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

    第91章

    付邀今回忆了一下进入这个小世界之后他的所作所为。

    ——确实很善良,能捞的全都捞了,就像全班唯一的学霸,在期末考试上慷慨地将写了正确答案的纸条贡献给所有人。

    “我以前不这样。”付邀今如实说,“我不是总能待在安全的地方,慢条斯理地考虑要不要救助其他玩家。很多时候,我才是那个处于危险之中,等着别人善心大发拉一把的倒霉蛋。”

    陆离不是很信,第一印象使然,在他心目中付邀今是那种在蛋壳里就身经百战,一出生就能在游戏里大杀四方的天选之鸟。

    鸟……

    “等下,”陆离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这个规则三:所有动物出门都要牵绳……你这只重明鸟算是动物吗?对了,我是凤凰,我也是动物吧?”

    “就连人也是所谓的高级动物。”付邀今说,“不管是谁,出门都要牵绳。”

    其实在前台念出这条规则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其中藏匿的陷阱,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同陆离谈及这一点,是因为付邀今冥冥之中总有种预感,当人类和项圈、背带、牵引绳等联系在一起的时候,陆离这只大脑漆黄的蠢鸟一定会胡思乱想,然后再把那些腌臜龌龊的意淫强行栽赃给他,把他描述得像是唧唧成精。

    但这次是付邀今多虑了,陆离的下意识反应是抓住他言语上的漏洞:“所以我确实是只凤凰?”

    “……”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付邀今沉默几秒,干脆点了头:“对,你是凤凰。”

    见重睛这么爽快地承认,陆离刚对自己敏锐洞察力燃起的得意和自喜又灭了下去。

    他是凤凰,这么大的信息量,在重睛那里看起来似乎都不值一提,那到底什么事情对重睛来说才称得上至关重要?

    ……

    直到两人在餐厅门口领取到了随餐票免费发放的牵引绳,陆离脑海里的黄色细胞才开始兢兢业业地工作。他的拇指指腹摩挲过黑色皮革材质的项圈,抬头看了眼重睛从下颌到锁骨那段流畅起伏的颈项线条,优雅、细腻而柔和,恍惚间仿佛看到一头雄鹿俯首在池边饮水,在察觉到天敌的目光时机敏地抬起。

    其实项圈还不够,陆离认为羽毛斑斓如锦的雄鸟就应该被关在纯金打造的笼子里,扣上镶嵌着宝石的足链……不知道为什么,陆离倏然觉得他这个念头异常熟悉,似乎曾经就这么打算过,只不过没来得及实施。

    付邀今还不知道自己目前已经处于薛定谔的笼中鸟状态,他观察着立在墙边的检票机,久久没有移动。陆离疑惑地望过去,就见这个男人倏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白纸,看材质是从酒店那本记事簿上撕下来的废纸,付邀今随意地将纸张褶皱展了展,接着便开始尝试往检票机的入口里塞进这张白纸,蒙混过关。

    检票机:“……”

    “没这么好糊弄吧?”陆离探头过去,“规则上只说需要牵绳,又没规定一定是哪种绳,我们随便用一种绳代替就好了……”

    话音未落,检票机小幅度晃了晃,吞下去那张‘假钞’,它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威胁机身安全的恐吓一般,不情不愿地在出物箱里吐出了一条新牵引绳。

    陆离:“……”

    陆离:“你做了什么?你用你的宇宙奥秘至高之术超级龙傲天剑恫吓它了?”

    “龙傲天剑因为我从来不用它杀人,又奈何不了我,有一次还被我拿去切土豆,已经气得脱离回卡池里去了。”付邀今弯腰拾起牵引绳,“我只是用了张复刻卡牌,拷贝了你的早餐券。”

    “……”陆离感觉他是在跟一个氪佬打游戏,他赤手空拳在搏命,而氪佬的背包里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道具,随便拿出一个都令他闻所未闻。

    “拷贝卡牌?”陆离取过餐盘,在上面放了一块玉米,“什么都能复制吗?”

    付邀今点了点头,也跟着取了一块玉米。

    “这么逆天的卡你就用在这里?!”陆离取了一碗谷物水果麦片。

    付邀今又点点头,也取了一碗谷物水果麦片,“当然,没早餐券吃不了早餐怎么办?”

    先不论这句话的槽点有多大,陆离目前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拿什么你拿什么?你学我?”

    “嗯?”付邀今接了两杯豆浆,给陆离一杯,“我俩都是鸟,口味类似不是很正常吗?”

    确实也喜欢喝豆浆的陆离:“……”

    他说得好有道理。

    ……

    虽然昨夜付邀今和陆离没有在酒店里看到除他们以外的任何人,可今早他们倒是在餐厅内见到了十多名玩家陆陆续续地前来就餐。

    比起两只小鸟的好胃口,这些人就简单拿了点水果和牛奶应付肠胃,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交换情报上。

    果不其然有人根本没接听前台电话,一听到铃声就吓破了胆,生怕鬼从电话线里爬出来,他们听闻最重要的新规则竟然是从电话中通知所有玩家的,懊悔莫及,连忙祈求其他玩家告诉他们具体的内容。

    可惜剩下的玩家就没有一个记住了全部规则,一群人把他们记下的规则整合拼凑在一起,五条里面竟然有两条内容都模糊不清。

    一名玩家急得水都喝不下去了,焦躁地来回踱步,他眼角倏然瞥见落地窗边的桌子上坐着两名玩家,和其他人的画风都格格不入,完全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就顾着埋头干饭。

    一般这种特立独行的玩家,不是大神,就是大神经。

    这名走投无路的玩家打算赌一把,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打招呼道:“你们好啊,周四的规则——”

    他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哑住,只因那名银色短发的玩家倏然抬起了眼眸,亮出一双璀璨的金色重瞳。

    “重睛?!”玩家不受控制的惊吼声差点把餐厅给掀翻。

    一时之间,餐厅内的其他人都将视线投了过来,全场鸦雀无声。

    陆离知道重睛在空间的影响力有多大,却没想到对方这张脸居然能让其他玩家这么失态。他正要说点什么,却见桌旁的这名玩家忽然眼睛放光地看向了他:“他是你召唤的吗?现在都可以召唤玩家了?所以主神是复刻了一个‘重睛’放进了角色召唤卡池里?他的卡很稀有吧?能维持多久?他会帮你过游戏吗?”

    “……”

    陆离看向了重睛,却发现对方竟然事不关己地低头剥着鸡蛋,没有任何要作答的意思。

    ……所以这是将回答的权利交付给我的意思吗?

    “是的。”陆离瞬间就编好了一套瞎话,“我召唤的,维持多久不知道,具体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克隆终究是克隆,肯定还是比不上原版的。”

    他不想暴露重睛的真实身份。

    于理,重睛对空间的意义太大,让其他玩家知道这里坐着的是本人,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混乱;

    于情……陆离也不知道于了个什么情,总之他就是想重睛的存在成为他一个人的秘密。

    付邀今也没有否认,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陆离一眼,又继续低头吃起了鸡蛋。

    玩家期待地问:“那你能不能问问他,周四的入园须知是什么?”

    “……可以啊。”陆离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周四入园须知是什么?”

    付邀今‘听话’地从口袋里摸出记录了规则的白纸,推到餐桌边缘。

    玩家如获至宝,连忙举起来快速查看,“太牛了!不愧是重睛大神,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运气爆棚抽到他一次。”

    别想了,不可能的。

    出现这个念头的瞬间,陆离意识到他竟然因为重睛的存在莫名其妙产生了一丝虚荣感,他将重睛和他看做了一个整体,为对方的强大而与有荣焉。

    他是不是疯了?

    陆离将这些多余的想法刨除脑外,认真地吃起了鸡蛋。

    ……

    即便知道坐在这里的‘重睛’就是个主神复刻的冒牌货,但每一位玩家还是忍不住凑到付邀今面前左右端详,恨不得合影留念。

    陆离眯着眼睛看这群玩家似乎完全忘却了危机四伏的大环境,沉浸于见到传说级偶像的快乐中,忍不住攥紧手中的牵引绳,不睦地敲了敲桌子。

    付邀今正在为围着他的玩家们解释规则中可能潜藏的陷阱,可一当陆离发出动静,他立刻移来目光,好似从始至终都有将一缕心神投放在他身上。

    下一秒,付邀今微微站起,倾过身,对他垂下了头颅。

    陆离看到重睛银发与衣领之间的那抹弧度。

    他将黑色皮革颈带套了上去,带扣收紧,牵引绳的另一端缠绕在自己掌心。

    “……”

    无法不承认,扯紧牵引绳的瞬间,看到重睛忍不住用手指探入颈带往外松了松,皱眉同他对视,陆离简直爽爆了,有种将这个男人完全掌控的错觉。

    毕竟相处了三个世界,付邀今不要太明白陆离恶劣的癖好,就算失了忆,本性也不可能改变。

    ——就是有可恶的玩家在旁边问诸如‘召唤角色也算动物,也需要牵引绳吗?’之类的傻逼问题,十分煞风景。

    陆离心底正暗爽着,一不留神,黑色皮颈带也套在了他的脖颈上。

    付邀今单手撑着下颌欣赏了一下,小声在他耳边说:“……还是红色更适合你。”

    “你是变态吗?”

    “到底谁才是那个变态?”

    陆离正要开口反驳,眼角余光就看见一名玩家正四肢着地在地上膝行,一边爬一边还吐着舌头哈哈喘气,发出狺狺狂吠。

    “……”

    论变态,还是人外有人啊……

    第92章

    变狗的这名玩家来到室外以后也没有恢复神志。

    他给自己立的狗设似乎是快乐萨摩耶,在草丛里撒泼,刨土,还试图到一棵棕榈树下撒尿,三名玩家在后面拉他的牵引绳都差点没拉住,场面非常热闹,给这场事关生死存亡的恐怖游戏增加了一丝滑稽的趣味性。

    剩下的玩家也都匆匆忙忙离开酒店跑到室外,生怕再在酒店里面待下去,他们也跟这人一样失智变态。

    到那时死了也就算了,怕就怕最后还没死……不过也和死没两样了。

    基本上所有玩家在7点更新过规则之后都待在酒店里面,大家都是同样的状态,可十几人里偏偏有且目前仅有一人触发了规则二,产生幻觉、行迹诡异。付邀今猜测这应该是游戏随机抽取,只要玩家处于室内环境,系统就不停地在帮他们投骰子,运气不好就中奖。

    付邀今也不敢保证他就不会成为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于是匆匆揣上两个花卷,又顺走一个苹果,也跟众人来到室外。

    走出酒店大门的瞬间,付邀今回过头,就见身后的大楼外墙上那些富丽堂皇装饰全部消失,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白色,也没有任何标识,像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体器官研究所。如果昨晚他见到的是眼前这样一幢建筑,付邀今绝对不会选择进去。

    大楼外的空旷广场上,一群男男女女脖子上扣着颈环,背上扣着系带,手里攥着牵引绳,自己溜自己,好似在举行什么诡异禁忌的仪式。

    ——尤其是人群中央还有个男人趴在地上扮狗。

    “不要让他拣地上的东西。”付邀今忍不住提醒牵着这名狗玩家的队友。

    他的声音一出,其余一些不知道该做什么的玩家顿时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凑过来围着他问:“重睛大神,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离默默站在一旁,看重睛被人群簇拥着,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仿佛早已习惯做领头的角色,承担责任和他人的期盼。

    要知道在游戏中,每一个决定都与性命攸关,一念之差就是生与死的距离,背负这么多条人命在脊背上,其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找有标牌的建筑。”付邀今说,“但要有心理准备,这些建筑也不代表安全,里面可能更加危机四伏。”

    几名玩家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看向陆离:“那个……我们能不能跟着您啊?人多力量大,还可以互相提醒规则,关键这种遇到幻觉的情况,看起来完全是随机的,无法预防,也需要有其他人在身边。”

    说着他反手指向再次打算去棕榈树底下撒尿的狗玩家,旁边两名看起来像是和狗子组队的玩家都快哭出来了,拼命地拖拽他。

    付邀今顺着玩家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快乐萨摩耶委屈地在地上打滚嘤嘤嘤,倏然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陆离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

    “你觉不觉得……”付邀今似乎是有些不确定,语气很迟疑,停顿两秒后忍不住放轻声音,不太自信地说:“我不想疑神疑鬼,给大家制造恐慌……”

    “别废话了,你快说。”陆离受他影响,情绪也跟着紧绷起来。

    “……”付邀今瞥他一眼,将没吃完的花卷和苹果拿油纸包裹起来,塞进外套口袋里,再将牵引绳在脖子上松松绕了几圈,打了个结,看上去是要准备进行一个大动作。

    陆离不明就里,但迅速有样学样。

    如果他们处于玩家社区,那陆离一定用这条牵引绳在重睛身上玩出花来,但二人目前身处游戏里,陆离只觉得它累赘多余,碍手碍脚。

    “那棵棕榈树,”付邀今转过身,“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跑出了三米开外。

    陆离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重睛所谓的那棵树,手掌型宽大的绿色棕树叶以螺旋状集中在树冠顶,底下根茎错综复杂,有一部分已经生长出了地面。在陆离的注视下,其中一条根茎往前移动了些许,而一旁,狗玩家还嗷呜嗷呜地叫着,在树根旁边刨土。

    “快跑!”他大声喊道,“那棵树会动!”

    其余玩家瞬间如梦初醒,纷纷跟着跑在最前面的两个人拔足狂奔。

    狗玩家的两名队友对视一眼,连忙手口并用,生拉硬拽要拖狗子离开,可狗玩家的狗脾气上来,被颈带勒成柴犬也不肯挪动。

    眼见行踪暴露,棕榈树业不再隐藏,一根根棕褐色的树根如同章鱼的触须一般拔地而起,震得地面都在摇晃。

    三秒不到的内心挣扎过后,两名队友果断放弃了神志不清的狗玩家,选择自保,扔掉牵引绳也跟着其他人狂奔起来。

    只是没想到在棕榈树所有的根系都拔出地面以后,狗玩家似乎是也察觉到了危险,下一秒,他四肢并用竟然一溜烟就跑到了两名队友的前面。

    “……”

    甚至很快狗子迅猛的跑速就超过了大多数玩家,又在一个十字路口选择了和重睛不同的道路,眨眼间就跑出老远。

    见此场景,两名队友再次经受起良心的煎熬,但这次他们最终选择了队友,忍痛与大部队分道扬镳,追随狗玩家跑远。

    棕榈树身躯根系庞大笨拙,移动速度却异常快,数百根树根宛若推土机一般,掀翻沿途的砖面和围栏,地动山摇。

    付邀今一边快跑一边寻找周围挂有标牌的建筑,但跑了几百米都一无所获。

    规则让他们在看到移动的植物之后立刻进入附近的建筑躲避,但附近的建筑都没有标牌,无法进入,两条规则出现矛盾,两权相害取其轻,付邀今只好硬着头皮越跑越远。

    倏然,他看到不远处排列着数间植物温室,外观是透明的玻璃房,一眼望过去,内里植物生长得一片欣欣向荣,株株葳蕤繁茂,有些还是大众比较熟知的植物,譬如玫瑰、风信子,甚至还有专门种草莓的温室,而部分长相独特的植物就连付邀今都不认识。

    忽然,付邀今想到什么,在一间温室旁边驻足停下,靠近玻璃,快速寻找起什么。

    陆离没想到重睛的体力竟然这么好,将近一千米跑下来半点不带喘的。他也停了下来,单手按住重睛的肩膀,把他当作支撑:“你知不知道,我那个凤火,怎么用?”陆离喘了口气,“我要烧死这些蠢植物。”

    “请勿进入任何没有标牌的建筑。”付邀今没有回答陆离的问题,而是重复了一遍周四的第五条规则,“这个标牌,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建筑的标识名牌,但其实它可以有很多种的理解方式。比如说……”

    付邀今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植物的介绍标牌。”

    陆离抬眼望去,就见温室中的几丛猪笼草旁立着一个金属牌,上面写着这株植物的学名、学史和形态特征。

    [猪笼草,食虫植物,通过其特殊的捕虫笼捕捉昆虫……]

    “有道理。”他点点头,“进去吗?”

    “为什么不呢?”付邀今但凡做出决定就不会再质疑自己,犹犹豫豫只会错失良机。

    说罢,他率先推门进了这间温室,陆离则是回头对气喘吁吁跑在他们后面的玩家喊道:“就近进入一间挂有植物介绍标牌的温室!锁门!速度快!”

    付邀今脚步顿了下,等陆离投来目光同他对视的时候倏然一笑:“你还说我圣人,我看你对其他玩家也挺关心的,三番五次提醒他们。”

    “喊一句怎么了?”陆离莫名其妙,“我又没回去背着他们跑。”

    “我是在夸你呢。”

    “夸得不怎么样。”

    付邀今站在玻璃边缘,看着外界一个个玩家冲进温室里,就连跑在最后面的那名玩家也成功在棕榈树追上之前被队友成功拽进最靠外的温室中,反锁上门。

    棕榈树骤然停下了脚步,它愤怒地甩动着树冠上的棕叶,发出巨大刺耳的噪音,无能狂怒。

    “……”付邀今淡淡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陆离:“那你想我怎么夸你?”

    “这个嘛……”

    陆离勾起个笑,但转瞬间这抹笑意就消失在他嘴角,只剩下错愕。付邀今暗道不妙,快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见一个立着猪笼草植物介绍标牌的后方,现在只剩下大片空白的泥土,上面没有一株植物。

    ——愚蠢的小虫子们自己一头闯进了捕虫笼之中。

    付邀今拉过陆离的手,转头推开门就跑。

    开门瞬间,躲在角落里的猪笼草朝他们猛扑过来,付邀今一脚踹飞一株,另一株则是在碰到陆离的瞬间燃起熊熊火焰,在烈火中翻滚挣扎,仿佛能听到植物的尖叫声。

    正慢吞吞往回走的棕榈树倏然停住了根系,它就像是遭遇什么意外之喜一般,兴冲冲地朝着付邀今和陆离的方向狂奔过来。

    这是凤火第二次出现,只要他遇到危险,凤火都会第一时间出来保护他,就像是个被动触发的防身技能,陆离惊喜地想。但他也不敢因此托大,无法主动使用的未知能力总是让人无法彻底放心。

    紧接着陆离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偏偏在重睛袭击他的时候,凤火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

    “找到了。”重睛的声音打断了陆离的思索,他看到重睛忽然转了个弯,而目的地显而易见是……公共厕所。

    陆离看到了厕所外侧的墙上挂着男性和女性的性别标识。

    确实也是标牌的一种。

    说实话,陆离不是很想进去。

    倒不是嫌脏之类的原因,而是因为在无限空间的游戏中,厕所绝对是最为危险的地方之一,糟糕程度和公司电梯、医院太平间并列,都是能不进就别进的场所。

    但前有疯狂棕榈树追击,后有冒火小猪笼草埋伏,他还是硬着头皮和重睛闯进了男厕,锁上了门。

    上一次他和重睛独处一厕,里面环境差点没把他恶心死,但这次植物园的公共厕所却非常干净明亮,里面也没有摆设任何盆栽花草,十分安全。

    很快,棕榈树再次在外面发出无能狂怒的叶片摩擦声,恨恨地拖着它的几百条根茎离开了。

    猪笼草还很不甘心地缠上厕所门,尝试用细小的根茎从缝里钻进来,陆离一脚踩上去,用鞋底碾了碾,猪笼草顿时收回扁扁的根系,委委屈屈地转身走了。

    “也不知道真走假走。”陆离说,“我们等会再出去。”

    “好啊。”付邀今说。

    陆离莫名觉得重睛的语气有些奇怪,非常温柔,还带着一丝……宠溺和纵容?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没到这一步?

    陆离回过头,挑衅似的冲他抬了抬下巴:“怎么,喉咙里塞夹子了,突然这么这么跟我说话?”

    重睛愣愣地看着他,反应有些迟钝,等了半秒才笑起来:“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等冬天过去了捕一只狼崽子给我?”

    陆离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

    重睛眼眸弯弯,笑意愈发温柔:“图那。”

    作者有话说:

    06:还不如变狗呢,死夹子

    第93章

    温暖的毡帐里,付邀今坐在铺了数张兽皮的矮椅上,看着他的黑皮继子一如既往穿着络露的赤桓族传统服饰,上身仅用金银、玛瑙项链和兽牙装饰,下身穿着宽松的深色骑裤,动作间黑金抹额的金属吊坠在眉心轻微摇晃。

    浓密的卷发中系了根小辫,里面有一缕颜色更深的发丝,那是属于付邀今的黑发,被图那趁他睡觉时偷偷剪下,编进辫子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塔姆,小塔姆。”

    图那跪伏着,双手撑在厚实的绒毯上,如同一只机敏优雅的黑豹,舒缓又轻盈地靠近付邀今,将脑袋靠在他的大腿上,敛眸撒娇似地蹭了蹭,又抬起,半眯着眼朝付邀今抬起下巴,讨要主人的爱抚。

    他的姿态很好地取悦到付邀今,他伸出手,用掌心托住图那的下颌,指腹摩挲过他温热的皮肤,像是在把玩最心爱的宝石。图那故意从咽喉处发出轻哼声,喉结随之上下滑动,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起伏,强大、性感又艳丽。

    “喜欢我吗?”图那睁开眼,高鼻深瞳的浓颜系混血儿长相占尽了福利。他海洋般的蓝瞳似乎会说话,肆无忌惮地吐露着爱意。

    付邀今也很坦诚:“喜欢。”

    他置于座椅扶柄上的左手微微抬起,食指指腹小幅度地勾了一把垂落在他身前不停摇晃的银色细链,“特别喜欢这个。”

    “就知道你会喜欢。”图那恬不知耻地跪坐正了一些,将饱满的匈肌和那两处勾人的红更加直观地呈现在付邀今眼前,“来之前特意又戴上了。”

    “不是说会疼么?”

    “你不是喜欢吗?”图那又凑近了些,还牵起付邀今的手,放到自己匈前,引诱他用指甲去剐蹭因为银链而充血的那典。然后闭上眼,口中发出暖味撩人的川息。

    付邀今没作声,但也没阻止图那的自娱自乐,只是嘴角噙着抹浅淡的笑,看五指揉捏下的巧克力奈微微变形。

    这很快引起了图那的不满。

    “说呀,喜不喜欢?”

    “喜欢。”

    “有多喜欢。”

    “很喜欢。”

    “比喜欢我,还要喜欢吗?”——一道熟悉的声音倏然从付邀今身后传来,付邀今疑惑地转过头,就见身着西装衣冠楚楚的陆离跪坐在他身后,一把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衬衫袖口处露出了他标志性的机械手表。

    “付教授……”陆离手指划到付邀今的领口,探进去两小节指尖,触碰他的锁骨,“你真是好狠的心啊,都标记我了,还说什么只是朋友,伤我的心。”

    付邀今无奈地抬头看着他:“麻烦陆董搞搞清楚,谁标记你了?是你咬的我,而且到底是谁先说那晚是错误,我们只是朋友的?”

    “那你老实告诉我,喜不喜欢我?是不是不止想和我做朋友,还想更深入地发展?”

    付邀今闭上眼,点了点头,“是啊。”

    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唇角,陆离笑着拥住他:“付教授真好。”

    “陆董请自重,不要乱亲。”

    “我这叫乱亲?”陆离说罢就捧过付邀今的脸,在他嘴唇上狠狠地印下一个吻,与此同时,爪子还很不规矩地抓了下付邀今的屁股,非常记仇。

    付邀今正要发怒,下巴忽然从另一边被人捏住,强行掰过去,不等他看清来人是谁,阴影压下,一个强势的吻再次落了下来,舌尖不由分说地分开他的嘴唇,探进去,寻找他的舌头,舔舐他的上颚。

    亲了许久,一头黑色长发高束的陆离才放开他,笑得肆意张扬:“付邀今,我说过,在房间里你只能坐我腿上,不然我要惩罚你的。”

    “……”付邀今沉默了几秒,站起身,看陆离在虎皮椅上大大咧咧地坐下,接着一把拽过他的手,把他拥进怀里,搂住他的腰捏了一把,又按住付邀今的后脑迫使他低头,愉悦地吻了上来。

    黑皮陆离很不满意地搂住付邀今肩膀,分开他们,“小塔姆,我也要亲,你还没亲过我呢……”

    “我刚才也是第一次亲到,”董事长陆离叹了口气,攥住付邀今的手,和他十指交错,“可不能顾此失彼啊付教授。”

    “真烦。”火系异能者陆离拽着付邀今的手腕,“排队。”

    “我第一。”黑皮离依旧搂着不放。

    “凭什么!”火系离面露不虞,“我先来。”

    Alpha离笑眯眯地问付邀今:“教授,你愿意让谁先亲你啊?”

    深陷修罗场的付邀今:“……”

    他没有落入陆离的问题困境中,而是敏锐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会出现三个?”

    “不止三个哦。”三个陆离忽然异口同声地说。

    话音未落,付邀今眼前的三个身影开始模糊,摇曳,重叠,而后又缓缓聚拢成一个人——

    他骤然回过神,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中,冻得他一个激灵。

    付邀今微微涣散的瞳孔凝神,意识仿佛从幽森寂静的深海中一跃而出,瞬间清醒无比。他抬起眼,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4号失忆款陆离。

    “你醒了?”陆离声音冷得像深渊冻了三万年的寒冰。

    “……”付邀今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广场喷泉旁的空旷处。

    他试探着问:“我方才触发规则二,出现幻觉了?”

    “是啊。”陆离阴阳怪气地笑了声,“你一进厕所就出现幻觉了。”

    付邀今认为他出现幻觉之后的行为方式应该不是当狗,不然陆离不会是这种表情,“……我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挺乖的。”

    “你好好说话……”说到一半,付邀今倏然发现自己双手竟然被牵引绳绑在了背后,他挣了挣,抬头看向陆离,“为什么要给我绑起来?”

    “你手脚不干净,所以要绑起来。”

    “我——”付邀今正想反驳,一段被忽略的荒唐记忆倏然涌入脑海,三个不同小世界的陆离同时出现在他身边,引诱他,使劲浑身解数向他争宠。

    ……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也只是犯了每只重明鸟都会犯的错误。

    停顿了两秒,付邀今问出最重要的问题:“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譬如不小心透露自己真名什么的。

    “没有。”陆离说,“你什么也没说。”

    付邀今不大信:“真的?”

    “真的。”陆离走过来帮他把绑住双手的牵引绳解开,等到付邀今低头按揉着手腕,似乎有些松懈的时候,又突然开了口——

    “图那是谁?”

    付邀今:“……”

    他的真名没暴露,陆离的艺名倒是倒了个底朝天。

    往往这种出现重大误会的时刻,双方当事人都会各种阴差阳错地错过解释机会,然后误会持续发酵,来一波酣畅淋漓的虐心虐身。

    但付邀今向来不走寻常路,赶在陆离继续发难前他直接就是一个实话实说:“图那就是你,只是你没有了那段记忆。”

    陆离明显从未没想过这种另辟蹊径的答案,愣了一瞬,可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眼底满是狐疑:“我以前叫图那?”

    “对。”

    “听起来像中华少数民族的名字。”

    付邀今想了想:“……可以这样理解。”

    “那我是不是还有个曾用名叫陆栋?”

    “……不是陆栋,是陆离董事长,陆董。”

    “哦,”陆离挑了下眉,“我还是个董事长。”

    “……”

    “那陆兑呢?照你的说法,我还是个队长?什么队,啦啦队?”

    付邀今没想到一场规则随机导致的陷阱竟然让他落入如此被动的境地,他闭了闭眼,在Plan A‘直接自报家门,大声喊出真名,一了百了’和Plan B‘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我够沉默他能拿我怎么办’两种方案之间选择了Plan C‘唯恐天下不乱’。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也不瞒着你了。”付邀今卸口气,“他们三个是我前男友。”

    陆离哈了一声,满脸的果然如此:“你前男友都姓陆?你有什么陆氏癖好吗?”

    “没有,他们一个姓卢,卢栋,一个姓道路的路,路锐。”

    陆离感觉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他们现在……”

    “都死了。”付邀今回答得很快。

    “……都死在空间里了?”

    “嗯。”

    陆离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节哀。”

    付邀今摇摇头,示意自己已经从悲痛中重新振作起来了,正色问:“我在幻觉里陷了多久?”

    “四个小时。”

    付邀今惊讶:“四个小时??”他以为最多二十分钟。

    陆离点点头,“幸好你还算听话,让跑就跑,让停就停,就当是早起遛狗了,不然我真想把你扔了当诱饵跑路。人家都以为我是抱上了大腿,谁能想到你这么不顶用?”

    这话付邀今就不爱听了:“这种没有规律的随机触发规则,神仙来了也得中招。”

    陆离瞥他一眼,没有再反驳,而是倏然向前一步站到他身前,右手往斜下方一甩,一团赤红的火焰顿时出现在他掌心。

    离火!

    付邀今越发诧异地看着陆离,看他咬牙骂了一句阴魂不散,随即一道炙热的火龙由他掌心袭向不远处,一颗根茎扁扁的猪笼草瞬间从草丛里面弹跳出来,屁股着火地跑远了。

    “你怎么……”

    “突然就会了。”陆离似乎不太想多做解释。

    付邀今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背有磕碰的伤痕,指甲里也有污泥,衣服也显得脏乱,就一张脸还算白净,但也看得出来似乎是刚擦拭过,耳朵后方还留有没来及擦干净的脏污。

    ……这四个小时远不如陆离口中那样轻松随意,其中艰辛可见一斑,甚至将陆离逼出了本命离火。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重睛,从始至终都带着他,保护他……

    受这么大刺激,又想起了离火,或许陆离的记忆就快松动恢复了。

    付邀今有点舍不得没有记忆的凡人陆离,好欺负,像牙尖嘴利的小豹子,但这个时间点他也不会故意阻碍陆离的记忆恢复进程,付邀今决定顺其自然。

    “谢谢。”他很认真地道谢,摸出一张治疗卡,用在陆离身上,不等陆离拒绝,又摸出一张清洁卡,再次为他使用。

    “你到底有多少这种好像有点用,但其实没啥大用的废卡?”陆离忍不住问。

    “很多。”付邀今,“我在抽卡方面很倒霉的。”

    “那你运气都花在哪了?”

    “……”付邀今沉默地瞥他一眼,陆离瞬间和被狐狸盯住的花鸡一样立正,尾羽炸开,“你千万别说什么都花在遇——”

    “都花在和世界意志的那一战上了。”付邀今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惊险。莫名其妙多出的一百年,全知全能的世界意志也没有察觉到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呢?

    陆离默默吞下‘遇到我’三个字,翻了个白眼。

    ……

    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纸老虎。

    陆离的离火十分克制植物,烧了小半个园子之后,这些植物终于老实了,不来找他俩麻烦了,在外面晃悠到天黑都没见到什么长腿的植物,反而是晚上吃什么和睡哪里成了最大的问题。

    巧合的是,绕了大半圈,他们最先遇到的玩家竟然是狗玩家和他的两名队友。

    看到闲庭信步在植物园里约会的重睛和陆离,他们就像看到了光,哭着喊着扑了过来,哭诉这一整天他们的悲惨遭遇。

    四个小时似乎是恒定的幻觉消失期,从狗玩家皱皱巴巴的裤子来看,两名队友终究还是没拦得住他变狗后标记领地。

    “他当狗的时候鼻子超灵。”一名队友说,“有危险一闻就知道,然后带着我们跑。”

    “幻觉消失之后我们都觉得好可惜。”另一名队友说。

    狗玩家:“……”

    陆离掌心燃着离火,在一片番茄地旁虎视眈眈地巡视一圈,“有没有会动的?有的话赶紧跑,没有的话我可要摘几个吃了。”

    番茄:“……”

    摘完番茄,他又去了椰子树,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椰子:“……”

    付邀今站在他旁边端详着说:“你要爬上去摘椰子吗?”

    陆离想想也是,走上前一脚踹上椰子树杆:“喂!主动掉几个椰子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五颗椰子接连落了下来,被两人稳稳接住。

    不远处旁观全程始末的三名玩家:“……”

    这就是无限大佬的含金量吗?

    第94章

    深夜,天空如墨,纯黑的幕布上没有一丝月华星光。

    篝火在黑暗中跳跃,溅起火星。赤红的火舌舔舐着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燃烧声,驱散了周围的冷空气,温暖橙黄色的光晕笼罩住围坐的人群,在他们的脸上投下明亮与阴翳。

    烘烤过的牛肉和蘑菇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陆离用手指压了压用树枝串着烤的小土豆,判断有没有熟,一开始他的动作还小心翼翼,后来发现根本就不烫,徒手拿起来,抛给一旁眼巴巴求施舍的三名玩家……然后这三人就被烧炭似的烤土豆烫得吱哇乱叫。

    付邀今将串在树枝上烤得焦褐色的玉米收回来,淡淡的奶油香气萦绕鼻尖,他小心咬了一口,被汁水烫得呼出一口白气。

    “好吃么?”陆离坐回他身边。

    “还可以。”付邀今将树枝举到他眼前,“要不要尝尝?”

    “……”陆离沉默了一会,纡尊降贵地低下头,在付邀今早餐时分顺手拿的玉米上留下齿印,嚼了嚼,“……是还可以,要是能裹一层咸芝士就更好了。”

    付邀今看了他一眼,左手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一张随机挑选调味品的卡牌出现在他手里,震惊在场所有人。

    之前他摸出随机食材卡和干柴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惊讶过一次了,现在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张调味料卡,虽然操作依旧很骚,但带来的冲击感远没有方才那么强烈。

    在这些路人玩家的眼中,这个场景就是一张角色召唤卡携带了一堆功能卡和道具卡,一卡更比十卡强。

    “这张召唤卡的技能未免也太逆天了,能扛能打,还能干后勤,”一名玩家啃着滋滋冒油的肉串感慨道,“抽到他就等于抽到了一沓牌库,不愧是最强玩家重睛。”

    另一名玩家频频点头:“而且看着好像真人,其他召唤角色或多或少都有点非人感,就他不一样。”

    狗玩家默不作声地啃着土豆,降低存在感。

    突然,啃肉串的玩家手没拿稳,大半的牛肉都落在了地上,他哎哟一声,秉持着三秒内捡起来细菌就追不上我的理念,低头就要去拣。

    “别动。”付邀今厉声喊,“规则一,不要捡地上的任何东西。”

    被吼了个正着的玩家头发都支愣起来了,像个猕猴桃。他后知后觉地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动作僵硬地直起身,也没胃口继续吃肉串了,惊魂未定地咽了口口水,转头看向付邀今:“谢,谢谢,提醒,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逃命了一整天,真要栽在这里,他真是死不瞑目。

    危险的小插曲过后,场面再次平静下来,大家吃吃喝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又两位幸存者因为看到了篝火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发现是熟悉的玩家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围坐过来,分享食物和白天刺激的经历。

    等到了深夜,篝火旁的人加上付邀今也只有八名,有半数的玩家都倒在了白天。

    很快就将刷新游戏第三天,也就是周五的入园须知,他们侥幸活过了前两天,却不知道还能在这条不归路上继续走多久。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人群之上,但无论深处何种逆境,求生仍旧是人类的本能,乐观和坚定也是存活至今的玩家必备的优点。很快大家就重新收拾好心情,三五聚在一起,挤在篝火旁睡觉。

    付邀今自觉承担了守夜的工作,背靠着椰子树笔直的枝干,慢吞吞地咀嚼早上剩下来的花卷。

    午夜植物园的冷风刺骨,无孔不入地渗进衣服里,刺痛皮肤和骨头。正当他低头在笔记本上寻找有没有什么羽绒被卡牌的时候,一个浑身散发着热气的巨大热源靠了过来,“想什么呢?”

    付邀今转头看了眼陆离,半边身子冷,半边身子热,感觉很奇妙。

    他只考虑了不到半秒的时间,就稍稍调整坐姿,主动地把脑袋搁在陆离肩头,又主动牵过陆离的手,让他从后方拥住自己,然后才小声回答刚才的问题:“在想你。”

    陆离惊恐地睁圆双眼:“你又出现幻觉了?”

    “我说我在想你,而你应该回答什么?”付邀今明明应该是在撒娇,但口吻却很像逼供。

    “回答什么?”

    “回答我也想你,宝贝睛睛。”

    陆离不屑地冷嗤一声,“这肉麻的对话留给你和你的前男友说去吧。”

    全都死在游戏里了?谁信呢?

    就重睛这水性杨花,见人就操的糜烂作风,指不定有几个前男友……

    想到这里,陆离也顾不上时间地点合不合适,质问道:“你谈过几个?为什么要招惹我?”

    “没谈过。”付邀今直接就是一个否认,接着又在陆离怀疑的眼神中改口:“或者说谈过半个,但当时那人在骗我,我发现之后两人关系就默认退回从前了。”

    “是吗?”陆离依旧是不信。

    付邀今继续回答后面那个问题:“招惹你是因为……你欠我的。”

    “我什么时候欠你了?”陆离很不爽,“你能不能有话直说,别和我打哑谜。”

    “我说实话你又不信。”付邀今十分无辜地望着他。

    “我什么时候不信了?”

    “你就是图那,也是陆董,也是陆队。”

    陆离毫不犹豫:“放你的屁。”

    付邀今露出了‘你看吧’的眼神。

    “……”陆离不说话了,闷闷地收手侧过身,背对付邀今,留给他一个炸毛的鸟屁股。

    可下一秒,他又气狠狠地把身子转回来,一把攥住付邀今脖子上的项圈,咬牙切齿地说:“重睛,我不管什么图那还是卢栋,也不管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招惹我的代价……你给我等着!”

    付邀今表情更无辜了。

    虽然他在这个小世界里的行为一点也称不上无辜,但他很会装无辜。

    付邀今一见面就把陆离摁着操了一顿是事出有因,可这一行为落在失忆的陆离眼中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一开始恨极了重睛,但在后续相处中,这份感情又慢慢变了质,现在的陆离大概对重睛是又爱又恨,恨得不纯粹,又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会爱上这么一个上来就对他用强的恶人。

    付邀今大概能猜到陆离此刻内心的纠结,愈发觉得有趣,也能想到不久之后陆离恢复记忆大概会狠狠地折磨他一顿,就像他上个小世界恢复记忆的时候,那种气到平静的疯狂感。

    但这点代价和欺负老实陆离带来的快乐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

    第三日的清晨七点整。

    植物园内倏然响起了一阵轻缓的早间铃,随后是全园区广播:

    “早安,亲爱的游客们,这里是游客中心,祝您今天的行程美好圆满。温馨提示您周五入园须知:”

    陆离猛地睁开了眼,入睡时他保持着低头坐靠在树干上的姿势,但此时此刻,他就发现自己竟然侧躺在地上,更关键的是,他脑袋下还枕着什么柔软中又带点硬度的东西,触感很微妙。

    “……”他有点不愿意接受现实地抬起头,就发现他是躺在了重睛的大腿上。

    在这种大脑遭受极大冲击的情形下,陆离都吃惊于自己竟然还能清晰地将每条规则记入脑海——

    【一、园区内没有长椅,如果发现有人坐在长椅上,请不要惊动他,安静离开,如果发现长椅上的人又突然消失,请立刻坐到长椅上,耐心等待。】

    【二、园区的开放时间为早7点至晚11点,请在闭园时间之前离开园区,过时不予出园。】

    【三、园区新引进一批罕见植物,吞噬蕨,脾性暴躁,具有强耐火性,请谨慎观赏。】

    【四、请您爱护园区的花草树木。不采摘花果,攻击树木,不采挖植物。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怎么感觉只有前两条是正儿八经的规则,后两条都是在明目张胆地针对他?

    这样想着,陆离装作无事发生地从付邀今腿上离开,坐正,揉了揉脸上压出来的红印,转移话题:“怎么前几天都是五条规则,今天却变成四条了?”

    “不,”付邀今似乎并不关心陆离睡在他腿上这件事,语气淡淡地说,“还是五条规则。只是这第五条是专门给我的。”

    就广播中播放完结束语之后,付邀今出现了一道只有他一人听见的声音——

    【五、静候君至。】

    “什么意思?”陆离也正经起来。

    “你小心点,接下来的时间我不能陪你了。”付邀今站起身,“规则一的意思就是找替死鬼,一旦你倒霉撞上了那个坐长椅的鬼,无奈坐上了长椅,那句耐心等待,等的就是下一个不小心碰见你的玩家,让他来代替你坐在长椅上。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至少会有一名玩家无法离开园区。”

    “你要去哪里?”陆离当然读得懂规则一背后的含义,他更关心别的问题。

    付邀今神情难得冷峻沉重:“我去见一个人。”

    陆离没说话,嘴唇逐渐抿直。

    一脸严肃的付邀今:“……”

    他意识到什么,明明还是很严肃的场合,但他却逐渐凝重不起来了。

    又是三秒过去,付邀今无奈解释:“不是我前男友,麻烦你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那是谁?”陆离认真地问。

    “是空间主神。”付邀今没有选择隐瞒,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陆离错愕:“主神是你前男友?!”

    “……”

    作者有话说:

    01:走正戏呢,能不能不要搞笑了!

    第95章

    世界意志在外示人的形象是一个雌雄莫辨的小孩,约莫一米三四来高,仅凭人的肉眼无法看清它的真容,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水波纹与星系在他躯体上不断流淌变换,生动形象地解释了什么叫做五彩斑斓的黑。

    “你来了……”它的声音也超越了两性性别,空灵,平静,分明代表着一个充满了死亡与恐怖的世界,但人类形态象征的气质却出奇的温和安宁。

    世界意志‘看’向站在他身前的银发男人,喊出了他的名字:“重睛。”

    在游客中心见到这位静候君至的‘老熟人’,付邀今没有一丝怀念亦或释然的情绪,准确来说,他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曾经他和数万玩家一样,憎恨主神,恼怒它为什么要带来灾厄和痛苦,埋怨为什么唯独他们要经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后来付邀今知晓了世界意志的本质,它是没有喜恶的,也没有所谓的恶趣味,它生来便如此,一如有些世界贫瘠,有些世界富饶,有些世界充盈魔法因子,有些世界能够求仙问道,有些世界科技树点满,有些世界的本源是书籍,有些世界的星球主宰是人类,有些世界的主宰是虫族……

    这个世界就是客观存在着一个无限空间,它于虚无中形成,生长,永远地存在,这就是这个小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

    它就像是自然界的规律,生来便在那里,无悲无喜,客观事实,难道人类会因为食物链的存在会让弱小者死亡而去憎恨食物链吗?

    世界意志便是这样一个存在,虽也有区别,因为它在漫长的岁月中凝成了实体,沾染了稀薄的人性,但本质就是如此。

    憎恨它、质问它是没有意义的。

    这也是付邀今一直没有满足重生者正方形心愿的原因之一,他明白正方形临终前想要见主神的目的,在大部分玩家心目中,主神都是个无恶不作的恶劣神明形象,享受着操控人类生死的快感,强大但丑陋、狡黠但卑劣。

    正方形渴望见到主神,哪怕是以卵击石,也要在主神那张讨人厌的脸上吐上一口唾沫,然后轰轰烈烈毫无遗憾地死去。

    可如果他发现他的恨毫无意义,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他恨的其实是水,是火,是雷电、洪水、地震、火山……

    不过无论如何,正方形终究还是要接受现实,特别是此时此刻主神已经受付邀今影响降临到中层,过度的焦虑和担忧都是无用的。

    想到这里,付邀今开门见山:“主神,有人想见你一面。”

    世界意志小幅度点了点头:“我知道。”

    它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全知全能,没有它不知道的事情。

    甚至包括——“01号世界管理员。”

    听到这个称呼,付邀今眼神陡然一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警惕地站在原地,看着世界意志徐徐靠近他。

    “可我不想见他,01号。”主神的声音越发轻盈空灵。

    “……”

    “见到他,我这个虚假的世界就会消失,对吗?”

    付邀今再次感受到了一百多年前和主神博弈时的压力,在它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秘密可言。

    沉默几秒,付邀今忍不住勾唇笑了下,压着嗓音说:“想不到你一个世界意志也会有求生欲望。”

    “万事万物都有求生的本能,我既是活物,当然也会不想消失。”

    付邀今失了笑,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都知道,那也一定明白,你注定会消失。”

    “不,”主神摇了摇头,“我全知全能,知晓一切,却唯一在你身上见到了变数。那场游戏中,你分明是必死的结局,可——”

    “可我却活下来了。”

    “是的,所以我也会出错。”世界意志说,“我也有算不到的东西。”

    说罢,他倏然不再言语,没有五官的混沌脸庞正面对着付邀今的脸,瑰丽又神秘的宇宙星系在其中变幻,蜿蜒星河闪烁流转。

    “很奇怪。”世界意志说,“我看不到你的未来,你的过去也是扭曲的。”

    付邀今心底为这句话而暗暗吃惊,思忖着其中深意,但面上仍旧装作不动声色的模样,甚至是不屑的:“别故弄玄虚,我不吃你这套。”

    忽然,世界意志黑色的身躯放大了数倍,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要将付邀今吸入旋涡的中央。

    与此同时,它的声音也变得粗犷冷漠:“我不喜欢有变数的东西!”

    巨大的重明鸟法天象地瞬间出现在付邀今的身后,高耸的鸟相仿佛从亘古的历史中走来,巍然伫立,令人心生敬畏,灿金色的光辉似有亿万星辰熔铸其中,威严又神圣地俯视着地面。

    无数黑雾撕开了平和的伪装,疯狂向上攀长,侵蚀着付邀今的金色,重明鸟愤怒地嘶鸣着,鸣叫声高亢嘹亮,它拍打翅膀,尝试挣脱束缚它的黑影,但世界意志的触梢难缠又众多,很快就缠住了重明鸟的爪翅,要将它彻底吞噬。

    倏然,一道火焰喷薄而出,在狭窄的空间内炸开低沉的轰鸣响声,瑰丽明亮的金红色瞬间吞没所有黑暗,就连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照亮了整片天际,炽热的烈焰无情地摧毁了一切,整座游客中心的门窗都在这一瞬间爆裂开来,以绝对的力量震慑着天地间。

    可就是这样能够将空中云层也一并燃尽的火焰,却没有给付邀今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他踩着熊熊烈焰,在凤凰涅槃之火中与被迫缩回小孩身体的世界意志对峙。

    下一秒,世界意识的身体消融在炙热的火焰之中。

    付邀今没有去追,他若有所思地停留了一会,才缓缓朝外界走。

    他没有看错,就在陆离的涅槃火席卷一切的那一刻,付邀今准确无误地在世界意志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惊讶。

    出现了全知全能的世界意志预料之外的事情,上一次让它产生惊讶情绪的还是百年前付邀今明明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寿命,却还是顽强地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

    付邀今看到了正在冲天的火光中寻找他的陆离。

    凤凰,一百年……

    一百年?

    他倏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付邀今快走两步,唤对方的名字:“陆离。”

    陆离的脸被火焰烧得彤红,不正常地大口深呼吸着,胸膛大肆起伏,等到付邀今靠近了,他陡然脱力地朝后方栽倒而去,又被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

    这时付邀今才察觉陆离全身上下烫得惊人。

    “我不是让你不要跟来吗?”付邀今横抱起他,快步往外走。

    “我凭什么听你的?”陆离意识还算清醒,就是声音有些虚弱,“而且你凭什么凶我,我救了你,刚刚那个就是你的前男友?怎么一会大一会小的,你口味真够重的……”

    付邀今没有搭理陆离后续的调侃,只回答了前半部分:“谢谢你。”

    “……”

    干脆利落的道谢反而让陆离没了借题发挥的余地,他终于舍得放松心神,安静地躺在付邀今怀里休息。

    但付邀今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反而来了气:“你不是已经猜到自己即将涅槃吗?为什么这么不知节制地使用力量,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我知道你厉害,法天象地很帅,但我也不差。”陆离不甘示弱,“……你不会以为我看你遇到危险急晕了头,不顾自身安危就去救你吧?我清醒得很,还特意用的涅槃火不是离火,不然你直接死里面信不信?”

    “……信。”付邀今都无奈了。

    但忽然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可我为什么不会被涅槃火灼伤?”

    “……我怎么知道。”陆离胡说八道,“大家都是鸟,我的涅槃火对同类会稍微手下留情一点吧……”

    付邀今没说话,只若有所思地继续向前走着。

    如果结合方才他的猜测,似乎恰好能解释涅槃火的异常……

    享受了一会被人抱着走的至尊服务,陆离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因为付邀今走了许久许久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瞬间睁开眼,就发现付邀今走到了一个池塘边上,看动作是想把他扔下去。

    “……”

    陆离猛地搂住了付邀今的脖子,“你要做什么?”

    “帮你降降温。”付邀今一本正经地说。

    “你敢!”陆离掐住了他的脖子,“白眼鸡,我白救你了。”

    “……”

    十分钟之后,付邀今为这只爱干净的锦鸡翻遍笔记本,终于找到一张浴桶卡。

    曾经他抽到这张卡的时候,差点当场就撕了,认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用上它,除非他缺武器缺到需要变出个浴桶砸鬼,不然到底谁会在危机四伏的游戏里强行弄出个浴桶洗澡?

    没想到今时今日,浴桶卡还真的派上了大用场。

    一张冰冻攻击卡被付邀今拍在了水面,下一秒,整个浴桶里的清水瞬间结成坚冰,把站在水里的陆离直接冻成了一个冰棍。

    原本付邀今还在担心卡牌的效果是不是太强劲了,别把凤凰冰成了冷冻鸡,结果还没出一分钟,陆离周身的冰块就全部融化成了水,十五分钟后,付邀今再去摸浴桶里的水,烫得都快能给他泡茶了。

    再等五分钟水是不是就开了?……

    “……”

    此时此刻,付邀今看浴桶的眼神俨然已经变成了看一锅鸡汤,他迅速点开管理员屏幕,联系03号管理员萧念——

    01:陆离他……

    03秒回:正常情况,烧不死

    01:……

    01:我还有一个问题

    01:陆离以前有没有来过我的本源世界?

    第96章

    03:……我怎么会知道?

    01:你打听打听去,而且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失去了一百年,我莫名其妙多了一百岁,将它们结合起来看,似乎有些过于巧合了?你再去问问还有没有别的和陆离或凤凰相关,不为人知的秘密……

    03:我吗?

    01:不是你还有谁?

    03:说得轻巧,我找谁打听?这管理局方圆万里都没个会喘气的,就连丰麒前几天都出任务去了

    01:你去问问世界树

    03:你当世界树我家植的?它不大耳瓜子抽我就不错了

    01:你记不记得世界树携有梧桐的基因?梧桐又与凤凰一族关系深远,或许这也是世界之树对陆离格外宽容的原因之一,你去问它,说不定会回答

    毕竟陆离三番五次强闯时空之门,还企图放火烧世界树的枝桠,都这样了世界树也没说把陆离绞死。放其他管理员,谁敢对世界树这般造次?

    03:但世界树除了梧桐以外,还有扶桑树的基因,还有白蜡树、橡树、棕榈树、若木、建木等的基因,我的祖师爷还朝它求过姻缘,所以它大概率还有菩提树和银杏的基因

    01:……

    03:按我说,你不如直接问陆离本人,你俩对对信息,大概就能把当初的事情推理得大差不差

    01:怎么听你话里有话?

    03:没错,好心提醒你一句,陆离的记忆锁已经刺激得差不多了,你的死期怕是就在这两天

    01:……

    ……

    收起管理员屏幕,付邀今抬起头,看到一个趴在浴桶边缘昏昏欲睡的黑发男鬼,氤氲热气中,他的双臂无力地垂在木桶外,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非常得阴湿恐怖。

    和他相比,不远处长椅上坐着的模糊人影都没那么惊悚了。

    “……”等下,长椅?

    付邀今皱起眉,抬眼看向那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湖岸边的木质长椅,椅子上的人影如同风中摇曳的火苗,不断闪烁,出现又消失。

    倏然,它转过了头。

    它发现你了。

    付邀今厉声呵斥道:“给我坐那别动!”

    正在疯狂营造阴森恐怖氛围的长椅鬼:“……”

    闻声,陆离晕晕沉沉地抬起头,又被付邀今摁住后脑按了回去,“这儿没你事。”

    说着他还顺手在鸡汤里加了一道冰冻咒,陆离顿时长舒一口气,重新瘫软下去。

    “怎么出园,”付邀今大步走到长椅前,倒反天罡地质问起长椅鬼,“门在哪?”

    长椅鬼:“……”

    它很气,它可是无限空间里地位极为崇高的规则鬼,掌握着绝对的规则杀力量,触发必死,难以反制,怎么能有区区玩家在它面前耀武扬威?

    付邀今一巴掌拍上长椅鬼的脑门:“快说!”

    “……”

    长椅鬼的眼神瞬间清澈不少,就连黑雾似的身体也稳定了下来,聚合成一个年迈的白发老人,抬手指了指身下。

    付邀今皱眉看向它指的地方——长椅。

    “你的意思是,长椅才是植物园的真实出口,只有坐上长椅才能离开园区?”

    长椅鬼点了点头,随后还很谄媚地往边上挪了挪,给付邀今留出空位。

    有点荒谬,但又很符合游戏恶劣的调性。

    它们将长椅写到了最后一天的规则里,就连付邀今第一反应都是长椅极为危险,坐上去就意味着死亡,但没想到长椅才是离开植物园唯一的出口。

    可以想象幸存者们一整天都疲于躲避不定时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长椅,依照着惯性思维去寻找门形状的植物园出口,直到夜间11点的钟声敲响,在绝望中永远地困在植物园里,也不会知道真正的出口就距离他们一步之遥。

    不过也别把所有玩家都当傻子就是了。一直找不到园区出口,再加上4条规则里面2条废话,1条时间提示,就剩1条规则一,必定是重中之重,玩家们迟早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发现长椅是出口也就是早或晚的问题。

    付邀今回到浴桶前,单手在空中捏出一张卡牌,下一秒,卡牌消散,一把匕首出现在他掌心,半蹲下,一点一点在桶身上刻下‘长椅是出口’五个字,接着将匕首扔到一边,脱下外套,从浴桶里将软趴趴又热烘烘的凤凰抱了出来,再将干燥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它会不会在骗你?”陆离全身上下都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还在勉强自己思考问题。

    “有可能,”付邀今说,“不如你替我威胁一下它。”

    陆离大概是烧傻了,真的乖乖照他所说,有气无力地抬起眼,出言恐吓:“听着,你要是敢骗我们——”

    一只火红色的巨大凤鸟法天象地从他身后显现,但因为过于虚弱,凤鸟只出现了一颗脑袋就熄灭了,鸣叫声也十分短促,非常像公鸡打鸣,打到一半还噎住了。

    付邀今低下头,看到陆离羞耻地闭上了眼睛,很想死。

    但下一秒,他又阴沉沉地睁开眼,一道攻势迅猛的离火朝长椅鬼射去,打算杀鬼灭口,把知晓他丑态的活物都杀光光。

    长椅鬼顿时顾不得老胳膊老腿,一个猛子从长椅上跳下,跑得比狗玩家还快,连它的椅子都顾不上了。

    付邀今抱着看起来比他还要精神抖擞的陆离,沉默了两秒,“……既然你还能动用离火,”那不如下地自己走?

    话刚说到一半,陆离又作出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缩在他怀里有出气没进气。付邀今叹口气,继续打横抱着他坐到了长椅上,耐心等待。

    长椅鬼确实有欺骗他的可能,但无限游戏就是这样,玩家无法得知绝对正确的答案,只能通过各种线索推理出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结论,一半靠智慧和经验,另一半就交给运气。

    整整半个小时过后,陆离都蜷缩在长椅上,枕着重睛的大腿睡着了,就连湿透的衣服也被体温蒸干,长椅周围的场景这才陡然变换了模样,从植物园变成一块巨大的圆形石台祭坛,银色纹路镶嵌在黑色石板上。浩瀚的星云凝聚成祭坛天穹,银河璀璨横贯天际,远处隐隐能够听见符咒吟唱的声音,飘渺不定。

    看来付邀今再一次赌对了正确答案,长椅鬼没有欺骗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陆离脱离植物园规则怪谈游戏的下一秒,数颗吞噬蕨从松软的土地中冒出,它们迅速在浴桶周围繁殖出一大片,然后用碧绿的叶片围住浴桶,如同藤蔓一般一圈又一圈地缠绕,攀长,直到将付邀今留下来的文字提示彻底遮掩……

    ……

    祭坛中央,半透明的光球漂浮在空中,仿佛两粒星辰从天空坠落,悠悠缓缓地来到陆离和付邀今的手边,等待着被他们选择。

    这就是每个玩家结束一场游戏之后最为期待的宝箱抽卡环节。

    居然连我也有一份?付邀今惊讶。

    他最先做出了选择,将手伸进靠近他的那枚光球中,耀眼的光芒消失,一张卡牌出现在他指间——

    【普通道具卡,冰柜】

    【道具评语:食物与尸体请勿混放,避免串味。】

    付邀今:“……”

    陆离很想嘲笑他摸破烂很有一手,随即握住了他的那枚光球,这次抽取和以往都不同,浅蓝色的光芒并没有消失,而是逐渐转变成了更为璀璨明亮的金色,绚丽夺目。

    “你抽到高级卡了。”付邀今解释说。

    陆离更是一喜,捏住卡牌,在金光消失之后迅速将卡牌介绍面朝向自己。

    【神级道具卡,苍穹灭世·天命裁决·光耀星辰·雷霆万钧·宇宙奥秘·至高无上剑】

    【道具评语:中二病或许会喜欢。】

    陆离:“……”

    付邀今:“……”

    他和重睛真是一对抽破烂的好手。

    开完奖励宝箱,祭坛和星空快速瓦解消散,斑驳脱离的空间碎片后方是熟悉的玩家社区。在这之前,付邀今迅速掏出一张功能卡,眨眼间这张卡牌就变成一条红绳,被他系在陆离系在手腕上,打了个死结,另一端则是牢牢系在了自己手上。陆离不知道重睛在做什么,但还是保持着信任没有反抗,很快,他感受到一阵来自灵魂的拉扯感,但是这根纤细的红绳却稳稳地将他留在了原地,直到祭坛完全消失,他们安然无恙地双双站在一幢公寓楼下,红绳才完成使命一般悄然断裂,轻盈地飘落在地。

    ‘重睛’和‘长离’分属不同线路的玩家公寓,如果不通过特殊道具卡,陆离是无法来到付邀今的家中的。

    “能走吗?”付邀今小声问倚靠在他肩头一动不动的陆离,后者虚弱地抬眸望他一眼,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我,可以……”

    “……”

    付邀今再次认命地抱起他,大步走进公寓楼中,甚至等不及电梯,直接从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了上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揭开尘封百年之久的答案了。

    房门密码依旧想不起来,但阻止他人进入的结界已经不再对付邀今起作用,他抱着陆离一脚踹开了房门,久远的记忆随着映入眼帘的房间陈设逐渐在付邀今脑海中展开画卷。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停顿了很久,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先把陆离安顿好再干别的。

    不知道为什么,陆离也莫名有些紧张,他对重睛的家充满了好奇,这份好奇心来源于灵魂的最深处,没有经过任何大脑的思考,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你先好好睡一觉。”付邀今轻声安慰他,“剩下的明天再说。”

    陆离以为重睛说完这句话就会带他去卧室,可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被重睛放进了新抽到的冰柜里,还低头研究起了插头电压。

    “……”

    很快,冰柜开始制冷,陆离十分无语地躺在冰柜里看着重睛俯视的脸,两人目光交汇,重睛似乎是从陆离冷漠的眼神中察觉到什么,转身快步走开,然后很快就给他拿回来一个枕头,让陆离枕着睡觉。

    “…………”

    付邀今心满意足地合上了冰柜的顶盖玻璃,只留出一条小缝供陆离呼吸,随后关灯离开了储藏室。

    下一秒,陆离黑着脸抬手推开了上方的玻璃柜门,阴恻恻地从冰柜里爬了出来。

    他将储藏室的门拉开一点,听到重睛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查询玩家状态,‘正方形’。”

    “……”

    一个小小的果冻状精灵在付邀今掌心跳跃,它像是把付邀今问询的声音吃下去了一般张开嘴,嗷呜一声,然后大口大口咀嚼,吐出三个字:“游戏中。”

    “知道了。”付邀今将小精灵轻柔地放回桌上,软绵绵的果冻身体顿时扁了一截,然后逐渐凝固静止,变成一团坚硬的固体。

    上次见面正方形似乎也同他提过即将进入游戏,算算时间差不多和陆离是同一批次,那么正方形大概率会在一到四天内回到玩家社区。

    世界意志产生求生欲这一点并未超出付邀今的预料,他先前在各个小世界执行任务的时候,甚至见过和凡人相恋的天道,而且两人还生了个孩子,这个天道之子受尽世界意志的宠爱,什么天材地宝不要钱地给他送,结果因为天赋太过出众,行事作风又太过高调,惹到其余人的嫉妒,最后众人联合起来找了个由头将天道之子和天道恋人害死。

    天道怒了,降下天罚,人间一片生灵涂炭。

    所以付邀今推测世界意志可能会避免见到正方形,如果是玩家重睛,可能对此毫无办法,但他现在是01号世界管理员付邀今,对于耍无赖的世界意志,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这般想着,他将更多的心力留在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

    推开储藏室的门,一切还是付邀今当初离开时的模样,没有任何故弄玄虚的复杂摆设,足够的宽敞明亮,入目就是简单明了的卡牌陈列墙,由数百个透明玻璃柜格组成,每个格子中央都悬浮着一张卡牌,下方还标注着它的名称和用途。

    先前被付邀今使用过的罗盘还未变回卡牌形态,黑色小蛇盘在底座上睡觉,听到声音抬起脑袋来,兴奋地吐着蛇信。

    付邀今摸了摸它算是打过招呼,目光一一略过这些卡牌,抬起手,一张浮空的卡牌应声从柜格中飞出,轻盈地落在他的掌心,变化为付邀今近期使用频率最高的笔记本。但这次,付邀今没有手动翻阅它,而是将本子合着扔到地上,下一秒,一个戴着单框眼镜做管家打扮的男人捧着笔记本出现在他身侧,恭敬地弯腰:“主人,您需要寻找什么?”

    “我的收藏品里出现过羽毛吗?”付邀今问。

    “羽毛?”管家手中的书本纸张快速自动翻页,“……您并没有收集过羽毛。”

    “再仔细找找,凤凰羽,大概率是红色的,可能被我使用过后已经消失了。”

    “真的没有。”管家笃定地说,“您的藏品里除了道具卡牌之外,就只有一千四百七十九颗宝石。”

    付邀今:“……”

    “鸟类羽毛相关的藏品也只有您季节交替时褪下的绒羽,这个我打扫房间时有留下部分,请问需要拿出来查看吗?”

    付邀今:“……你是变态吗,收集这个做什么?”

    倏然,一道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转过身,就见陆离背抵着房门轻佻地说:“可以啊,去拿出来我看看。”

    完了,更变态的鼻祖来了。

    第97章

    “你在找凤凰羽?”陆离狐疑,“是指我的羽毛吗?”

    不等付邀今出言解释,他就继续追问:“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就为了这个所谓的凤凰羽?它的作用是什么?”

    按照常理,付邀今这时候应该赌咒发誓他对陆离都是一腔真心,与一切外在原因无关,但他的关注点在于:“我什么时候处心积虑地接近你了?我很容易就接近到你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陆离气势汹汹地大步走上前,像极了要来找付邀今干架。

    这时,笔记本管家往前半步挡在付邀今身前,恭敬地弯腰,“长离先生您好,请问您是要查看主人褪下的绒毛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特别这个笑脸人还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很诱人的条件。陆离注意力转移,好奇地问:“可以吗?”

    付邀今想要阻止,但转念一想既然陆离感兴趣,给他看两根羽毛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犹豫两秒还是随自作主张的管家去了。

    “好的,请稍等。”行动力极强的笔记本管家立刻往墙边走去,拉开透明展示柜底下的抽屉,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绣工精美的布袋,又从绸袋里取出一个天鹅绒的盒子,又从盒子里取出一只手感柔软的绸袋……陆离就这么看着他套娃接套娃地拆了好几层,要不是提前知道这里就装了几根没有任何用处的绒羽,他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现世就天崩地裂,宇宙为之失色的那种。

    趁着管家还在剥洋葱,陆离宛若初入小姐闺房的流氓,漫不经心地欣赏起玻璃展柜里付邀今的珍藏。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从拳头大小的蓝宝石,嵌满了各种宝石的王冠和权杖,到怎么看都是一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玻璃珠,数十米长的展柜线上,全都是数也数不清的小石头,闪得他眼花缭乱。陆离忍不住抬头问:“你是乌鸦吗?怎么全都是五颜六色亮晶晶的石头。”

    “……个人兴趣。”付邀今非常官方地回答。

    “它们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

    “纯欣赏?”

    “纯欣赏。”

    陆离沉默了。

    付邀今清咳一声:“你身体没事了?”

    “死不了。”陆离挥挥手,“看你行迹鬼祟,特意来瞧瞧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先前付邀今也猜到了陆离就是在装病,估摸着因为过度使用凤火是有点虚,但还没虚到那种程度。他也懒得揭穿,只示意了下房间内的陈品:“有没有喜欢的?随便挑。”

    “这么大方?那我可不和你客气了。”陆离挑起下一边眉梢,揶揄地问,“有什么心头爱,或者有重要纪念意义舍不得给我的,赶紧提前说,万一我眼光好挑中了,你又心疼反悔,那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没有,”付邀今认真地说,“只要你喜欢,都可以拿走。”

    “……”陆离沉默两秒,故作不屑地轻嗤一声,“你是不是经常用这招撩人?”

    付邀今无辜地眨了眨眼,不远处的笔记本管家闻言立刻出声打断道:“不是的,长离先生,您可是主人唯一一个带进家里来的人,是主人最为特殊的存在。”

    陆离转过头,又听管家一脸严肃地说:“我好久没见主人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他笑了吗?”陆离震惊。

    管家停顿半秒,果断改口:“主人一向内敛克制,今天是我第一次看他如此情绪外放。”

    陆离:“……”

    付邀今忍不住解释:“他是笔记本,看过几本霸总小说也算正常吧……”

    陆离感觉和重睛待久了,世界都变得不正常了,他打定主意要好好敲这只家大业大的重明鸟一顿竹杠,弥补自己被冷笑话冻伤的心灵。

    付邀今对宝石品质的追求并不高,只要是亮闪闪的他都喜欢,但大致是游戏关卡闯得多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都去过,他的藏品含金量也不受控制地变高。陆离在玻璃柜里看到了足球大小的夜明珠;看到了内部还有金砂不断流淌的半透明宝石;还看到一颗嫩芽形状的翠绿色宝石,明明摸上去是宝石的材质和硬度,但它居然还会动,因为人体的温度过于炙热而娇羞地蜷起躲避。

    “我喜欢这个。”陆离欣喜地说。

    话音未落,他的眼角余光倏然瞥见一抹赤红色,抬眸望去,只见一颗深红色宝石安静陈放在展柜角落里,比起其他璀璨明亮的宝石,它的外表好似蒙上了一层灰,颜色暗沉,即使柜中打着射灯,也无法将它照亮。

    这颗不规则形状的宝石如同琥珀一般,内里裹着一团凝固的火焰,等陆离靠近了定睛细看,才发现那不是火焰,而是一根尖端微微蜷曲的细羽,勾勒出如同火焰燃烧一般的纹路。

    不知道为什么,陆离就像着了魔一样死死注视着这颗红宝石。

    他的两只手一开始只是轻轻按在玻璃柜上,不知不觉之间,他的五指用力,指尖轻微泛白,一直到他无意间将玻璃罩捏出了裂痕,陆离方才如梦初醒。

    付邀今正侧对着他从展柜中取出钦点的生命之芽宝石,隐约记得这好像是他从哪支邪恶精灵族手里抢的,似乎还有什么特殊功效,但他已经忘光了。

    听到奇怪的声响,付邀今转过头,就见陆离微微垂着头,侧脸藏匿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陆离……?”

    不等他问出下面的话,陆离倏然抬起手,干脆利落地握拳将面前的这盏玻璃柜直接敲碎,然后在付邀今惊讶的注视下,不顾被锋利的碎片划伤的右手,在一片狼藉中取出那枚其貌不扬的红宝石。

    就在他沾了血的指腹触碰到宝石的一瞬间,黯淡深红的宝石陡然在他手掌下散发出微弱的火光,明亮的火色愈演愈烈,倏然冲破尘封多年的束缚,一根细长笔直的血红色长羽出现在陆离手中。

    细密柔软的羽片如丝绸一般,在光线照射下,羽毛表面泛起一层流动的光芒,呈现着不同层次的赤红色。羽轴顶端又微微弯曲,弧线流畅,隐约透着神圣的金光。

    ——陆离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它为什么在你这里?”

    此刻,付邀今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陆离已经恢复了记忆,比预料的还要早上两天,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不知道。”付邀今如实回答,虽然他也觉得这句辩解十分无力,“我真的不知道,陆离,你相信我。”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付邀今?”陆离努力压抑着因愤怒而破碎的呼吸,“你对我都做了些什么?!”

    付邀今不可能在这时提起什么‘上个小世界你有答应过我,下一次被小小地报复回去也不会生气,’他又认为二人两情相悦,再加上陆离撩拨在先,他们做那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所以行事作风无所顾忌了些。

    可能对陆离来说,他这回做的事确实有些过分,再加上凤凰羽的存在,让他形象逆转,从无辜同事一举成了盗窃凤凰一族珍宝的阴险小人,陆离动怒也是情理之中。

    “……抱歉,我做得太过了,对不起。”付邀今诚恳道歉,“但凤凰羽一事,我事先确实不知。既然我的确受到了凤族一百年寿命的恩泽,自然也不会推卸责任,这一百年,我会还给你的。”

    “还给我?”陆离冷嗤一声,步步紧逼,“说得轻巧,你知道我第一次涅槃就失去了一根尾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你知道我差点死在蛋里吗?一句我不知道就想轻而易举地抹去这一切?”

    面对陆离咄咄逼人的兴师问罪,付邀今没有后退,一点一点看着对方缓步走到他的身前,“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消气,陆离,但我真的不清楚你的凤凰羽为什么在我手里……不过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的,你先冷静一下,我——”

    后续的话都被堵在了一个热情而迫切的吻里。

    陆离拥着付邀今的腰,闭上眼睛,不断加深这个久违的吻,一头乌黑短发顷刻间变为齐膝长发,陆离越吻越深,勾着付邀今的舌头,直到猝不及防被偷袭的重明鸟喘不过气来开始挣扎,这才不舍地分开。

    “怎么能让我消气?”他笑着问,“你是不是蠢,怎么让我消气都不知道?”

    付邀今喘息着看向陆离,直到在对方赤红色的眼眸中见到不似作伪的笑意,这才稍微放松一些,但犹还不放心地问:“你没生气?”

    “生气还是生气的,”陆离用拇指指腹擦了擦湿润的嘴唇,“刚刚恢复记忆的一瞬间我就在想,我是像你上次那样继续假装失忆,找时间干一票大的,还是直接摊牌朝你发飙?但我到底演技还是没你好,装不来失忆,只好稍微吓你一吓,也算是复仇了。”

    就你演技还不好?付邀今方才是真心被他骗到了。

    “凤凰尾羽的事……”

    “知道你无辜,”陆离又倾身在他脸侧吻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给你用也不算亏。”

    “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这里?你先前来过这个世界吗?”

    “……”

    “为什么世界意志无法察觉到你?凤凰一族有隐匿的天赋吗?”

    “……”

    “世界意志已经知晓它是重生者执念复刻的副本世界,我担心……”

    “付邀今。”陆离无语地打断他,“我发现你真的就喜欢和人反着来,性格恶劣至极。我抵触你的时候,你硬得比谁都快,现在我恢复记忆了,你又想起你事业心强的性冷淡人设了是吧?”

    付邀今后知后觉地从思绪里脱离,这才发现他和陆离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06:我会魔法,裤裤飞飞!

    01:???

    第98章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付邀今按住陆离的手,把裤子提上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那什么时候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即使求欢被拒绝,陆离依旧是游刃有余地笑着,凑近,在付邀今扬起脑袋躲避时啄吻他敏感的下颌和喉结,又在他无奈地抬手遮挡时舔舐他的掌心。

    嫣红色的瞳孔抬起,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眼前这名故作冷淡的男人,眼底是挑衅,也是引诱……

    付邀今喉结轻微,目光也逐渐变得幽深,但表面仍旧端得冷静自持:“……总之不是现在。”

    陆离轻嗤一声:“重睛,我俩是一类人。”

    “……”

    “我也就喜欢看你不情不愿,但又不得不从的样子。”说着,陆离不再客气地将付邀今强行压在玻璃展柜上,单手按住他的双腕,举过头顶,然后再次俯身同他接吻。

    付邀今后腰抵着柜面棱角处,十分不舒服,所以一直在不适地挣动,但这个动作在目前这种场合下就显得过于暧昧,引起了陆离的误会。

    所以正兴致满满打算开荤的邪恶凤梨一见宝贝睛睛如此主动坦诚,更是火上浇油,再次上演裤裤飞飞的魔法,为了防止付邀今再系回去,皮带都抽了出来,用作固定付邀今的双腕。

    一旁,笔记本管家还算关心主人的人身安全,上前一步阻拦,“主人……”

    “你回去睡觉,明天中午之前不要来打扰我们。”陆离反客为主地吩咐道。

    他的气场实在太强,管家差点就直接听从了,但职业精神还是让他看向付邀今,等待真正主人的指令。

    “……”付邀今难道还能大声喊救命吗?

    过了许久,他叹口气:“就这样吧。”

    陆离瞬间闷笑一声,惹得付邀今忍不住额头鼓起一根青筋。

    “可是主人……”管家犹豫。

    付邀今隐忍地摆摆手,连他都打不过陆离,还指望一个只会胡乱运用语录和充当吉祥物的笔记本力挽狂澜,救他于水火?

    最关键的是——

    他也并非真心不情愿。

    博览群书的笔记本管家当即明白了主人的欲拒还迎,恭敬地弯腰行李,变回一张金色卡牌,回到了属于它的展示台上。

    房间里再也没了第三个人,付邀今本想继续故作矜持地作天作地,结果还没等开口就被陆离抓起衣领抵在一边墙上秋后算账。

    “好小子,和我玩情趣是吧?”陆离狞笑着问,“给你脸了?”

    “……”

    陆离早就想到了会在这个小世界被付邀今‘报复’,他也答应过不会生气。

    但他没有答应过不会反悔。

    “上个世界让我把套、润滑剂和灌肠药剂都准备好才肯做?但是你呢?你准备什么了?第一次就跟我玩五套内设,还是襁褓,真有你的啊付邀今。”陆离噼里啪啦骂完一长串,倏然又语气一转可怜兮兮地卖惨,“我把恢复记忆的锚点设置成你的名字,一片真心,浪漫至死不渝,可你呢?你的心眼就针尖那么大一点点,脑子里就只顾着和我作对,这么久了,愣是一次真名都没说漏嘴过。只道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你就是单纯怕我报复你,所以将锚点设置成最容易触发的词汇罢了。”付邀今无情揭穿他的丑恶嘴脸,“只可惜运气不好,无限空间里只有我当年的游戏名称,没有我后来给自己取的人名。”

    “胡说八道,我是那种人吗?”陆离振振有词,“而且怎么没见你把你的记忆锚点设置成我的名字?都是我一厢情愿在倒贴你,这样的感情是畸形的,是无法长久的。”

    “下次有机会的话,我的锚点一定设成你的名字。”付邀今爽快画下一张又硬又干瘪的大饼。

    “……”陆离沉默几秒,嘟囔道,“那你发誓,如果哪天发现我不见了,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我。”

    付邀今眼神变了变,诧异地微启开唇,“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你……”

    “没什么,”陆离笑了下,“我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我当然不会当真,”付邀今瞬间转为面无表情,冷漠无情地说,“因为你这句话翻译一下,不就是你即将涅槃要回到你本源世界消失两年么?是不是又打算不打招呼就消失,让我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消息,疯了一样地找去你的本源世界,看到安然无恙的你失声痛哭?”

    内心戏完全被抖搂干净的陆离:“……”

    “你真没劲。”陆离气得牙痒痒。

    说话间,他的视线慢悠悠移到付邀今身后的玻璃柜上,里面从上到下都是形状各异亮闪闪的小石头,虽然陆离目前头顶冒火,裤裆着火,急需找什么东西灭灭火,但还是忍不住抽空吐槽一句:“你的爱好真是始终如一。”

    “在无限空间的生活太枯燥孤独了,总要找点什么兴趣爱好转移注意力,”付邀今也回头看向这些他从各个游戏中搜刮而来的藏品,“不然真就是每天睁开眼就在想自己在下个游戏中会怎么死了。”

    “……”陆离裤裆的火微微弱了些,虽然他想象中的灭火方式不是这样,但不得不承认着实立竿见影。

    他忍不住问:“你没队友吗?就我经历的这几个游戏里,大多玩家都会组队。”

    当初陆离冒着临近涅槃虚弱期的风险也要跟着付邀今来到这个副本世界,目的就是了解01号管理员的过去,现在既然付邀今主动提及,陆离没有不去聆听的道理。

    “从来没有过。”付邀今说,他指向自己的眼睛,“重瞳是不祥的征兆。”

    “谁说的?”陆离很不高兴地反驳。

    “不知道谁说的……反正我听到的就是这样。”

    “那你挤上玩家排行榜前列之后呢,你登顶之后呢?”陆离,“他们还觉得你不详?”

    “没有了,他们叫我大神,主动向我抛来橄榄枝,但……”

    陆离以为付邀今会说什么‘见了太多死亡,害怕再看到生命在眼前逝去’之类伤感的话,却没想到重明鸟理所当然地开口:“但我也有脾气,凭什么接纳这些墙头草?”

    “……”陆离着实没想到这个答案,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只气鼓鼓扇着翅膀乱碰乱跳的金色小毛球,“没想到,你还挺年轻气盛的。”

    “因为确实年轻,争强好胜,”付邀今看向他,“我那时候才刚化形两三年,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非常的意气用事,做了很多后来看很没必要的事情。但再后来,就是独来独往惯了,也有卡牌陪伴我,偶尔也会上门拜访我,不至于真的孤单到连话也忘了怎么说。

    曾经也萌发过找队友的心思,但没什么合拍的玩家,不是太弱了就是理念不合,再加上排行榜上相对厉害的玩家不少还和我有仇,难免互相抢过资源……所以一直到挑战高层场,我都没有过一个正儿八经的队友。”

    陆离的关注点很奇怪:“……你是不是在拐弯抹角说我老?”

    付邀今认真地摇摇头:“没有,你也很年轻,一千岁的凤凰,按照你无穷尽的寿命换算下来,岁数甚至比我还小。”

    陆离等的就是付邀今的这句话,见付邀今难得识相说了句自己爱听的,心满意足地哼哼两声,“什么一千岁,我是九百岁,还有一百岁给你了。”

    既然话题聊到这里,付邀今便顺下去问:“你的凤凰羽是什么时候丢的?五百岁第一次涅槃的时候?”

    “不是,但也在一百五十年前了。”陆离说,“但你满打满算才168岁,一百多年前你还只是个蛋,不可能是你偷的,所以即使你跟我说过什么莫名其妙多出了一百岁,我也从始至终都没怀疑到你头上。”

    付邀今:“……”

    见付邀今诡异地沉默,陆离立刻意识到他心里有鬼:“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是168岁……”付邀今说出一个隐藏至今的秘密,“我也不知道我具体多少岁。”

    “……什么意思?”陆离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问,“其实你年纪比我大?”

    “那倒没有,只是世界意志沉寂的那一百年,我也因为寿命耗尽陷入了沉睡。后来是世界管理局唤醒了我,借予我寿命,让我打工还债……”付邀今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这也是我再怎么被该死的管理局压迫也至今没有造反的原因之一。”

    陆离:“……”

    “但我并不知道我中间具体睡了多少年,我只知道我至今在世界管理局打了近四十年的工,而我的本源世界的无限空间又已经重启了十多年,那我应该是睡了……六十到七十年。”

    陆离很失望,因为加上这七十年他和付邀今之间的年龄差也还有760岁。

    他问:“那你为什么说你只有一百六十岁?”

    “……”

    “装嫩?”

    “……”

    陆离觉得他说中了,关键他也没脸嘲笑付邀今,因为他本人也是一个德行,要不是涅槃期快到了实在装不了,陆离都恨不得报自己十八岁。

    “一百五十年前……你还没化形吧?”他忽然想到这一点。

    这次付邀今点了点头,没再隐瞒什么惊天大秘密。

    “你那时候还是重明鸟的形象?”

    付邀今又点了点头。

    陆离陷入了思索,忽然问:“有照片吗?”

    “……我可以变回去。”付邀今向陆离示意捆住他双手的皮带,“你先解开一下。”

    陆离垂下视线,盯着付邀今的手腕看了三秒,然后果断出手将他的上衣从头撸了下来,堆叠在付邀今手腕上,将他的双手绑得更紧。

    “……”

    “我到底什么时候这么有事业心了?”陆离很不明白他的脑回路怎么能被付邀今带跑,“还是先做一次再说那些吧。”

    说罢他就直接将付邀今推到了地上,让对方躺在地毯上,并不算细软的绒毛刺激着皮肤,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既然在劫难逃,付邀今也开始声张自己的权益:“你先给我解开手,不然我不方便动。”

    “我就不。”陆离得意地坐在付邀今腰上,“我说过了,就算我在下面,主导权也要在我手里,用什么姿势,在哪里做,都要听我的,让你停就停,让你动就动。”

    “……”付邀今沉默地看着他,倏然勾起唇角,“行啊,那你说,想怎么做?”

    陆离低头同他对视,意有所指地挑了下眉。

    付邀今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第99章

    这种不妙的预感在半小时后变为了现实。

    付邀今的眼睛被蒙住,两只手也被绑在床头,无力地承受着陆离在他身上煽风点火,但急需安抚的地方他却故意碰也不碰。

    “够了没有?”强行忍耐了半个多小时,付邀今自认他已经仁至义尽,“要做就快做。”

    “做什么?”陆离的这个问题问得就十分刻意。

    “……”付邀今眉头紧皱,压抑着情绪配合他的恶趣味,“作哎。”

    “具体一点讲呢?”陆离用手指丈量着付邀今的大腿,感受掌心下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

    付邀今抿了抿嘴唇,无可奈何地讲出一句低俗至极的脏话:“让我C你的辟谷。”

    “可我裤子还没脱诶,”陆离俯下身,捏起一缕长发,用发梢在付邀今匈口打转,“你怎么才能C到我的辟谷呢?”

    付邀今很想说那就不C你了,我去浴室C水管。

    但他清楚地知道,今晚他要是不被折腾到讨饶,露出渔获分神的丑态让陆离解气,估计这种戏码还要再上演无数次,付邀今就只好依着陆离的意思继续往下接:“那你就赶紧脱了。”

    “你帮我脱,好不好?”

    “那你倒是把我的手松开。”

    听付邀今再三提起这一点,陆离嘴角的笑容根本压抑不住,笑得像偷腥的狐狸,重明鸟以力大著称,又怎么会挣不开一根皮带?还不是欲拒还迎……

    “不松,”他故意拉长了语调,“你想想办法,帮我脱了裤子,我就给你C……”

    付邀今沉默几秒,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只臭屁的小红鸟朝他撅起毛绒绒的屁股,斑斓靓丽的尾羽不停抖动。

    “……那你坐上来一点。”付邀今屈服了。

    见目的达到,陆离也不再扭捏,双手撑在付邀今脑侧,俯身向前,膝盖也跟着挪上来,垂着头,注视着付邀今抬起脑袋,用脸和唇去寻找,灼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布料触碰抿敢的皮肤,让人忍不住舒缓悠长地喟叹。

    付邀今用嘴唇寻找了一会,终于叼住了陆离内库的边缘,用牙齿轻轻衔住一点点,往下拉扯,陆离配合地挺腰,抬起双腿,一点点让付邀今用牙齿咬下他的内库,然后吐到一边。

    “快点。”付邀今冷冰冰地命令道。

    事实上,陆离现在也憋得够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能亲眼看到这么香厌的画面,也不枉他忍得这么辛苦。

    “知道啦,你这只急色的小公鸡。”

    “……”

    付邀今懒得和他争论到底谁才是那只黄得没边的家伙,陆离题内烫得他差点一个激灵弹起来,才町进去一小截整个额头就都是汗。

    “热,”付邀今真的宁愿去C浴室水管,“你里面太热了,我不行……”

    秉持着男人说不行就是行的理念,陆离又往下坐了点,付邀今焦躁难耐地扬起颈项,露出姣好的喉结弧线,他被束缚住的双手下意识地绷紧挣扎,终于扯松了皮带,“真的,太烫了,你停下让我适应一会……”

    陆离也疼不行,两条忒都是软的,又卡在进退两难的阶段,只能不停地深呼吸放松缓解疼痛。闻言他气急败坏地喊:“磨磨唧唧的,说的都是我的词,到底谁才是被赏的那个?”

    付邀今全身肌肉紧绷,咬住下唇硬着头皮忍耐,“……我感觉我在上一个碳炉。”

    “闭嘴吧。”

    “我要熟了,真的,闻到肉香味了。”

    “……死变态。”

    ……

    晨间7点,付邀今在明亮温暖的日光中睁开眼。

    被褥柔软蓬松,他翻了个身,本想再睡个回笼觉,但隐隐犯痛的小腹和床边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却让他意识逐渐清醒,难以再次入睡。

    他坐起身,掀开被子,果不其然小腹间还泛着薄红。

    “……”

    见他醒过来,只是简单披着件浴衣坐在床边桌椅上的陆离抬起头,笑了笑,“给你看个好玩的。”

    说着,他扔来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条玩家网络社区的置顶帖,标题是标准的咆哮体——

    《重睛大神归来了?!?!?!》

    首页是一张截图,玩家排行榜的顶端,重睛两个字后面是鲜艳的绿色,在线。

    底下留言密密麻麻全都是感叹号和惊呼,每次刷新都会多出好几页的讨论,增长速度只快不减。

    还有人扒出了最早的在线状态改变时间,付邀今回忆了一下,就在他在植物园副本里被世界意志改变身份,从Npc变为玩家的时候,他的灰色离线状态也一举变成了绿色的在线,引起了整个玩家社区的轰动。

    “你一大早爬起来就是为了看这个?”付邀今粗略浏览一遍,没看到什么有用信息,随手把平板合上。

    “当然不是,”陆离抬手拖来一面管理员屏幕,“我在查询这个世界的重生者相关信息。”

    陆离一大早起来居然是为了工作?付邀今十分不信任地盯着他看:“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你能知道点什么?”陆离竟然还不屑地对他发出挑衅。

    付邀今神色淡淡地说:“我都知道。”

    “那他现在人在哪?”

    “游戏里。”

    陆离意味深长地反问:“你确定?”

    “……”付邀今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地上,打开衣柜从里面抓过一件衣服随意披在身上,等到从客厅再回到卧室的时候,手里捧着一只果冻似的小精灵。

    “查询玩家状态,‘正方形’。”

    “游戏中。”果冻精灵摇摇晃晃地说。

    付邀今抬眸看向陆离,示意他没有答错。

    而陆离好整以暇地和他对视,“付邀今啊付邀今,不愧是只最多只有240岁的小鸡仔,看问题就是简单,世界意识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它不想消失了,它还会放着能够主宰这个小世界存亡的重生者安安稳稳地过游戏吗?”

    “……你的意思是?”

    “你居然会相信这个小家伙的话,付邀今,别忘了,你可是世界管理员,”陆离笑着说,“什么都会骗你,但世界源代码不会。”

    付邀今难得在陆离身上体会到一点管理局前辈的感觉,点点头,诚恳地说:“知道了,所以你怀疑世界意志已经接触重生者了么?”

    “等结果出来就知道了。”陆离抬眸看了眼屏幕上正在自动运行的代码,又将视线转向付邀今,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衣服裤子穿戴整齐,纽扣系得一丝不苟,又变回了衣冠楚楚性情冷淡的付教授。

    他忍不住戏弄道:“衣服穿那么快做什么,待会还不是要再脱干净?”

    听到这话,付邀今不由得凝眉转身看他:“你还要做?你又行了?”

    “我什么时候不行过?”

    “昨晚凌晨1点46分。”付邀今非常变态地精确到了分钟,“你说不行了,要休息。”

    嘴强王者陆离立刻为自己申辩:“我的意思是喝口水再继续,谁想到你往那儿一躺,死猪一样翻个身就睡着了?”

    付邀今被陆离这张破喙气得想给他拔了,“说点有用的。”

    “给我看你原型啊。”陆离啧一声,“昨晚脑浆也跟着一起射我屁股里了?”

    付邀今:“……”

    绯红色从他的脸颊弥漫到耳廓,付邀今恼羞成怒:“你这个为老不羞的,口无遮拦!”

    “……为老不羞?”陆离瞪圆了眼睛,“你昨晚还叫我宝贝小甜甜,现在喊我臭老头?果然雄鸟在巢中的话都不可信。”

    “我什么时候喊过你宝贝小甜甜?”

    “半夜10点54分。”陆离张口就来。

    付邀今:“……”

    付邀今开始怀念失忆状态下的陆离了。

    他敛眸叹了口气,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下逐渐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流动在血管之中,宛若晨曦穿透了薄雾。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他的身形缓缓出现变化,他的双臂逐渐化作羽翼,羽毛从指尖生长,流光溢彩,如熔金一般耀眼夺目,衣服融于光芒之中,化作一点羽毛上的细小碎金,金红相间的尾羽轻盈若云间穿梭的风,散发出神秘而圣洁的气息。

    不若体型硕大身长近五尺的凤凰,重明鸟体格偏小,如一只家养的猫咪,拍拍翅膀落在陆离的大腿上,四只瞳孔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陆离抬起手,指腹轻柔地抚摸过重睛鸟光滑似缎面的翅羽,坏心眼地故意弄乱了一根,重睛鸟瞥过脑袋,用尖喙细心地将羽毛整理回去,又在陆离打算故技重施的时候狠狠啄他的手背。

    “疼!”陆离飞速收回手,不满地和重睛鸟对视,但很快他就破功大笑起来,“付邀今,你这原型哈哈哈哈,不就是只大公鸡么?你还不承认,还说我是锦鸡,你自己才是锦鸡。”

    付邀今:“……”

    付邀今恼怒地化作人形,捏住陆离该死的鸟喙,恨不得给他揪下来:“笑笑笑,就知道笑,敢说上古神鸟是公鸡,我看你是活腻了。快给我想,为什么你的羽毛会出现在我手里!”

    本以为陆离会说不知道,但他笑着笑着,竟然还真笑出了点什么:“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可能我以前真的来过你的本源世界。”

    他想了想,说:“我诞生在世界树的树洞里,你知道吗?”

    “……不知道。”付邀今震惊得都顾不上生气了,“你怎么会出生在那里?”

    “大家上古神兽类,非母体孕育的,不都是集天地之灵气诞生的吗?出生地随机,”陆离轻咳一声,“所以像我这种随机到世界树树洞里,也是存在这种概率的。”

    确实……付邀今心想。毕竟有他这种地狱难度开局,随机到一个拥有无限空间的世界中诞生的,那就会有陆离这种命好,上天直接把奶嘴塞他喙里的。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没沾到世界树什么光,我一破壳它就把我丢出去了,和出生在烂泥塘旁边歪脖子树的树桠上没有任何区别,顶多是朱雀找世界树叙旧情的时候在树洞里看到我,觉得有缘,让我成为了唯一一只会离火的凤凰,再者就是……我稍微吸收到了一点点世界树改变时空的能力,不开玩笑,一点点、一点点。”

    陆离的口吻难得认真,还用手比划出头发丝横截面还短的长度,“就是我本人根本用不了,平时也察觉不到,但是偶然会冒出来坏事的那种程度。”

    付邀今不太想说话,他现在内心的感受就是一穷二白从穷乡僻壤打拼出来的穷小伙,在校园里谈恋爱,以为对象背景和他差不多,至多是个小康之家,结果人家爸比是首富。

    “所以——”付邀今猜测,“你是有一次不小心扭转了时空,来到了我的本源世界。”

    “都说了只有一点点,没有到能逆转时空进入你世界的程度,”陆离说,“但这个被动能力让我在经过时空长廊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声音。我以为是遗落在外的同族,凤凰又格外容易遭到不法之人的觊觎,我就赶紧通知其余族人然后独自去找你,结果看到是只‘公鸡’,还被族人嘲笑了一顿,我就……”

    付邀今对自己化形期前的事情没有一点记忆,重明鸟五十年破壳,一百年化形,也就是他没有一百岁之前的记忆,“你就怎么了?”

    “我就和你玩了一会,然后走了。”陆离很心虚地说。

    “你是不是觉得被一只公鸡欺骗了,很没面子,把我揍了一顿?”

    “没有,”陆离义正辞严,“我是那么幼稚的人吗?”

    “凤凰五百年第一次涅槃后化形,按人类来算就等于刚出生,算你一千岁的时候是人类的十八岁,那两百年前换算一下你就相当于十二三岁,正是猫嫌狗厌,争强好胜的时候,气不过揍一只鸡,是你会做的事情。”

    “你在乱算什么?我一只七百岁德高望重的凤凰,会想不开揍一只鸡?”

    “还被这只所谓的鸡啄走了一根宝贵的羽毛,自己还不知道。”

    “……”陆离当初真是怀疑破了天也没想到过当初是那只‘鸡’偷走了他的羽毛,寻常公鸡根本看不见也碰不着他的尾羽,但现在知道那是一只重明鸟,一切就说得通了。

    重明鸟状如鸡,鸣似凤,一双重瞳可以看穿世间一切虚妄,陆离给五根尾羽设置的障眼法在它面前根本就不够瞧的。

    陆离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为了隐藏尾羽的存在而特意将它化作宝石藏在身上,反而阴差阳错得到了某只小贼的青睐,当作普通发光小石头带回去,装点他满是战利品的巢穴。

    付邀今回忆半天,还是一点记忆也没有。

    但他确实记得做鸟期间收集了很多宝石,化形后还用这些宝石其中的一部分卖钱换了食物。

    并且因为不懂人类市场价,他还天真地将鸡蛋大小的绿翡翠以五十块钱的价格卖给了小商品市场的贩子。

    第100章

    “真的是这样吗?”付邀今思索着问。困扰他多年的疑惑就这样得到了解答,没有居心叵测的阴谋诡计,也没有荡气回肠的前世今生,甚至不涉及恩怨纠葛,就是单纯的偶遇和巧合,“是不是太简单了?”

    简单到都有点令他失望。

    陆离对上了他丢失凤凰羽一事的前因后果,逻辑达成完美的闭环,神清气爽。

    因为失去一根尾羽并不会令凤凰伤筋动骨,所以陆离虽然很气那只窃取他羽毛的小毛贼,也尝试回去寻找过,但也没想着说接下来两百年都不活了,就算上天入地翻遍整个宇宙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弄死。

    过了几十年,陆离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

    等到第四根羽毛黯淡掉落,陆离近百年间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忙着去各个小世界肆无忌惮地穿梭游玩还来不及,更是懒得再去计较这区区一百年的寿命。

    毕竟他是凤凰,永生不死,不会在意浩渺岁月里的那一两点尘埃。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的一时冒失,竟然机缘巧合下救了付邀今一命。一想到自己还是付邀今的救命恩人,并且二人之前就见过面,他就止不住地激动。再一想若是他当年较真一些,记仇一些,翻天覆地也要把盗走他羽毛的恶人找出来,说不定两百年前就能和付邀今结识。

    说不定,他还会亲手将付邀今带大,见证他的化形,教导他,养育他,然后在合适的时机一口把他吃掉。

    陆离从不高估自己的道德水平,即便付邀今成为他半个养子,他估摸着经过一番内心挣扎,最终还是会下手。

    在脑海中幻想过一整套他与付邀今的另一种相遇、相处模式,陆离这才回答起付邀今先前的问题,“你觉得简单?可不然呢?你不会是以为什么——你曾经救过我,然后我默默关注着你,苦苦等了你两百年,算到你命中有一大劫,连忙为你送去尾羽护你周全,还因为自卑和误会迟迟不肯向你挑明情愫?……你是信这个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信你是秦始皇。”

    付邀今沉默了一会,问:“可你们凤凰那么珍惜羽毛,怎么会就这样被一只雏鸟偷走了?”

    听到这话陆离很不高兴,感觉自身能力受到了质疑,因为付邀今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说他很不靠谱。

    “喂,你这几百年见过一只同族么?”

    付邀今回忆了一下,还真没见过。他遇到过饕餮、白泽、白虎,龙也见过几只,确实没遇见过重明鸟。

    “所以你知道,你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一现存的重明鸟吗?”

    付邀今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两百年前,我撞上了全世界有且唯一的一只重明鸟,被它夺走了一根羽毛,是我的错吗?”陆离理直气壮,“是我思虑不周吗?是我的能力问题吗?

    陆离摊开手:“就是这么巧啊,你的叫声和凤凰一模一样,你的重瞳又有看破世间一切虚妄的能力,我们凤族世代传承的技法对你一点用也没有。你的喙还那么尖利,啄得人死疼死疼的……”

    “……”

    正当付邀今还想再问几句细节的时候,陆离的管理员屏幕倏然亮起,二人齐刷刷地望过去,陆离快速浏览解码得出的信息,面色凝重起来:“世界意志对重生者动手了,它将正方形……”

    “将他怎么了?”

    “……”

    在陆离长久的沉默中,付邀今看向屏幕,就见画面中正方形躺在床上睡懒觉,阳光洒在被褥上,温暖而明亮;画面快进,他坐在一家餐厅里看菜单,不一会桌上来了五六个人,正是他的几名队友,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点了满满一桌的菜,谈天说地、大快朵颐。

    画面再次快进,正方形回到家里,父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只小狗叼来拖鞋,朝他热情地摇着尾巴。

    下一秒,他又出现在办公桌前,和同事聊工资和讨厌的领导,然后他出现在球馆打羽毛球,有漂亮的女生问他要联系方式……

    屏幕里的情节周而复始,非常枯燥无聊,但无疑这就是正方形最想要的生活,平淡、温馨,不再需要时刻提心吊胆。

    世界意志竟然将正方形送到了空间之外。

    为了让正方形无法产生离世的念头,世界意志选择将他和他的所有队友都送到了游戏外。

    这无疑就是正方形穷尽一生都在追求的梦。

    有一瞬间付邀今甚至在想,对于正方形来说,他会不会才是那个恶人?他终于逃脱了牢笼,而付邀今要做的,却是将一个刚走出地狱的生命彻底引向死亡。

    “走吧。”陆离说,“去叫醒他。”

    现实是残酷的,但这就是现实。

    付邀今也打算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虽然他有意对重生者正方形执行人道主义,但世界意志产生了贪念,非常危险,继续等待下去可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转头看向陆离,就见对方迅速更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抬起手,五指微张,手掌边的空气倏然泛起涟漪,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帷幕立在他的面前,陆离手指轻轻地拂动,一道幽深的裂隙便在他身前徐徐展开,仿佛地底的深渊对世人睁开了眼睛。

    陆离抬脚就踏了进去,付邀今没有犹豫地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通过空间裂隙落地,恰好从电影院的大荧幕上钻出,恐怖电影正播放到鬼钻出电视机的画面,结果下一秒现实中就有两个人钻出了电影屏幕。

    正坐在座位上看电影的正方形一口爆米花喷了出来,在一片惊恐的尖叫声中,他错愕地站起身,愣怔地看着荧幕前的两个人。

    “你去劝他,”陆离说,“我去抓复刻的世界意志,待会见。”

    付邀今点了点头,转过身,足下轻点,一下子就飞到了正方形面前,“正方形。”

    “你在说什么?”正方形脸上再没有了先前见偶像的欣喜,神色极为僵硬,“你是谁,鬼?”

    付邀今心脏不断下沉,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你和主神达成了什么交易?你见过它了?”

    “什么主神?”正方形后知后觉地装出一丝怒气,“神经病,让开,我要去找我朋友。”

    付邀今停顿两秒,冷下眼神,无情地撕开了他的侥幸:“别装了,你哪里还有什么朋友,你的队友都死了,死在了高层场晋级赛上,你忘记了吗?”

    正方形眼神空洞了一瞬,仿佛被一把尖刀狠狠地戳中了痛处,脸色惨白。

    他回过神来,此时就发现偌大的电影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周围空空荡荡,只剩下眼前的这一个男人。

    “你说什么……”

    付邀今继续讲述着残酷的真相:“你的重生是假的,没有重生,这个世界仅仅是因你的执念而生,是虚假的世界,现在,你要醒来了。”

    “哈哈,”正方形僵硬地笑了几声,“你在胡说什么,太离谱了,什么东西?”

    他仍旧嘴硬着,推搡付邀今,想要逃跑,但下一秒,一个黑色长发男人忽然揪着一个雌雄莫辨的小孩,凭空从一条裂隙中爬出来,场面瞬间更加荒诞了。

    “想了解什么,赶紧问吧。”陆离粗鲁地将世界意志丢到地上,“跑什么跑?我有世界树的赐福,你对付不了我,老实点。”

    虽然陆离追着付邀今来到这个世界是别有目的,但无法否认他给付邀今免去了许多麻烦,当陆离认真做事的时候,简直可靠又强大,让人无比安心。

    陆离并未听到付邀今和正方形地对话,看正方形站着不动,还好心解释道:“这就是世界意识,你们玩家们通常会叫它,主神。”

    熟悉的两个字令正方形不受控制地震颤,他沉默了许久,低下头,注视着这个没有脸,只有一团黑色人形的生物。

    就在陆离以为他会询问世界意志为什么会创造这个无限空间的时候,正方形忽然摇了摇头,后退半步:“我没什么想问的。”

    陆离倏然抬起头,看向这个被现实磨去了全部棱角的男人,听到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任何要问的。”

    “你是想要逃避吗?”付邀今十分敏锐地察觉到正方形的退缩。

    可就在这时,陆离控制下的世界意志竟然消失了,下一秒,正方形竟然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幽幽地说:“我没有逃避,世界意志已经答应我了,它会再次进入沉寂,只要我不离开这个世界,只要我留下,它就会永远沉睡。”

    他的嗓音有些奇怪,不似真人,倒更像……世界意志空灵的嗓音。

    ——一个因为重生者过深的执念而催生的副本世界,重生者又何尝不是这个主宰小世界的意志?

    尤其是这个世界的意志较为特殊,有更强的自我意识,也更为活跃。

    世界意识不是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性,它随万物生,随万物落,俯瞰一切,无悲无喜,有人性的不是世界意志,而是重生者。

    自副本世界出现的那一刻起,重生者的意识就无法避免地与世界意志产生了部分交融。世界意志沾染了重生者的欲求,才会出现贪生的行为。

    “你被它骗了,你很快就会和它融为一体,成为下一个更加可怕的世界意志。”付邀今的声音忽然冷下去,“拥有人性的世界意志。”

    “别再骗我了,重睛,在和你见面的不久之后,我就真正地见到了世界意志,”正方形说,“它告诉了我世界的本源,重生的真相,也告诉我重睛又回来了,却不是再次以救世主的生命救我们于水火,而是来杀我们的。”

    付邀今想到了正方形在咖啡厅试探他的身份,在即将证实的时候面露惶恐,当时他误会正方形的眼神是害怕就连重睛也无法彻底逃离无限空间,原来正方形的害怕竟然是来源于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在畏惧世界管理员给这个世界带来死亡。

    “为什么,重睛?”正方形看向他,“无限空间已经答应我会沉寂了,我和你一样,也是空间的英雄,也带来了和平!我做得比你还好!以后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像外界一样,过正常的生活,永远,永远!我们期盼了多少年,才等来这个结果,你却是来摧毁它的?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假的,但对我们来说,它就是真实的!!”

    “你们本就是复刻的赝品。”付邀今的话有些重,“不应该存在。你也和我不一样,你明明知道你在自欺欺人,却还是执迷不悟!”

    “别废话了!可我就是活着,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也都还活着,我们凭什么死!凭什么我们就是赝品?”正方形激动起来,“你知道在这个空间里活着有多难吗?”

    “你不该和我说这些话,”付邀今闭上眼,复又坚定地睁开,“就像一个癌细胞对白细胞哭诉它也有活下去的权利,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

    正方形脸色越发地差:“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是不会离开的,我不会放任我的朋友,我的队友再次死去。”

    “不好意思,你们离不离开,权利不在你手里。”陆离忽然打断他们的对话,“听得烦死人了,能不能爽快点,百分之九十都是废话,最终不就是三个字‘不想死’吗?求生是人类的本能,没什么可羞耻的,但不好意思,你就是得死了。”

    “陆离,别以为我真的看不透你。”正方形完全被世界意志操控了,他的脸也开始消失,身形变得模糊,“你是涅槃期的凤凰,你也奈何不了我!除非你想和我同归于尽!”

    “那就来试试!”陆离最恨有人挑衅他的权威,熊熊离火瞬间包裹住他整具身体,骇人的火势令付邀今都不得不暂退数步,避其锋芒。
图片
新书推荐: [综英美]我女朋友不可能毁灭世界 从逃妾到开国女帝 [西游]哪吒善良,但素质不详 龙傲天救赎美强惨后 小满的人间 兄长过来 心机美人上位后,玉郎他自我攻略了 和假嫂子疯狂互演 大宋第一女皇 [综历史]我有皇位要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