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漂亮, 带上好心情，就这样出门去找他！
脚步欢快地走出宿舍，池也口中哼着自创的欢乐小调, 连身影都透露出好心情。
五月的天, 在午后仍是带着一点点暧昧不清的明媚，一面是欲醉的夕阳, 一面是高悬的冷涔涔的小月。
在半明半昧的世界中间, 周逾温是唯一清晰的存在。
池也一走进初夏微燥的风中，就在玉兰花的残香中望见插着兜站在树下，仰头望着虚空失神, 乖乖等着她的周逾温。
一颗心忽然变成了被已经西沉的毫无威慑力的太阳晒的软塌塌的棉花糖，巧克力馅的棉花糖。
于是她加快步伐, 又一顿, 放轻脚步，坏心思地忽然想吓吓他。
一边大胆实践，一边又毫无悔过之心地主动自我反省，池也疑惑，为什么谈了恋爱后, 感觉自己变得幼稚了不少。
或许是爱与被爱的神奇魔法吧！做个恋爱幼稚鬼也是一件很可爱的事呀。
池也乱七八糟想着, 仍不忘蹑手蹑脚地绕到他背后靠近。
可她刚走近，周逾温就有所预料地转过头, 并不惊讶地望向她。
明明只是简单对视, 甚至什么话都还没说出口，眼神停滞两秒后，两人又默契地错开眼神, 周逾温用着指骨蹭蹭鼻梁，而池也抿了抿唇。
明明是热恋情侣关系, 却又纯情地像幼稚园稀里糊涂扮演者早恋游戏的小朋友。
搞不清楚，为什么对视一定就会推导到脸红与藏不住的笑。
池也只感知到自己抑不住上扬着的唇角弧度，所有坏心思忽然烟消云散，她想将手揣进口袋，手指尖薄薄的汗蹭上裙摆的瞬间，她才恍然想起，她穿的裙子没有口袋。
走近，池也背过手，不愿让他望见她忽然湿漉的手心，唇边的笑终于可以不用藏着，她绽开个笑，对他说：“走吧！”
周逾温带着些肯定语气揣测道：“你是不是想吓我？”
“哪有哪有！”池也猛摇头，散在肩上的发丝将白玉兰香搅乱，混杂她身上淡淡清香。
周逾温一直不敢坦白，害怕被当成奇怪的人，但每次凑近池也，他总是能嗅到她身上浅浅气味。
不是特定的某种清晰味道，是纯粹花香，是糖果甜味，是雨天潮湿气息，是衣衫在太阳下烘烤的温暖气味…是一切美好的味道，是池也的味道。
可好像只有他能闻到，于是周逾温小心珍藏这个算不上秘密的秘密，就像动漫中男女主特殊的交集一般，他依靠这种气味辨认她，但或许就算没有她的气息，他也能在万人回眸中捕捉她，也能在嘈杂喧嚣中听见她，因为她是她。
伸出手，明显邀约牵手的意味，周逾温开口：“走吧，影院很近，我们步行就能到。”
胡乱在裙摆上拭去手上湿意，池也才敢伸手与他相握，晃着手，约会必备流程地戴上耳机分享着歌，一同小声哼着歌，耳边清澈的乐声可怜沦为他们的伴奏。
十指交缠，是另一个人的体温，是两段纠缠的掌纹的贴合，是从此刻到永恒。
“你和我曾有满满的羽毛
跳着名为青春的舞蹈
不知道未来不知道烦恼
不知那些日子会是那么少”
在这个瞬间，他们只手牵手书写着青春后记的映像诗。
可在后来的后来回头望，才发现存在着那么多巧合的一语成谶。
小心端着玻璃杯，池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打量着手中那杯漂亮又可爱的cream soda。
香草冰淇淋球下是堆叠的冰块，晃悠悠的冰块在澄澈红粉樱桃苏打汽水中仰泳，圆滚滚奶白冰淇淋球上是糖渍樱桃与清新薄荷叶在淋月光浴。
池也欣赏完自己的饮品就将目光投向周逾温点的“不甜蜜乌龙”，其实不过一杯简单的水果乌龙茶特调鸡尾酒，见没有她的那杯cream soda漂亮，池也就失去了兴趣，转移目光至刚才因为奇怪名字而点的小食。
格子衬衫叠罗汉是蜜糖巧克力混搭松饼。
莓果撞奶油是混杂莓果小蛋糕。
小薯兄弟大聚餐是薯条薯饼拼盘。
看着池也兴致勃勃的样子，周逾温微微放下点心，看来这次约会的开场还是很不错的。
小小露天影厅的灯熄灭，投屏的白色幕布上开始出现颜色，池也倒进松软沙发内，仰着头盯着屏幕认真观赏起来。
屏幕的光折射在她脸上变成彩色的光影，周逾温偷偷望着她，看她轻缓的呼吸，看她一颦一笑，看她颤动的睫毛与闪亮的眼。
他觉着自己很奇怪，明明已经确定恋爱关系，明明几乎每天都见面，明明应该还拥有无数个可以牵手度过的日夜，可为什么还是怎么看她都看不够。
周逾温只期待着自己购买的相机能够早点配送完毕，他希望不仅用他的眼睛，还能用其他方式存留住他最亲爱的池小也。
池也其实就像脆皮棉花糖，外表是坚硬的苦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冷静，可被温暖后只剩下软绵绵的棉花糖，甜甜的，软软的，是纯真的纯粹。
比如此刻认真望着银屏，完全沉醉，愣愣地往嘴巴里塞着薯条，下意识咀嚼着却忘了咽下，于是脸颊鼓鼓囊囊的，像进食的小兔或仓鼠，总之是很可爱的小动物。
一个剧情点结束，她才恍然大悟地觉得口干，匆忙咽下，然后再去寻冰块温吞消融得差不多的饮品喝。
冰淇淋融化地像是奶油质地，不懂事地粘在她唇上，花了脸，池也习惯性伸唇去舔，却只又搞得更狼狈。
周逾温轻轻笑着，在一旁看着，又适时递过去一张纸巾解了她的狼狈。
“好可爱。”他忍不住说出口。
池也只佯作没听见，继续直视着屏幕，可手心中的纸巾被她揉得同她的心一样乱，耳朵红得像那枚她不舍得吃的糖渍樱桃。
剧情上演到精彩片段，米娅与塞巴斯汀伴随音乐热情综舞，笨拙舞蹈与跑调歌声并不能遮掩淳朴却美好的梦想。
池也忍不住开口评价：“真好。”然后侧过脸望向周逾温，光影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流转，一双圆圆的眼睛中装着关于梦想的颜色。
她说：“我有预感，或许一年后，或许十年后，又或许二十年后，当我再调试车内电台，或者点击随机播放，又或者走进一家流淌着音乐的咖啡店；关于电影的音乐响起，而我会瞬间回想起与你坐在露天私人影院共同看着电影的这个仲夏夜。”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肉，周逾温笑着应答：“我相信你的预感，但或许还有个更为精确的版本，是我与你一起回忆起这个仲夏夜。”
抬眼横了他一样，并拍掉他作恶的手，池也又转过头继续尝试沉浸看片。
而周逾温顺势捞过她的手，攥进手中，一直到电影结束都不放开。
电影是很好看的，今天的夜晚也是很美丽的，身旁的她也是很漂亮的。
周逾温牵着池也的手慢慢在学校旁人民公园中晃晃悠悠地闲逛，走在磕磕绊绊的鹅卵石小路上，伴着《La La Land》仍缠绵耳畔的音乐声，一会儿逗逗含苞的茉莉，一会儿打趣盛开的七里香，再偷偷摸摸学着散步老大爷的背手姿势跟着人家的路线游荡，又忽然蹲下来摸几把懒洋洋躺在树下的三花猫…
明明没有沾酒精，可他们却感知到了酒精涌上大脑一般晕乎乎的飘眩，脸上的笑是无尽的夏天，是日不落的黄昏。
在公园长椅上坐下，池也双手撑着椅子，一双脚在模拟荡秋千，仰头望着今夜璀璨的星，就这样迎着夜风，与他一起在公园里坐着，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我第一面见你，还以为你是高岭之花咧。”实在是没料到周逾温这小子人前拌着乐队酷哥，人后又变身恋爱脑黏人怪，池也眯着眼辨认着遥远夜空最闪亮的星是哪颗，一边忍不住小小吐槽。
“我第一面见你，还以为你化学真的很不好。哪知道再一个暑假回去，就是你中考拿了县状元顺便还考了个化学市状元。”他带着点委屈地抱怨。
“你个总分市状元还看得上我这个小小县状元哦！”于是扯开笑，池也脑袋里胶卷飞速播放，有电影中的好莱坞闪过，有托福雅思报名单瞬间出现，有狭窄榆城中永远在守望的外公外婆；她开口，“诶，周小数，你有想过你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吗？”
愣了一瞬，险些被问倒，周逾温顺着她眼的方向去寻那颗星。
“未来…好像太过遥远，但又却近在咫尺。”
“想过很多，各种线索交织，通往不一样的未来。或许成功或许失败，声名显赫又或默默无闻，我想，如果我在这个过程中是幸福的不后悔的，那一切就都可以接受。”
“唱点歌，弹点琴，牵着你的手，去京市看场雪，这样或许就已经很好很好。”
第32章 是春天
忽然捕捉住自己的名字, 池也稍稍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在提起关于“未来”的一瞬间, 或许是还没有适应“恋爱中”这个新鲜状态, 她并没有链接到关于周逾温的相关构想。
好像，他真的比她想象中得还喜欢她。
“你呢？”周逾温的反问打断池也的小小惭愧。
池也侧过头望着他, 明明今夜星光璀璨, 可他却忽然发现刚才一直找寻的最漂亮的星原来藏在她眼中。
“我呀—”池也慢吞吞回答着，语气里藏着一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惆怅与迷茫，“可能好好读好新闻, 做一个有理想信念，有崇高信仰的新闻人？或者卷卷绩点, 争取保研？如果再幸运一点的话, 那就努力去出国留学或交换一下？”
“你知道吗，阿姆斯特丹大学有着世界上最好的新闻传播专业！我做梦都想去荷兰看看，你说最好的新闻专业该是怎么样的呢！”说着这句话的她眼睛亮闪闪的，是眼中的星星在发光。
“可是真的太远太远了，又太难太难了。”
“我很想成为一个记者的, 一个好记者；又想成为一个好孙女, 好好伴着外公外婆；或许还可以成为一个好女朋友，和你一起去京市看雪；但也无法避免平庸地贪图着平稳的生活, 是不是我太贪心了呀。”
“考公, 考研，保研，出国, 就业；明明好像属于我的未来本应有那么那么广阔，可现在一细数, 也就这么一点点。”
看着旁边长椅旁两只小花猫相伴而眠，静静听着她温吞的说这话，偶尔伸手拾起一片落花，周逾温扮演着一个不太合格的倾听者，还是忍不住在她落下最后一个字时开口，“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成为最好的池小也呢？”
“我觉得只要是选择你不会后悔抱怨的路，那通往的一定是最好的结局。”
“你才19岁，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所有人；就算失败，又会怎么样呢，可以继续努力，可以转换方向，还可以做很多有可能的事情的。”
“人生不是地图有限的一次失败就game over的单机游戏，而是以你为世界观而构建的为你而存在的有趣。”
“去飞行，去奔跑，只要你拥有一颗自由且坚韧的心，那便没有什么关卡能挡住你。”
周逾温轻飘飘的讲，就像在分享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语气却是暖呼呼的，说完话后还附赠一个免费的摸头，像在摸一只小小垂耳兔一般的温柔。
顿了下，他忽然起身，往着某个方向跑去，还不忘对池也丢下句“等我一下。”
于是双手托着腮，池也望着少年奔跑的背影，心情突然一下就松快了。
就这样奔跑吧，像他一样奔跑，总能到达想要去的远方的。
再回来时，周逾温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脸上的笑，附赠给她手中一个蜜桃味甜筒。
“喏！”他将甜筒递给她，眉眼弯弯的，眼角的小痣是某颗星的陨落。
“吃个甜筒吧！甜品会帮助心情变好，等冰淇淋融化了，你的烦恼心事也随之一起融化消失啦！”他笨拙地哄着她开心。
周逾温是池也在十九个仲夏夜中阅读过的最美好的童话。
接过甜筒，池也咬下甜筒尖，绵密密的冰淇淋化成了流淌的蜜，降落在心尖。
“好甜。”她说，眼眶被晚风吹得生涩而湿漉。
温柔地笑了笑，周逾温安静地看着她慢慢吃着冰淇淋，为她戴上一枚蓝牙耳机，轻声落下一句：“我们小也要开开心心的呀。”
“你干嘛那么好，”池也声音闷闷的，像抱怨，但更像撒娇，“搞得我好喜欢你。”
耳机里是松软男女声可爱对唱。
“一二三牵着手
四五六抬起头
七八九我们私奔到月球”
周逾温忽然跟着节拍牵起她空着的左手，池也愣愣地顺着歌词抬起头，在“私奔到月球”中，在茉莉味道的夜风中，在心脏加速跳跃中，他凑近身，轻声吻：“我可以吻你吗？”
近似虔诚的语气。
代替以言语回答，池也只下意识闭上眼，睫毛却忍不住轻颤，大洋彼岸的蝴蝶振翅，而她那小小一颗心脏中却是热带气旋在作祟。
然后在“那无忧的真空那月色纯真的感动”中，一个吻印上她的唇。
一个冰淇淋味的吻。
明明只是浅浅一个吻，可她却莫名喘不过气，只攥紧了手，感受他手心中攀升的体温。
再睁开眼时，两人是都红了脸，一人看向因春风而震颤的七里香花骨朵，一人看向湖中亲昵交颈的天鹅。
只是紧握的双手依旧十指相扣，而池也忽然发现，右手的甜筒已经滑得七七八八，滴滴答答地在石板路上蜿蜒一片。
于是慌乱将残余的甜筒一口气解决，然后牵着他俯下身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去擦拭狼狈一切。
手指在一片甜腻腻中又相触，两人的耳朵依旧发烫。
池也下意识抿抿唇，用力用纸巾擦拭黏腻的印记，有意缓和此刻奇怪氛围，于是小声开口：“太甜了。”所以很难擦干净。
“是很甜。桃子味的。”喉结一滚，周逾温点点头，“我很喜欢。”
刚冷静下来一点的心脏又开始狂跳，池也声音是绷紧的弦，“我是说冰淇淋。”
“我也是说冰淇淋。”他笑了笑，一双眼弯弯地看着她，
“你好坏。”池也自觉说不过他，于是忍不住嘟囔一句后便低垂下头，更加用力地擦拭着印渍，紧紧抿着唇。
“你好可爱。”
周逾温的声音很轻很轻，差点就被耳机音乐声与耳畔风声掩盖过。
可偏生池也却忽然听见了，于是紧抿的唇悄悄绽开个笑。
池也坐在周逾温电动车后座，双手揽住他的腰，头紧紧靠在他的衬衫上，从他仍在生长的蓬勃身躯上默默汲取能量。
香樟树味道的风将已经松垮的辫子吹得更加凌乱，可池也却没有松开抱着周逾温的手去整理，只是任由风吹呀吹，可歌词还在耳边飘呀飘。
“机车后座的我吹着风逃离了平庸”
此刻，她只想与他，私奔到月球。
生活是流淌的时间，鸡毛蒜皮成为点缀，主旋律永远喧嚣，但是如若侧耳，也能听见与你共振的心跳声。
熬完一些DDL死命跟在后面跑的论文，再准备一些突如其来的小测，把手头的部门活动的项目堆叠整齐一口气丢到一旁，眼不见为净；打些零工攒点钱，读些书戴着耳机听听歌，牵着手随时随地在约会。
池也过了一阵繁忙但不至于凌乱的生活，一切还算顺心，她也在努力适应新身份，女朋友的身份。
在一个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毕的潮闷阴天傍晚，池也终于寻着了空闲时间去与外公外婆视频。
手机“嘟嘟”了好久都没人接起，池也皱了皱眉，心中忽然空落落的。
一个视频电话等到最后都没打通，换了李小芬的号拨过去，也始终没有回应，池也的担心隐隐作痛，所有有可能的不好的遐思一股脑地全涌上前，她只慌乱地望着没有回应的手机，不知所措。
外公外婆不会两个人都没带手机出门吧？还是手机两个人都不小心调成震动了没看见？还是…家里发生什么急事了？…
池也有的没的一通乱想，蹙着的眉是乱七八糟心绪地写实体现。
幸好就在池也望着最早一班回榆城购票页面就要点击购买车票的一瞬间，手机跳出视频通话申请页面，是林来的回电。
大大松了口气，池也接通视频，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上不知何时浸上了一片冷汗。
整理整理表情与心情，池也扯开个笑望向屏幕中笑笑着的李小芬，“怎么刚才给你们两打视频你都没接呀！”
因期中考各种考试进程与繁忙事项，池也已经快一周没有寻着合适时间与他们视频，可才短短一周，，她却感觉李小芬清瘦许多，白发依旧夹杂在黑发中，只是更加惹眼了。
“哎呀，刚才你外公和我一起去厨房择菜了，手机放客厅没听见。”李小芬语气如常，依旧笑着，手机镜头一如既往地没对焦好，看不见她人，只看见一片雪白天花板和她半个脑袋。
那一颗摇摇晃晃的心这才稳稳降下，池也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却也找不出个所以然出来，“外公呢？”
李小芬别别扭扭回答：“你外公上厕所呢！人老了上个厕所也要老半天。”
池也只当她是开玩笑，开始习惯性报备起自己日常来，说说刚结束的期中考，再说说优秀班级的评选，还顺便说说—她交了个男朋友。
李小芬默默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如水的眼神偷偷将她席卷好几番，听到宝贝外孙女谈恋爱了，也没什么过激反应，只认真嘱托着：
“小也，你的感情生活外公外婆都不会过度干涉你的，我们相信你的眼光，我们那么棒的小也也值得很好很好的人喜欢。”
“只是外公外婆也希望你知道，你要好好爱自己，再去爱别人。我们也老了，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感情生活会是怎样，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地享受这一段感情，无论结果如何。”
“想爱就去爱吧！相爱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最后，要记得好好吃饭，不要读书读太累了，我看你都瘦了！”
听着李小芬熟悉的带着榆城独特腔调的话语，池也鼻尖酸酸的，她学着李小芬只露出半张脸，把自己红红的眼睛藏在屏幕外，软声乖乖应答着。
第33章 是春天
在池也生日前, 周逾温和池也邀请了503宿舍附带家属小宋以及卓燃一同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西餐店了进行了小小的聚餐。
选择那一家店是因为池也喜欢吃那家店的漫画风布丁船。
邀请小宋是因为周逾温听池也提过一嘴说他经常请503宿舍吃吃喝喝。
至于为什么会有卓燃，还得从某次两人约会正正巧被这愣头青直面撞上说起。
卓燃瞪着眼睛望着挽着手说说笑笑走近的两人，手上拿的冰淇淋化了满手都浑然不觉, 心中一千个问号弹幕式飘过。
他只模模糊糊知道他那高岭之花一般矜贵自持的周大主唱最近好像是一颗春心终于萌动了, 体现在他飙升的翘练习频率上，体现在他阴晴多变的心情上, 体现在他盯着手机忽然绽出的笑又马上掩盖而抿紧的唇…
卓燃好几次偷偷和楚问岭与李塘八卦, 却听不懂他们两打的哑谜，只得暗中发闷。銥誮
卓燃是上大学后才认识他们这帮瞎搞音乐的人的。
周逾温是高中就开始搞乐队的，和李塘和楚问岭也是在校园乐队里认识的。
江市实验高中一大半是由富家少爷小姐们组成的, 乐器感觉已经变成通识课程了。
有钱有才又爱耍，高中组的这乐队也因此而丰富多彩, 吉他贝斯架子鼓刚清这一类就不用说了, 还会加点民乐什么元素进去，音乐调节器也好几个人轮流上…
当然各奔东西上大学后，乐队也就很难再凑齐了，幸而周逾温李塘这些个乐队核心还同在B大，也共同勉力维持着乐队的存在。
卓燃就是这个时候加入的, 其实也就是军训慰问演出时看着学院学长姐为营造气氛而辛苦搬来的架子鼓莫名手痒, 央着比较相熟的学长让他也去摸摸鼓槌。
于是偷偷打了会儿鼓，片刻就自己主动退场, 卓燃大汗淋漓却苦着张脸, 自认为打得稀烂，正望着摊开的双手失神，怀疑是不是因高三忙学业而没有去乐室练习而已经失去了打鼓的天赋。
周逾温领着楚问岭突然出现, 扔了瓶宝矿力过来。
卓燃也没时间继续盯着自己的手悲秋伤春了，只下意识先愣愣地接过那瓶弥着冷气的宝矿力, 然后顺着抛物线方向呆呆望去。
周逾温插着兜，敞着军训迷彩外套，白色T恤被汗湿贴在身上，他的肌肉轮廓隐约被勾勒，软软的头发被略微汗湿沾在额前，稍稍遮住他冷涔涔的眉眼。
卓燃认识他的，刚军训不久，他就好几次目睹周逾温被女孩子追着要联系方式。不过他倒是都拒绝了，徒惹得那些女生暗自神伤。
不过他来找自己又会有什么事呢？
卓燃兀自胡思乱想着。
“诶，你是叫卓燃是吧？”周逾温抬手将微潮的头发向后捋去，露出清澈的眉眼与优越的骨相，开口问。
他胡乱点头，“你找我有事吗？”心中排练的剧本已经跑到了校园霸凌这一幕，想着妈妈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不要让人小瞧欺负了去的话，他仰起头咬紧牙装作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回望。
卓燃本就早了好几年上学，还是稚嫩，脸颊肉还没褪去，现在这个模样在他们眼中就像中二小男生。
一下子就联想到家里活蹦乱跳调皮捣蛋的林逾栎，周逾温忍不住扯开个笑，语气松软了些。“我们搞了个乐队，现在缺个鼓手，你愿意加入吗？”
“诶？”愣了一下，卓燃手中那瓶流着冷汗的宝矿力忽然变成灼热的开水，四肢不知该往哪放，眼神也不知停在哪，“我…吗？可是我又不厉害。”
“就是你呀，我感觉你敲得还蛮不错的，基础功都还在，只是可能有点手生，没关系，反正这个可以练的。”楚问岭搭话。
“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再把我们乐队详细资料发你看看，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还是很期待你能加入的，你的鼓风我很喜欢。”有号角在催着继续集合训练，周逾温急忙拿出手机，卓燃就这样傻傻地与他们交换了个联系方式。
然后出神地捧着手机，盯着屏幕上仍是空白的聊天节目，只觉得一起变得好魔幻：他忽然永远了许多人排队是要不到的院草的微信；而且还忽然收到了乐队的邀约；最重要的是，他好像找到名正言顺的理由来继续打鼓了！
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加入了这个叫着怪名字的“χ”乐队，练了一学期的鼓，表演过几个舞台，一帮人也混得熟了些，虽然卓燃还是经常听不懂他们的一些心知肚明的梗，一些话语也总在他这极速降落；但还是在慢慢变熟的，篇幅越来越长的消息或许是见证，聚餐是因着他的喜好而特意点的菜也是佐证…
他想，他还是很幸福的。
周逾温旁若无人地牵着池也的手与他擦肩而过，只是路过他时，周逾温还是忍不住冲他弯了弯眸。
卓燃刚开始还理解为是他不好意思了，或者是良心发现自己谈恋爱还瞒着好朋友实在该死，但是等到两人手牵手踩着绿荫彻底走远，他才顿悟，这小子刚才那个笑才没有那么纯良，其实是明晃晃的炫耀吧！
卓燃原地无声抓狂，可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得池也都忍不住红着脸朝他腼腆一笑了，他还是想象不出来，原来乐队高岭之花周逾温喜欢这一款女生。
不是说池也不好，她也挺好的…就只是，他们总以为他会喜欢更好的。
漂亮应该是标配，家世相当，身材火辣，清纯美艳…总归应该得不是普通人吧。
但，好像也挺好的。
卓燃回过神来，急忙舔着化得所剩无几的冰棒，看着淌了正手的菠萝糖精，急忙奔去最近的卫生间洗手。
脑袋里忍不住回想他们两牵手漫步的场景，他的脑袋里忽然就冒出两个字“般配”。
卓燃才知道了周逾温已经谈恋爱的事实，就忍不住第一时间在“乐队一家亲”这一四人群中通报。
看着李塘和楚问岭几句打趣的话语，他这才模模糊糊猜出一点什么来。
靠，原来是周逾温暗恋啊！
实在想不到酷哥主唱实为痴情小狗。
卓燃实在惊呆，对周逾温的小女朋友忽然就好奇了许多，受李塘指使又开始偷偷缠着周逾温，实时在群里播报他们的恋爱动态。
周逾温也耐不住他的烦人，每次想和亲亲女朋友约会贴贴，身旁总不识趣地亮起某个大灯泡。忍无可忍想说些什么，可他一看见卓燃那副“周哥谈恋爱还瞒着我，我在遥远B大被他孤立”的委屈神色，又什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于是这次聚餐，周逾温郑重邀请了他参加，堵住他八卦的嘴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缘由是自己憋不住的想炫耀自己全世界最可爱的女朋友的心情。
但是实际聚餐场面还是稍微有点小奇怪的。
不是说尴尬，而是谁都没料到许衿和张筱筱那么能聊。
小宋和周逾温这两个冷脸有妇之夫她们不好下手，于是就薅着卓燃开始作为八股的集火点。
卓燃为了避开话题，光橙汁就喝了三大瓶，厕所去了两次，还是从他幼儿园尿裤子到高中暗恋被拒都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看看两边岁月静好谈着甜蜜恋爱的两对小情侣，卓燃拧开第四瓶橙汁的瓶盖，抱着悲壮的同归于尽的想法，开始了她们两人想说又不敢说的新话题：“周哥，你这突然脱单，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要伤心了。”
被带着聊天聊久了，说话也跟着张筱筱靠拢，一句“小也”脱口而出，然后就瞬间收获了周逾温浸着醋意的一望。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吧。”周逾温一边贴心将海鲜意面中的虾剥下壳放进池也盘中，一边用着无所谓的语气答话，“我喜欢池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们两谈恋爱也是我们之间的事，跟别人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不要瞎说，没那么多人喜欢我。应该是很多男生要伤心吧，那么好的池也被我追到手。”
心中忍不住偷偷评价了句“装纯情”，卓燃被对面两道闪着光的八卦目光看得橙汁壮怂人胆，继续开口问：“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我追她的。”周逾温言简意赅的回答，剥着虾壳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卓燃还算聪明，一联系起“暗恋”“追”以及“乐队一家亲”群中他起初看不懂的对话，一下子全部都了然了。
“所以难怪你一交流来B大就天天跑图书馆，原来才不是为了学习，是为了偶遇吧；苦练周杰伦的歌也是因为有人喜欢吧；我就说那么不爱出风头的人怎么会主动去Spade帮忙驻唱，原来是因为那天不知从哪里听说新传大一学生要去那聚餐；还有明明更喜欢头戴式耳机，怎么突然就开始转用蓝牙耳机了…原来一切都是情有可原哦！”
一切忽然被戳穿，窗户不知何时漏了个缝，风缱绻拥入。
没有味道的风此刻却盛满了柠檬爆裂的气息，汁水横溢，是酸涩，是鲜黄，是一切措手不及的情绪。
池也愣了下。
西餐店里不知为何会放起老情歌，是：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第34章 是春天
池也生日那天, 一到零点503宿舍三人就兴高采烈地按灭宿舍灯，只剩窗外一豆小小月牙灯光照着屋内。
张筱筱捧出她们三人一同买的小蛋糕，手忙脚乱地插上蜡烛并点燃, 许衿左右手提着满满三人送给她的礼物, 而林越夏举着个ccd笑着记录着鸡飞狗跳却又温情的一幕。
手心大小的一个蛋糕忽然出现在眼前，烛火因呼吸而震颤, 身上还弥着点从浴室带出的水汽, 眼睛好像也被祸及而蔓延上湿漉，池也只攥紧了手心，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觉察到忽然被爱意围绕的时刻, 总会下意识开始惶恐的吧。
池也小小愣着，升起的情绪是感动, 是开心, 是害怕对不起这份爱意的德不配位的惶恐。
但是这种习惯性的若隐若现的心情很快便被503三人咋咋唬唬并欢天喜地的祝福驱散，池也回过神便开始傻乐。
“快许愿呀！”张筱筱脸上面膜还没有揭下来就忙着给池也轻声，于是只含含糊糊地开口催促着。
“三二一！”许衿将礼物一股脑塞进池也怀里，然后就领着头开始为她唱生日快乐歌，“Happy Birthday to you！”
林越夏也笑着跟唱着, 手持ccd画面里过暗失焦像素低, 可一切都一切在画面中依旧无限美好。
一个可爱的19岁！
池也双手合十，闭上眼, 对着明灭的烛光虔诚许愿。
希望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万事胜意, 平安喜乐！
希望外公外婆身体健康，希望亲爱的503永远美满，希望…她的初恋有疾而终！
最后, 希望池也能成为最好的池也！
去创造最耀眼的20代吧！
再睁开眼，池也都觉得自己的愿望有点不懂事的多, 但看在今天是她生日的份子上，希望掌管生日愿望的神仙老爷爷能够腾出一点点时间，就一点点时间来倾听一下她的愿望吧！
女孩子细腻缠绵的生日歌为她加冕，温暖的烛光映在她秀气白嫩的脸庞上，蝶翅般的乌睫在月牙卧蚕处印下橄榄色的淡墨，猫眼石一般剔透的眼中是拍立得闪光灯刹那的颜色。
漂亮的寿星，她本就值得所有人去爱。
拢眼看着漂亮小蛋糕，池也轻轻吹灭蜡烛，然后带着点傻气地自己为自己鼓掌庆生。
“生日快乐！”503三人齐声说，纯粹的笑意与爱意浸泡在窗外可望见的斑驳海潮中，酝酿出咕噜噜冒着泡的一则美梦。
“谢谢你们，真的好爱你们。”池也接过蛋糕，奶油的甜蜜萦绕在身侧，眼睛忽然发涩，于是只能用力阖眼躲去忽如其来的情绪。
再次点亮宿舍的明晃晃的白炽灯，四人围坐在池也书桌前，拥挤，是一抬手就会蹭到你的肩，是一转身就能看见隔壁脸庞可爱桃子绒毛，一个小小蛋糕分食不过十分钟，吃得喜笑颜开，吃得大汗淋漓，吃得奶油沾上唇周，吃得拥有雄心壮志，还以为世界是属于她们的。
应着三人的要求，池也当场拆开她们精心挑选的礼物。
手指笨拙地与红粉丝绸飘带纠缠，池也心中小鹿期待地跳着踢踏舞，然后从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中摸出一盘Chanel的眼影，一条漂亮小裙子，还有一套闪亮亮的耳夹项链戒指。
眼影是林越夏送的，裙子是张筱筱送的，首饰是许衿送的。
“哎呀…你们这…真的太破费啦！”池也捧着礼物，水泠泠的眼睛在灯光折射下漫出点浪花，组织着断断续续的语句，脑袋是晕眩，无数情感交织，勾勒成无声却又明晃晃的衷心谢意。
林越夏伸手拍拍池也圆圆脑袋，开口解释，这些礼物是她们提前好久商量后购买的，只是简简单单地希望她们503最可爱的池小也能够漂亮地拥有她的20岁！
将手上礼物小心放下，然后池也起身，给了她们三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挟着草莓蛋糕的甜腻味道窝进床中，池也看着手机里一到零点就准时跳出的各种生日祝福，一一耐心回复。
然后将周逾温的长文大段祝福刻意留在最后再审阅，不是池也不想看，而最、、而是因为太过珍贵了，所有不敢轻易就去审阅这份珍重爱意。
下意识屏住呼吸，伴着耳机里轻轻软软女声唱着的“小狗在屋里奔跑，度过完美的一天”，池也点开与周逾温的聊天界面。
长长蜿蜒着的生日蜡烛的烛泪滴进眼睛里，池也听见心脏在指尖跳动，眼睛里生理学泛起的酸涩是他的恋爱箴言，是他的生日祝福，是他的剖白心事。
亲爱的池小也：
很荣幸终于能在你20岁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对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而不是像过往一般，苦心编织撰写的生日祝福像那些无数个午后紧紧攥在掌心却迟迟不敢送出的糖果。
心中预演无数次开口对白，却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默剧。只透过二楼那扇玻璃窗迎着潮湿的落日望着你离开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掌心。多可惜，已经是数不清的第几颗未曾透露的心事，依存着稀薄的温度与剧烈的心跳而融化在手掌纹路中。
生日快乐，小也。
16、17、18、19岁的生日祝福或许那时的我无法坦荡说出口，但或许20代、30代、40代…还有无数个“生日快乐”，我可以坦荡对你说。
永远永远。
真奇怪，这么亘古漫长的词，一想到是与你，就变得短暂而美好。
肯定是你的神奇魔法，我想，童年电视机一闪而过的甜心魔法少女因为你而具象。
其实是会遗憾的，错过了你那么那么多年，但幸好能见证你最好的十九岁，并与你携手大迈步走向二十岁。
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祝愿都送给你，但忽然发现好像是无用功，因为此刻的你已经是全世界最可爱最漂亮最厉害的池小也了！
但仍是偷偷祈祷，希望池小也小朋友万事胜意，成为一个专业新闻人，实现阿姆斯特丹留学梦，被更多人喜欢与爱。
你值得一切最完美的祝愿，因为你是池也。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捧着化学书融在溏心蛋黄一般流淌的阳光下，仰着头遥遥看了我一眼。其实不过一眼，但为什么我至今仍能清楚描摹你那时清澈的眉眼呢？
我总怀疑是不是我遗失了一根肋骨在你身上，不然为何每次相拥的时候，我才感觉完整。
一直以为你是我的独家乐迷，但你明明是挽起蕾丝衣袖，扯下蓬松裙摆，褪下华丽王冠，然后戴上眼镜捧着书勇往直前的公主。
而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恶龙骑士。
小也，我自私地希望时间永远暂停在我们相爱相拥相吻的瞬间，但是又觉着不好，因为流淌的时间会送你去更远的地方漂流，你不属于我，你应该属于更广阔的未来；可我愿意永远属于你。
很混乱很烦杂的脑袋，我现在在阳台望着月亮，在键盘上敲打下这些胡言乱语的文字，倒计时，倒数你的十九岁，然后已经准备好握起你的手，与你一同在20岁拔腿狂奔。
3、2、1！
生日快乐，我的小也。
/永远做你的骑士的周逾温
很朴素的文字，很凌乱的逻辑，根本算不上一篇好的生日颂文，可是池也却终于忍不住红了眼，将每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字词拆解，找寻他明晃晃的爱意。
揉揉眼睛，指骨沾上一些潮湿水汽，池也咬着唇，将那一段文字铭记，收藏；然后吸吸鼻子，忍住情绪，认真回复：
20岁的池也携16、17、18、19岁的池也一起对你说：谢谢你的生日祝福！
再偷偷替20岁的池也说一句：
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我的恶龙骑士。
熄灭手机，池也又吸吸鼻子，闭上眼，忱着无数祝愿在柔软被子中陷入明亮的20岁。
那时的她还天真的以为她的20代将会是一览无余的开阔敞亮，是晴朗，是明亮，是一切有可能的未来。
却总是忘记，雨后才有晴。
一切好像都是预知梦，只是那时她偏执地不愿醒来。
吊带连衣裙上娇艳欲滴的草莓与脸颊上恰到好处的霞粉般配，俏皮双麻花辫与唇上的水嫩呼应，发间藏着的彩色星星演化为眼中那一抹闪亮。
池也不太适应这样鲜艳的自己，可身为造型师兼化妆师的张筱筱，许衿，林越夏三人确实满意极了，左看看右看看，漂亮话不要钱一样地砸下来。
林越夏忍不住又拿起她的ccd为新鲜小也拍照留念，嘴里嘟囔着：“啊啊啊这么漂亮可爱的小也怎么就便宜了周逾温那个坏家伙了哦！”
池也下意识冲着镜头摆出无敌剪刀手，脸上的笑自己都觉得尴尬，镜头恐惧症开始发作。
无奈地揉揉她脸上的脸颊肉，林越夏像哄小孩子一样哄道：“小也，自然一点嘛！”
“哎呀我们小也怎么拍都好看的，不用紧张！”张筱筱吸着奶茶嚼着珍珠含糊地也跟着哄，只是话都说不清楚，珍珠下一秒就快蹦出嘴巴。
池也被她黏糊糊的话语逗笑了一瞬，被林越夏眼疾手快地抓拍。
她的漂亮的20岁定格为一帧画面。
第35章 是春天
夏天来得突然而猛烈, 一下便侵占世界。
太阳挂在树梢，水泥地面被烤了一天，空气都被烤软了, 是褶皱的酸番茄, 汁水饱满的流淌，满眼都是烂番茄绽开的橙红气息。
而周逾温对高温视而不见, 番茄酸涩被手捧花淡淡花香驱赶, 只有紧紧抿着的唇才能暴露一些番心绪。
习惯性地在宿舍楼下的槐树旁等着，一手插着兜，一手捧着花, 眼神在盛开的绣球上伫足，周逾温浏览每一片花瓣盛开的柔软, 懊恼着罗宋汤一样灼热的温度将花牵连一起沸腾。
不知道她心情怎样, 今天的约会她会不会喜欢，精心选的花符不符合她的审美，提前订下的餐食合不合她胃口…关于池也的一切总轻而易举地成为对于周逾温而言无解的难题。
池也小跑向他，两条麻花辫是雀跃的长长兔耳，草莓碎花裙翩飞的裙角与她唇上大大咧咧展示的笑意呼应, “周逾温！”, 她轻声喊。
而他应声抬头望向她。
太阳晃眼，于是眼前世界变成了玻璃糖纸包裹的璀璨的千万个闪光碎片, 周逾温攥紧了手中的花, 丝绸蝴蝶系带伴着因她而来的风拂过手腕，他的心脏伴生出一阵震颤。
她是跨越魔法世界次元壁来找他的兔子小姐，周逾温迎着太阳, 眼睛生涩，橙黄一片, 番茄汁液成为她的背景色彩。
“怎么傻傻的呀。”池也小喘着气，笑着在他眼前挥挥手，眼睑上被张筱筱小心扫落的亮片耀眼得晃人。
“太漂亮了，我看傻了。”周逾温递过那捧花，绣球夹杂白玫瑰与六出花一起轰轰烈烈地盛开，很素雅的漂亮，但是都比不过她，他只含着笑半真半假地说出口。
“油嘴滑舌。”池也小声哼了下，想表明不吃他这套，可眼神藏不住的笑意却将谎言轻而易举地揭穿。
望她看见花后的欢喜模样，周逾温小小松了口气，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吧，去过生日，去和我约会。”
周逾温精心规划好几天路线，又去网上反复查阅相关评价与反馈，最后决定——去带寿星池小也压马路！
从花鸟市场出发，穿过一篇老居民社区，最后抵达海边。
扫了两辆共享单车，周逾温领着池也摇摇晃晃地穿过细碎的沾着槐树清新气息的阳光，花店中的鲜花与绿叶热气腾腾地与他们say“hi！”，五颜六色浴缸中摇尾的金鱼咕噜噜地摇头冲他们打招呼，而周逾温大声为她唱“路过学校花店荒野到海边。”
牵着手在老旧街道中穿行，对视就会笑，再枯燥的话语在耳朵里摇身一变成为只有两人才能懂的惊天大笑话。
晃过冰淇淋店，转过下一个街角时，一人手上就多了一个冰淇淋，杨梅味与巧克力味。
池也舔了口自己的紫色杨梅冰淇淋，酸酸甜甜的果味在嘴巴里横冲直撞，一哆嗦，感觉身上都被唤醒。
慢吞吞地咬着冰淇淋，池也眼神在周逾温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的巧克力冰淇淋上流连。
“我想吃。”池也开口，“让我咬一口你的嘛！”自己未察觉到的撒娇语气。
周逾温自然毫无反抗意愿地举手投降，伸手将冰淇淋凑到她嘴巴前。
轻轻咬下一口，池也下一秒就皱起整张脸，杨梅冰淇淋是好吃的，巧克力冰淇淋是好吃的，可杨梅巧克力冰激凌就太灾难啦！
杨梅一样溜溜圆的眼睛眯成卷卷的薄薯片，池也苦着脸，不设防被嘴里混乱的巧克力和杨梅冲着味蕾揍了一套组合拳。
“啊好奇怪呀丽嘉！”敞着嘴，池也呼着气，努力让自己嘴巴里面的奇怪味道赶紧散掉。
好笑地看着炸毛的兔子，周逾温问：“什么味道？”
“嗯…”池也缓冲着，皱着脸，“说不出来！不然你也来一口！”然后便举起她的杨梅冰淇淋，期待地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挑了下眉，周逾温唇角扬着点笑，欣然同意，“好呀。”
于是低头，俯身，凑近，只不过目的地并不是池也高举的冰淇淋，而是她的作恶多端的嘴。
轻轻一个吻，千万种滋味在唇齿间相撞。
池也一愣，眼睛又瞪圆了。杨梅饱满地在枝头绽着。
周逾温直起身，伴随池也晃悠悠的心一起回到地面的是一句“还不错的味道嘛。”
回过神，耳朵弥上粉霞，池也手忙脚乱地衔起一口快要融化滴落的冰淇淋。
而周逾温手中的巧克力冰淇淋好像更甜了几分。
路过几家藏在街头巷尾的古着店，池也难得起了心思拉着周逾温进店乱逛。
拿起精美的巴洛克胸针惊呼漂亮，看看各种奇形怪状的帽子，躲在各种蓬松裙?后研究复杂的蕾丝花纹…池也那份少女情怀难得外露。
穿着飘飘长裙，别着素描笔当发簪的店家姐姐见她可爱主动攀谈，送上一杯特调的非售卖品“日落大道”，捧着台富士xt30和一次性胶片机充当池小也牌独家摄影师的周逾温也牵连获赠一杯。
两人捧着小小纸杯，对视了一眼，一同喝下一口。
其实是一本柑橘气泡冰美式，咕噜噜的碳酸夹杂美式的香醇与苦涩一同在柑橘果肉纤维中绽开。
是热带夏天的气息，但更像是凉爽又闷热的夏季傍晚。
池也眼睛“噔”得一下像灯泡一样被点亮，冲着店家姐姐猛点头，毫不吝啬地夸赞：“哇！姐姐，这个特调好好喝哦！”然后一手偷偷拽拽周逾温T恤下摆，于是他也点点头，为她的话辅助增强了说服力。
捱不过店家姐姐的蹭了个喝的，池也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不去买点什么了，于是精挑细选，看中一个价格很可爱的长得也很可爱的贝雷帽。
将画家不慎弄撒的调色盘顶在头上，池也对着镜子调试帽子，帽子是好看的，只不过她对戴着帽子的自己并没有几分自信，于是下意识转头去寻周逾温。
周逾温笑着举着相机，按下快门连拍下好几张照片，一边给予回应：“好看，很可爱。”
于是池也拎着帽子，还不忘拿上刚才被放置在桌旁的手捧花，快步走向柜台去寻姐姐结账。
“哇好漂亮的花！”姐姐第一瞬间夸赞，“唔，这个帽子原价66，但是因为妹妹你的可爱，我决定打个对折，33就好啦！”
让池也措手不及的销售风格，于是她只愣愣地拿起手机扫描付款。
“很cute的帽子吧！之前好多女孩子也想买，只不过我都觉得不太适合，是她们不太适合这顶贝雷帽，各自给她们寻了更适合的帽子，不过这顶帽子感觉天生就归属于你，是很浪漫的自由，是有颜色的风！”店家姐姐自顾自地说着，给帽子小心包装着。
“有颜色的风，嗯，这名字不错！等我下次做个这个名字的特调再请你们喝！”将飘带系上个结，店家姐姐把包裹得漂亮的帽子递过池也，对她调皮地挤挤眼，“对啦，忘了跟你们说喽，你们很般配哦！”
接过帽子，池也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姐姐身上飘飘的蓝白衬衫裙，再低头看看左手紧紧捧着的花，回过头去找周逾温的眼，而他笑着望她。
“我想把花送给姐姐，可以吗？”池也询问，心里没底，总感觉将别人的礼物再送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行为感到不安。
可周逾温只是点点头，“你的花，当然你决定。”
于是深呼吸，池也举起花，克服社交恐惧，“姐姐，我可以把这束花送你吗？感觉颜色很配，而且好喜欢你，想送你什么点什么。”
微微扭捏，于是池也红了脸，攥紧的手是勇气的收藏。
周逾温轻轻环住她的肩，于是像是脊梁骨回归身体，她又有了支持下去的气力。
“真的吗！好漂亮的花，我好喜欢哦！”姐姐的热情回应让池也也忍不住绽开笑，“谢谢你呀妹妹！”接过花，又摸出几颗糖塞进她手中。
拆开糖纸，将糖塞进周逾温嘴中，池也大迈着步，好心情抽象为青石板路上活蹦乱跳的影子，“小数！我好开心哦！”
“我也很开心。”周逾温含着那颗甜滋滋的椰子糖回答。
因为你开心，所以我也开心。
躲着太阳笑着跑进一家相机碟片店。
满墙的碟片与专辑是谁遗落的青春呢？
周逾温牵着池也的手，在他们鲜活的青春中猜测。
店里有拍立得拍照服务出售。
周逾温拉着池也在专辑堆前站定，揽过她的肩，头歪向她，池也呼气，鼓起勇气直视镜头。
“三二一！”拍照小哥倒数时间。
而周逾温踩着节拍落下句：“生日快乐池小也！”
脸上的笑都诚挚几分，池也靠向周逾温。
一个欢乐瞬间定格两张拍立得。
一人珍藏一张公平的分配。
连记忆也一式两份，跃动的心跳是青春的缩影，爱与被爱都是无限幸福的事情。
第36章 是春天
在海堤上坐下, 池也撑着粗糙的岸石，按着周逾温的要求阖着眼，晃悠着腿, 已经添上了几分松垮的麻花辫迎着海风飘呀飘, 她那一颗小小的心脏也摇摇晃晃。
饱胀的欢喜、期待与雀跃都被咸湿海风腌渍，像一颗在海盐水中几经沉浮的柠檬, 所有汁液都被稀释在粗糙的海风中。
而池也压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在等待一个有可能的夜晚。
“可以睁眼了。”周逾温的声音伴着海风在耳边荡开。
池也下意识攥紧手，睁开眼。
没有昨天夜里503宿舍夜聊预料的言情小说中套路般的烛光晚餐又或者奢华盛宴，没有优雅管弦乐做配, 亦没有盛装打扮得隆重；周逾温只是捧着一个蛋糕，一手护着摇晃的烛火, 清冷眉眼弥着好心情, “快许愿”，他轻声开口催促。
一个不大不小，正正好适合两人分食的小蛋糕。
蛋糕做成了很精致的Kitty杯子蛋糕模样，圆乎乎的Kitty化身冰淇淋球，蹲在蛋筒样式的蛋糕坯底上, 头上还顶着个糖渍樱桃。
“太可爱了！”池也双手合十, 忍不住惊呼。
认真再一看，发现Kitty身后还藏了个巧克力制的留言卡片, 黑巧克力酱歪歪扭扭在上面流淌纂写着：“全世界最可爱的猫咪公主：生日快乐！”
看见像是涂鸦手书样式的字体, 池也忍不住扑哧一笑，洁白贝齿咬着唇忍着笑意。
“我第一次做的蛋糕，不太熟练嘛, 有点丑，不要笑啦！”周逾温脖颈都漫上点红云, 不太好意思地转移眼神，“下次再给你做生日蛋糕肯定更漂亮。”
“很可爱很漂亮，我很喜欢。”池也仰起头主动去捕捉他的眼，“不过怎么是Kitty哦！还有我怎么就是猫咪公主啦！”微眯着眼睛，有种“不好好说就完蛋了”的压迫即视感。
“你很像猫咪，一只白色的漂亮波斯猫，眼睛是蓝宝石般的透亮，很乖巧，又很怕人，一逗就要偷偷生气好一会儿，”周逾温认真形容着，脑袋里已经构思出一只猫咪版池小也，“Kitty是因为你高中不是很喜欢吗？那个时候书包挂坠就是Kitty，这学期开学时在图书馆看见你，你的手机壳好像也是Kitty，我就猜测是不是你喜欢。”
“不过感觉今天再认真一看，你或许更像一只小兔，有着长长耳朵的大眼睛小白兔。早知道做成小兔款式了。”周逾温眼神在她的两条麻花辫上徘徊，有点遗憾地补充。
“这个Kitty我就很喜欢啦！”池也放柔了声音哄着他。
诚挚的心意是整个宇宙最珍贵的礼物。
“快许愿。”见她真的喜欢，周逾温才放下心来，看着流着热泪的烛火，开口催促。
双手合十，郑重闭上眼，池也抿紧唇，在心中许愿。
周逾温轻声为她唱着生日快乐歌，呼啸海风是破碎杂音，可他的声音是有力量的存在，是拖着长尾巴飞行的闪烁流星，照亮了只属于她的夜空。
希望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希望外公外婆身体健康，希望亲爱的503永远美满，希望…她的初恋有疾而终！
最后，希望池也能成为最好的池也！
去创造最耀眼的20代！
将零点时的心愿重述，不过她贪心地又补充了一句“希望她爱的人也可以同样炽热地爱她！”
然后睁开眼，吹灭蜡烛，周逾温送上认真一句“小也，生日快乐。”
拿着叉子，两人抛却一切颜面礼俗，海风吹乱头发，沙砾摩擦掌心，池也与周逾温狼狈又恣意地分食着蛋糕，你一口我一口。
鹅黄色的奶油是芒果味的，红粉色奶油是草莓味的，内里夹心是布丁与莓果；周逾温俘获关于池也喜好的每一个风吹草动。
在沉闷蛋糕店举着酸涩的手第四遍为奶油重新抹面，第一个太笨拙了，于是重新开启第二次，第二次却又不够平整，所以诞生第三次，可第三次最后勾勒线条时又搞一团糟，这就有了手下这个一键恢复全新的Kitty酱。
周逾温屏着呼吸，用着答写数学压轴题般的谨慎与投入来制作这个蛋糕，这个包含了他所有心意的要赠送给池也的生日蛋糕。
在翻涌潮声中，两人不紧不慢地分食，蛋糕滋味很好，恰到好处的甜蜜。
可是池也已经分不清是不是因为有爱意的加成才使这个蛋糕的味道如此独特与让人怀念。
将蛋糕残局收拾完毕，嘴巴中还残留奶油甜蜜质地，池也倚在周逾温肩上，呼吸伴着潮声，多希望这就是永远。
周逾温忽然在她眼前伸手，掌心中安分躺着枚Ipod。
“我送你的生日礼物需要用耳朵听。”周逾温见她接过Ipod，为她戴上耳机，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她的耳朵，让他联想到小兔软绵绵的耳朵与水蜜桃清甜的细腻绒毛。
池也抬起点头望向他，月亮的倒影与她的眼波纠缠不清。
他蹭了蹭指尖，妄想捕捉住刚才接触的一瞬间从指尖流窜到心坎的未知电流。
按下播放按钮，清澈的音乐流淌，缠绵吉他声掩盖潮汐来去，鼓点呼应堤岸传导而来的海潮，钢琴澄澈在月光下游荡…
音乐在这个瞬间与心跳同频共振，而他握着她的手温热。
一曲终了，池也摘下耳机，周逾温抬手摸摸鼻子，询问的声线是紧张的紧绷：“你喜欢吗？”
“很喜欢！”池也从不吝啬给予他关于爱意的正向回答，“你自己写的吗？”
“嗯，一个月前写的，准备了一个月，让卓燃和楚问岭他们几个人帮了点忙，自己用编辑器剪辑的，但是还是有很多效果没有处理好，很粗糙。”周逾温将几个熬夜至天明的不止不休的夜晚都抹灭，一带而过，好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简单。
池也握紧了他的手，感受他指骨的生长，感受他掌心中的一撇一捺，感受他爱她的心跳。
“我很喜欢很喜欢！”她冲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这首歌叫什么呀？”
“我还没有取名字，因为是送给你的礼物，自然也需要由你来给予它名字，歌词也随便你谱写，因为你是这首歌存在的意义。”周逾温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真的随便我取吗！歌词我也不会写诶！这么好听的曲子真的不会被我毁掉吗！”池也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否定。
“全部都由你来决定。”周逾温将她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细心捋到耳后，轻声回答。
“那我要是取名《小狗》《苹果》你也都由着我吗？”池也笑着打趣，月牙形的卧蚕盛着漾出来的笑意。
“都由你，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你取的歌名又不会不好听，明明很可爱。”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这样很不好，会把我宠坏的！”
“宠坏你是我最大的心愿。”
忍不住红了脸，池也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心中是很受用的甜滋滋。
“《好天气》！就叫这个歌名吧！”转头看向他，眼神却黏着在他眼尾那颗小痣上。
“好听。”池小也至上主义者周逾温自然是什么意见都没有，“好天气，很好呀，我遇见你之后，每天都是好天气。”
池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取的名字周逾温都会如此认真的对待，有点不好意思，“但好像也不是很好听。我还是回去再认真想想吧，我也不会填词，等暑假认真学一学相关乐理再来认真填！”
“《好天气》我很喜欢的，不过这是你的歌，你要如何处理我都双手双脚同意支持，让你开心和喜欢，这就是这首歌作为生日礼物最大的意义了。”周逾温揉揉她的脑袋，把自己刚别好的头发又弄乱。
伸开手认真拥抱他，池也胸膛暖呼呼的，怀疑掌管生日愿意的神仙老爷爷是不是真的工作效率这么高，她感觉她的生日愿望正一点一点被兑现。
被爱的感觉太美妙。
所以强制戒断的苦楚也是对等难以让人承担。
这个瞬间被爱意冲昏头脑的池也是怎么也无法提前预料到的。
打给李小芬的视频电话又是隔了一会儿才被接起。
李小芬气喘吁吁，视频背景是昏暗的室外街道。
“外婆，你怎么现在还在外面啊？”池也忍不住担心。
“哎呀，明天早上早饭要配着吃的小菜不够了，我出来买一点咸鸭蛋和榨菜嘛。”李小芬扯开个笑，脸上的疲倦被夜色掩藏。
“那你买完早点回去，不要再外面逗留，也要挑着大路走。”池也不放心地嘱托着，一边又懊恼，“外婆你下次发现什么不够了不要再大晚上出去买了，不安全，你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叫外卖送到家里。”
“好啦好啦！外婆安全的很，你不要看我老胳膊老腿，遇到那种臭小伙子，你外婆还是可以一拳一个的！”看着池也皱紧的眉，李小芬有意哄她，用着夸张的语气安慰，“再说你今天生日，就好好玩一玩，外婆才不要打扰你！”
“小也，生日快乐。”她放缓语气认真祝福，“无论如何，我和你外公都很爱很爱你，你的快乐就是我们的快乐，能看见你幸福，我们也死而无憾。”
眼睛酸酸的，外公外婆上了年纪后，池也就更听不得这些关于生死的话语了，急忙反驳：“你们要长命百岁，要陪着我一辈子，才不能乱说话！”
“好好好，外婆说错话啦，我们要陪着最可爱的小也一辈子的！”听见她浓浓鼻音，李小芬赶紧转话风。
“我们托隔壁小卖部的陈叔叔给你的银行卡转了点钱当成给你的生日礼物了，去买些漂亮衣服，想吃什么好吃的都去买，好好爱自己，外公外婆才放心。”
第37章 是春天
熬过该死期末周, 堆叠不清的各种课程材料压垮脊梁，潦草提笔默写的草稿纸堵塞脑袋，拥挤填满的试卷答题卡拖累脆弱手腕…
期末周总伴生着无数病症, 而池也不幸中招。
结束考试的第一天晚上就发觉脑袋的昏昏沉沉, 只不过当时没疑心是生病，只以为是考得天昏地暗。
池也随意拐进某个食堂应付完一顿晚餐后就窝回宿舍, 并没有去打扰周逾温, 因为他今天考试课程被安排地满满当当，她生怕让他分神影响考试了。
很明显，池也还没有认识到：其实她的存在对于周逾温来说已经是违规元素了。
陷入昏沉睡眠前, 池也还在认真想着下周再离校返回榆城，这一周要去给林逾越补完因为期末周而拖欠的四节家教课, 还要做好部门的暑期交接工作, 还要和周逾温一起去看一场live house…一周任务还没有细数完，下一秒她便陷入睡眠。
于是在头昏脑热中，池也错过林来一个视频通话，院学生会一个事项接龙，周逾温三个语音通话和无数条消息。
所以当林越夏抬手掩着被亲红了的嘴推门走进宿舍时, 看见的就是漆黑寂静一团。
张筱筱和许衿约定下午考完就拖着行李箱直奔隔壁市进行一个小旅游, 今晚不在宿舍，这林越夏是知道的。
可503乖乖女池小也怎么会还没回来呢？不然宿舍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的床铺和桌位感觉仍是没人回来过的样子。
林越夏点亮宿舍灯, 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都快十二点了。
她越想越不对劲，走进池也的床铺, 在桌上看见池也的随身物品就稍微放下些心了，然后往她床铺里一探, 便看见睡得迷迷糊糊的她。
林越夏一颗心刚放回肚子里，就因为看见她发烫发红的脸而又马上悬回嗓子眼。
垫着脚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被灼灼的体温给吓了个跳，林越夏簇起眉，小声担忧地唤着：“小也，小也，你没事吧？是不是感冒发烧啦？”
池也被迷迷糊糊唤起点意识，下意识先安抚回应，小声嘟囔着：“我没事，你快去睡，就是太累了而已。”
林越夏看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怎么可能信她胡话，于是忙翻箱倒柜找出个体温计，顺带还先备了一堆应急药。
好说歹说终于哄着池也去量了个体温，林越夏皱起的眉还是没抚平，先是在宿舍群里通知了池也好像生病了的事情，然后打开之前给池也过生日聚餐时顺手添加的周逾温的微信页面。
组织了一下语言，以至于不会太过亲密，也不会太过冷淡，林越夏也通知了周逾温。
一晚上联系不到池也的周逾温在宿舍坐立难安，捧着手机反复检查着与她的聊天页面，唯恐有消息出现而他却错过。
一颗在空中踩着钢丝表演杂技的小小心脏在看见林越夏发来消息的瞬间做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脑袋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不行，他得去找她。
但是B大男女生宿舍严格的宵禁让他的这一想法一点实现的可能性都变得微乎其微，周逾温的眉头皱成黑巧克力司康的复杂随机裂痕。
手机下一秒跳出的消息仍是来自林越夏，汇报池也现在状况，烧到38.7度了，已经让她吃下退烧药了，顺便转达池也对周逾温一声“快去睡觉，她没什么事”的嘱托。
38.7度的慢火灼烤着周逾温的理智，深呼吸，清扫自己脑袋里那些不安的想法，他深知此刻的他好像除了添乱并不能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于是他只好通过手机无力地认真感谢和摆脱林越夏照顾好池也，他明早再陪她去医院看病，今晚就劳烦她了。
和着温水服下退烧药，嗓子干哑，脑袋沉重得像是压弯枝头的苦番茄，池也小声劝着林越夏感觉去洗漱睡觉，再三保证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事，可能期末周压力太大，免疫力下降，图书馆空调过冷她一不小心着了凉而已，一点小病，可能明天一觉睡醒她就又恢复得活蹦乱跳了。
林越夏装满一整杯温水，拧紧瓶盖，放置在她床边吊篮上，不放心地在她额上搭上晃了七八间宿舍才借到的一片退烧贴。
“好好好，你安心休息，我马上也睡觉。”柔着声哄着池也，林越夏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紧张的情绪仍是怎么放不下。
但在池也无声却又倔强的催促目光中还是整理好洗漱物品走进浴室。
池也从傍晚吃完饭后上床便一口气睡到现在，忽然被唤醒，虽然夹杂着生病的困倦，却是暂时睡不着觉了。
于是从枕边摸起手机，被堆满的消息吓了一跳，赶紧跳了无法拖延的部门工作消息先回了，然后便点开与周逾温的对话框，池也看着他慌乱无措的数条询问消息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先回了个猫猫贴贴表情包，简介回了一条消息表示自己没事让他安心去睡觉，明天他可还有一门专业课考试呢，可不要因为她而耽误了。
最后看着林来难得主动的视频通话邀请记录，脑袋发疼，像是睡觉中挨了不知名人士的偷偷一拳一样，池也莫名心跳加速发慌。
但还是没有多想，只将此归结于生病的副作用，池也安慰着自己应该没什么事，外公外婆如果真的有事才不会只打一通电话的，可能就是期末周太久没和他们联系了，他们担心了，所以才忽然主动视频，一定是这样的。
是吧？
高烧在睡眠的折射好像就是辗转反侧，破碎曲折的梦境。
池也先是梦到或许早就在记忆深处落灰的六七岁时的生病片段。
好像是因为着凉而发烧了，妈妈将毛巾浸满凉水再拧干，冰冰凉得覆在额头上降温，附带着冰凉水汽的手轻轻拂过她稚嫩滚烫的脸颊，凉丝丝的舒服。
而…爸爸携带一身奔波的尘与土，提着在老中医处大排长队才求得的药奔回家，连大衣都还来不及脱就凑在厨房小灶前点火熬药。
苦涩草药香和反复被浸湿拧干的毛巾是这个片段的开头元素。因为生病母亲难得会同意她看电视动画片的请求，于是守护甜心的炫彩片头曲是背景音乐。
高烧而导致嘴涩，爸爸央不住她失落的恳求眼神，偷偷给她从外面买了一小块平常妈妈总以会蛀牙而拒绝的麦芽糖，趁着妈妈去厨房熬药的空隙塞进她嘴巴里，两人会对一个眼神，然后一同笑出声，是只有你知我知的甜味。
爸爸、妈妈和她。
这是多古早的片段了，池也挣扎着从梦境中逃脱，那是贫瘠的甜蜜现在回想只会觉着廉价的苦涩。
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池也刚清醒就被拽进去下一个漩涡。
是桐城潮湿而冷涩的秋冬，她裹在沉沉棉被中浑身发烫，迷迷糊糊中还安慰着着急上火的林来和李小芬她只是换季习惯性发烧而已。
其实才跟可怜的季节一点关系都没有，忽然的生病发烧不过是因为晚自习忽然被安排去清扫班级公共卫生区。
而桐城的天气是孩子面，大雨捉摸不透的降临，而她没带伞，两手拎着满满的劳动卫生工具，淋着雨跨越大半个操场去清扫许久不开张的小礼堂。
换季时期尴尬的夏装校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雨意从肌肤毛孔中渗入，从单薄的脊梁攀上，钻进每一个细胞里。
池也喷嚏打个不停，手上清扫的动作却是不敢停下来，脑中将那一个个幸灾乐祸的面容默写无数遍。
她并不是无知无觉，无喜无悲的木头玩偶，她也有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脏呀，也会伤心，也会难过，也会痛苦呀。
可惜木头人并不会开口说话。
一下子病倒在家中躺了两三天，林来与李小芬交替日夜不离的照顾。
李小芬的手是劳作附带的粗糙，岁月的流失导致手的干枯，可就是这一双手，轻轻抚过她的脸的时候却是无限的温情与柔软。
林来见她都把下巴给瘦尖了，天没亮就开着电动车奔到乡下找农户去购买土鸡，熬成一碗碗飘着油花堆满鸡肉的炖汤，看着她一口口喝下，这才安心，从口袋中掏出烟盒想抽一根，却后知后觉发现烟盒早就空荡荡。
原来是他最近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空抽烟，自然也忘了这一个空烟盒。
没有由来地心悸，池也从睡眠中挣脱出来，揭开退热贴自己探了探体温，应该早就降温了。
松了口气，她一点也不想在大学中生病，病弱的苦楚可以忍受，但是并不想耽误其他人的精力和时间来照顾她。
掀开床帘往外探了眼，天刚蒙蒙亮，池也打开手机一看，才七点多。
睡了一整晚，再加上并不想和梦境纠缠，池也索性爬下床，拖着软绵绵的身子去洗漱，然后就仍不太安心地给林来回去一个视频。
第38章 是春天
视频预备接听声被拉长, 池也边连接上蓝牙耳机边走到阳台去准备聊天，深呼吸，夏日清晨薄凉的空气被肺泡搬运, 脑袋里还在思虑着要不要提前回桐城陪外公外婆, 其实家教那些钱也不是非赚不可，至于周逾温…他不是寒暑假固定会回榆城, 他们会永远一整个完美的暑假的吧！
池也胡思乱想着, 春节时为讨喜庆为林来设置的《好运来》的视频通话铃声在耳边晃呀晃呀晃，未梳理的头发凌乱地窝在颈边，夏天旺盛生长的小草掠起脖颈一片细细的酥麻。
视频电话被忽然接听, 池也一切无条理的思绪被一键暂停。
映入手机屏幕的是李小芬遮遮掩掩不自然的脸。
池也再认真一看，捕捉住她红肿的眼和憔悴的神态, 还有好像忽然之间就花白一片的头发, 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在恍惚间，她已经错过了些什么了，还是做错了些什么。
缓缓呼出一口气，努力压平心跳, 池也尽量不让自己的声线颤抖地询问：“外婆,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小芬下意识想遮遮掩掩，摇摆的眼神和蠕动却未启声的唇半明半暗地表露了些什么。
“外婆, 可以告诉我吗？我好害怕。”池也近乎央求的语气, 颤抖的声音夹杂着哭腔，无数个细节回溯袭涌，她好像在翻腾浪潮中迷迷糊糊抓住了些什么, 只是不知道是救命的浮板，还是鲨鱼的鱼鳍, 于是只能在屏息间等待一个凌迟。
长长叹气，几度哽咽，李小芬一句话被泪水打得破碎，“你外公…昨天病情加重，”眼泪一个劲往外蹦，濡湿了苍老的脸庞与干涩的唇，“现在还在icu急救中。”
心慌得不得了，空气好像一下子稀薄得让她喘不上气，池也迅速回身冲进宿舍中，“我马上就回家，不要急不要慌！”只是最后那一句话不知是来劝慰李小芬还是安慰自己。
明明她的语气那么镇定，可是泪水还是无声无息掉落，砸在手背上，彻骨的疼痛。
买了最近一班的动车票，然后池也便开始手忙脚乱地将一些随身用品堆进行李箱中，随便从衣柜中扯下几件衣服塞进去，电脑和课本横七竖八瘫倒…收拾的东西是完全没有条理，所有的理智都用来劝慰自己说外公一定没有事，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拖着一个行李箱和不安的心情急匆匆赶到动车站检票上车入坐，池也不断深呼吸，眼眶中不断氲出眼泪，把戴着的口罩打了个半湿。
小声地吸着鼻子忍着泪意，池也拿出手机先跟林莉娜道歉，只用家里急事来解释无法上课的理由，她要自然表示理解，只祝愿池也早日完善处理好，还附带一个拥抱的表情。
再将部门的一些限时任务与活动一一请假道歉，有表示理解，也有体现差脾气的，池也又吸吸鼻子，眨眼将泪水憋回去，只忽然觉得自己可怜得好笑，忙忙碌碌一学年，为了所谓学分绩点而晕头转向，追逐着前方虚无的光明未来，却在眩晕中将自己最宝贵的给丢了个干净。
希望还来得及。
一定要来得及。
车窗外是层林尽染的翠绿飞驰而过，池也并没有一定心情去欣赏，一闲下来脑袋里就是无数种有可能的bad ending在蹦跳，于是她只得在拿起手机，虚无地浏览着分散注意力。
然后看着宿舍群里昨夜鸡飞狗跳交流着要怎么照顾她的消息，池也打字先表明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烧也已经退了，只是小感冒而已，感谢她们的关心与照顾。
然后再发一条说自己家里有点事先提前离校了的消息，池也并不想把自己的家中私事与这些焦虑与痛苦的心情传递。
这世上本就是各人有各人的乐与苦，喜与悲；并没有什么必要让他人一定要来与你倾听与分担。
喜乐是可以口耳相传赢得满堂彩，但悲苦一定是默不作声地各扫门前雪。
动车驶过最后一个途经站，离到达榆城就差最后十几分钟路途，池也心慌慌的，失神地望着车窗外一跃而过的风景，握紧了手机，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中，留下一个淤血的月牙形小印。
还是再次点亮手机，池也这次打开的是与周逾温的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他早上发来的关心消息，絮絮叨叨的，与其他人眼中的乐队吉他手酷哥是一点都不沾边。
隔一会儿就发一条。
周小数：醒了吗？会不会身体好一点了？
周小数：还在发烧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挂号看一下？
周小数：还在睡吗？没有你的消息我好害怕。
周小数：我还是先去给你买一点早餐垫垫肚子怎么样？
周小数：小也，你还好吗？
周小数：林越夏说你回家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小数：小也，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拥抱]
眼眶是青柠檬的未成熟的酸涩，池也需要用力咬住唇才能忍住潮湿的泪意。
一切心理建设都在他那句“我都会在你身边”而忽然决堤。
指尖落在键盘上时还在颤抖，但落下的文字仍是回避。
三也：没事，我回家处理一点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也已经退烧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想了想，池也又跟着一句。
三也：好好考试[加油]
周逾温秒回。
周小数：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心疼。
手指悬在屏幕键盘上方迟迟未落，池也还想说些什么。
想倾诉她的慌张，想告知她的害怕，想宣泄她的无助…周逾温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的独家树洞。无论是哭还是笑，他好像永远都会在她身边。
他对她那么那么好，可这仍让她开始无意义地担忧。
如果哪天周逾温离开了，她却再也成为不了那个未遇见周逾温时的池也。
看见吉他会想到他，戴上蓝牙耳机会想到他，听见《情歌》会想到他…才短短几个月，他便已经如此势不可挡地侵占她的生活，每个角落都是他，温柔的风是他，明朗的月是他，一切美好都是他。
生离死别成为常态，如果失去他，池也想象不到自己的心情该会是怎样。
她害怕离别，很怕很怕，但却总是经历。
在到站下车提示音中，池也费力提起行李箱，突然恍惚地想：是不是如果没有那么爱，分别的感伤便不会那么痛。
来不及多想，一下车就拖着行李直奔镇医院，池也所有的害怕与恐惧都将要直面。
所有被藏着犄角旮旯里的细节被重新捕捉播放，比如林来寒假时频繁的咳嗽，比如爬楼时粗重的喘息，比如李小芬在视频中刻意地隐藏…一切都是事出有因，池也只怪自己愚笨，考再高的分数，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连自己亲人的异样却一点都没有觉察。
按着李小芬在视频中的告知走至icu病房门口，池也的手汗湿，心脏跳得生疼，脚步放缓，不敢推开门，不是近乡情怯，而是不敢面对。
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连接着各种仪器管子的昏睡的林来，池也憋了一路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全部溃然。
行李箱被丢在一旁，泪水淌了满脸，池也奔到病床前，看着枯瘦得不成样子的林来泣不成声。
在生离死别的瞬间，才知道原来这有多苦多痛。
池也小心翼翼地握着林来瘦得皮包骨的手，眼泪无声地流，小声啜泣着。
李小芬瘫坐在一旁椅子上，红肿成核桃的眼不断溢出泪水，她忍着无尽的悲楚，将林来现在的状况告知池也：“你外公他前几个月忽然咳血，咳了有一两周了吧，一直遮遮掩掩，后面还是不小心被我发现，我就把他拖来医院做检查。”
大喘气，抬手擦了擦眼，但却止不住眼泪，李小芬继续说：“这一检查就说是肺癌晚期。”
“医生直接安排你外公住院了，但是他的病情却一直恶化，刚开始只是喘不上气，只能吸氧，后面身体不知道怎么就慢慢垮了。脚使不上力，好几次起床都摔了一身青，也睡不着，是疼的。”
“前几天忽然昏迷了，医生一检查是血氧不足，肺功能已经没了大半。”李小芬大哭，好像要把心中的一切情绪都倒尽。
“只能不停输氧和输血，但是人就是慢慢坏了，昨天难得清醒，说要给你打电话，强撑着精神，却没等到你接，你外公就又昏过去，送去急救了。”
“早上医生让我把你外公带回家，说没必要在待在医院里了。”
李小芬哭得缺氧，喘不上气，脸色是憔悴的青白，“可是我怎么甘心啊！怎么甘心舍下你外公啊！”
池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不告诉我呀！为什么呀！”
“为什么要让我不明不白地失去爷爷！就像我不明不白地失去妈妈一样！”
第39章 是春天
“小也…”李小芬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走到她身后，轻轻揽着她的肩，止不住地叹气, “我们要怎么告诉你呀。除了多一个人伤心无措痛苦, 又能怎么样呢？”
“你的幸福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我和你外公不想打扰你, 更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李小芬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是那么那么重。
又抬起手抹了抹眼泪, 手背早就湿哒哒一片，池也压低了声音：“可是难到你们现在才告诉我，我就不会那么难过和痛苦吗？”
“我已经20岁了, 可你们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得，我一切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 一个可以让你们放下一切负担去依靠的人吗？”
“我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坚强, 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以爱我的名义来隐瞒我了。”池也想起了什么，眼泪是止不住地淌，肩膀松软地垮下来。
“难道一定要瞒到我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才是真正的爱我吗？”她用力闭上眼，睫毛上牵着的一滴泪坠在膝盖上。
软绵绵的生疼。
“就像我没遇见妈妈的最后一面。”
李小芬哽咽，关于那血淋淋的一切被唤醒, 充斥在模糊的眼眶中, 两场生离死别重逢，她慌忙解释：“你妈妈…那是意外。”
“我们赶到是她就病危了, 你那时才几岁啊, 我们怎么敢让你直面啊！”
“而且你妈妈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李小芬崩溃大哭，女儿临终前枯瘦苍白, 血肉模糊的模样又跳出在眼前，“拜托我们要照顾好你, 然后…不想让你看到她浑身是血，怕吓到你。”
李小芬搭在池也肩上的手失控颤抖，大喘着气，“我们怎么能拒绝你妈妈的要求啊！”
发现她情绪的起伏和涨红的脸，池也忙握住李小芬的手，泪都来不及抹就忙起身端来只小板凳让她坐，再从她的口袋里掏出随身备着的血压药，拧开一旁桌上放置着的矿泉水瓶盖，一同递给她。
见她服下药后池也的蔓延起的后怕才消退了些，软和了语气，后知后觉地愧疚与自责，长长叹气，“对不起外婆，是我情绪激动了。”
扭过头看了眼还在昏睡，生死未卜的林来，哭得眼睛通红，池也近似叹息的语气：“我只是，太担心外公了。”
李小芬顺着她的眼神望向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林来，抬手揉了揉池也的头发，是安抚，是祈望，也是恳求，“你爷爷一定会没事的，一定的！”
说来也是奇怪，当了那么多年夫妻，相处是磕磕碰碰，拌嘴有，赌气有，吵架也有。李小芬嫌弃林来当甩手掌柜的不谙世事的潇洒，林来看不惯李小芬斤斤计较的市侩，这种矛盾是摆在明面上的生活佐料。争吵后，李小芬也经常当着池也的面愤愤地咒骂一句“糟老头子早点撅过去才好，我也才能落得个清净！”
可只有在面临生离死别时，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那么多年的夫妻情谊怎能轻易斩断。
现在想起的画面只剩温情，是他骑一小时的自行车跑去市里为她买漂亮的头绳；是他被她气到说不出话来时一言不发摔门而出，回来时却拿着根她喜欢的麦芽糖哄她；是抱着女儿被重男轻女的公婆嫌弃时，他抱着女儿牵着她转身就走，安慰人的话是笨拙的“除了我，才不可以有人嫌弃你！”，牵着她的手却是灼人的滚烫…
是不是人总是要失去了才会学会珍惜呢？
李小芬想不明白，她也不想想明白，她只希望不要失去他，也不想失去他。
被池也哄着躺在一旁陪护床上休息，可李小芬翻来覆去仍睡不着，乱七八糟地瞎想着。
最后还是被池也严肃劝说她已经撑了好几天了，真的要好好休息一下才可以更好地应对后面未知的一切，再说了林来也不想看到李小芬为他熬垮了身体。
提到林来，李小芬才安分了一些，多日昼夜不歇熬在病床前的疲倦袭来，一会儿就沉进了睡眠。
病房里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微轰鸣声，池也坐在病床前，久久看着林来，在用她的眼睛把他留下，描摹他在她不经意间忽然长出的皱纹，速写他已劳作而粗糙的肌肤纹理…
外公外婆老了，池也深深意识到，生长的过程总是伴随着不可避免的衰老。
握住林来干枯的手，池也的泪又无数蜿蜒，她才明白了，原来在极端的苦痛面前，泪水是流不尽也擦不干的。
她恐惧死亡，但人生也总要面对死亡。
池也不想回忆妈妈的逝去，但总是被纠缠，在梦里，在瞬间，在不经意听见母亲相关字眼的时刻，下意识就会跳出母亲笑着的温暖模样。
但是关于妈妈的记忆也随着时间的冲刷而越来越模糊与褪色，池也很害怕，害怕下次再想起妈妈时，脑袋里蹦出的只剩那张黑白遗照上的妈妈。
林秋婷车祸去世时，池也才刚上五年级。
她是早上出得车祸，抢救了五六个小时，还是没能留住她。
池也在小学放学后蹦蹦跳跳地冲向忽然来接她的外公，外公沉默地拉着她的手，什么都解释与告知，只跟她说妈妈要出差，外公外婆过来照顾她几天，池也只兴高采烈地围着一年才见几次面的外公外婆团团转。
一周后，他们才将池也带往已经下葬了的林秋婷的坟地，痛哭地告知她“妈妈已经不在”的事实。
11岁的小孩怎么能承受这忽如其来的悲剧结局，哭到声音都发不出来，被大人们强硬地推回家，紧紧抱着林秋婷送她的小兔玩偶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谁都劝不动，睡觉时都仍在流泪，被梦魇住了，发烧快一周后才好转。
继续吃饭睡觉，继续读书上学，生活好像没有了妈还在继续发生，只是池也变得沉闷与安静。
她常常想，一个失去了母亲的人真的还拥有幸福的能力吗？每一个大笑的瞬间，每一个开心玩乐的片刻，伴生的是否是一种来路不明的愧疚感。
林来与李小芬处理完丧葬事情后便要回榆城，强硬地向池聘索要池也的抚养权，池聘只是以沉默来应对，而池也却是主动牵住了池聘的手。她只是很单纯地想，她不能失去妈妈后再失去爸爸了。
如果池聘没有在林秋婷逝世还不到一年时就开始相谈对象，并领回家诱哄池也喊那女人“妈妈”；如果池也没有不小心翻出林秋婷的日记本，翻看到其中对池聘出轨的持续怀疑；如果她没有在林来与池聘的争执中知晓林秋婷是为了跟踪池聘寻找他出轨的证据才出的车祸；如果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池也可能仍单纯地认为至少她还拥有爸爸。
一切都被击破，负罪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池也只默默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搭上最快一班大巴，直奔榆城去寻找林来与李小芬，
推开门看见老两口的一瞬间，池也的视野就被眼泪给模糊了，什么都没说，她只埋头苦睡一场，醒来后平静地告诉他们俩，她决定来榆城陪他们，以后也都在榆城读书了。
池也轻轻摸了摸林来的脸，憔悴得不成样子，人也早就脱相，心脏一跳一跳地发疼。
不敢再想，池也索性摸出被忽视了一天的手机，查看有没有一些重要事项需要处理。
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可这一天下来未读消息也积攒到了一两百条。
有学院有准备期末周结束大联谊活动的通知，有部门换届留任消息的告知，有无数毕业的学长姐照片和小作文刷屏，当然还有503宿舍群一如既往的热闹喧嚣。
周逾温发给池也的消息也攒了一大堆。
周小数：我考完了，你身体怎么样了？
周小数：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周小数：等我搞完交换生学分转化的流程就马上回榆城陪你
周小数：那个live house我认真看了一下，也没什么意思嘛，我已经把票退了，到榆城再用这个钱带你去玩
周小数：而且有我在，你听别人唱歌我会吃醋的
周逾温有一条没一条地发着，消息间的时间跨度有长有短，池也迟迟都没有回应，可他仍是一如既往好性子地继续单箭头聊天。
一颗心好像是在冷水中泡过一趟又猛然跌落冷水中，急速的热胀冷缩让她无法承受。
池也想敲打键盘回复他一点什么，看了一眼时间，只是默默关闭了聊天界面。
而周逾温提心吊胆了一整天，食不下咽，若有所思，心中强烈的预感警醒他有事快要发生，却怎么也抓不住头绪。
池也就像一枚扇贝，沉默寡言但又坚韧，心甘情愿潜藏深海，酝酿的是璀璨的珍珠。
他想珍藏她的闪耀，却总觉得怎么好的池也值得所有人喜欢。
他想敲开她的硬壳，却又认为这样的她才是她。
第40章 是春天
捱到凌晨四五点, 池也还是熬不住了，揉了揉沉重的眼皮，瘫下身子, 趴在林来病床边浅浅眯了一下。
再次醒来时已接近正文时分, 池也感觉自己头上沉沉的，挣扎着爬起睁开眼, 直直撞见的林来含笑的眼睛。
流不尽的泪一下子又哗啦啦流, 池也捧着林来的手，小声啜泣：“外公，我好怕。”
林来费力扯了扯嘴角, 反握住她的手，枯败的面容上是疲倦, 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只轻轻做着口型安慰她。
“不怕。”林来对她说。
可池也的泪流得更凶了。
李小芬站在一旁，手中攥着的面巾纸已经湿哒哒成一团，脸上沟壑被咸湿泪水填满。
林来转过眼看向李小芬，勉力艰难地做着口型，对她无声说：“我要回家。”
李小芬上前牵住他的手, 胡乱点头, “好！我们马上回家！”
李小芬与林来先行回家，而池也留在医院中处理退院相关事项。
一双圆圆的眼睛哭成泡发的圆月, 池也脑袋乱成一团地等着护士帮忙填写病历申请出院。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被护士长看到, 好心拉她偷偷进护士站里坐着等。
看着病历本，一小护士也忍不住轻轻叹气，开口说：“最近老人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都依他吧。”
读到了弦外之意, 可池也固执地不愿听懂，硬邦邦地发问：“可以问一下哪里可以买到这种多功能病床和氧气瓶、呼吸机什么的吗？如果有这些东西, 我们在家也比较好照顾，老人可能也比较舒服。”
输入完相关信息，搞好程序，护士起身将病历本与缴费单都递给她，看着她稚嫩又倔强的脸庞，拍拍她的肩，没再说什么，只把那些东西的型号整理好给她，再嘱咐了几句照顾时的注意事项。
池也马不停蹄地奔回家，推开老旧的木门，迎着八九点尚未升温的阳光看见空气中悬浮晃悠的灰尘。
而李小芬拿着湿抹布擦拭着太久没空回来照看而落的灰，满头大汗，闻着声响看见池也，脸上难得露出点欢欣的神色，压低了声音用着近乎是气声的音调说：“你外公睡着了，我看他一回家，精神都好多了。在医院天天打针输液吃药，他也不好受，看看回家会不会舒服一些。”
点点头，池也紧绷的神经也舒展了些，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浑身的困乏，脸色也难看的要命。
李小芬催促着她赶紧去躺下眯一下，下午好和她轮班。
捱不过她催促的话语，池也顺从地跑回卧室，合衣躺下。
卧室的静止一学期而灰蒙蒙的窗帘被静不下来的李小芬拆下清洗，于是太阳就毫无遮掩地扑进屋。
洒在薄薄眼睑上，池也闭上眼，却可以看见游动的光斑，是柠檬汁的澄澈色彩。
她陷入不安的睡眠前的最好一个念头还是得赶紧为林来买架多功能病床。
不知睡了多久，池也再次醒来是被李小芬唤醒，眼泪像南方梅雨季又开始缠绵，“你外公…快不行了！”，她抑不住地哽咽。
池也脑袋“轰”得一声，所有多余想法都灰飞烟灭，马上起身奔到林来房间。
林来喘息声很重，脸上却无多少痛苦表情，微微笑着望着她们。
“我去打120，肯定还来得及！肯定没什么事！”池也强迫自己镇定，可话一出口就不受控制地变调，泪水无声地积攒，然后砸落。
可林来却费力地摇摇头，手轻轻动了动，想抬起，却只能曲曲手指。
池也忙伸手握住他的手，李小芬也走近，揽住他，小声哭喊着：“老头子，你怎么能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啊！怎么忍心啊！”
张了张唇，林来用尽最后的力气，近似气声地对她们说：“要好好的。”。
然后他便平静地慢慢闭上了眼，面容平和，仿佛从未遭受过这两个月苦楚的病痛一般，就这样离去。
永远离去。
用力抱住他尚有余温的身体，婆孙两放声大哭，但并缝补不了死亡的巨大空洞。
池也第一次发觉，原来泪水是流不尽的；总以为生离死别很遥远，但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瞬间，一个血肉模糊的瞬间。
本以为会无法面对，可池也却超乎自己想象地迅速冷静下来，抹了抹眼泪，深呼吸，申报了死亡，联系了丧葬机构，将哭到虚脱的李小芬扶上床，泡了杯参片水喂给她，劝着她，也像是在劝着自己。
“答应外公了，我们要好好的。”
当林来的尸体被放进冰棺时，池也还是不可避免地落泪，本以为选择B大能离他们近一点，可没想到从今以后的距离再也无法弥补了。
李小芬隔着冰棺去抚摸林来瘦削的脸庞，泣不成声，“你爷爷最怕冷，也不知道现在穿得够不够暖和。”
池也的泪水流得更汹涌了，环住李小芬，轻声说：“外婆，怎么办，我现在只剩你了陪我了。”
李小芬握住池也冰凉凉的手，一顿一顿地认真说：“我们都要好好的。”
“要好好的。”
林来的这句遗言成为了李小芬与池也在丧葬期间所有勇气的来源与支持。
这场离别成为了生命中永远无法结痂的伤口，能跑能跳，能哭能笑，生命依旧流淌，可每次触碰都是疼到无声泪流，这是死亡血肉模糊的印记。
目送林来被送进火花炉，池也跪在地上哭到大脑一片空白，残酷地发现，从今以后，她与外公，只剩回忆了。
七天的丧葬仪式，池也忙碌与各种人情世故，陪笑、喝茶、关于金钱的推拉牵扯…痛苦与落泪成了奢侈品。
池也终于成为了小时候不想成为的那种大人，再也没有人将她还当小孩一样爱护了，而她需要成为外婆的依靠。
好几天没碰手机，池也也没有告知她的同学朋友们外公去世的消息，只一个人陪同李小芬去咀嚼这份苦楚。
她并不擅长将情感外露，也不希望将血淋淋伤口的伤口换算成无用的安慰，更不想再反复重复叙述死亡来凌迟自己。
一切尘埃落定，短暂地失去地流泪地能力，那么多眼泪一同被埋葬在土地中，池也浑身疲倦地窝在床上，身体很疲倦，可脑袋却是泠泠的清醒，于是拿出手机，打开好久没看的社交软件，被一口气涌上来的无数消息给吓了个跳，忙一一点开查看回复。
一部分是年段各种同学在交流逐渐浮出水面的期末成绩，换着法子打探着分数与绩点；一部分是各个部门与学生会在商讨着暑假旅游团建聚餐的适宜，池也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草草敷衍回复过去。
然后被提醒着去教务网站查成绩，她扫了一眼成绩，只有两科没满绩被卡88、89，其他全有4.0。池也忽然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成绩，是要为高绩点而雀跃，还是要因该死的卡绩而神伤，经历过生死之后，好像这些也都算不上什么了。
于是平静地将页面关闭，跳转回社交软件，池也继续回复起503宿舍其他三人的群聊和私聊轰炸。
其实池也有提前跟她们说家里有事最近比较忙，可能不怎么上线，让她们不要担心；可她们怎么可能放心地下，于是群聊里面经常艾特她询问近况，久久得不到回应难免会慌张，于是私聊询问，仍旧得不到回应，她都害怕如果她再不上线露面，她们可能真就报警去了。
于是池也急忙发了个表情包表示自己上线了，果不其然一瞬间便收到她们关心的轰炸。
林越夏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她家里怎么了，她们有什么可以帮上忙吗；而看多了小说的张筱筱则是脑洞大开地怀疑她不是本人，闹着要她发个语音或者视频一下来证明自己是池也；而许衿则是等不来一分钟地开始分享最近打探到的程宁烨的疑似新恋情。
连日阴雨的心情被稍微照亮了些，池也先发了个语音向张筱筱自证，根本不敢拍照或者视频，害怕肿成樱桃的眼睛会暴露了些什么；然后对于林越夏敏感的问题只含糊过去；最后耐着性子听完了许衿七拐八折的叙述，对于程宁烨可能的恋情送上自己美好的祝福。
池也其实对于程宁烨并没有什么大家所猜测的敌意，甚至会羡慕她，羡慕她天生而来的闪亮与璀璨，她本来就是很好的人，也值得被很好的对待。
而池也认为自己更像是趁虚而入的幸运儿，侥幸拥有那么多爱，但就算失去其实也可以接受，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知晓，她并没有拥有幸福的勇气与能力。
最后打开的是与周逾温的对话框，单箭头的对话框絮絮叨叨一大堆。
有摇尾巴一样地告知成绩苛求一个表扬；有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地汇报日常；还有不要钱的情话一骨碌往外倒，生怕池也不知道他多想她多爱她…当然还有被冷待的委屈，是被雨水打湿的湿淋淋可怜小狗语气。
周小数：池小也，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周小数：池小也，你不可以不要我哦！
周小数：池小也，你可以理理我好吗！
而池也打开聊天页面的瞬间，这三条新消息适时地跑进屏幕，她忍不住心软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