掐出来的指印,那就证明我们确实回到了现实。”
“……你是故意掐的?”陆离诧异,他一直以为重睛只是单纯的手欠。
其实付邀今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在具有幻境色彩的副本里面随时留下一点痕迹是他过去刻意养成的小习惯,如今做起来也格外顺手,根本不需要经过思考。关键有时候这招还不顶用,幻术会将玩家留下的标记也一比一复刻,让人无法分清虚拟和现实。
见付邀今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神情也不再游刃有余,而是偏冷淡,唇角没了先前那抹漫不经心令人讨厌的笑,陆离莫名有一种将高高在上的神明拖下凡尘的快感。不可一世的圣天使被折断了羽翼,光洁的外袍沾染上污泥尘土,他非常喜欢这种绝妙的反差感。
“大神,重睛大神,怎么说啊?”陆离禁不住笑了起来,“这里哪一部电梯才是正确的?”
“哪部都是错的。”付邀今转身走出电梯间,“电梯也属于交通工具的一种。”
【四、园区内禁止使用任何交通工具。】
“……”
陆离一晚上都在提防景区的观景车、缆车和滑道,还真的没有注意电梯的问题,一想到自己差点栽在阴沟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付邀今左右观察了一阵,对陆离挥了下手:“跟我来。”
说话间,他掌心里出现一只黄铜罗盘,盘面雕镂着精美繁复的星辰与海浪纹样,指针则镌刻成黑色游蛇,鳞片在光下泛着铜绿色泽,栩栩如生。陆离好奇地走近细看,就发现黑蛇指针竟然是活的,它会随着付邀今的站位改变而在罗盘中不断游走,玛瑙似的鸦青色眼珠时不时抬起看向它的主人,以及站在主人身边的陌生人。
“这是什么?”陆离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小黑蛇的脑袋,下一秒就被黑蛇冰凉的身子缠住了食指。
付邀今没有阻止他动作:“指南针。”
“我当然知道是指南针,”陆离用指腹托起这只还没有他尾指粗的小黑蛇,看它吐出鲜红的信子,“它是什么等级的道具,我要再过几场游戏才能抽到类似的高级道具卡?”
“……”付邀今觉得他接下来的话对陆离来说可能有些残忍,“每场游戏结束后的抽卡环节概率都是均等的,运气好的话,玩家即使在低层新手场也能抽到高级卡。”
陆离:“……”
陆离将这条该死的黑泥鳅又放了回去。
两人在角落的楼梯间里找到了正确的门。
门外的墙上挂着一幅白杏夜景图,北斗七星高悬空中。春季斗柄东指,如果没有重睛手上的这枚指南罗盘,正常的破题方式应该就写在这幅画里。
分配给陆离的房间在二楼,没有指明房间号,门边也没有标注任何序号,付邀今就近找了一个房间,结果人站在在房门口一测,又是南北朝向的假门。
陆离隐约知道为什么酒店里没其他玩家了,就这么三步一个陷阱,五步一处死局,指不定在他来之前,其余人全都已经死光了。
付邀今握着罗盘,按顺序一一站到每个房间的门前,耐心地等待黑蛇在表盘中游动。
明明是位列同一排的房间门,付邀今每挪动一步却都会产生方位上的变化,黑蛇鳞片刮过金属的声响和角落中无数植物叶片相互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在耳际交织,在寂静的走廊中格外清晰。
等付邀今走到最靠里的那扇房间门前站定,黑蛇慢悠悠地游向了左边,不再改变位置之后还盘起身体抬起脑袋来,朝付邀今嘶嘶地吐信子。
“东门。”陆离一喜,“东、西门夜间开放,可以进。”
付邀今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握住罗盘,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你数数现在有几个房间。”
“……”陆离愣了下,后退两步,转过头,目光飞速在每一扇房门前掠过,“……十间,多了一间。”
在他们都未察觉的时候,一扇不存在的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过道上。
“这里之前根本没有门。”
“……”
静默与沉寂在空气中蔓延,昏暗的灯光在墙壁上投射出细长扭曲的人影,十扇房间门无声无息地伫立在远处,远处好似有生锈的合页正随着风微微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正在角落的黑暗里窥视着他们,随时都会突然出现。
陆离沉默几秒,倏然问:“你怎么知道我先前默数过这层的房间数?”
“我不知道。”付邀今看向他,“我只觉得你没那么蠢。”
“那幸亏我留了个心眼,”陆离哼一声,“要是真没数,岂不是被你鄙视死。”
“不会。”
“……”陆离察觉重睛变回玩家之后性子淡得厉害,话也少了,侧过脸,就看到他一口咬破了左手中指,挤出两滴血,喂给了罗盘中的黑蛇指针。
“你这个罗盘要用血饲喂?”陆离惊诧。
“还好,”付邀今用完好地食指指腹摸了摸黑蛇的头顶,安抚它过度加班后不满的情绪,“它吃得很少。”
吃饱喝足,黑蛇在表盘高兴地游动,付邀今抬起头,就发现陆离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意味不明。
“你也想尝尝?”他朝陆离举起左手,中指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非常细小的一道口子,但还是有些碍眼,陆离就差对他翻个仰天的白眼:“你当我是什么,吸血鬼?还是你受了点下一秒就要愈合的小伤就咋咋呼呼,要用口水给你消毒的傻白小甜甜?”
“它真的吃得很少,不算邪器。”付邀今托起罗盘,黑蛇委屈巴巴地将自己盘成一团,红信子也耷拉了下去。
“不用这么认真地跟我解释,”陆离说,“我也真的没有很在意你喂不喂血什么的……”
说完他就感觉自己真的很像一个嘴硬心软的傲娇小宝贝,并且通过重睛的眼神来看,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陆离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曾经有一把剑,那才是真正的邪器,会侵蚀使用者的意志,并且必须以人命为引召唤,如果你使用它的时候没有杀死至少一个人,那这柄剑就会无情地吞噬掉你……我记得它的名字很特别。”
“叫什么?”
付邀今房门密码都记不得,怎么可能想起这个。他凭空做出一个抓握的手势,从空气中摸出了一个笔记本,在里面翻了翻,很快便找到相关词条:“苍穹灭世·天命裁决·光耀星辰·雷霆万钧·宇宙奥秘·至高无上剑。”
陆离:“……”
陆离:“好家伙。”
赞叹完,他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这本子是什么?记录你拥有的道具?”
“嗯,太多了,不这么整理我根本记不住我都有什么道具卡。”付邀今说,“但实际上我常用的道具只有十余种高品阶的,低等级的一般也不会记得用。”
想了想,他补充一句:“等这场游戏结束后,你随我去一趟我房间,我把多余的道具都给你,有点多,你挑着用。”
“免费的?”陆离眯起眼睛,“你有这么好心?”
陆离要不这么问,付邀今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打算免费赠与,毕竟他变回了玩家,无法继续在游戏中照拂陆离,确保他的安全,那肯定要提供越多越好的道具让他傍身;但既然陆离都这么问了,付邀今不把他睡上一睡真对不起陆离过度膨胀的警惕心。
“……你是不是很期待啊?”付邀今忍不住问。
“我确实很期待。”陆离勾了勾唇。重睛现在越来越不加掩饰对他的好感,就差把他当小鸡崽子护在身下,彻底迷惑这人的心智指日可待,再加上主神也在帮他,识破了重睛的障眼法,将他从Npc又变回了玩家。到时候把人一绑,往地下室一扔,区区一名普通人类,还不是任他施为?
付邀今缓缓从二楼走到三楼,发现楼梯标牌上还是写的二层,再低下头,先前的‘二楼’已经消失不见,他们再次有惊无险地离开了一处幻境。
他回过头,就看到陆离直勾勾注视着他,目光十分危险,简直比这所植物园的五条入园须知还可怕。
“……”
进入房间,内里的一切陈设都和寻常酒店的标准间无异,只或许它是提供给陆离一名玩家入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
第90章
“早点睡吧,忍一忍,今晚别洗漱了。”
说着,付邀今便合衣躺到大床的左侧,将平铺的软被盖在身上,这就闭眼打算入睡了。
陆离震惊于他良好的心态,如若是别的玩家进入一个陌生的房间,怎么也要将其里里外外都探查一番,再疑神疑鬼地草木皆兵,一整晚都难以入睡,坐在沙发上焦虑到天明,可付邀今竟然就这么睡了……?
但转念一想,这才是能在无限空间中存活下来的玩家,心理素质过硬是他们的必备条件。
陆离慢慢脱去外套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坐在床沿沉默了一会,复又站起来,小声呼唤:“重睛……”
付邀今懒得动弹,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睁开眼,眼皮半掀不掀,四颗眼珠子都只露出一半,懒懒散散地问:“什么事?”
若不是入园须知第三条的存在,他可能连眼都懒得睁。
【三、请勿在园区内回应他人的呼唤,除非确认声音来自你的同伴。】
陆离:“……”
付邀今:“?”
两人对视几秒,付邀今明白了什么,指指摆在茶水桌的矿泉水瓶:“建议在那里解决,洗手间那边水池一个门,厕所一个门,淋浴间一个门,浴缸那边还特意设了一个门,你想找死就尽管去。”
“……”陆离陷入了极端复杂的心理斗争当中,在自尊和性命之间左右为难。
最终他选择将问题抛给对面:“那你呢,你能保证你一晚上都不上厕所?说着,陆离也抬手指向矿泉水瓶,“到时候你也在那里解决?”
“我保证。”
“你保证什么,保证尿得准?”
付邀今听陆离气得都已经口不择言,忍俊不禁:“我保证不上厕所。”
陆离:“……”
陆离更气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忍,隐忍,忍气吞声,忍常人所不能忍:“走吧,我们一起去趟厕所。”
“一起去上厕所?”付邀今眼底萦满笑意,“我们是初高中女生吗?”
“别废话。”陆离忍无可忍地冷下脸,“带上你的罗盘,陪我去。”
付邀今见好就收,右手在空中轻轻一转,两指间便出现一张黑色的卡牌:“喏。”
陆离疑惑地接过——
技能道具卡【人无三急】
技能介绍:人有三疾:狂、矜、愚;人亦有三急:屎、尿、屁。戒骄戒躁,戒屎戒尿。
“……”好一张有味道的技能卡,就连介绍看起来都那么俗不可耐。
“为什么还会有这种道具卡?”陆离不解,他用意念催动这张卡牌,卡牌消失的瞬间,不适感随时消失,他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低俗虽然低俗,但确实挺好用的……
“稀奇古怪的卡牌多了去了,类似的还有辟谷卡,美甲卡,牛排一次性吃到饱卡,”付邀今看向他,“试想一个场景,你花了一周时间辛辛苦苦打完一场游戏,九死一生,队友挂了三个,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出去开宝箱抽出来一张‘消消乐无限制体力周卡’,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陆离总感觉这就是他不久后将面对的场景,真的很难不去共情。
既然已经另辟蹊径解决了生理问题,付邀今又重新躺了回去,陆离无言地望着他,停顿几秒后将房间灯光调暗,只留下一盏夜灯,也跟着躺到床上。
临睡前,他忍不住扭头看了枕边人一眼,平躺的睡姿不太舒服,背对的姿势又非常‘危险’,但面朝重睛入睡,陆离又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付邀今被一旁辗转反侧的死锦鸡弄得越睡越清醒,忍不住睁开眼:“你又怎么了?”
“睡不着。”陆离敷衍答道。他总不能说:我怕背对你睡觉被你趁机后入。
付邀今一开始还以为陆离是因为第一次在游戏中过夜,担惊受怕,紧张得睡不着,但听他说话语气中带着点非常微妙的别扭,他立刻意识到陆离担心的点不在游戏,而在他本人身上。
无论失忆前后的陆离都好难搞……之前那个总要搂着他乱摸,不肯睡,现在这个总担心他乱摸,不肯睡,总之就是不肯睡。
“要我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哄你睡觉吗?”
陆离自然听出了重睛语气里的戏谑,干脆翻过身,光明正大地对着重睛的脸:“讲啊,我要听重明鸟填海或者重明鸟喝水。”
“……”
付邀今撑起一边胳膊,倾身俯到陆离身上,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讲个别的故事,你绝对没有听过……”
陆离赤红色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些许,他下意识伸出手抵在重睛胸前,却没有用力,眼睁睁地看着重睛的嘴唇越靠越近,那双金灿灿的重瞳在夜晚好似会发光一样,焕彩夺目。
讲个故事,靠这么近做什么?
陆离的心跳如鼓点声,在夜晚之中越发清晰,急促有力。
他想要亲我。
急色的家伙,方才还装作那么冷淡,不苟言笑,结果灯光一暗,又原形毕露。
算了,接下来两天还需要他,就勉强出卖色相,让他亲一下——
付邀今一道黄符贴在陆离脑门上,朱砂绘制的熟睡咒泛起红光,下一秒,陆离震惊的神情缓缓消失,歪过脑袋失去了意识。
……
隔日,陆离温暖又安静的环境中醒来,心情舒缓,只感觉周边的一切柔软又安全。
他昨晚……
他昨晚不是和重睛一起睡的吗?
陆离眼睫颤了颤,在即将睁开的瞬间又闭了回去。
按照大多数小说的情节,只要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无论他们闭眼之前是什么此生不复相见的姿势,一觉睡醒都一定会搂到一起去,他现在该不会也和重睛抱着吧?
陆离搁在被子底下的手指动了动……很好,只摸到了床单。
他心情复杂地睁开眼,就看到重睛已经下了床,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他身前的书桌上摆放着酒店准备的纸笔,而重睛手里则捏着陆离的那张早餐券。
“你也觉得这张早餐券有问题?”陆离坐起身,揉了揉脑门,记忆还停留在昨晚重睛一道黄符拍上来,那毅然决然的气势,跟法海要收了蛇精一样。
付邀今移过目光:“你觉得它有什么问题?”
“早餐券上面只写了使用时间从早上7点起,却没有写结束时间。”陆离掀开被子坐在床沿,抬起眸,“这所植物园一直在尽力模仿和还原现实,这点小细节却没有和外界原样照搬,所以我有点在意……你觉得呢?”
“还记得入园须知上面,除了五条规则之外,还有一个关键词吗?”付邀今淡淡地说,“周三,周三入园须知,今天是周四了。”
“你的意思是……”
付邀今打断他:“现在几点?”
陆离快速瞥了眼床头电话上的时间:“6点59。”
几乎是交谈声刚落下的瞬间,电子时钟变成07:00,房间摆在床头的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接吗?”陆离问。
付邀今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你接,开免提。”
陆离不会去质疑重睛的决断,他按下免提键,紧接着就听一个热情温柔的女人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早安,亲爱的旅客,这里是酒店前台,祝您今天的旅程美好圆满。温馨提示您周四入园须知:”
前台的语速很快,不等陆离提醒,付邀今指间一转,就已经低头握住笔在白纸上唰唰记录——
【一、请勿在地上拾取任何物品。】
【二、如果发现同伴出现幻觉行迹诡异,请及时带他离开室内,去往宽敞明亮的地方。】
【三、所有动物都要牵绳,文明出行。】
【四、植物是不会移动的,如果看到有植物移动了位置,请立刻进入附近的建筑,并锁上门,直到植物回到原位再迅速离开。】
【五、请勿进入任何没有标牌的建筑。】
“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游戏第二天的难度明显高于首日,就说这五条新规则,‘前台’一大清早突然打个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就开始讲新规则,还只说一遍,讲完就立刻挂断,根本不管玩家有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付邀今提前准备好了纸笔,怕是根本来不及记录。
“都记下来了吗?”陆离赤足踩在地毯上,走到付邀今背后,看他在纸张空白的地方对照着简笔记录缓缓扩充,还原出每一条规则。
字还挺好看的……陆离无意识地分了下神,直到付邀今停下笔,默读一遍规则:“看它的意思,长时间停留在室内会出现幻觉,这就强制我们外出,但在外面又会遇到危险的植物,强迫我们再次进入室内,然后再设置一些进入就死的危险建筑。”
“我们今天全程就得保持着进去出来,进去再出来的状态?进去是死,出来也是死。”陆离做出总结。
付邀今笑了笑:“是这个意思。”
他站起身,走进洗手间简单洗漱,出来就看到陆离还在认真研究规则,忍不住催促道:“快来洗漱,然后我们去餐厅,估计还活着的玩家半数以上都没听到今天的规则,甚至还会有不敢接电话的。”
听到他的话,陆离抬起头,看向重睛的眼神十分复杂。
沉默数秒,他倏然开口问:“你一直这样吗?”
“嗯?”付邀今喝着矿泉水,疑惑地反问。
“圣人。”
“……”付邀今差点呛到,“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考试那个副本,你放走了所有的玩家;赌场副本,你救了你抵达赌船之后还活着的所有玩家。现在,你说你的存在被世界意志察觉,从Npc变成了玩家,自顾不暇,第一反应却还是去救其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