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 结婚?”钟栖月的手仅仅攥着那副眼镜,茫然不解地问:“结婚什么意思?”
纪冽危轻笑:“还需要我为你解释?”
“当然是走程序,正式结为夫妇啊, 我的妹妹。”
他站起身, 高挑的身形具有压迫感,“听明白了吗?没明白我不介意再说一遍。”
“听, 听明白了。”钟栖月仓皇无措:“可是,你不是已经打算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吗?”
分明昨天晚上他还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公布了这个消息, 怎么会今天就提出和她结婚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纪冽危站到她跟前停下,眼眸流转:“不过一句话,就让你这样想入非非,你还真是可爱。”
“……”钟栖月心里浮起不满,联想到那天她从月园出来后, 纪冽危一系列的反应。
他看似冷淡也不再搭理她, 表面做到了当初放下的话, 实则是早就已经对她做了局。
就等她走投无路,被纪家所有人厌屋及屋,被钟蕊抛弃, 再主动向他低头,对吗?
“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双眸湿润, 心有不甘地问:“昨天我妈和纪叔叔之间的事, 也是你故意做出来整我的吗?”
纪冽危轻叹:“我该说你什么好,钟栖月。”
“你的脸,还疼吗?”
“什么?”她疑惑问。
“那天被钟蕊打了,还疼吗?”他掌心贴上她的脸颊, 指腹摩挲,温柔问。
钟栖月神色微怔, 目光却被他右手那道尚未消褪的淤痕吸引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都这样对他了,他还不恨她,厌她。
她心里渐渐涌上苦涩,死死咬着唇,强忍着一句不发。
纪冽危眯了眯眸子,松开自己的手,语气冷淡:“我只有结婚这一个要求,你如果愿意,我们立刻就走程序,不愿意就出去。”
“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说这种类似逗趣的话。
“为什么非结婚不可?”钟栖月心都抽搐了一下,声音沙哑:“或许我们可以再重新交往。”
纪冽危掀眸看她,眼神含着冷意与坚决:“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关于结婚没有退让的可能。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出去。”
他唇角微勾,讽刺说:“况且,你外面的房子不是早就找好了,行李想必也收拾好了。”
她随时都抱着要离开纪家,离开他身边的准备,不是吗?
“我……”钟栖月垂眸,声音轻细:“我刚把行李都放回去了。”
这句话总算让纪冽危心里好受了点,但强势的态度仍然没变,“你怎么想的?”
钟栖月还是不愿意,甚至觉得荒唐至极:“我觉得结婚太快了,况且……”
况且以她现在的处境,如果真的跟纪冽危结婚,纪家的人会怎么想她?
他们只会觉得,她是个比她养母还要不要脸的狐狸精。
身份差距如此大,还有钟蕊的缘故,她和纪冽危之间的感情,注定不会得到纪家所有人的认可。
她不想变成钟蕊那样的人。
“钟栖月,你要明白,跟你结婚的人是我。”纪冽危低声道:“我不想再听那些杂七杂八的理由,你现在除了同意,任何话在我看来都是拒绝和我结婚。”
“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我也不会勉强,婚姻之事你情我愿。”
钟栖月苦笑,眼尾湿红:“如果真的是你情我愿,你会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吗?”
纪冽危望着她,黑眸幽深如古井般平静:“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现在的处境,是我逼的?”
“我从头到尾做什么了?”
他这句话听着是委屈的,但语气却是不屑。
是啊,纪冽危又做了什么?他只不过是揭穿了钟蕊做下的错事而已。
钟栖月现在沦落到这个的处境,一切都是钟蕊引起的,跟他纪冽危又没有直接的关系。
但正因如此,钟栖月才觉得自己根本不能跟他在一起。
她面上那抹苦笑愈发悲凉,万千惆怅的情绪在她心里压的几乎要喘不过气。
那笑容使纪冽危心里一痛,他避开她的苦笑,转身说:“你出去吧。”
钟栖月紧握的拳头缓缓放松,忽地开口:“那我也有两个要求。”
纪冽危神色微怔,慢了一秒才问:“你说。”
“一,不能公开我们结婚的事,二,我暂时不想领证,但我们可以先签结婚协议。”
纪冽危说:“一,我可以答应你。”
“至于二,不可能。”
结婚协议仅仅只是对婚姻条件的协议,并没有婚姻关系的法律效应,他需要的是和钟栖月去婚姻登记所申请婚姻关系,而不是一纸随时能作废的协议。
“你不想跟我走程序结婚,该不会是等着哪天跑路比较方便?”
纪冽危笑着问,眼底却是危险的神色。
“没。”钟栖月心里咯噔一跳,“我只是觉得,我还年轻,哥,你也还年轻不是吗?或许你只是一时习惯跟我在一起了,但要不了多久,你要是腻了,我们的关系也可以这样立刻中断。”
“你还真贴心。”纪冽危心里的窝火不断涌起,笑意渐收:“难为你为哥哥想了那么多。”
钟栖月小脸一绷:“我只有这两个要求,哥,求你真的不要为难我了。”
纪冽危黑眸幽沉,静静看着她。
钟栖月表面有多乖,内心便多有倔强叛逆,关于这点他心里也清楚。
她提出条件只签结婚协议,大抵是有自己的算盘,但若是现在不允了她,以她的性子,大概逼急了真的会抛下一切,立刻逃离他身边。
实则,他的筹码也不多了。
眼下,要为了暂时安抚她,只有这个办法了。
纪冽危什么也没说,直接打了助理的电话,“让严律师来家里一趟。”-
严律师亲自拟了结婚协议,最终在纪冽危的注视下,钟栖月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协议生效后,纪冽危手中把玩着签字的钢笔,漫不经心地笑:“上面的要求你应该都看到了。”
“嗯。”
“等你24岁生日一到,我们就走程序登记结婚,正式成为夫妇。”
刚才在严律师拟的协议中,纪冽危又提出了一个要求,等她二十四岁生日一到,他们立刻去领结婚证。
钟栖月垂眸,很乖地说:“好。”
距离她二十四岁生日,只剩不到两个月了。
等严律师走了后,钟栖月手中握着这份刚签好的结婚协议,还觉得像做梦似的。
虽然没有正式领证,但这份协议在她和纪冽危看来,已经是约定好要成为夫妻的关系,等于从此刻起,她就已经跟纪冽危结婚了。
她还是觉得好不真实。
分明前几天,他们还闹得那么难堪,她甚至都以为纪冽危是彻底放下她了。
她都已经做好搬出纪家,永生再也不跟他来往的准备了。
“哥,你真的,不打算向大家公布吗?”
纪冽危心情不错,唇角弥漫笑意,就连声音都是轻缓的:“公布什么?”
“就是,怎么说呢,结婚对你来说也是大事,你昨天不已经说打算结婚了吗?要是纪爷爷问起你的妻子是谁,你要怎么回答?”
纪冽危很喜欢她那把轻软又好听的嗓子里说出的“妻子”二字,实实在在被取悦到。
他清冷的眉眼衔着笑,说:“暂时不公开是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不会毁约,同样,也没人可以让我毁约。”
“可是……”回想昨天的情形,钟栖月还是不明白他怎么愿意退让,“你明明很想让大家知道你结婚了啊。”
不然他怎么会趁家里所有人都在的时候,特地这么隆重的公布呢。
纪冽危眉梢微抬:“栖月,你怎么还没明白?”
“什么?”她茫然眨眼。
“我那句话,是特意说给你一个人听的。”
…………
回了自己的房间,钟栖月把那份结婚协议书锁到自己的抽屉里。
回房间独处了很久,耳畔还在不断传来纪冽危说的话。
——我那句话,是特意说给你一个人听的。
纪冽危……
他是真的很会戏耍她。
纪冽危在钟栖月出去后,便给助理陈仲华打了个电话,“托养中心那边的费用尽快去续了,顺便帮我问一下医生,赵奶奶的情况有没有好转的可能。”
“好的,纪总。”
“还有,“他手心把玩着钟栖月的眼镜,笑得有几分荡漾,声音都含笑:“我结婚了,你帮我去准备一切夫妻用品,避开其他人,全部送到纪家来。”
晚上纪家的晚饭时间。
钟栖月被纪老爷子喊到楼下吃饭,餐厅那,除了钟蕊和何晴,纪家的人基本到的挺齐。
钟栖月一眼就看到了纪冽危。
明明半个小时前,他们就签了结婚协议,也算是夫妻了,现在却要在纪家所有人面前装不熟,这种感觉,竟是比当初跟他交往时,还要刺激得多。
钟栖月带着小心翼翼的心情,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纪依雪见她过来,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气愤瞪她,“你来干嘛?你不是说要收拾行李离开我家了吗?”
钟栖月说:“是纪爷爷让我下来的。”
纪依雪不信,愤愤不平问:“爷爷,您怎么还让她住在咱们家里啊?”
纪老爷子沉哼一声:“别闹了,吃饭。”
吃完晚饭,钟栖月连忙就回了三楼。
她能感觉到家里人对她那些带有攻击性的眼神,尤其以往跟她关系最好的纪依雪和纪灌云,现在都对她已经是恨屋及乌。
至于纪静宁,也担心惹到那对姐弟,不敢与她答话。或者说,也不愿意跟她搭话了。
她还留在纪家,但处境与以往完全不同。
其实在十一岁那年刚进纪家住的时候,钟栖月就隐约觉得自己迟早会有这一天,大概是一种神奇的预感吧。
毕竟她跟纪家没有任何关系,靠着钟蕊的身份才住进来的,纪家人又怎么可能真心拿她当家人,加上纪依雪又是个嫉恨如仇的性子,她现在本就是在气头上,钟蕊又走的突然,眼下所有的怒火,就只能对着钟栖月无脑发散。
她不知道自己还留下来,到底是不是对的。
但现在离开纪家,不仅外婆那边治疗成了问题,很有可能钟蕊会彻底缠上她,甩也甩不掉,至少她在纪家,钟蕊进不来了。
想到这点,她又不由心酸地联想,论厚脸皮的程度,她跟钟蕊比起来还真是毫不逊色。
钟栖月坐在床边整理衣物,正要去沐浴洗漱,忽然收到纪冽危的消息。
纪冽危:【洗完澡来我房间。】
钟栖月回复:【干嘛?】
这条消息纪冽危没回复,等钟栖月洗完澡,正要回自己房间时,想到了他那简单的一句话,犹豫了会,还是敲响了他房门。
“进来。”
卧房那,纪冽危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头发乌黑蓬松,柔顺的刘海搭在额前,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公务。
久违看到他夜里这幅随时要睡觉的装扮,慵懒中透着性感,钟栖月愣了下,问:“哥,你找我有事吗?”
他揉了揉眉骨,将脸侧过来看她,“没什么事,该睡觉的时间了,提醒你回房。”
回房?“我正打算回房啊,是你让我……”
等会。
面对纪冽危淡薄的目光,钟栖月试探问:“你的意思是,今天开始,我们同屋?”
“不然?”他喝了一口水,喉结上下滑动,唇瓣湿润:“哪有刚结婚的夫妻,就分房睡的道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
钟栖月还一时没有适应这样突然的转变,随后她转念一想,搪塞道:“我们的关系在纪家是隐瞒的,如果我每天晚上睡在你房间,纪叔叔迟早也会发现的。”
这三楼,就算钟蕊不在了,纪东原还不是每天都要回房?
“他从不会进我房间,你安心。”
她又找借口:“可是,依雪经常会时不时来房间找我啊,她在房里没看见我会奇怪的。”
纪冽危把水杯放下,眼尾微勾:“她现在讨厌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再突然来找你,不过,这不也方便了咱俩偷情?”
钟栖月一时语塞,唇瓣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男人总是有办法堵住她的去路。
“不,不能叫偷情。”他笑了起来:“应该叫履行夫妻义务,你说对吗?妹妹。”
第32章 第 32 章
纪冽危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太好, 所以卧房平日里都会点淡淡的熏香,但钟栖月今晚没看见他卧室里有点那熏香,便问道:“今晚不用熏香吗?”
他从书桌后起身, 眉眼荡漾笑意:“不了。”
从今晚开始, 他再也不用因为睡不着而困恼了。
钟栖月不解地看他,印象里交往那段时间, 他好像也没有点熏香的习惯。
不过,十六岁那次她初次进他房间那回, 倒是闻到了熏香味。
“哥……”无话找话后,钟栖月站在他房间的毛毯上,感觉无从下脚,“我……”
“如果你想说担心会被人发现,放心, 房间上了锁, 没人能进来。”纪冽危眼神指着那榻, “刚换上的新床单和被褥,夫妻款,是你喜欢的粉色。”
“我……”
“还有, 你要是不喜欢这卧室的香味,可以随时更换, 不过我的味道要等明天通风一天才能散去, 委屈你一晚了。”
这话钟栖月听着心里发酸,想说她从来都不嫌弃他的味道,但这句话堵在喉咙里半天出不来。
“我想说,我们在纪家这样同屋而寝, 如果被发现了,你……”
你该怎么办?
纪冽危可是纪老爷子最看重的长孙, 他是纪家未来的接班人。
她现在因为钟蕊的关系,已经是纪家人眼里最厌恶的存在了。
纪老爷子怎么可能会赞同他们在一起。
“钟栖月,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上床睡觉。”他看了眼时间,说:“快十一点了。”
“……好。”
钟栖月最终还是乖乖上了纪冽危的榻。
刚换好的新床单被褥,软乎乎的,触感丝滑,被子上还染了这间屋子里独属于纪冽危身上的香味,她手指握着这蕾丝边,忽然想起,其实他爱好偏冷色调,很不喜欢这种少女的东西。
但他却为了她愿意这样迁就,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同时,又有一种酸涩感在不断拉扯。
她一直都看不透纪冽危的心。
虽然她知道,他或许是真的很喜欢她的,但其实她一直不清楚,纪冽危为什么会喜欢她。
对于她,对于身为钟蕊养女的她,他应该是讨厌、冷漠、事不关己才对,怎么会对她产生喜欢这个情绪。
这个问题,就连当初感情最好,在交往的时候,她都没有问过。
她其实是很害怕的,越来越害怕跟他纠缠得更深,以后再也不能离开了。
脑袋枕着纪冽危的枕头,轻嗅他的香味,钟栖月又忍不住心酸地想,如果她不是以钟蕊养女的身份认识他该多好呢?
他们中间实在掺杂了太多,那些阻碍,让她现在根本无法全心全意地奔向他。
钟栖月脑子里在胡乱的想着,就连身旁的床榻什么时候陷下去了都没察觉。
直到一只有力量的手臂楼上她的腰,紧接着,灼热的胸膛从她的后背贴了上来,才把她从那悲伤的思绪里抽回来。
“哥!”她声音一抖。
纪冽危的下巴贴在她的后颈那,清冽的呼吸微微洒落,“叫什么?”
钟栖月紧张道:“我,我觉得今晚不是太合适。”
他睁开眼,视线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眸色微动,没忍住,还是伸手挑起她幽香的发丝,露出了另外半边白皙的后颈。
“你觉得我是禽兽吗?”
“啊?”
他哂笑,又说:“也许是吧。”
感觉她身子都僵了,纪冽危低声说:“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
钟栖月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搭在她腰间那只手搂得不算紧,能让她身体也很好的放松。
但身后男人那灼热的体温,还是难以忽视。
回想自己刚才那紧张的态度,忽然间,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别扭。
怎么说她和纪冽危现在也算结婚了,当初也交往过,什么事都做了,怎么会紧张呢?
不过她的确没做好心理准备,毕竟结婚这事也很突然啊。
“你很失望吗?”
安静的室内,纪冽危懒散的声音从钟栖月身后慢悠悠响起。
钟栖月眨了眨眼。
他说:“可惜我助理忘了买避孕套过来,毕竟我也空窗一年了,身上不可能像之前一样随时带着这玩意。”
钟栖月紧绷着脸,一句话都还不敢接。
她侧躺睡着,始终不敢面对他,纪冽危无声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腰说,“别满脑子胡思乱想的,睡觉。”
钟栖月闭上眼,“哥哥,晚安。”
过了许久,等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后,纪冽危缓缓睁眼,望着她的侧脸,薄唇贴了下去,黑眸映着柔情:“晚安,宝贝。”-
等确定钟栖月彻底熟睡之后,纪冽危轻轻掀开被子下了榻,站在床边掖好了她的被角,才推开门出去。
幽深黑暗的走道那,寂静无声。
纪冽危推开了钟栖月的房间门,打开她的衣柜随意扫了一眼,黑眸微眯,又瞥见那行李箱空荡荡的正乖巧放在角落,冰冷的眉眼才逐渐缓和。
次日天光明亮,钟栖月睁眼醒来,睡得糊里糊涂地,还没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等打开衣柜看到了男人的衣服,愣了下,转过身扫视一圈,才理清了昨天的事。
正好纪冽危刚从浴室洗漱回来,清冷的面容格外的清爽,发梢带着湿润:“早。”
“哥,”钟栖月跑回去穿好拖鞋,一脸紧张问:“你刚出去没有看到其他人吧?纪叔叔出门了吗?或者有没有佣人上楼?”
纪冽危模棱两可说:“没注意。”
钟栖月现在都不敢出他房门,“那你帮我出去看看好不好,我怕我一出去就撞到人了。”
纪冽危站在那,没说话。
钟栖月一脸恳求看他。
最终他还是转身,把房门打开,左右扫了一圈,回来说没人。
钟栖月这才放心,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见她这幅做贼心虚的样子,纪冽危心下冷笑,忽然觉得就算结婚了,这也跟当初偷情没有什么区别,不,至少那时候还是你情我愿,现在却是他单方面的逼迫。
他返回卧室,看到已经被铺到整洁的床铺,那粉嫩的色调,与他房间格格不入的夫妻款被褥,上面似乎还隐隐留有钟栖月身上的香味。
心里念头忽然又是一变。
算了,只要能时刻看到她就好,只要她能留在他的身边就好-
吃早饭的时间,纪家今天仍旧很沉默,就连一向话多的几个小辈都没有开口讲话。
钟栖月顶着压力吃完了早饭,随后把包一提,快步走到玄关那换鞋。
鞋子刚换好,纪依雪就垮着冷脸走过来。
两人目光相撞,钟栖月率先移开视线,穿好鞋子打算出去,纪依雪忽然喊住她,“你什么时候搬走?”
钟栖月说:“不知道。”
纪依雪被她气笑了,讽刺道:“你该不会打算走你妈的路才赖在我家不走吧?”
“没有。”她知道纪依雪还在气头上。
纪依雪一直以为自己父母感情很好,她身处在极其优越的家庭氛围里,却没想到一夜之间父亲塌房了,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纪依雪上下扫视钟栖月,越看越觉得那副做派像极了钟蕊。
十二年前,钟蕊带着钟栖月初来纪家的时候,她母亲还说或许像钟蕊这样温柔知性的美人,只是因为迫于大伯的威胁,才不得不委身大伯。
母亲总是善良的,会把人往好的一面想,她真心诚意对待钟蕊,这些年在纪家,起初钟蕊过得艰难,少不了她母亲的照顾,没想到母亲的好心照顾竟是得到这个结果。
而钟栖月一定是随了她那养母,惯是会伪装,表面乖巧听话,生得清纯,实则内心比谁都要肮脏。
“钟栖月,我对你真的很失望,这个家里第一个把你当好姐妹的人是我,可你竟然纵容你母亲这样勾引我爸爸!”
纪依雪擦了一把眼泪,气愤道:“你们母女俩,不仅把冽危哥的家毁了,还要毁了我的家吗?我恨你!”
钟栖月面露愧疚:“对不起。”
纪依雪没有半点被安抚,仍旧恶狠狠瞪她,钟栖月说:“尽管你会觉得我在为自己辩解,但我还是想说一下,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
“我才不信!你跟你妈关系那么好,我经常看你们在一起聊天,跟亲姐妹似的母女,她还对你这么用心,什么好吃好喝的都会想着你,为了你还不要脸的各种找纪叔叔要钱,你现在身上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我纪家的吗?你母亲做的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看根本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钟栖月心里微微叹气,“我该说的也说了,不好意思,我上班要迟到了。”
穿好鞋子,她取过包打算出去。
纪依雪上前几步拉住她,“你别走!我还在生气,你怎么能不听我把话说完?”
“纪依雪。”
身后忽地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纪依雪后背顿感一凉,握着钟栖月的手腕回头。
纪冽危穿着一身白衬衣出来,容色清冷如霜。
“冽危哥……”纪依雪声音含着委屈:“你干嘛连名带姓的喊我,还这么凶?”
“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怎么无理取闹了?”纪依雪火气直涌,“冽危哥,难道你不讨厌她们母女俩吗?我可是听说当初大伯母因为钟蕊受了不少的委屈。”
纪冽危毫无情绪地直视她,“你爸出轨,你知道吗?”
空气仿佛凝固,纪依雪愣了须臾,茫然不解:“什么?”
钟栖月垂着的眸色轻颤,抬起眼看他。
纪冽危面无表情,声音微冷:“既然你也不知情,你又凭什么认为,她也知道自己母亲做的那些事?”
“我凭什么?那是因为钟栖月根本就不能跟我放在一起比较!”
钟栖月苦笑一声,也没意外她这番话。
纪家人一直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她很早就清楚明白了,纪依雪他们跟她交好,那份好里还是带着几分施舍和高高在上的姿态,尽管他们从来没说过,但潜意识的举动是在生活中不经意暴露的。
钟栖月试图挣脱纪依雪的束缚,“我要上班了,你放过我吧。”
纪依雪侧眸看她,眼神对视的那一刻,钟栖月眼里的伤感让她心里忽然一痛,紧紧攥着她的手也不由放松。
就那一秒,钟栖月趁机逃跑了。
玄关那,纪依雪僵硬在原地,心里忽然很想哭,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事凭什么哭。
“冽危哥,你真觉得她是无辜的吗?”
纪冽危语气淡淡:“交朋友凭心,你要实在过不了这关,趁早跟她了断,不要折磨她,也别找她茬,你被蒙在鼓里,她同样。”
纪依雪心里酸酸涩涩像被虫子爬过似的不舒服,一边把对钟蕊的怨恨加注在钟栖月身上知道自己太过分了,一边又觉得她们母女俩就是一类人,或许哪天钟栖月也会跟钟蕊一样做出背叛她的事。
她拿钟栖月当朋友,但没人能接受朋友的妈妈破坏了自己的家庭。
思来想去,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冽危哥,你为什么这么向着钟栖月,难道,你也……”
第33章 第 33 章
纪依雪不敢再推测下去, 也不敢说出自己心里那离谱的想法了,“我出门了。”
“慢着。”纪冽危喊住她:“关于婶婶离婚的事,趁早提醒她下定决心。”
“冽危哥, ”纪依雪呢喃道:“你也赞同我妈离婚吗?”
纪冽危取过玄关上放着的车钥匙, 态度冷淡:“这是你们自己的家务事,我没有插手的余地, 事已至此,趁早两清对婶婶也好。”
否则, 也只会沦为下一个吴书晚。
“哥……”望着纪冽危出门的背影,纪依雪眼眶里蓄了许久的泪哗哗流下,她站在玄关那僵站了半分钟之久,又返回了二楼,敲响了何晴这两日住的客房。
“妈, 你睡醒了吗?”
卧房那, 缓缓响一道低沉到没什么气息的声音, “宝贝,你还没出门?”
纪依雪轻手轻脚过来,柔声说:“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 想来看看您。”
自从那桩丑事被揭发后,何晴每日食欲不振, 每日住在这客房里, 哪儿也不去,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爸爸对妈妈说了什么,才让妈妈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竟然都没有跟何家提过一句。
“您真的不打算告诉外公外婆这件事吗?”她语气低落得很。
何晴轻轻拍着纪依雪的手, 无奈说:“妈妈都这把年纪了,自己的家庭破裂, 还回家跟年迈的父母哭鼻子,这像话吗?”
纪依雪含泪说:“可是您年纪再大,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永远都是孩子,这句话不是你经常跟我说的吗?您也不希望我以后受了委屈,选择自己独自咽下苦果不告诉你吧?”
何晴怔怔道:“依雪,你……”
“妈,我只希望您能从痛苦中走出来,无论您做什么决定,只要是您内心真正的选择,我和灌云都会支持你。”
“如果我想跟你爸爸离婚呢?”
纪依雪心里咯噔一跳,坚持说:“那我也站在您这边。”
何晴心里颤动,一时感慨万千,“果然没有白疼你们。”
“不过……”
“您到底在顾虑什么?”
何晴轻声说:“你爷爷他很看重家庭和睦,这一生他为了纪家付出太多了,如今到了这个岁数,他不想看到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毁了。我在想,实在不行,就这样把日子混下去算了,大不了今后就把你爸当个透明人。毕竟,别的不说,你爷爷对我,对你还有灌云,都很好的。”
顾依雪沉默了会,回想刚才纪冽危说的那句话,问道:“您从来没跟我讲过冽危哥母亲的事,我很想知道具体的情况。”
“书晚吗?”何晴说:“她走了都有二十年了吧。”
“那时候你还是个不知事的孩童,想必对你大伯母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纪依雪点头,“妈,您给我讲讲吧。”
何晴回忆说:“我跟书晚成为妯娌之前并不熟悉,她嫁到纪家比我早好几年,我刚到纪家那会,她和你大伯的感情就出了问题,实则这种丑事的细节,你爷爷在家里下严令封过口,除了在纪家几十年的管家和几个佣人外,几乎很少人知道。”
“我也是几年前才从其中一个佣人口中听说的,当年你大伯的婚外情被书晚得知后,她是很想提出离婚的,后来还是没离。一是因为对你大伯还有感情,二是两个孩子还年幼,三是你爷爷亲自放低姿态,拜托她原谅你大伯。”
“书晚她脾性柔善,也舍不得孩子在年纪这么小的时候就要面临父母感情破裂的情况,所以在几重的压力下,她选择原谅了你大伯。”
纪依雪蹙眉,“既然和好了,那大伯怎么还跟钟蕊有来往。”
“那时候纪初冬已经出生了,况且你大伯是真的喜欢过钟蕊,哪里舍得跟她断干净,加上书晚脾气好,这次原谅了他后,他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书晚好多次为了让你大伯回来看看孩子,受尽了委屈,她又是爱隐忍的性子,什么委屈都自己咽进肚子里,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因为钟蕊和你大伯的事,渐渐患上了抑郁症。”
“事情爆发就是那天晚上你安知哥的生日,你大伯本来答应了要陪他庆生,却还是临时对他爽约,晚上离开北城去给同一天生日的钟蕊庆生,那晚你安知哥追着你大伯的车子出去,不慎意外发生了车祸,当晚书晚回来看到自己长子的尸体,一时刺激下,在房间里割腕了。”
而发现自己母亲尸体的人,就是纪冽危。
听完这些故事,纪依雪惊地捂唇,震惊道:“原来纪家流传的那些,都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是以讹传讹。”
“那冽危哥……”
何晴叹气说:“那时候他才八岁左右吧,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最重要亲人,也就那之后性情大变过一段时间。”
听完吴书晚的故事,纪依雪越来越害怕,“妈,你真的不打算离婚吗?”
何晴犹豫不决,“活到这把年纪了,谁又能保证自己家庭幸福美满,又有谁不是得过且过?况且我周围的朋友也说,男人出轨是常事。”
“妈!”纪依雪严肃道:“您得为了自己着想!我不希望你跟大伯母的结局一样。”
何晴一副她多虑的样子,笑说:“想什么呢,妈妈一向推崇好死不如赖活,绝不会轻易……”
“不是的!”纪依雪急忙说:“你不该为了孩子,为了顾全大局委屈自己,你自己心里是很想离婚的,不是吗?”
“我爸他出轨都没想过纪家,凭什么你还要为纪家着想?”
何晴眸色轻颤,很意外自己一向不着调的女儿能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沉默了片刻,说:“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钟栖月沿着路边,一直往纪宅外面走。
没一会,一辆劳斯莱斯停到她身侧,车窗降下,男人侧脸清冷无双:“上车。”
上车,系好安全带,钟栖月微微叹了叹气,说:“我是不是真的很不要脸。”
就连依雪这么好的人,都说她不要脸。
是啊,还厚颜无耻留在纪家,全天下最不要的脸的人,不就是她吗?
车子缓缓靠边停,钟栖月愣了会儿,问:“怎么停了?”
纪冽危侧过来看她,伸手摘下她的眼镜,“还看不清吗?”
钟栖月眨了眨眼,半晌,无奈地一笑:“哥,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他把那副眼镜收起来放到中控台上,眉梢舒缓:“就这样吧,今天是我们新婚的第一天,从今天起,别戴眼镜了。”
钟栖月望着那副眼镜,伸手要抢过来。
纪冽危弯唇:“确定要抢?你要搞清楚,在这么狭小的空间跟你老公发生争执,很有可能会衍变成白日宣淫的事。”
“……”伸出的手立刻僵住,钟栖月也算彻底败给面前的男人了,“我不戴就是了,不过……我真的不太习惯。”
她摸着自己的下眼睑,视线不敢看纪冽危,喃喃说:“是不是很不正经的一双眼?”
“没有。”纪冽危声音很轻,“很美的眼睛。”
他冰冷的指腹轻轻贴上她的眼角,漫不经心地摩挲,动作很轻,很怜惜。
通过他这样轻微细致的触碰,钟栖月似乎也能从心体会到他所想表达的意思,心里顿觉得像绽放了鲜花般,好像一瞬间世界都明亮了。
她眼眶泛了泪意,故作镇定连忙把他的手推开,“能开车吗?我快迟到了。”
赶在踩点的时间,车子抵达了杂志社附近,钟栖月急忙下车,在上台阶时,脚步忽然一顿,转过身对着车内的纪冽危说,“哥,谢谢你。”
谢谢你刚才在纪依雪面前维护我。
也谢谢你夸我的眼睛。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只转为三个字。
她对纪冽危有许多话想说,却觉得自己没那立场,更没那资格。
这段婚姻,她目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坦率面对他。
纪冽危弯唇,望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因为上班要迟到了,最后两分钟,钟栖月都是跑到杂志社的,等她到的时候,所有同事早就到齐了。
她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正好刘露推门出来,迎面撞到钟栖月,她整个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月月,你今天没戴眼镜啊?”
钟栖月不自在地嗯了声。
刘露眼里瞬间掠过一抹惊艳,“是戴隐形眼镜了吗?眼睛这么亮晶晶的。”
钟栖月舔了舔唇瓣问:“有没有哪里觉得很奇怪啊?”
刘露还真的认真打量她几圈。
她不说话的期间,钟栖月都很紧张,没想到她就笑了笑:“当然奇怪啦。”
“什么?”
“奇怪你不戴眼镜这么好看,为什么不早点把那破眼镜给摘下来!!”刘露惊喜道:“太美了,是清纯与妩媚的结合,眼尾那细看下虽然有点不好惹,但那略带几分攻击性的眼睛被你这清纯的气质很好的融合了,真好看啊我们月月。”
这一通夸奖让钟栖月脸红不已,“没这么夸张吧。”
“我没夸张,真的很美!”刘露赞叹说:“你本来在咱们杂志社就是最好看的,这下把那封印你的破眼镜摘了,一会进去,大家保证觉得来了大明星。咱杂志社那几个小余、凯凯什么的,那些新来的实习生弟弟不是早就私下总是偷看你吗?这会估计弟弟们要更馋了。”
钟栖月摆摆手,笑着说她:“别逗了,我都迟到了,还是赶紧进去吧。”-
阳光透过格窗映下斑斓的光影,陈老师很早便来到陶艺教室开门,十点左右陆陆续续也来了不少的客人还有学生。
临近中午,陈老师正打算自己去小厨房做点简单小菜,这时陶艺教室的门被推开。
看到来人,她面露些许的诧异,“砚川?”
段砚川笑意舒缓,反手将门一关,阔步走进来:“陈老师,正要吃午饭了?方便的话,能多添一副碗筷吗?”
“当然,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吃顿饭还这么客气。”
陈老师去洗了手,从冰箱里取出要做饭的食材,随口一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听小白说,你过段时间要回去了吗?”
段砚川也去洗手,又取了把高脚凳坐到对面帮忙摘菜,笑说:“我妈在国外老是念叨说想我,正好我明年也要在那边开个展览,想着也该回去了。”
“那你一去,是几年都不回了?”
段砚川说不确定,“我妈虽然没说,但还是想回国的,主要是国内有太多伤心事了,对回国的事她心里头还是有点排斥。”
陈老师问:“是关于你刚出生就没了的妹妹?”
段砚川浅浅一笑,“对。”
陈老师不由停下摘菜的动作感叹道:“二十几年了,你妈也该放下过自己的日子了,你啊,多少也劝劝她。”
“我会的。”段砚川扫了眼台面,“陈老师,要不我来打打下手?我看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会做饭?”
“那还是会点手艺,国外的饭菜不符合我胃口,这不得自力更生把自己培养成厨神吗?”
“行,那就麻烦段大艺术家了。”
午饭简单做了两菜一汤,两人在后面的休息室用饭。
饭后,段砚川站在紫檀柜旁,漫不经心的眼神一一扫过里头摆放的瓷器。
陈老师脱了围裙,洗了手过来,问:“还是很想要?”
段砚川没说要,问她:“这个新增的小狗碗也是出自同一个人的作品?”
陈老师说:“对,就是你上次看中的那个瓷器,都是同一个人捏出来的,她前段时间来了一趟,我特地问过她了,她说那些瓷器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回家。”
段砚川摇头说:“那多不好意思,这样好了,你把她联系方式给我,我想跟她见个面。”
“实不相瞒,我也没她联系方式。”
“这是为什么?”
“那位小姐已经有一年没有来我这了,之前过来也从不会跟我深交,我只知道她偶尔会跟着自己男朋友来,最近一次过来好像就上个月,她还跟我说,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
段砚川点头,随口问:“她叫什么?”
陈老师说:“姓钟,钟栖月。一个对陶艺很有天赋的小姑娘。”
段砚川眉心一跳,因为这个名字心脏短暂地抽搐了一下。
钟栖月……-
纪氏集团。
纪冽危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吴老爷子的电话,那端老爷子的语气十分不满。
“要不是你爷爷问我你打算跟谁结婚,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想法。”
“女孩子是谁?你爷爷也说不知道,这么神秘难道怕我们欺负了她?”
纪冽危单手扯开领口,站在落地窗前,无奈一笑:“那谁欺负了,您也不会欺负的。”
“别跟我嘴贫,我跟老纪不同,不吃你这招。”老爷子语气生硬:“给你个机会,下周带回吴家,你外婆也想见一见那姑娘。”
纪冽危说:“恐怕不行。”
“为什么?”
他望着窗外景色,神思似乎飘散:“你外孙媳妇脸皮薄,暂时还不打算把我公开。”
“什么意思?!反了天了?结婚这么重要的事你们还藏着?”
“再等等吧。”
算算日子,只有一个半月就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了,等那天一到,真正把结婚证领下来,到那时候她再怎么抗拒,他都不会再随她。
刚挂断电话,陈仲华就推门而入,道:“纪总,晚上七点半在弯山有场慈善晚宴。”
纪冽危垂眸刷着手机,“推了。”
“好的。”
看了眼时间,他把手机息屏,转身从桌上取了车钥匙,大步朝外走去。“没事你下班。”
“诶,纪总……”陈仲华望着早就消失不见人影的方向,小声说:“我还没祝纪总新婚快乐呢。”
凌度杂志社后门,钟栖月正站在入口处看手机,琢磨该不该在微信发一条消息给纪冽危。
毕竟今天临时分别时,他说好了,晚上要来接她下班。
盯着时间,钟栖月盘算,再过五分钟他还没来,她就发消息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想到一辆车子忽然停到她面前,钟栖月笑意盈盈朝那望过去,见到车内的人,笑容一瞬间僵住。
明廷笙解开安全带下车,过来说:“我在这附近办事,想起来你这个点刚好下班,顺便今晚我也要去纪家看望纪老爷子,想着说送你一道回去。”
“这个……”
“你是有约吗?”
想到和纪冽危之间的关系,钟栖月不太想身边的人猜疑,直接摇头说:“没有……”
明廷笙笑容逐渐开朗,主动把副驾驶的门打开。
钟栖月只好硬着头皮坐上了明廷笙的车。
上车后,他却没有急着发动车子,视线在钟栖月的脸上打转,笑着说:“钟小姐不戴眼镜的样子,更适合你。”
“是吗?”钟栖月伸手摸了摸眼睑。
白天办公室很多人就夸过了,她也渐渐卸掉了一点压力,听到明廷笙也这样说,并没有对她带有什么奇怪的眼神,她心里也舒服多了。
正要驱动车子时,身后忽地响起动静。
明廷笙循着声响看过去,恰时一阵风掠过,一辆酷炫的劳斯劳斯忽然越到了他车子前方,堵住了去路。
隔着距离,仍旧能看到车内驾驶座的男人清冷的眉目及挺拔的鼻梁。
遥遥相望,钟栖月正在系安全带的手微微一僵,心也跟着一下一下跳得很快。
明廷笙诧异道:“你哥?”
钟栖月点头,“嗯。”
明廷笙顿觉困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主动朝纪冽危走去。
“冽危,你也来接栖月的吗?”
栖月?不过一个赏花宴后,称呼倒是亲密了不少,纪冽危眸色微变,随后也下了车,淡声问:“明氏今天举办的活动还没结束,你怎么来这了?”
明廷笙脸不红心不跳道:“我是特地来接栖月的。”
“很不巧。”纪冽危幽幽一笑:“大概要让你失望了,栖月得坐我的车回去。”
明廷笙半点不肯退让:“虽然你们是兄妹,但是接人也要有先来后到吧。”
“那好,不如我们问问当事人好了。”
明廷笙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钟栖月提着包下来,乖巧地喊了一声:“哥。”
纪冽危慢声问:“钟栖月,你想坐谁的车回家?”
第34章 第 34 章
迈巴赫跟劳斯莱斯面对面停着, 两边都车门大开,像在邀请钟栖月坐进去,她不知情况走过来, 冷不防被两个男人灼热相望, 站在原地楞了会儿,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疑惑问:“什么?”
明廷笙微微一笑:“很巧,我和你哥今天都来接你回家。”
纪冽危站在车门旁, 身姿松弛:“栖月,你要坐谁的车?”
他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
钟栖月沉默了会,选择走向明廷笙,她能感觉对面纪冽危看她的目光有细微的变了, 无奈道:“不好意思了, 我得坐我哥的车回去, 这是我白天跟他约好的事。”
明廷笙眼里一瞬间浮现失望:“别跟我说抱歉,我来接你这事也没提前跟你打招呼。”
钟栖月说:“谢谢。”
“跟我谢什么,”他道:“这样好了, 我就跟在你们后面一起回去,毕竟我还得去看望纪爷爷。”
“好。”
纪冽危冷冷地扫了他俩一眼, 过去把副驾驶的门打开。
车子驱动后, 钟栖月看了眼后视镜,见到那辆迈巴赫也紧跟其后,忽地有几分惆怅。
“明廷笙喜欢你。”纪冽危手搭在方向盘在,陈述道。
钟栖月脸侧过来看他, “哥,我早就跟他说清楚了。”
“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什么意思?”
纪冽危弯唇浅笑:“你这样问, 我反而不想说。”
“……”他不想说,钟栖月也不想听了,盯着前方的路。
她态度这样冷淡,纪冽危反而饶有兴致,用余光慢悠悠瞥了一眼她粉嫩的脸颊,“前面有一个红灯。”
“嗯,怎么了?”她情绪平平回应。
纪列危漫不经心道:“你说,一会我们在车上亲了,明廷笙跟过来,会不会看到。”
他视线扫到车窗那,笑意荡漾。
钟栖月神色微微怔,朝他看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那辆迈巴赫已经跟了上来,与这辆车子保持平行。
钟栖月隐约猜到了他的目的,紧张道:“哥!”
“你答应过我什么了?我们这段关系,我没有点头,是不能公开的。”
“你还跟我说过你不是个会毁约的男人!”
纪冽危慢慢收了笑意,“你把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那还记得哥哥说过什么?你实在太不了解男人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钟栖月就怕他忽然做出什么让她应对不来的举动。
正好红灯,车子停下。
钟栖月余光扫到旁边那辆迈巴赫降下了车窗,隔着一点距离,明廷笙主动朝她打招呼,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也把车窗降下来。
他说:“我还是第一次在红灯期间跟隔壁车这样闲聊,还挺有意思的。”
“是挺有意思。”这句话,是纪冽危接的。
隔着钟栖月,纪冽危漆黑凉薄的眸子朝明廷笙望过去,紧接着,下一秒,他的右手慢慢搭上了钟栖月放在自己腿上的手。
钟栖月浑身一僵。
她眼睁睁看到明廷笙的眼神都变了。
他一定是看到了纪冽危握着她的手。
纪冽危的那只手,就这样在明廷笙的视线里,缓缓挤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时间犹如僵住,钟栖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切言语在这双交握的手中都显得苍白无力。
等绿灯一亮。纪冽危依依不舍放开那双柔软的手心,视线望着前方,将车子开走。
没一会,钟栖月听到身后传来了喇叭声,通过后视镜才看到,那辆迈巴赫就这样停在原地,被后面的车子疯狂催赶。
她没忍住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没有因为纪冽危刚才的举动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也没做出什么行为。
车内氛围僵持着,纪冽危眼里的笑意越发冰冷。
身后的迈巴赫很快跟了过来,两辆车子同时回了纪宅。
下了车,明廷笙没有主动问起刚才他们牵手的行为,神色沉稳如往常。
“冽危。”他走到两人面前,淡笑说:“我今晚过来,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纪冽危握着钟栖月的手,淡笑说:“不打扰,你多来,我爷爷会很高兴。”
“是吗?”他视线落在那双交握的手上。
钟栖月忍无可忍,最终用力甩开纪冽危的束缚,自己跑回了屋内。
等钟栖月离开后,两个男人脸上挂着的笑才彻底消失。
明廷笙语气冷沉:“我还不知道,原来兄妹之间还能这样牵手?”
纪冽危态度略为懒散,眼底却深不见底:“那你今天也算见识到了。”
别说牵手,接吻,做。爱,他们都干过。
“你是勉强了她吗?”
据明廷笙所了解的消息,因为钟蕊在进纪家之前的那些事,纪冽危应该会极其讨厌钟栖月,应该对钟栖月恨屋及乌才对,如今两人竟是会到了这个地步,这才是让人吃惊的。
加上钟栖月刚才的反应,他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勉强?”纪冽危眼皮微掀:“我不太喜欢这个词,这对我和栖月双向的感情,是一种侮辱。”
“双向,我看不是这样。”
“这只能说明,你不够了解她。”
恰逢这时佣人过来,“二少爷,明先生,老爷知晓明先生到访,邀请你们二位进屋。”-
纪老爷子笑呵呵道:“廷笙也来得正巧,家里刚好做好晚饭。”
明廷笙本不打算留下吃饭,但临时改变了主意,优雅落坐后,笑道:“那我就叨扰各位了。”
等家里人都到齐了,纪老爷子正打算吩咐开饭。
明廷笙扫了一圈,才发现钟蕊和何晴都不在,而饭桌其他人表情似乎都有点沉重,不如以往那般笑颜开怀。
纪家的氛围明显不对劲了。
但别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等看到钟栖月好好的坐在饭桌前,他才放心了。
今天过来,除了想见钟栖月,还有一点就是想知道她在纪家究竟过得好不好。
只是没想到……
吃完晚饭,纪老爷子让明廷笙去客厅那谈话。
明廷笙本想喊钟栖月留下来,但纪老爷子态度极其冷淡,显然不想要钟栖月过来说话,他不明所以,只能这样看着她回了楼上。
为什么就一段时间没来,纪家的氛围差了这么多,以往纪老爷子最在乎颜面,是不可能当着客人的面给钟栖月难堪,现在哪里还有之前对她的那几分像对孙女似的疼爱。
钟栖月跟着纪冽危的脚步回了三楼。
两人站在楼道那,因为没有外人,纪冽危也丝毫没有避讳,眼神指着她房间,“去把你东西都搬过来。”
钟栖月不情不愿,站着不动。
“还是等着我去给你收拾?”纪冽危轻笑,“也行,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不了,我自己来吧。”
回到自己的卧房,钟栖月把随身用品全部都整理在一个纸箱里,等把箱子都搬过去时,纪冽危已经不在卧房里了,她跑出去一看,才发现他常用的那间浴室里的灯是亮的。
原来去洗澡了?可真放心她啊。
钟栖月索性自己开始收拾了起来。
她将贴身衣物用一个小袋子装好,放进了纪冽危的衣柜。
他房间收拾的极其整齐,就连衣柜也同样,正式场合的西装和日常便服分的很细致,衣服摆设都一丝不苟,衣柜里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清冽香味。
甫一打开,气息迎面扑来,好像被纪冽危拥抱了似的。
因为这个念头,让她耳根不由一红,也想起昨晚共寝时相依偎的情景了。
他们有一年多没有这样近距离的在一起过,到底还是有点不适应。
为了不给纪冽危添麻烦,她把自己的衣服都放在另一边,好在他也有特地给她留出位置。
她带过来的东西不算多。
简单收拾十分钟就整理好了。
现在这间屋子的衣柜,书桌,还有窗台都摆放了她的东西,一瞬间让她觉得,这里好像真的是她跟纪冽危的婚房似的。
这种情景,是当初在交往时她都不曾见过的。
那时候他们是地下情,她也不敢对外公开这段感情,所以从不会让彼此之间留下对方的证据,真没想到签个结婚协议还没一天,她的世界就发生了这样的转变。
箱子里最底下竟然还有一个郑远方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个她还没有时间拼出来的拼图,钟栖月本来想放回自己房间,犹豫了下,还是打算先把它放在抽屉里。
她坐在床沿,把纪冽危的床头柜打开,猝不及防看见里面的东西,她惊了一瞬。
只见里面放了满满一抽屉的避孕套。
拉开第二格,还是。
第三格,仍旧是。
他竟然……准备了三抽屉的避孕套。
钟栖月手中拿着的积木蓦然一僵,她呆滞地动了动唇瓣,把东西放下,颤颤巍巍地拿起那个方形板正的盒子。
超薄、、、——可惜我助理忘了买避孕套过来,毕 竟我也空窗一年了,身上不可能像之前一样随时带着这玩意。 纪冽危这个骗子!
这避孕套一看就是在今晚之前就准备了。
那他昨晚还跟她说那种话?
“咔哒”这时候房门一响,门外传来了动静,钟栖月跟烫手似的,连忙把那避孕套给塞了回去。
纪冽危洗完澡,浑身清爽,睡衣贴着紧实的身形,他擦拭着湿发走过来,眉梢微挑:“不去洗?”
钟栖月面色不自然,“马,马上就去。”
他手一顿,撩开额前湿发,“脸这么红?背着我想了什么下流事?”
下流的人到底是谁啊?钟栖月都敢没拆穿他,选择避开他眼神,从衣柜里取了一套睡衣就跑了。
纪冽危黑眸沉静,等她把门关上后,他漫不经心地走到衣柜那,一个一个的打开,待看到她的衣服都在里面挂着,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舒坦。
钟栖月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迎面就撞到纪东原。
那瞬间的尴尬让她无所适从,纪东原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楼道尽头的主卧,他手搭在门把那,忽然开口:“你能跟你妈联系上吗?”
钟栖月斟酌怎么回答。
“纪叔叔,我也不知道我妈在哪儿。”
纪东原冷笑说:“你们是关系亲密的母女,我不信她做的那种龌龊事你不知情,你妈非要把你留下来我不知道什么目的,但我警告你,我就这一个儿子了,你最好离他远点。”
钟栖月脸色微白,“纪叔叔,初冬也是您的儿子。”
纪东原身躯一晃,想了会,还是气不过说:“他不配做我的儿子,不过只是钟蕊用来爬上纪家的工具而已。”
钟栖月为纪初冬感到不公平,“初冬一直很孝顺您这个父亲,您不该这样对他。”
回应她的是房间被用力关上的声响。
这巨大的关门声,引得纪冽危走出来,他打开门,见钟栖月脸色苍白站在楼道那,蹙眉问:“怎么了?”
钟栖月摇头说:“没事。”
“过来。”他看了眼她乌黑的湿发,伸手牵住她手腕就往自己房里带,而钟栖月满脑子还想在想纪东原那句警告的话。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纪冽危拉进屋里按着坐下了,他正在用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哥,我自己来就好。”
纪冽危站着很高,凉薄的视线落在她的发丝处,语气冷淡:“别动,乖乖坐着。”
“喔。”
她今天好像格外听话,纪冽危眉眼掠过一抹诧异,“是不是又在心里琢磨点什么?”
“没。”
“那你不反抗?”
钟栖月低声说:“不是都结婚了吗?为什么反抗,下次我帮你吹头发好了。”
穿过她发丝的手微微一怔,纪冽危呢喃着“结婚”这二字,忽地轻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钟栖月问。
纪冽危说:“真的想知道?”
钟栖月默了一息,“算了,不想知道。”
“钟栖月,你还真是很会钓我。”他手指从她后颈那绕过去,冰凉的触感引得她身子微微轻颤,她无奈不已:“又怎么了嘛。”
她到底哪里钓他了?成天给她按那些罪名。
“你说哥哥怎么忍下来的呢,”他忽地坐了下来,摸着她半干不湿的长发,眼底染上微不可查的情。欲,“先把头发吹干再说,湿头发会头疼。”
钟栖月的头发又厚又浓密,乌黑到发亮,除了她天生发质好的缘故,还离不开钟蕊这么些年对她的精心培养。
钟蕊是真的很用心在培养她这个工具,时刻等着她成人后,最好的利用她这个工具。
肌肤、头发、仪态都是按照顶级名媛千金来培养。
暖风吹了十几分钟,钟栖月逐渐染上了困意,不知不觉头发彻底干了,等吹风机的声音没了后,她才有了几分清醒。
“哥,吹好了?”
“嗯。”
看了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现在快要九点了,正好钟栖月也困了,眼里雾气弥漫,声音带着软绵绵的睡意,又喊了声:“哥哥。”
“嗯。”纪冽危嗓音低沉,坐在她一侧,说:“坐上来。”
“什么?”钟栖月迷迷糊糊地望着他清冷如玉的侧脸。
纪冽危指着自己大腿,“头发吹好了,把你服务好后,是不是也该给我点甜头了?”
“哥?”那点困意瞬间被纪冽危这句话吓得一扫而空。
“上来。”
钟栖月无措了会儿,想到他们现在也算夫妻,只是抱一会也没什么,便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她穿了身睡裙,跪着爬过来,望着面前男人的松弛的坐姿,犹豫一下,慢慢抬起腿坐到他腿上。
虽然听话,但整个身体僵硬的不像话。
半点都没有当初恋爱时的那种黏糊劲,纪冽危不太满意。
他轻声说:“手搭上来。”
钟栖月抬眸扫了眼他白皙的锁骨,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把手缓缓地搭上他的肩颈处,“这样行吗?”
她整个人娇小地窝在他怀里,刚吹好的蓬松头发披散四周,乌黑的发质,衬得脸颊肌肤光滑细腻。
刚坐上来触到他温热的肌肤,钟栖月脸庞的红润不可控制,一路弥漫到脖颈那。
纪冽危搂着她腰肢的手缓缓收紧,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她滚烫的脸颊旁,若有若无地触碰。
“你还记得我最喜欢这个姿势吗?”他的热气均匀洒落。
钟栖月脸又一红,不吭声。
“放松,不要这么紧绷,你现在是坐在自己老公的腿上,又不是偷情。”
钟栖月心想,他们这样,跟偷情也没什么区别啊。
随后想起什么,脸色一变,紧张道:“我进来的时候好像没有锁门,怎么办?会不会有人忽然闯进来?”
他淡声一笑,“放心,没人有那个胆子。”
整个纪家就没人敢门也不敲就进纪冽危的房间,但即使如此,钟栖月还是忍不住担忧,更何况他们还是这样暧昧的姿势。
挣扎了两下,她想从他身上下去,“哥,时间不早了,还是睡觉吧。”
“时间的确不早了。”他说:“睡之前,要不要接个吻?”
他很绅士的询问,低沉好听的嗓音在她耳畔弥漫开来。
身体是自己的,钟栖月当然知道,他那句话有多么诱惑到她。
纪冽危生得是极其优质的相貌与身形,浑身上下都是女生最爱的那一款,对纪冽危这种男人来说,他即使什么都不做,堪堪就站在那,就极具性吸引力。
更何况,钟栖月也清楚,他在亲密之事方面多么会掌控人。
若是一旦展开,事情一定会进展到她无法掌控的地步。
她红着脸摇头,“不要,太晚了,我想睡觉。”
她抬起腿,要下来。
纪冽危隔着她的睡裙按住她柔软的大腿,薄唇隔着点距离贴近,又几近诱惑说:“可我想,我很想吻你。”
黝黑的眸光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那瞬间,钟栖月觉得像是隔空被他深吻了似的,身子都酥麻了一半。
“哥……”
“别拒绝我,栖月。”他清冷的面容缓缓逼近,声音温柔蛊惑:“你不知道,我忍了多久,忍得多艰难。”
钟栖月低垂的眼睫轻颤,被他这样诱惑后,空气仿佛都黏湿的。
他无声一笑,“宝宝,亲我好吗?”
“叮”地一声,钟栖月脑子短路了片刻,此刻时刻压在心里的那些拒绝他的念头似乎都在这瞬间烟消云散。
她的眼前只有纪冽危的诱惑。
他湿润艳红的唇瓣就在眼前。
跟他接吻的快。感,实则她还没有忘记。
便是知道真的很酥,很爽的快。感会让她上瘾,她才不敢跟这个危险的男人再有半点身体上的牵扯。
可她还是没出息的,被诱惑到了。
“哥……”她按在他肩颈上的手指蜷缩了起来,耳廓通红,“就,一下,不能过火。”
纪冽危轻笑:“你可以随时喊停。”
钟栖月松了一口气。
既然主动权在她这就行。
他唇角还弥漫着笑意,钟栖月红着脸,轻颤着眼睫,一点点吻了上去。
两片嘴唇这样简单相贴,她按照以往的经验将他的唇轻柔含弄了几下,心脏也在飞快跳动。
她紧闭的眼眸,自然没有看到纪冽危幽深的神色。
钟栖月只是轻轻尝试了两下,点到即止,不敢再过火,待正要退开,这时按在她腰后的那只手轻松一用力,便又将她送入了他怀里。
她惊了一瞬,下一秒,灼热湿滑的舌探入她的唇内,与她交缠。
她坐在他腿上,整个人都被他拢在怀里,这个坐姿比任何时候还要贴近彼此。
她几乎片刻,就被纪冽危弄得浑身发软,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的吻霸道又温柔,分明在掌控她,却又给了她最好的体验感。
那种快乐让她她头皮发麻,一瞬间,肾上腺素不断上涌,气息也喘得厉害,快呼吸不过来了。
她勾着纪冽危脖颈的手不知觉收紧,指甲下意识扣住他的肩膀。
“哥……”声音又细又软。
“哥!”
这声哥,像是催化剂般。
男人眼眸变得更黯,搂抱着她,将她按在床上。
交缠的吻仍旧没有分离。
湿润缠绵且灼热。
“哥……”钟栖月艰难地开口,说话声都断断续续:“你刚,刚说了我可以喊停……”
纪冽危的手缓缓从她的手腕一路上滑,与她十指紧扣按在床上,嗓音沙哑:“你有那个自控力吗?”
他气息也是微微喘的,那浓烈情感的气息不断洒在她脸庞上,他滚烫的身体反应全都让钟栖月羞耻到无地自容。
“我,我有。”她匆忙保证。
“是吗?”纪冽危只是笑着,湿红的唇往下游移,轻轻咬着她的锁骨,另一只手还在暧昧地按揉她红肿的唇瓣。
一声轻吟从她唇齿间溢出来。
纪冽危眉梢上挑,将手指伸入她的口腔,“宝宝,不要喊出声,你知道的,纪家的隔音不是很好。”
这层楼里,纪东原还活着。
钟栖月又羞又气,心一横,干脆咬住送上门的手指。
她牙齿很尖,咬的一下是很痛的,但纪冽危却觉得特别痛快,胸腔不断乱撞,手指在她口腔里,反而逗趣似的拨弄她湿软的舌头。
没一会,她又彻底失去了刚才那点理智。
浑身像水似的瘫在床上。
纪冽危的唇又上滑,落在她耳畔:“宝宝,这根手指,它更想往下伸。”
钟栖月睁开水光弥漫的眸,神思恍惚。
面前男人脸上浮着一层浅浅的薄红,很明显动了情,她吓得咽了咽口水,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一道敲门声,把这段暧昧且缠绵的氛围瞬间打破。
钟栖月愣了几秒,才回过神,脸上热度猛然加深,连忙起来用被子捂住现在这副模样。
纪冽危很明显不爽,那张很少能见到真实情绪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脏话般。
她轻咳一声,小声提醒:“哥,门外有人找你。”
纪冽危气得笑了,“让门外的人去死好了。”
“……”
他这时候,真的有点幼稚了。
第35章 第 35 章
纪依雪站在门外敲了足足三分钟, 这扇门才打开。
“冽危哥!”纪依雪不满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啊?现在时间还早,你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
纪冽危眉间掠过一抹烦躁,“有事?”
声音极其冰冷低沉, 把纪依雪都吓了一跳, 愣了几秒才说:“当然有事了,我是想问你, 当初大伯母和安知哥去世那晚,你是怎么过来的?”
纪冽危蹙眉, 沉默着没有回话。
纪依雪仍旧自顾自说,“我妈跟我说了那些事,这下我就更明白为什么你一开始就会不喜欢钟蕊母女了,所以我一定也会劝我妈离婚的。”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
纪依雪点头,“你不是提醒我说让我妈离婚吗?”
纪冽危冷声:“这是你的家务事, 没必要通知我一声。”
“冽危哥,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妈步你母亲的后尘, 放心吧,经过这件事后我也成长了很多,我好像能理解你的心情了。”
纪冽危耐心告罄, “说完了?”
“啊?”纪依雪正还想跟他多聊几句,话说她现在和纪冽危也算同病相怜了, 不过真要比起来, 还是冽危哥比她更惨。
“哥,这些年委屈你了,还要跟钟栖月这种人住在一层楼,住对门。”
“出去。”纪冽危丢下一句话, 关上门。
门外,纪依雪整个人傻了, “冽危哥!你干嘛啊?突然发什么脾气?”
关上了房门都还能听到纪依雪气急败坏的念叨。
等她自己吐槽了几句后,见纪冽危是真不搭理她了,她才转身走了-
返回卧室时,钟栖月已经乖巧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浅浅入睡了。
纪冽危站在床前,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才把房间的灯熄灭,整个卧室陷入了沉寂。
感觉身侧陷了下去,钟栖月闭着的眼睫轻微的颤抖,那只手像昨晚一样搭了上来,却什么也没做,只是这样搂着她入睡。
她从紧绷的身躯,到最后缓缓放松。
钟栖月在强迫自己入睡,可纪依雪的话却还是如魔音绕梁在她耳畔盘旋。
睡意朦胧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初到纪家的那天。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钟蕊的身后,因为初到纪家,也因为她不是纪家的孩子,便没有像纪初冬那样被所有人关注。
很快她被挤了出去,她站在角落,默默地注视着钟蕊牵着纪初冬的手,将他介绍纪家里所有人。
而她,她就这样被排斥在外,也被钟蕊忘到了一旁。
她独自走到没人的游廊上,不知这是哪,也不知该去哪,手里提着赵槐亲手给她缝制的可爱小布包,上头还别了一朵卡通的月亮徽章。
现在竟然只有这个小布包,才是她的家人似的,能给她一点安慰。
她在纪宅迷了路,走到后院的凉亭湖畔那,望着碧绿色的湖畔,及满院繁华景色,瞳孔逐渐睁大。
在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明白钟蕊究竟在执念什么。
纪家的确是她们这种身份永远都接触不到的世界,仅仅一处后院和湖畔就足够壮观。
在她在后院迷路的那天,也遇到了纪冽危。
少年才十五岁,刚从后院那走出来,眉宇间满是戾气,远远看到一个提着小布包的小姑娘在朝湖畔靠近。
望着那纯净般的少女一步步往湖畔迈去的背影,他忽地止住了脚步。
“你是想死吗?”
钟栖月站在湖边,弯腰盯着那碧绿色的湖水里看,还差一步就险些要踩入湖水里时,被身后那道清冽的嗓音及时喊住。
她茫然回头,看到是陌生人,立刻便露出被钟蕊培训好的笑容,“哥哥。”
纪冽危眼神冷冽:“谁是你哥?从没见过你。”
钟栖月小步跑过来,乖乖巧巧地打招呼,“你好,我今天开始就要住在纪家了。”
纪冽危眸色微眯:“住下来,你是钟蕊的女儿?”
钟栖月点头:“我叫钟栖月。”
话音刚落,纪冽危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大步从她身侧擦过,态度十分恶劣,钟栖月僵在原地,不理解哪里得罪了他。
直到有佣人路过,严厉叮嘱她不要在纪宅乱跑,钟栖月茫然问:“刚才过去的哥哥是谁啊?”
佣人说:“那是纪家的二少爷,你最好别惹他。”
纪家的二少爷啊。
来纪家之前,钟蕊就给她做过功课了,纪初冬的爸爸有一个儿子叫纪冽危,在纪家排行第二,听钟蕊说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加上他们身份尴尬,钟蕊提醒过她,最好不要跟他打交道。
从初次见面,纪冽危对她毫不掩饰的厌恶后,她便时刻谨记钟蕊提醒她的话,不敢再跟纪冽危有任何相处。
但很多时候,同住一过屋檐下,又住在对门,这种僵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渐渐缓和了,她也不清楚。
只是在她的印象里,纪冽危有时对她很好,有时也对她很坏。
她总觉得,他是个极其矛盾的人。
即使纪冽危从来没说过,但钟栖月心里一直都觉得,关于他母亲和哥哥的事,在他心里定是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
那是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却在同一天,被他亲眼目睹了死亡。
临近深夜,身后男人的呼吸逐渐平稳,钟栖月缓缓睁开了眼,抬手擦掉自己眼尾的泪,没忍住还是转过身,借着月色,一点一点描绘他清冷精致的面容-
白天钟栖月的组出外景,有一个时尚活动需要拍摄,中午钟栖月就跟刘露一起前往了活动现场。
等活动忙完已经是傍晚了,钟栖月临时接到了一通电话,就从杂志社的商务车下来,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了锦翠公寓。
在公寓外等了一会,钟蕊便亲自出来接她。
“等很久了?”
钟栖月说:“不久,你住在这儿?”
有好几天没见了,钟蕊气色还不错,笑道:“对,这地方还不错。先上楼喝杯茶?”
钟蕊住的公寓亮堂又宽敞,钟栖月问都不必问就知道是纪宗州给她找的房子。
钟蕊在那倒茶,望着她纤细背影,钟栖月问:“你还跟纪叔叔有来往?”
茶水从水壶中溢出,热气腾腾,钟蕊点头:“他自己要给我找房子,能利用就这样用着,对我也有好处。”
“你怎么不把包放下?坐下来,我们母女俩这么多天没见了,好好聊一聊?”
等钟栖月把身上的单肩包放在沙发后,钟蕊才满意,她把冲泡好的把花茶端到钟栖月面前,笑着问:“怎么样,这段时间在纪家过的还好吗?”
钟栖月态度冷淡:“你觉得呢?”
钟蕊装作没听到她语气里的埋怨,“我去医院那打听了,你外婆的住院费续上了,是冽危给你出的钱?”
钟栖月沉默,没有接话。
“月月,你真的好有本事。”钟蕊似在夸赞,那双温柔的眼睛却里全是算计,“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本事。”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为什么我和纪宗州的事会被纪冽危这样揭穿,又为什么我离开后,你留在纪家里,你外婆那边的问题也很快解决了。”
“他之前口里提起的那个女朋友,是你吗?月月。”
钟栖月心里很烦,语气也不好:“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呢?现在你的诉求是希望初冬回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回国,我是说,假如他回国了,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觉得初冬知道了不会对你失望吗?”
“初冬他很孝顺您和纪叔叔,他是个内心温柔的孩子,如果知道你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怕是不能接受的,等他回国后,他的世界想必都毁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你嘴里总说是为了我,为了初冬,难道不是因为你那可怕的执着,执着一些根本不属于你的一切。”
钟蕊无动于衷,神色平静说:“妈妈有没有跟你讲过我跟你纪叔叔的故事。”
“没……”
“那你先听一听。”
“二十多年前,我经过好友的介绍来了北城,因为一场晚宴意外认识了纪东原,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相爱了。当我把我的所有都毫无保留奉献给他后,他却告诉我他早已有了妻儿,为了家里的妻儿,要跟我两清,你觉得我能放手吗?”
“那是我第一个深爱的男人,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而我只是出现的晚一些,出身差了点,凭什么就要失去本来就属于我的幸福。”
钟栖月懵了一瞬,刚才钟蕊那么温和地说要跟她讲故事,她本来以为钟蕊要说自己是有什么苦衷,弄半天又是她那可笑的执着。
那根本就不属于她的执着。
“我不想听了。”钟栖月淡声打断,说:“既然你主动找上来了,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想跟你说清楚。”
“你说。”
“我想解除我们之间的领养母女关系。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安排律师来处理。”
钟蕊眸如寒霜:“你做梦。”
钟栖月毫不意外她的反应:“你觉得,我们这段不健康的母女关系还能进行下去吗?说好听点是母女,说白了,我不就是你一个活人工具吗?哦不对,在有利用价值之前,我还是你发泄戾气的出气筒。”
“钟栖月!”钟蕊猛地站起身,面部狰狞:“你想都不要想,你想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信不信我可以跟你耗死下去。”
钟栖月面无表情说:“如果真的逼急了,法院见吧,我这边有存过你小时候虐待我的证据,那些照片我都藏起来了,我还有证人,你别忘了,我在随南也是有朋友的。”
“你!”钟蕊一惊,没想到她准备的这么充分:“这种心思,你藏了多久?”
钟栖月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拎起沙发上的包,站起来,说:“看在你的确抚养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也不想闹得太难堪,这段时间我工作挺忙的,等我找律师拟好了协议,我会再来找你。”-
从锦翠公寓楼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天际乌压压一片,看样子似乎要下雨了,钟栖月站在公寓外正打算找网约车,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宾利在她面前停下。
那瞬间她心都吊了起来,下意识以为是纪冽危。
但当车窗降下,露出那张面容时,钟栖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段先生?”
段砚川说:“快下雨了,先上车。”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水噼啪落下,副驾驶的车门弹开,钟栖月连忙就钻进车厢。
今天穿的外套也只沾了一点点雨水,钟栖月跟他道谢,“多亏有你,不然我可能要在这里淋成落汤鸡了。”
段砚川笑说没事,给她递帕子,又问:“钟小姐怎么会来这儿?这里离你的杂志社和纪家都挺远的。”
钟栖月接过手帕,随口说:“来这找个人而已,劳烦你送我到可以避雨的地方就好,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段砚川点头,“嗯,正好我也有事,恐怕不能送钟小姐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钟栖月才松了一口气。
她跟段砚川仅仅只打过几次照面,而且还是通过明廷笙认识的,真称不上熟悉,他要是提出送她回纪家,她压力还挺大的,好在他真的只是顺路而已。
车子缓缓行驶到道路中,雨也越下越大,正好现在是晚上高峰期间,马路中央堵得厉害。
见钟栖月连续挂断了几个电话,段砚川不经意地一扫,说:“你可以接,不用避讳我。”
正好,这时候电话又响起了。
钟栖月无奈按下接听。
车内安静,电话那头很明显是男人的声音。
明廷笙的声音段砚川很熟悉,几乎一下就听出来了是其他男人。
钟栖月侧过身,压低声音:“哥。”
听筒那端,男人声音清冽:“在哪?”
“回纪家的路上。”
“你六点下班,现在快八点了还在路上?”
钟栖月瞎编了个借口:“临时有点工作就下班晚了点。”
“给个地址,我去接你。”
现在车子正堵在路上,什么地址啊,钟栖月为难得要命,“哥,你能不能别管我这么严?我这么大的人又不会走丢,你放心,我马上就到家了。”
说完也不管纪冽危,直接挂断了电话,又担心他打电话过来,直接给关机了。
前面的路总算疏通了点,车子缓慢行驶。
车前雨刷不断移动,段砚川扬起笑容,打趣说:“你哥管得很严,很尽责。”
钟栖月讪讪一笑,没有接他这句话的意思。
她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多疑了,段砚川的行为似乎有些过了界,他们之间并没有很熟才对。
十分钟后,这条路总算彻底疏通。车子速度也快了,钟栖月看到前面有个公交车站,连忙说:“麻烦你在那里放我下来就好。”
“嗯。”
车子停下,钟栖月解开安全带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段砚川把手机拿出来,“加个好友如何?”
“啊?”
他已经把微信点开了,说:“今天雨大,夜已经深了,我刚送你到这停下,如果你出什么意外,我这边也不安心。”
“好吧。”钟栖月扫了他的联系方式,跟他交换好友,笑说:“那我下车了,你开车小心。 ”
“嗯,注意安全。”
钟栖月站在公交车站那躲雨,目送了段砚川离开。
已经开远了的宾利等离开了钟栖月的视线后,忽地靠边停下。
段砚川拨了助理小白的号码,“帮我去调查清楚寄住在纪家的那个叫钟栖月的来历。”
电话挂断,他又戳开了钟栖月的微信。
她的头像是个很简单的夜间图案,墨色的夜空悬挂了一轮弯月,月亮有半边隐匿与云层间,明亮又晦暗。
此时眼前又浮现刚才钟栖月没有戴眼镜的模样,段砚川那双眉宇蹙得紧紧,一种离谱的念头在他心里不断散开-
雨水淅淅沥沥,从公交站牌的棚上滴答落下,钟栖月挤在人堆处跟其他人一起躲雨。
她正把手机开机,打算直接叫个车子回纪宅,这时有个穿着很青春的少年朝她走过来,低声问她:“同学,你没伞吗?”
同学?钟栖月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边离一所学校挺近的。
她笑着摇头说:“没有。”
少年从自己的帆布包里取出一把雨伞,脸颊微红:“那我这把伞先借给你好了。”
钟栖月怔怔然望着他。
少年脸一红,“你别误会,我是有朋友一会就过来,我跟我朋友打一把伞就好了。”
“你……你身子单薄,不要淋湿了。”
钟栖月反应过来,连忙说:“谢谢啊,不过我这边正在打车,可……”
喉咙一下堵住般,她眸色睁大,望着前方驶来的那辆劳斯莱斯,僵在原地。
这辆车子停在公交车站这,足够吸引半条街人的目光,使这躲雨的路人都不禁开始闹腾了起来。
她愣住,还没明白纪冽危是怎么知道她在这的。
车门打开,男人撑着一把雨伞落地,身穿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气质矜贵卓然。
他脚踩雨水,一步步迈近。
纪冽危收了雨伞,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和少年身上扫视一番,询问:“等很久了?”
钟栖月张了张唇,下意识说,“没,你来的正好。”
那少年见二人相识,不过看长相年龄倒有些差距,面前男人气场过强盛,一看便知是精英人士,而钟栖月气质柔软清纯,长相乖巧,更像学生。
两人外表气质差距如此大,能让这个男人在暴雨天亲自过来接人,只有一个可能。
少年问:“这是你哥哥吗?”
钟栖月正要点头。
纪冽危伸手牵住她,淡笑:“你好,我是她的丈夫。”
…………
车子缓慢在雨幕中行驶,纪冽危手搭在方向盘那,漫不经心地调侃:“可以啊,钟同学。”
钟栖月脸臊得慌,“我不认识他,他以为我是他学校里的学生。”
“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的?”钟栖月连忙岔开话题,疑惑问:“你该不会是在我身上按了跟踪器吧?”
不然怎么会精准知道她的位置。
纪冽危淡笑,“你想象力可以再丰富点。”
钟栖月哑口无言,他继续道:“刚从公司出来,正好这附近堵车,在后面看到你了。”
“我?”钟栖月试探问:“你是看到我在公交车站这了?”
纪冽危没有回话,黑眸盯着前方的路,专心致志地开车。
长久的沉默,这种极低的气压让钟栖月也不敢再说话,直到抵达了纪宅,车内都没人开口。
纪灌云从玄关那出来,见纪冽危和钟栖月一起回来的,心有疑惑,但懒得问,只是冷冷地扫了钟栖月一眼,欲言又止。
“冽危哥,你前几天不是说自己要结婚了吗?”纪灌云笑说:“哪有要结婚的人还天天往家里跑,你那未婚妻呢?也该带来给弟弟妹妹看一眼了才对。”
纪冽危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放,“你与其有闲空关心我的私生活,不如多关心一下你母亲。”
纪灌云的笑脸一僵。
纪冽危虽然跟他们这些弟弟妹妹关系并没有多么的亲热,但一直以来他对家里的晚辈都没什么攻击性,今天怎么态度这么冰冷。
他扯一抹笑,“哥,谁惹你了?”
随后目光朝钟栖月扫去,“是你?”
钟栖月茫然不已。
纪灌云看到她那张脸,一下又想起钟蕊,顿时也没好心情了,又瞥见纪冽危那被乌云笼罩的样子,一溜烟跑了。
钟栖月现在纪冽危身后,疑惑地喊了一声哥。
纪冽危没理她,提步上楼,见状,她连忙也跟了上去。
等避开了佣人的视线后,纪冽危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房间里带。
那个动作一下把钟栖月吓住了,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纪冽危抵在了房间的门板上,没一会,灼热的吻扑面袭来。
他单手捏她下巴,另一只手将她的手腕往门板上按,挤入指缝,十指紧扣。
气息微喘,钟栖月被他吻的头脑发热,舌根发麻。
亲密接触是件很神奇的事,她能从亲吻中感受到纪冽危的情绪。
比如他压抑了一路的愠怒。
钟栖月慢慢试着回应他热烈的吻。
舌尖交缠,湿滑滚烫。
纪冽危的微燥的情绪被她一点点安抚。
良久,他总算松开她,侧脸贴在她的胸脯前,微微喘气。
“哥,你怎么了?”
纪冽危抬眸,薄唇湿润红艳,跟妖精似的。
他缓缓勾唇,问她:“为什么在其他男人的车上,为什么挂断我的电话。”
钟栖月心惊,“你怎么知道我在别的男人车上。”
纪冽危按着她的手收紧,“答非所问。”
他将她打横抱起,瞧她满脸无辜的模样,纪冽危直接气笑了,抱着她坐到床上去,钟栖月挣扎着要下来,他仍旧搂着她的腰,按在自己的腿上坐着。
“别动,昨天的事还要继续。”
钟栖月鼓着脸,不敢动弹。
纪冽危垂眸望向她:“记不记得,我答应过你两个条件。”
钟栖月点头:“我记得。”
一是先不对纪家人公开他们的婚姻,二是协议结婚。
“现在轮到你答应我两个条件了。”
他现在这幅模样,钟栖月哪里能说一个不字,弱弱道:“你说。”
“一,不能随便上别的男人的车,还挂断我的电话,二,不能接受小男孩的示好。”
钟栖月懵了几瞬,面上浮现无奈的笑意:“哥,你是吃醋了?”
纪冽危眉目清冷,掐她粉嫩的脸颊:“你险些红杏出墙,还敢嬉皮笑脸?”
“谁,谁红杏出墙了?”钟栖月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我事先说明,我是在外面工作忽然下了雨,然后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他顺路载我一程而已。”
她不开心的小声念叨,“你连问都不问,就给我定罪,纪冽危,你不信任我。”
越说越委屈:“我们才结婚三天不到,你就这样怀疑我。”
信任,要他如何信任一个,不止一次说过根本不喜欢他的人?纪冽危的心在轻微的颤抖,他闭了闭眼,认真说:“我不喜欢产生没必要的误会,今后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在车上通话那会,你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说在朋友的车上,而不是挂断我的电话。”
钟栖月也明白自己那个举动的确做的不太好,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情有可原,她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连忙保证:“我知道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
“哥,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不喜欢看到你生气。”钟栖月勾着他脖颈,身躯下意识贴近他,轻软的声音都含着几分娇气:“你每次生气起来,我都很害怕,一害怕我就不敢靠近你了。”
纪冽危哂笑:“你只要不骗我,我怎么舍得对你生气?”
钟栖月小声嘀咕:“你就没骗我吗?”
“嗯?”纪冽危按住她的腰,紧紧搂着她娇软的身躯,声线低沉:“宝宝,你是在诬陷我?”
“我哪里诬陷了!”钟栖月气急,在他怀里坐起来,指着那三格床头柜:“喏,那里三抽屉的避孕套,明明那天你早就准备了,还跟我说没有!”
纪冽危眼神瞥过去,尾音拖长:“避孕套啊……”
“我准备来跟谁用的,你不知道啊?急什么?”
第36章 第 36 章
“谁, 谁急了?”钟栖月被他这话堵得几个字都说得不利索。
纪冽危这人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能把人逼得乱了阵脚,准备了三抽屉避孕套的人又不是她, 她臊个什么劲。
该臊的人应该是纪冽危才对。
他吩咐助理去准备的时候, 助理指不定在背后蛐蛐他。
“哥,你助理肯定在背后笑你。”
纪冽危笑说:“你别管人家, 重点是你。”
“我怎么了?”落了下风,钟栖月急忙找补道:“是我也要笑话你。”
“想哪儿去了?”纪冽危眼里荡开笑意, 看她这幅又急又臊的样子是越看越可爱,“重点是你要承受这三抽屉避孕套的量。”
他抱着她,又说:“宝宝,你知道的,我这身体都空窗一年了。”
他几乎是明示了, 这话听得钟栖月脸庞一热, 愣住, 没一会他的吻又贴了上来。
纪冽危很喜欢她坐在他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亲吻的姿势。
他曾经说过,这样能把她整个人搂抱在怀里, 让她勾着他的脖子,比普通的相拥接吻更要亲密, 会让他觉得很充实。
湿润深缠的吻, 惹得四周的气温都仿佛上升了。
不知是被他撩拨的,还是其他情况,钟栖月感觉身体似乎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以为是自己控制不住动了情, 脸更是红得厉害。
“哥……”
纪冽危抱着她放到床上,修长的手指搅弄她的衣服领口, 指腹在锁骨那滑了一下,薄唇贴到她的锁骨处,引得钟栖月身子酥了半边,脑子同时叮了一声,她低哑道:“哥,我好像来例假了。”
纪冽危抬起头,眼里情。欲翻涌,“日子提前了?”
“啊?”钟栖月茫然:“好像是,我感觉应该是来了……”
纪冽危抱着她坐起身,又去另一边的柜子里取了她常用的品牌卫生巾,说:“去洗手间看看。”
“哦……”钟栖月红着脸整理好已经松散的衣服,余光瞥见他已经被撩拨起来的意动,讪讪错开目光说:“我自己去就好了。”
纪冽危没理她,率先出门看了一眼,“纪东原今晚不在家。”
佣人也没上楼。
钟栖月盯着他手上的卫生巾。
他人生得高大,手也是很大的。那一片粉嫩嫩的卫生巾在他手上别提多迷你了。
钟栖月心里默默叹气,“我知道了,不过你能把这个给我吗?”
纪冽危却拉着她,去了他常用的那间洗手间。
灯都点亮了,浴室内的光线暖洋洋,钟栖月站在暖灯下,跟他僵持着。
纪冽危说:“裤子脱了。”
钟栖月反应过来,“你觉得我在骗你?”
纪冽危眼神看着她那,说:“脱了我看看。”
钟栖月的脸微红:“你在隔间外等我,我换好就出来。”
她气急败坏抢过那片卫生巾,进入浴室里面,反手把门板一拉坐到马桶上。
门板那还能映出他挺拔的身形,想到他就站在外面等她换卫生巾,钟栖月又气又羞。
内裤褪下,果然有一片红。
钟栖月抿了抿唇,弱弱道:“哥,你能帮我拿条内裤吗?”
“真的来了?”
“我骗你干嘛啊!”
没一会,等到门打开的声音,半分钟后,纪冽危把她内裤递过来,还有一套睡裙。
她接过睡裙,问:“这是?”
“洗澡。”
她每次来例假了晚上都会不舒服,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洗好了也方便早点睡。
钟栖月忽然有个离谱的猜测,“我可以自己洗澡的。”
纪冽危推开门进来,钟栖月吓了一跳,连忙并拢双腿。
他神色如常,直接走到浴缸那去开始放热水,把袖子撸起,露出一双泛着青筋的紧实小臂。
很快水雾弥漫,钟栖月也觉得身上被热气染得黏糊糊的。
但要纪冽危给她洗澡,她想想都觉得很羞耻,“哥,我可以自己来……”
纪冽危正在找干净的洗漱用品,侧脸低垂,乌黑的发梢搭在额头前,容色清冷无暇,语气平淡说:“只是洗澡而已,你放心,我还没禽兽到那个地步。”
“我不是那个意思!”
“水放好了。”纪冽危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坐在浴缸边将她抱在腿上,替她脱下来衣服和内裤。
他眼神清澈,没什么波动,手里也没有任何猥琐的动作,看得出来是真的只是想帮她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而已。
“刚试过水温了。”说完,便抱着赤。裸地她放入浴缸内。
钟栖月全身红得跟虾似的,把自己埋在水里就露出了一颗脑袋,从被脱衣服那一刻起,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纪冽危好笑似的看她:“怎么了?”
“没……”
他用帕子给她擦洗身体,声音低哑:“别害羞,我们是夫妻。”
钟栖月低垂的眼睫轻微一颤。
夫妻吗?
为什么想起这个,她总是一会觉得很甜蜜,一会又觉得胸口很沉闷-
洗完澡吹好头发出来,已经很晚了。
泡过热水澡,钟栖月气色也好了许多,不过是例假来的第一晚,她的确身体不舒适,等被纪冽危抱回床上躺了后,身体才舒服了点。
纪冽危也躺下来,搂住她伏在怀里。
“好些了?”
钟栖月睡意朦胧,“嗯。”
“睡吧。”
“哥哥,晚安。”
纪冽危的体温从来都比她暖和,她下意识想要汲取这份温暖,便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纪冽危随着她抱,手还往下挪移,贴上她小腹,掌心轻轻给她按揉,等看到她舒服到眉眼展开,直到彻底入睡了。
他的眉梢才渐渐放平。
…………
晚上八点半的咖啡厅,段砚川坐角落的位置,正在回复微信上的工作消息,此时店员做好咖啡端上来。
他抬头,笑着颔首:“谢谢,就放在这儿吧。”
得到笑容,那店员脸一红,把口袋里的纸条放在桌上,小声说:“先生,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段砚川微笑看她:“小姐,我是妈宝男。”
那店员愣住,随后蹙眉说,“啊,抱歉,放错东西了。”
刚进门的明廷笙亲眼目睹这一幕,调侃道:“这么多年了,你拒绝人的方式还是这么清新脱俗。”
“谁说不是呢?我本来就是妈宝男。”段砚川笑着说,“你要喝点什么?”
“不喝了,怕晚上睡不着,你先说说这么晚了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找你谈心不行吗?说起来我马上都要出国了,也不见你舍不得我。”段砚川做出一副被伤透心的模样。
明廷笙轻啧,也是太明白他什么性子了,“你又不是不回了,有什么舍不得?”
段砚川撇嘴,面露不满意:“说话还是这么生硬,难怪现在还没个女朋友。”
明廷笙:“你就有女朋友了?”
段砚川轻咳一声,“言归正传,我的确有件事想跟你打听打听。”
“嗯,你说。”
段砚川问:“你的相亲对象钟小姐,你对她的情况了解多少?”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明廷笙眼眸微眯:“你对她感兴趣?”
段砚川扯了一抹笑,“可以这样认为。”
明廷笙心里浮起不快,沉默了几秒,说:“我昨天正好去了一趟纪家,觉得纪家的氛围很奇怪,虽然钟栖月在纪家不算主子,但一直以来在纪家也被当成半个纪家人,但这次去感觉完全不同了,就连一向很会做场面的纪老爷子对她的态度也很冷淡。”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砚川,我跟她称不上多熟悉,她从不跟我交心。”
“这样啊……”
段砚川喃喃道。
想起那天在车上时,钟栖月接电话喊的那声哥,好奇问:“她在纪家有关系很好的哥哥吗?”
明廷笙想到了纪冽危。
事关钟栖月的隐私,况且他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不了解她真正的态度,他也不太想到处乱说,模糊不清道:“还行吧,纪家也有几个年纪比她大的哥哥。”
“你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奇。”
段砚川笑说:“没事,随便问一问而已,这次找你出来是想说,下个月我就要回英国了。”
“嗯,什么时候回?”
“不清楚。”
明廷笙诧异,“你在国内还有事业,不打算回了?”
“我自己肯定是要回的,但这次不知道要在英国待多久,主要是我妈那边还是放心不下。”
“你把阿姨带回国就好了,这么大的家业还在国内,总不至于永远不回来了。”
“回来啊,回来不就是让我妈触景伤情吗?”
“你那妹妹都去世二十来了,阿姨还没走出来吗?”
段砚川神色有几分变化:“没。”
每次提起段砚川的妹妹,他的情绪很明显低沉了许多,明廷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段砚川的父母在二十三年前离婚,起因便是因为刚出生时便身体孱弱的妹妹在父亲的照看不周下,发高烧重病去世,这件事是段砚川母亲心里一直过不去的悲痛。
这二十来年,因为不想在北城这个伤心之地久留,段砚川的母亲便换了无数个地方居住,想要强迫自己从悲痛中走出来,可每次回到北城她就会想起自己那柔弱病故的女儿。
这时段砚川接了助理小白的电话。
“老板。”
“嗯,查到了吗?”
“只能查到钟小姐在随南的事,她在纪家的消息没有渠道能够查的那么清楚。”
“你说。”
“钟小姐的生父生母在二十三年前回随南探亲,意外发生了车祸,只有她尚且存活,之后因为亲戚都不愿接受这个烫手山芋,就被车祸现场发现人赵槐女士走了程序带回家抚养。”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段砚川问:“她生父生母的情况查过了?”
“查了,父亲就是一名小公司的职员,家庭条件很普通,母亲是北城医院的产科护士。”
“老板,我还查到个很巧合的情况,钟小姐跟老板的妹妹同一天出生的。”-
窗外天色微明,冬意悄悄入侵,从昨晚后半夜起,寒风便不断吹拂,以至于清早仍是满院清香。
三楼室内暖意洋洋,钟栖月翻了个身,没翻多远,便感觉自己的腰被箍住,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又被捞了回去。
“哥……”
纪冽危问:“睡醒了?”
“嗯。”
“还难受吗?”
她声音很轻,“还好。”
此时窗帘都没有拉开,钟栖月都不知道几点了,“我是不是该起床去上班了。”
“别去了。”
“什么?”
纪冽危帮她掖好被角,又搂进怀里说:“今天很冷,况且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那我已经迟到了。”
“嗯,所以不用去上班了。”
“你不是还难受着?”昨晚还半夜哼哼唧唧的睡得不舒服。
每次她来例假都会很难受,瞧她气色还有点不好。纪冽危撩开她额角的发丝,说:“睡吧。”
钟栖月的确有点不舒服,加上上班也迟到了,天气又太冷,她也难得想偷懒一次,“那我给主编打个电话请假好了。”
她取过手机,纪冽危夺过去,“你睡觉,我来打。”
“……好。”
纪冽危拿着她手机出去打电话去杂志社请假,又给助理陈仲华也顺便打个今天休假的电话。
等给钟栖月请完假回来,她已经抱着温暖的被窝舒舒服服睡着了。
他站在床边看了片刻,低头吻了下她的额角。
今天寒雾蒙蒙,纪冽危下楼的时候还听到佣人在说已经正式入冬了的事。
有佣人看到他下来,恭敬询问:“二少爷,需要点什么吗?”
纪冽危摇头,“不了,你们去休息。”
他直接朝厨房过去,两个佣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帮忙。
没一会,厨房里面便传来了响动。
佣人也不知道纪冽危在里面做什么,都没人敢去打扰他。
“冽危哥!”厨房这的窗口,忽然探出纪依雪被冷风吹到发白的脸,她好奇问:“你怎么在厨房呢?今天没去公司?”
纪冽危漫不经心搅动锅里的东西,随口说:“在那做什么?”
纪依雪嗐了一声,“下来打拳呢,最近天冷了,我妈说我身子骨弱,要我每天早上睡醒了来打拳。”
纪冽危笑了笑,“你继续。”
纪依雪却还赖在窗口这不肯走。
她的视角看不清纪冽危在煮什么东西,只是隐约闻到了红糖的香味,站在原地扭扭捏捏一会儿,她又问:“对了,你看到钟栖月了吗?”
纪冽危眉梢微动,“有事?”
纪依雪没品出这两个字里有什么不对,嘟囔说:“也没什么啦,只是最近天不是冷了吗?我记得她就很怕冷,而且身子骨比我还要弱,我想着是不是也要把她揪下来跟我打拳。”
纪冽危问:“你不是很讨厌她了?”
“还是别了,你们现在也算仇人。”
“这话说的,你跟她不也算仇人吗?你跟她住对门都十几年了,是不是很烦她?”
纪冽危手中动作一顿,喃喃:“烦她?”
纪依雪笑开了花儿,“对啊,你肯定烦死她了吧?”
纪冽危毫不迟疑:“没有。”
“啊?怎么会呢?”
纪冽危神色冷淡说:“这只是你们单方面的猜测,我从没说过这种话。”
纪依雪略微急躁,“不应该啊,她是钟蕊的女儿,她的妈妈不是你爸妈的小三吗?”
纪冽危兴致缺缺,“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个,话是没错,但不可能完全没关系,我当初跟钟栖月那么好,都不可能完全不对她厌屋及乌。冽危哥,你不像圣人。”
“我一直以为你是讨厌她的。”
讨厌吗?或许一开始有,但纪冽危没兴趣再回答那个问题。
他将锅里煮好的红糖水倒在碗里,清理好台面,就出去了。
纪依雪站在那,喊了几声他都没回头。
等从后院绕回来,厨房里哪儿还有纪冽危的身影,她问佣人:“我哥呢?”
佣人说:“二少爷上楼了。”
纪依雪皱着眉又回了厨房,见台面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她也不知道刚才纪冽危在里面煮什么。
只是更加清晰地闻到了,那股尚未散去的红糖甜味。
红糖……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煮红糖水?
这只有女人来了例假时才会喝的。
而整个纪家,纪冽危又会给哪个女人煮红糖水?
纪静宁不可能,她早上就出门了,况且就算她在家也不可能。
难道……
她瞳仁逐渐睁大,僵硬地询问佣人:“你们早上看到钟栖月下楼了吗?”
佣人答话,“没有,月小姐早上都没出门。”
咚,那一刻,纪依雪脸上惨白一片-
钟栖月又睡了一觉醒来,屋内暖洋洋的,漆黑寂静。
她摸到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下时间,正是晚上七点半,也不算很晚。
纪冽危也不在。
钟栖月肚子不舒服,随手取过沙发那的一件外套去洗手间,等再出来时,正碰到上楼的佣人。
“月小姐,刚睡醒吗?”
“嗯,”她忽地一问:“今晚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佣人笑说:“吴老爷子过来拜访了,家里人都在楼下呢。”
吴老爷子不正是纪冽危的外公?
钟栖月之前也见过几面,但印象里这位老爷子很少会来纪家,她笑了笑,“那我也下去看看好了。”
“诶好的。我领您下去吧。”
一楼会客厅那气氛沉重,钟栖月刚下楼,就听到了吴老爷子洪亮的声音,他身旁坐着的正是纪冽危。
两个老人家正在商讨纪冽危的婚事。
“冽危那孩子前不久说他要结婚了也是哄我这老人家的,你还真信了?”纪老爷子笑呵呵调侃。
吴老爷子面色严肃,冷笑说:“你觉得是哄你玩?我外孙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他不会拿自己感情的事开玩笑,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纪冽危低声笑说:“就是我说的那样,结婚了。”
“谁?是哪家的千金?”
纪冽危模棱两可:“性别女,年龄比我小。”
纪老爷子脸上的笑都僵硬了,“冽危,你真的不是在说笑?”
“爷爷,您为什么觉得我在说笑?”他虽然是笑着的,但面上神情极度认真。
纪老爷子沉声道:“我相信你择偶的能力,但到底你的婚姻是咱们家里的头等大事,你不能这样匆忙定下,况且,你又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不是想要你的钱?不是贪图你背后的一切?”
纪冽危嗯了一声:“她要真想要我的钱就好了。”
瞧他那副神色舒坦的模样,气得吴老爷子猛地一拍桌,“你这说的什么话?”
纪冽危笑意渐渐淡去。
氛围僵持起来,但纪冽危的态度仍旧那样,主打一个不说出自己选择的妻子是谁,也坚持不让任何人插手的样子。
两位老爷子沉思了片刻,都知道,纪冽危认真起来没人能拿他有办法,最终都愿意后退一步,“这样好了,你说你打算跟谁结婚,只要那姑娘身家清白,不是门当户对也行。”
钟栖月站在原地,听着这番争执,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这时,她的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回头才发现身后站的是纪依雪。
纪依雪压低声音说:“别出声,跟我上楼。”
两人上了二楼,进了纪依雪的房间,纪依雪抬着下颌看她:“你脸色不好,怎么,来例假了?”
钟栖月疑惑问:“你怎么知道?”
纪依雪嗤笑:“冽危哥都煮红糖水了,你觉得能是他喝?”
钟栖月心里一紧:“你都知道了?”
“坐吧。不然委屈你了,一会冽危哥知道了得找我麻烦。”她不情不愿地给钟栖月倒了一杯热牛奶递给她,“脸那么白,是吓到了?”
钟栖月接过热牛奶,没吭声。
纪依雪笑她,“吓到你就对了,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就敢跟冽危哥在一起。”
钟栖月无奈问:“你喊我过来就是想挖苦我?”
“对。”纪依雪冷哼一声,“我还想提醒你,趁早跟冽危哥分手,冽危哥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纪家和吴家两边都最看重他,他的结婚对象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松定下的,刚才爷爷和吴爷爷嘴上说什么不是门当户对也行多半也是暂时忽悠他而已,只是想把他护着的人骗出来,好棒打鸳鸯。”
“况且,你跟冽危哥这已经不仅仅不是门当户对的问题了。你有那个妈在,别说是纪家了,吴家都不会接纳你。”
“你知道冽危哥的母亲是怎么被你养母间接害得患了抑郁症又自杀的吗?你又知道冽危哥的兄长去世那天,也是你养母生日造成的悲剧吗?”
钟栖月神色恍惚说:“我多半猜到了。”
看她脸色惨白的委屈样子,纪依雪心里其实也不好受:“我不知道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的,我虽然不是特别了解冽危哥,但也知道,没人可以勉强他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他一定是喜欢你喜欢得不行了,才会抛下他心里的那些跨不过去的伤痛也要选择你。”
“这件事他还没公开,肯定也是你的要求吧?以冽危哥的性子就不会藏着掖着,他只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之间的事。”
钟栖月眼眶泛红。
苦笑想,都让她猜对了。
“钟栖月,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们到底合适吗?”
“一段感情,不是靠两个人互相喜欢就能走下去的,我敢保证,你们的事公开后,身边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支持你们,甚至冽危哥也会因为你陷入困境。”
钟栖月忽然抬眸看她,问:“依雪,我说假如,假如没有发生我妈跟你爸爸的事,你知道我跟冽危哥在一起了,你还会这样反对我们吗?”
纪依雪愣住,“你想听实话吗?”
“想。”
纪依雪认真说:“即使我们还跟从前一样是好姐妹,得知这件事,我也会反对。”
站在纪冽危的立场,站在钟栖月的角度,这段感情注定不会得到美好的结果,若是以往,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哥哥和好朋友受伤,所以只有反对,尽快掐灭这段感情才是正确的。
钟栖月没有再吭声,喝完了那杯热牛奶,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第37章 第 37 章
钟栖月坐在床上出神, 没一会,听到房门推开的声响,是纪冽危回来了, 见她睡醒坐着在发呆, 他问:“饿了?”
她慢吞吞点头,“有点。”
他走过来, 摸了下她脸颊,“还不舒服吗?”
“好多了。”
“那能出门?”
“去哪?”
纪冽危从衣柜里给她去了一件挡风的外套, 走过来,单臂将钟栖月抱起,搂住她腰,边给她穿衣服边说:“出去吃饭,你一天没吃了。”
话音刚落, 她平坦的肚子那便传来咕咕声响。
钟栖月一愣, 垂眸便看到纪冽危正对着她笑, 笑得很好看,又有几分讨厌。
“哥,我是真饿了……”
纪冽危收了笑意, “现在还不算晚,出去吃完再回来睡觉。”
“嗯。”
穿好衣服落地, 钟栖月忽然想起什么, 问:“吴爷爷走了吗?”
“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钟栖月面色自然说,“刚去洗手间时碰见佣人说的。”
纪冽危没多想,说:“刚走,怎么, 你想坐他老人家的车出去?”
“不是!”钟栖月顺势揭过话题,“那现在家里应该没人吧?咱们出去会不会有人撞见?”
“怕什么, 撞见就撞见了。”
“哥!”钟栖月小脸一绷,严肃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纪冽危说,“没人,你放心,都回自己房间了。”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钟栖月能感觉到,他态度一瞬间冷了下去,很不开心-
周五下午三点,钟栖月正在杂志社,办公室内隔着玻璃都能听见外面的风吹得很大,同事中有人在说今年冬天应该是往年最冷的寒冬了。
其他人则笑说:“这都是那些商家散发的策略吧?每年冬季都有这样的说法,什么今年冬天寒流来袭,将是历年来最冷的一年,要赶紧囤冬装及做好保暖攻略,这种套路年年都来,关键每年都会有人上当。”
“冬天当然会冷啊,那不然怎么会叫冬天呢。”
几个同事在那说说笑笑,钟栖月自然也跟着听了进去,忽然想起,距离她生日也就一个月不到了。
下午四点左右,钟栖月接到了托养中心那边的电话,便干脆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等她赶到医院时,天色已然暗沉。
主要还是今天太冷,刮了大风,天色从白天便是黯淡的,一路上走的匆忙,寒风刮得脸颊生疼,她赶到医生办公室找到了赵槐的主治医师。
办公室内,张医生笑说:“赵奶奶醒了。”
钟栖月激动得眼眶泛红,“医生,这意思是,我外婆的身体彻底好了?”
张医生说:“倒没那么快能康复,不过这么多年了她总算醒了过来也算是个奇迹,医院这边第一时间给钟夫人打了电话却没联系不上,就只好让钟小姐来一趟了。”
“你跟护士去一趟,亲自看望一下赵奶奶吧,她需要跟家里人说说话。”
“好,好。”
钟栖月感动不已,连连跟张医生道谢。
有护士过来带钟栖月去单独见赵槐,站在病房外,钟栖月的心都在禁不住颤动。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家,头发花白,相貌慈祥。
钟栖月站在病床前近乡情怯,望着睁着眼睛看她的赵槐,喉咙泛了苦涩般堵住。
直到赵槐主动朝她伸手,她沙哑的嗓音虽发不出一句话,但那双包含思念的眼神还是让钟栖月的眼眶染了泪意。
“外婆……”
赵槐现在说不出话来,只能咿咿呀呀地哼几声。
钟栖月泪流满面,摸着她的手,小声述说思念。
护士在旁边说:“你说的话赵奶奶都听得到,你多说点自己的事,她会有反应的。”
钟栖月便把自己这几年,还有钟蕊和纪初冬的事,尽量挑好的说了。
赵槐眼眶通红,小幅度地点头。
大概十分钟后,护士小姐说:“今天的探病时间就在这了,赵奶奶需要休息静养,不过医院这边还是希望钟小姐赶快找钟夫人还有纪公子一起来看望老人家,她其实很想念自己的女儿和外孙的。”
钟栖月眼睫忽颤,应下。
出了医院,钟栖月心中的激动还难以平静,她站在医院门口给钟蕊打电话准备通知这个好消息。
打了好几通,那边才接通,钟蕊得知这个好消息,直接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
短暂哭泣后,钟蕊低声说了句:“月月,我很对不起你。”
钟栖月淡声说:“你有空来看看外婆就好了,外婆这一生为了你付出了太多。”
“嗯,我会的。”她顿了会,又说:“谢谢你。”
钟栖月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医院门口,忽然觉得心里无比荒凉,好像站在一叶扁舟上,摇摇欲坠,没有落地的实感。
护士小姐的话还在钟栖月的耳边不断响起,其实她也不觉得奇怪,即使外婆对她再好,她们始终也不是真正的亲人,外婆会更想念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才是正常的。
血缘真的很神奇。
钟栖月沿着路边往医院外面走,正打算坐上前面等候的出租车时,这时,她的前方正有一辆黑色车子不断冲她按喇叭。
紧接没一会,那车子在她面前停下。
看到驾驶座的人,钟栖月讶异问:“段先生,怎么是你?”
段砚川说:“上车。”
钟栖月不觉得自己跟他熟到这个地步,“不必了,我坐出租车就行。”
段砚川面色严肃:“我是特地来找你的,钟小姐如果想知道为什么,现在就上车。”
钟栖月皱了皱眉:“是吗?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况且是段先生找我有事,并不是我找你。”
说完,直接转身走了。
段砚川愣了一会,旋即又摇头轻笑,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主动下车,几步越到钟栖月跟前来,“钟小姐是生气了?”
钟栖月觉得他莫名其妙,语气冷淡:“你到底想说什么?”
段砚川微笑问:“我有点困惑需要钟小姐给我解惑,请问钟小姐对自己亲生父母的记忆还有多少?”
钟栖月蹙眉,“完全没有,怎么了?”
段砚川在斟酌怎么开口,才不显得突兀,但钟栖月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了,礼貌说:“没事的话,我该回去了,天色已经很暗了。”
段砚川又喊住她,“如果你愿意相信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你就停下来。”
钟栖月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段砚川望着她背影:“这件事说起来可能你会觉得很魔幻,毕竟我也是这种想法,但是血缘关系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现象,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有种异样的触动。”
他一步步走过来,到钟栖月跟前停下,认真道:“钟小姐在二十三年前的十二月三十号出生,但当天我……”
说到此处,他哽了下,声音艰涩:“我的妹妹也跟你在同一家医院出生。关于其中的事,关于我找上来的事,钟小姐还想知道更多吗?”
钟栖月心有疑惑,故作镇定问:“段先生是想表达什么呢?我有点没听明白,稀里糊涂的。”
段砚川也不兜圈了,直接说:“我现在有一个猜测,或许你才是我的亲生妹妹。”
钟栖月神色怔然,愣了一会,冁然而笑:“这是最新流行的整蛊游戏?”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整蛊?”
钟栖月脱口而出,不悦道:“我早就没什么亲人了,你忽然冒出来说这种话不觉得很冒犯吗?”
“我查过你了。资料上说你生母是北城医院的产科护士,当天跟我母亲同一天生产,同样生的是女儿。而你,那双眼睛长得很像我妈妈,你的陶艺天赋,以及那些巧合的事,这些种种让我不得不这样乱想。”
望着面前男人认真的神色,钟栖月也逐渐觉得不对劲。
今天若是一个陌生人对她说这种话,或许她会觉得在玩整蛊游戏而一笑置之,但面前的男人是段砚川。
虽然钟栖月跟段砚川称不上熟悉,但她知道,明廷笙的朋友绝非是什么骗子,况且以他的身价,以他目前的能力,又有什么必要特地来欺骗她这个一无所有的人。
即使想明白这层,钟栖月还是觉得自己身处在极其魔幻的世界里,她的世界,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
僵硬了片刻,她说:“你别说笑了,既然你觉得我是你的亲妹妹,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有找过我?”
段砚川痛心道:“我那妹妹早就在出生后从医院抱回家,没几天便因病去世了。”
钟栖月愕然,一时无言。
眼看着风吹得更大了,段砚川不想再拖拖拉拉下去,自从心里有了这个猜测后,他几乎夜里都睡不好,他迫于知道真相。
“去做个血缘鉴定吧,只要检测出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你就知道了。”
钟栖月怔住,想说他离谱。
但这两个字又无法说出口,段砚川不至于会揪着非要她当妹妹,或许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她脑子此刻还是懵懵的,有点处于状况外。
段砚川说:“医院有我熟人,我们现在就去。”-
纪氏集团地下车库,陈仲华在前面开车,正要驶出地库,忽然瞥见后视镜内纪冽危的脸色低沉,便询问:“纪总,出什么事了?”
纪冽危并没回答,只是不断拨打钟栖月的电话,电话那端仍旧是忙音,得不到回应。
他眉间掠过一抹燥意。
能让纪冽危有这样神色的,陈仲华一下便猜到了,问:“是钟小姐联系不上了?纪总您别多想,现在正好是杂志社下班的时间,钟小姐一定很忙。”
纪冽危抬眸:“帮我查下杂志社刘露的号码。”
“诶,好的。”
几分钟后陈仲华弄到了刘露的电话,纪冽危望着拨号键,却没有拨打。
下班时间联系不上钟栖月,他很想跟她最要好的同事联系,却又觉得自己的控制欲实在太强,要是让她知道,应该会不高兴。
她这两日情绪本就时好时坏,若是再跟从前交往时那样事事插手,逼得她没点喘息空间,反而适得其反。
“罢了。”
陈仲华惊讶:“纪总?”
他将手机随手一甩,丢到旁,揉了揉眉骨,说:“去海庭晚宴。”
“纪总不去接钟小姐了?”
“不了。”
钟栖月刚从医院出来,段砚川因为手中有急事,做完血缘鉴定,他便说自己必须离开了,临走之前把自己的私人号码给她,“检测结果大约要点时间,到时候医院这边出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她垂眸望着名片上面段砚川三个字,久久无言,直到他人都离开了,她还觉得自己脚步略微虚浮,这整个仍旧处于魔幻世界当中。
她竟然真的跟一个,称得上是陌生人的男人来做什么血缘鉴定。
她疯了吧。
她竟然还在天真的做梦,做梦自己在世上还有亲人。
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千分之一的可能呢?
那她该怎么办?
现在问她这个问题,她忽然也没有了答案,大概是从一开始,她还有亲人这事,就根本不在她的做梦范围以内。
从医院出来时已然入了夜,钟栖月走在街边道路上,情绪已经达到了一个最低沉的阶段。
外婆的苏醒,段砚川的猜测,两边都在不断地在拉扯她。
还有,纪冽危。
纪冽危现在对她来说,便是她近在咫尺,却不敢伸手拥抱的存在。
她找个位置坐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这才注意到将近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纪冽危打来的。
钟栖月连忙回拨了回去,电话很快接听,是陈仲华的声音。
“钟小姐?纪总正在应酬。”
钟栖月:“那麻烦你跟我哥说一声,我下午有点事就忘了看手机,然后我现在就要回家了,让他不要担心我。”
“好的钟小姐。”
晚上纪冽危参加晚宴回到纪宅时,已经将近十点了。
纪东原前两天出去旅游散心,也有两天没回家了,今晚的三楼,与往日比起,更加暗沉。
幽深寂静的楼道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纪冽危推开自己的房间门,朝里走去,卧室里头,点亮了一盏暖黄的床头灯。
他站在门框边,远远便看见钟栖月靠在床头上阖眼休息的模样。
暖灯下,她白皙细腻的肌肤如批了一层柔光。
他单手解开领带,放轻脚步行至床边驻足,垂眸静静望了片刻,出了神般,找不回自己。
直到那缕乌黑的长发滑落,和衣而卧的钟栖月眼睫一颤时,纪冽危才有了动作。
他伸手撩起她已经垂落到眼皮上的长发,轻声问:“怎么不躺下再睡?”
钟栖月并没有熟睡,本就有几分醒了,听到声音便完全醒了过来,“哥,你回来啦?”
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沙哑。
纪冽危淡淡一笑,坐下来伸手抱她,“你是特地在等我吗?”
钟栖月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勾着他脖子,依偎着他:“嗯,我想等你回来一起睡觉。”
纪冽危眸色微黯,掌心摸着她小腹,忽然问:“例假干净了吗?”
“啊?”钟栖月怔了两秒,才说:“还没,我一般起码也要一周才能走干净。”
“这样啊。”纪冽危遗憾说:“这可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
他笑了笑,轻轻拍她脸颊,意味深长说:“等你例假干净了再说。”
钟栖月听明白了,脸顿时一红。
暖光落在她绯红的脸颊上,纪冽危不可控制起了意动,心在不断乱撞,指腹轻轻捏着她下巴,整个人温柔蛊惑得不像话:“做。爱就暂且算了,能接吻吗?”
钟栖月抿了抿唇瓣,没有犹豫,直接勾住他的脖颈,主动把自己送上去。
…………
上周跟段砚川去医院做血缘鉴定的事没几天就被钟栖月抛诸脑后了,等看到这串陌生的号码打电话过来时,她有几分呆滞。
“你说结果出来了?”
段砚川说嗯,“能约你碰个面吗?我有很多话想说。”
跟段砚川约好六点半在杂志社附近的咖啡厅碰面,他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到,晚上咖啡厅的客流量很大,钟栖月赶到时,几乎位置坐满了。
段砚川朝她招手,喊她过去。
“你来很久了吗?”钟栖月问。
“不久,你先坐下,想喝点什么?”
“黑咖啡吧。”
段砚川眉梢一动,好奇问:“喜欢喝苦的?”
她笑说:“我觉得很醇香。”
他也一笑,“跟我口味一样。”
“是吗?这么巧啊。”
“不巧。”段砚川说:“毕竟我们是亲兄妹,有相同的爱好也很正常。”
钟栖月水润的眸光有瞬间定格了般。
段砚川把那份检测结果摊开给她看,“你自己看看吧,尽管你不相信我的话,总该相信医院。”
钟栖月认真了好几遍,仍觉得不可思议,愕然道:“世上真的会有这种离谱的事吗?”
段砚川淡笑说:“这并不算什么,世界如此之大,这世上多得事你想象不到的狗血事,我们这又算得了什么?这只能说明,你哥哥我足够敏锐。”
钟栖月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段砚川很理解她的心情,事实是他刚得到这份结果时内心也是震惊的,尽管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确认事实后的感受到底还是不同。
他的亲生妹妹在刚出医院没多久便重病去世,事实上他都没来得及跟妹妹培养感情,所以对妹妹的感情并不算很深刻。
若非他母亲对妹妹去世的事伤感太深,或许他早就要忘了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妹妹的事实。
望着面前这张跟他母亲有五分像的面容,段砚川轻声说:“你的母亲出身于陶艺世家,名字叫段知晴。现正在英国长居,我是你的哥哥,今年二十八,大你将近五岁。”
“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钟栖月缓缓调平整自己的心情,沉默了良久,才问:“我想知道,她有想过我吗?”
段砚川怔住,问:“你问的谁?”
钟栖月难以启齿妈妈那个词,说:“你的母亲。”
段砚川叹息,“这二十三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甚至因为“你”的离开,让她难以从悲痛中走出来,没回到北城也都是害怕触景伤情。”
“那,她还好吗?”
“还行,除了太想你之外,身体方面都很健康。”
钟栖月很快沉默了,段砚川又问:“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钟栖月垂眸说:“暂时没有了。”
她还需要时间来消化现在的心情,不过刚刚得到了那个回答,她的心在那一刻是无比放松的。
尽管她并没有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但得知那个很有可能是她亲生母亲的人,是那么的想念她,她忽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又酸又苦,但不可否认,更多的是开心。
段砚川喉结滚动,说:“我今天找你出来,除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你说。”
“将近二十天后,我就要回英国了,这次回去或许几年都不会回国。”
钟栖月心里一揪,连忙抬眼看他。
段砚川很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最终目的,“如果可以的话,这次我想带你一起回英国,我们一家三口是该团聚了。”
钟栖月放在腿上的手收紧,问:“必须要回去吗?”
“你可以选择不回去,但……”段砚川心里也很紧张,诚恳说:“我很希望你能跟我走,我调查过你的资料,目前你在纪家过得很不好,不是吗?”
“你那个养母,她对你并没有表面那么好。”
钟栖月没有吭声。
“我猜,离开纪家应该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得知你是我的妹妹后,我就更不可能放任你留在纪家了,即使你不愿意跟我回英国,我也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纪家,给你买一套房你自己住在北城都行,但纪家你是绝对不能再留下去了。”
他受不了自己的妹妹在纪家那样的豪门大族里寄人篱下,这种家庭,她一个外姓人,还是以情妇养女寄住的外姓人,段砚川甚至不敢细想钟栖月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钟栖月犹豫不决,望着面前的咖啡,神思恍惚。
看出她似有不舍,段砚川问:“你在北城,或者说,在纪家,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吗?”
钟栖月第一时间想到了纪冽危。
她不知道该跟谁说这件事,现在更无法跟这个刚相认的哥哥开口说自己和纪冽危的事。
便仍旧保持沉默。
段砚川沉吟了会儿,轻笑:“我知道这个消息很突然,我也不是要你立刻就给我答案,我会给你时间去考虑。”
“是选择跟我回英国见自己的家人,还是你想留在北城……”
“全都由你自己决定。”
第38章 第 38 章
晚上七点半, 钟栖月独自坐在咖啡厅里沉思。
就在十五分钟前,段砚川因有急事先离开了,但不久前的谈话内容却仍留在她的脑海中, 掀起了不小的涟漪。
她垂眸望着手中照片里的中年女人。
照片中的人即使是一张极其陌生的面孔, 但初见的那一刻,在她心里的那种震荡是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
原来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原来她在这个世上还是有亲人的。
原来, 她的母亲有一双这么慈爱温柔的眼神,这种由内散发的温柔与钟蕊刻意伪装出来的, 全然不同。
照片中的女人,见到的第一眼,的确让钟栖月有一种心脏被一丝丝拉扯的酸胀感。
这就是血缘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很神奇的是,光是看着这样一张陌生的照片, 她都会很想流泪。
她在这个世上还有家人。
她不再是孤独一人了。
或许, 以后再提起母亲, 对她来说,也不是犹如噩梦那般的存在了-
钟栖月站在路边等了五分钟,一辆法拉利在她面前停下。
这应该是纪冽危新换的跑车。
她上了副驾驶落坐, 纪冽危见她眼眶有点红肿,眸色微变:“哭了?”
她摇头说:“大概今天风太大, 吹得有点冷。”
眼下都已经十二月快过半了, 今年冬天的确格外的寒冷,不仅气温低,就连风也是凛冽的。
纪冽危伸手摩挲她的眼尾,低声说:“怕冷, 下次不要在路边等我,不是说在咖啡厅喝咖啡, 怎么提前出来了。”
钟栖月是自己想吹风冷静一下,但身上发生的这件事,她暂时没想好要不要告诉纪冽危,便搪塞道:“咖啡厅人太多了,我一个人霸占着位置多不好意思。”
他声音微冷:“那也比吹冷风好。”
没办法,钟栖月放软了声调撒娇:“好,哥哥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样。”
纪冽危笑意勾起,情绪轻易被她安抚好:“现在还早,我们出去吃饭?”
“嗯。”
“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确定都可以?”
钟栖月一怔,听出他话语的不对劲,“你要带我去哪儿?”
“周余寒那有个聚会,那边美食挺多的,你应该会喜欢。”
钟栖月连忙握住他的手,“你答应我了,不会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
纪冽危看她:“你就这么怕我们的事被人知道了?”
钟栖月动了动唇,还没说话,他便道:“周余寒不用担心,那次发布会他带你来休息室,我俩那情况他多少猜到了,他即使知道了也不会乱说。”
钟栖月又说:“他的聚会肯定会有其他人啊。”
纪冽危:“我都赶走了。”
“……”
他缓缓发动车子,淡笑:“这下,你能放心了?”
钟栖月心里默默叹气,“能。”
“我只是想带你放松放松,吃点你喜欢吃的,你不必想那么多。”
“哥,对不起。”
车子缓慢在道路中行驶,纪冽危盯着前方的路,语气平淡:“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可以理解你的担忧。”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对于你的要求,我都会履行。”
除了明廷笙那个意外。
他没办法忍受,明廷笙还像个害虫似的围在她左右。
晚上周余寒办的聚会的确很冷清,或许他这个电灯泡应该也离场,但他实在太好奇纪冽危是怎么跟自己口中的“妹妹”勾搭在一起的。
况且,从没人见过纪冽危谈恋爱中的样子,也不能怪他这么多事。
趁着纪冽危去洗手间的空挡,周余寒铆足了劲要跟钟栖月套近乎,他托着下巴朝钟栖月笑;“钟妹妹,这些美食符合你胃口?”
钟栖月点头:“很美味。”
“这可都是国外的顶级料理大师,要不是冽危开口,估计我都请不来。”
钟栖月面露诧异。
周余寒脸上堆着笑容:“你不用这么惊讶,该惊讶的是我才对。”
“我说为什么每次看到你跟冽危的时候,总觉得你俩之间怪怪的,好像有一种任何人都无法融入进去的磁场,我还寻思是我多疑了呢。”
他好奇问:“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是你主动的,还是冽危主动的?”
钟栖月说:“我主动的。”
周余寒呆住,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我靠,这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这点芝麻大的胆子,怎么敢染指纪冽危?”
他这夸张的语气惹得钟栖月都笑出声,“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怎么那么大的胆子了。”
大概她活到这么大,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那次醉酒跟他表白吧。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的表白会得到回应。
周余寒又追问:“那你主动的,冽危就这样被迫接受了?”
钟栖月回想,讷讷道:“好像也没有被迫吧……”
印象里,纪冽危也很享受啊,她主动吻上去后他就有了回应。
周余寒坐直了身躯,一脸求知欲爆发的模样:“你这说的我更好奇了,方便展开讲讲你们之间的事吗?”
钟栖月歉然道:“不好意思,不方便。”
周余寒满脸失望,好奇心使然,尤其是对纪冽危的事更让他好奇到心痒痒的,他急得不行,只恨不得立刻套出点自己想知道的事,于是眼珠子一转,这时忽然扫到一瓶酒精含量不低的饮品。
“钟妹妹,你尝尝这个。”周余寒亲自倒入她的水杯里。
钟栖月接过,道谢。
与此同时,包厢外面,陈仲华把查到的消息告诉了纪冽危。
“钟蕊现正在纪宗州名下的一所高档公寓居住,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跟外人有过来往。”
纪冽危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圈烟雾:“随南那边的消息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街坊邻居对钟蕊的为人都抱有鄙夷的态度,大多数都不太想谈起钟蕊。关于纪总猜测的事,我们线人后来也打探到了具体情况。”
“钟小姐幼时被钟蕊施虐过的事,应该是事实,不过现在也没有人证物证,仅仅只是几个邻居回忆里的话,恐怕……”
月色透过窗台落在纪冽危的眉眼处,他的眼角眉梢在清冷月色的融合下,晕着阴沉噬骨般的冷意。
黑暗中沉默了须臾,他说:“过去的事暂且不提了,跟墨尔本那边的人联系,弄一段纪初冬的音频,我抽个空去见钟蕊。”
“好的,纪总。”
等抽完一整支烟,站在暗处碾碎了烟头,纪冽危才推开包厢的门。
此时钟栖月半边身子依偎在沙发那,乌黑的长发披散四周,身子瘫软成一团,那身平时白得能晃眼的肌肤此刻如染了一层薄红。
纪冽危走过来,拿起她用过的水杯轻嗅,侧眸看向周余寒:“你让她喝酒了?”
周余寒讪讪道:“我没强迫,我就跟她说这好喝让她尝尝,我哪里知道能有人一杯就醉了。”
这酒量差的,还害得他什么八卦都没套出来。
纪冽危冷冷扫了他一眼。
周余寒举双手投降:“行了,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会想办法拿最好的美食再招待招待你的心肝宝贝。”
纪冽危坐下来,把钟栖月抱过来坐自己腿上,无比怜惜地把她搂进怀里,撩开她颈边长发,淡声说:“让她睡了也好。”
这几天本来就没休息好。
这话落在周余寒的耳朵里瞬间黄了,他挑眉笑骂:“怎么,每天偷偷折腾你妹妹,夜里不让人家睡觉啊?纪冽危,你他妈就是个禽兽!人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就被你这样吃干抹净,还没个名分!”
纪冽危哂笑,“建议你换一个措辞,那叫夫妻性生活。”
“夫妻?”周余寒惊讶不已:“等会,你们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啊?纪家的人知道吗?不对啊,如果你家里人知道,是不可能没有消息传出来的。而且,你爷爷怎么会让你娶钟妹妹?”
“我娶谁,还轮不到其他人能插手的份。”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你就完全没有考虑自己家里人的反应吗?就算你不考虑家人的反应,你应该也为钟妹妹想一想啊,她应该顾虑的害怕的比较多吧。”
瞧纪冽危从容淡然的样子,周余寒几乎一下就猜到了,“结婚的事没公开,是钟妹妹的要求,对吗?”
“我一看就知道她会考虑的比较多,跟你这目中无人的东西哪里能比。”
纪冽危不置可否,手轻轻环着钟栖月的腰。
见他这个举动,跟纪冽危相识二十多年的周余寒都觉得有些惊奇,何曾见过他会这样把另一个人当做至宝般呵护的时候,就连抱在怀里,都舍不得用劲,生怕弄疼了她。
就在这一瞬间,周余寒心里的诸多疑惑也忽地散开。
这下对于纪冽危的行为,他还有什么不明白了呢?
“冽危啊,你现在很幸福。”
周余寒颇有感触说:“你自己选择的,觉得幸福就好了。”
至于其他的问题,也不是他能够操心的,纪冽危自然有办法解决,或许即使没办法让纪家,让他外祖吴家都接受钟栖月,纪冽危这人也无所畏惧。
他从来就不需要任何人认可他的选择,这一点周余寒还是了解的。
纪冽危淡笑,“多谢。”
“你把她放下来吧,喝醉了一会吐你一身。”
“不了。”
周余寒怔住,打趣他:“至于吗?”
纪冽危没理他。
这下又惹得周余寒笑出声,说:“真想让纪依雪也来看看你这幅样子,让她知道,她眼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冽危哥陷入爱情里的模样,让她亲眼看见,她准会觉得天都塌了。”
“是吗?”纪冽危唇边泛开笑意。
他没反驳,他这个态度,周余寒忽然很想说。
完了,纪冽危彻底完了。
“行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我先回去了。”
随着包厢们关上的声响,暖黄的灯光落至纪冽危清冷的侧脸,只见他低垂的脸庞,唇角微微上翘,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此时无比柔情地望着怀里的人。
她脸颊酡红,阖眼甜睡,气息平稳,这样乖得不行的依偎在他怀里,比任何时候还要让他心之所动。
这般凝望了许久,像是想将她的面容永远刻入心里般,纪冽危最终在她唇角轻轻落下了一吻。
双唇轻贴的触感,也让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月园的争执。
那天她说,十六岁那年进他房间,被他险些掐死的那次,她其实就希望他能掐死她。
钟栖月却不知道,其实那晚,他想跟她一起死。
梦魇那晚,他梦见了母亲和兄长,两人躺在血泊中,无论怎么唤都醒不过来。
他喊了无数声妈妈,哥哥,而他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只躺在那,浑身是血,他看得见,摸不着。
当时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已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对他来说如同噩梦般的夜晚。内心与梦境的双重痛苦不断在折磨他,就在他的世界黑暗到没有一丝光亮时,恰是这时候,他隐约听到一道细软的声音恍若从云间传来。
“冽危哥……”
他独自站在黑暗中,浑身的汗液淋漓,如血液般粘稠。
等睁开眼,床旁边蹲着个白净的小姑娘,一脸关切看着他。
当睁开眼看到钟栖月的那一眼,他想到了钟蕊,想到了纪东原。
想到了纪东原的无情无义,想到了钟蕊的面目可憎,更想到了当初钟蕊是怎么当着他母亲的面,说她已经怀上了纪初冬的情景,想到了他母亲因为钟蕊和纪东原遭受的痛苦折磨。
纪家已经没多少人记得吴书晚了。
大年三十全家团圆的日子,他却没有哥哥和妈妈了。
只有那个害死了他哥哥和妈妈的纪东原和钟蕊每日在他面前乱晃,还有眼前这个被钟蕊带回来的拖油瓶。
那时候纪冽危神志是不清的,当看到钟栖月的第一秒,眼里的狠戾不可控制地迸发出来,他翻身将钟栖月拉上榻,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恨不得掐死她。
恨不得跟她一起死。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劲,但绝对是不轻的,怀里的小姑娘却没有任何挣扎,没有任何反抗。
她就这样带着恐惧,又有一种解脱的眼神这样静静地望着他,默默流下一行泪。
那一刻,他忽然就读懂了钟栖月的眼神。
她想死。
跟他一样,想就这样死了就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多想满足她的心愿,但那滴泪,却让他想起去年某一日在后院看到的那一幕。
纪家所有人都觉得钟蕊端庄优雅善良,都忘了她是以不正规的身份进入的纪家,所有人都被钟蕊伪装出来的假面具欺骗了。
那天他却亲眼看到,在后院里,那位在佣人口中善良的钟夫人是如何刻薄对待她的养女。
钟蕊用最狠戾的眼神,最恶毒的语言在打压那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
纪冽危亲眼看到那小姑娘面对这样的养母,也只很乖巧地说自己知道错了,会改的,会努力讨喜起来让所有人喜欢她。
等钟蕊离去,纪冽危又看到钟栖月摘下眼镜,倔强地抹起了尚未落下的眼泪,那双眼睛不如刚才那般乖巧温顺,暗含恨意与不甘。
自从那以后,他就控制不住开始观察钟栖月。
他总是会看到她在没人的地方落寞苦笑,会看到她在角落里看向纪依雪和纪静宁时流露出艳羡的神情,也会看到前一秒还很自在的她,在面对他后,那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反应。
他有那么可怕吗?
她连钟蕊这种人都能忍受,为什么这么怕他?
钟栖月的这滴泪,让他想起那天她被钟蕊斥责后强忍在眼眶里,没有流下的泪水。
好像是那时候忍下来的泪,今天在他面前,再也无法抑制的流下。
也流进了他的心里。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忽然不想死了。
他也不想要她死。
他想保护她。
不愿再让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出眼泪。
钟栖月的一声低吟让纪冽危抽回了思绪。
“哥……”
她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领口。
“嗯?”纪冽危声音很低柔地问。
“冽危哥、、”
钟栖月闭着眼,轻声呢喃。
纪冽危心口滚烫,轻声说:“我在。”
第39章 第 39 章
中午一点半, 钟栖月和段砚川约好在杂志社附近的咖啡厅再次碰面。
段砚川准时到,他坐下后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轻轻一笑:“说实话,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找我见面了。”
钟栖月望着他, 认真说:“我想好了。”
段砚川心里一紧,不知道她给的回答是什么, 尽管他告诉自己无论钟栖月选择什么,他都应该尊重她的意愿, 即使如此,他心里还是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回英国。
他缓缓放平呼吸,尽量平静:“嗯,你说。”
钟栖月字字清晰:“我想跟你一起走。”
段砚川怔了好几秒,面露诧异, 问:“上次你不是很犹豫吗?为什么才短短一周时间, 你就想通了。”
钟栖月握着咖啡杯感受温度, 说:“不是这一周想通的,是我很早就想离开纪家了。”
只是眼下有个能跟自己家人团聚的机会,更让她加重了想要离开纪家的心, 能跟家人团聚这种事,从前她就是连在梦里都不敢想。
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有血脉相连的真正家人, 但从前只觉得这种事永远不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段砚川悬着的心悄然放下, 露出笑容:“你这个回答我很高兴,我想,如果妈妈见到你了,她恐怕会幸福到想哭。”
钟栖月眨了眨眼, “你能跟我讲讲,她是个怎样的人吗?”
“当然可以。”段砚川笑说:“我们的妈妈是个很可爱又充满童趣的人, 她大方自信,温柔又坚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钟栖月心脏在砰砰狂跳。通过段砚川这样简单的一段话,她像是见到了活生生的妈妈。
段砚川讲了大概十几分钟段知晴的事,但基本都是简单带过,没有深入讲解,他是特地保留钟栖月对母亲的好奇探索,“我很难用一些言语来概括,但你见到她,跟她相处后,就会明白了。”
“我……”钟栖月酸涩涌上眼眶,垂眸小声说:“我很想见她。”
段砚川心里一动,安慰她会的,很快就能见了。
随后还是没忍住问:“我能知道,你在纪家,是有什么舍不得放下的吗?”
钟栖月低垂的眼睫轻微一颤,这点反应没有逃过段砚川的眼睛。
“是纪冽危?”
她一惊,唇瓣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段砚川放轻声音哄她:“你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钟栖月问:“是明廷笙吗?”
段砚川摇头,“并无完全算是,他不会在外面随便说别人的秘密,有一半我是看他的态度,加上上次你在我车上的通话,我推测出来的。”
“我跟纪先生从没打过照面,仅仅在一些朋友的口中听说过他,据我了解的纪先生,应该不会这样轻易放你离开。”
“栖月,你可有什么办法?”
钟栖月摇头,茫然道:“只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能有这样跟自己家人团聚的机会,她可以义无反顾抛下北城的一切选择离开,唯独纪冽危,她是真的拿他没办法。
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甚至都不敢跟他提起自己可能要离开的事。
她怕他得知后,会做出一些偏激的举动,或者还有可能会跟她一起去英国。
她不想让他再为了她付出更多了。
他们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就不该牵扯在一起,现在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道路,而纪冽危也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人生轨道里。
段砚川问:“你爱他吗?”
钟栖月没说话。
沉默了会,他说:“离开之前,最好跟他了断干净,跟他说清楚你要离开的原因,他也是个理性的男人,应该会尊重你的选择。”
“不——”钟栖月脸色微白:“他不会的。”
段砚川蹙眉,“为什么这么说?”
钟栖月神色慌乱,低声说:“你不认识他,不了解他。如果他知道我要离开,是绝对不会放我走。”
段砚川皱了皱眉,看样子纪冽危比他想象中还要难搞,“那你怎么想的?”
钟栖月舔了舔唇瓣,说:“你给我点时间,好好理清楚和他的事吧,还有离开之前,我也要把跟我养母的事解决了。”
段砚川说:“私人感情我就不插手了,但你养母的事,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帮你一把,行吗?”
钟栖月眸色微闪。
“这段时间我会帮你把护照处理好,你就负责把除了养母以外的事处理干净,我们随时电话联系。”
“嗯,好。”-
傍晚天空飘着绵绵细雨,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锦翠公寓的楼下。
陈仲华下车开门,撑伞说道:“纪总,确认过了,钟夫人正在家。”
纪冽危淡淡颔首,“你在车里等我,我自己进去就行。”
“好的。”
电梯直达钟蕊所住的楼层,门铃响了没一会,钟蕊面带笑容开门。
门口的男人身着暗色大衣,过高的身量站在门口遮挡了走道的光线。
看清面前的人,钟蕊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冽危,这么晚了,你怎么找了过来。”
纪冽危礼貌问:“方便让我进去坐坐?”
钟蕊紧绷着脸,拒绝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
他又说:“蕊姨不必这么紧张,我这次过来是给你带点初冬的消息。”
听到纪初冬的名字,钟蕊哪里站得住,顾不上那么多,连忙把纪冽危请进去,给他倒茶。
热茶的热气升腾,钟蕊露出了温婉的笑容:“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查到我在哪住了。”
“还是说,是月月告诉你的?”
纪冽危接过那杯茶放在面前,淡笑,“她从没跟我提过你。”
钟蕊叹气说:“这孩子,还真是没良心啊。”
“别这么说她,”纪冽危漫不经心地玩弄茶水升腾的湿气,微掀眼帘:“她只是不想成为你的工具而已。”
钟蕊死死盯着他看:“阿姨一直有件事想问你,你房间抽屉里有一副月月的画像,是你故意放在那,让我发现的吗?”
“嗯?你猜?”
钟蕊心下冷笑,面上却维持着优雅:“看来我早就着了你的道,不过你既然知道我会对月月做出什么举动,又为什么要我知道你对她产生了心思。”
这对纪冽危来,又并没有什么意义。他若是想隐藏,她根本没有发现的可能。
“怎么没意义?”手中把玩的动作停下,纪冽危看向她的眼神更显凉薄:“这不就彻底看清,你对她连半点母女之情都没有?”
也能更让钟栖月看清楚,钟蕊这张可憎的面容。
钟蕊想过很多次纪冽危的目的,却死活都没想到他只是想测试她为了利用钟栖月能做到什么地步,当下便气得牙痒,最终还是得稳定住情绪,说:“你今晚过来,绝对不是给我带来初冬消息的,对吗?”
也懒得周旋了,纪冽危直接取出一份协议甩到桌上,“麻烦蕊姨在上面签字。”
解除领养关系的协议。
“你觉得我会签?”
这份协议彻底让钟蕊心态崩溃,她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和钟栖月的母女关系,若是解除,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站起身来,面目狰狞瞪着面前神色从容的男人,“纪冽危,你把我的儿子弄到国外回不来,现在又想诱走我的女儿,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手段吗?”
纪冽危慢条斯理地打开钢笔笔帽,“我奉劝你不要跟我起争执,我并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对付你这种人,我尊老爱幼的道德品质,也早就抛诸脑后了。”
“你敢威胁我?我警告你,你敢对我动手试试,这里都有监控,会拍下你做下的所有恶事!”
“别动不动就提动手,我又不是暴力狂。”纪冽危耐心告罄,钢笔指着签字这栏,冷声吩咐:“签了,不然,你今后再也别想听到你儿子的声音。”
“你敢!你敢对初冬下手!我会跟你拼命!”
纪冽危没忍住笑,轻描淡写地看向钟蕊几近疯癫的模样,“就凭你,拿什么跟我拼?”
他只这样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钟蕊站着看他,都觉得自己气势全无。
“你对我母亲做的那些事,对栖月做的那些事,早该知道会得到这样的报应。钟蕊,我的耐心有限,把字签了,母女关系解除,我要是心情好了,指不定会给你点甜头。”
“我不!你把我当傻子糊弄!”钟蕊失声怒吼,全无往日的端庄优雅。
纪冽危瞥她,不耐烦地取出一支录音笔,当着钟蕊的面按下,很快安静的室内响起一道清润悦耳的少年音。
“妈,我是初冬,有段时间没跟您联系了,您在家里过得好吗?”
钟蕊傻傻地怔住,反应过来后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抢那支录音笔,“初冬,初冬,我的儿子……”
纪冽危不紧不慢地把录音笔挪开。
录音笔高举在空中,再一次响起纪初冬的声音:“妈,我姐她还好吗?”
“叮”地一声,纪冽危按了暂停,“你自己儿子的声音应该不会忘记。”
钟蕊几乎抓狂,哭得丝毫没有形象可言:“我求你了,让我儿子回来吧。”
纪冽危淡淡扯了一抹笑,“初冬他在墨尔本读书,你总是让他回来做什么?”
钟蕊哭着吼:“根本就是你不让他回来,不让我们母子团聚!”
纪冽危冷冷望着她。
男人身形挺拔,坐在那屹然不动,那双凉薄的眼像是能噬骨般,让钟蕊心惊胆战,她真的是疯了,竟然觉得自己能斗得过纪冽危?
钟蕊抛弃尊严,猛地朝他下跪,“我求你了,纪家的什么我都不要了,我只要我儿子能安全回来。”
纪冽危眼里的冷意沉如深渊,“当初你是怎么抱着还在襁褓里的纪初冬到我妈面前欺辱她折磨她的,你还记得吗?”
钟蕊跪在那,默默垂泪:“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不必跟我道歉,该听你道歉的人,早就已经死了!我的哥哥,我的母亲,都是因为你的贪婪,因为纪东原的无情才死的,我没弄死你们俩去地底下跟他们道歉已经是我的仁慈。”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向钟蕊:“你,还有纪东原,我都不会轻易放过。”
纪冽危厌恶地瞥开眼神:“我没精力再跟你耗下去,签字,不签字你知道纪初冬是什么下场,折磨他不过就是我动动手指头的事。”
“或者,我也不介意把你送上法庭,你对栖月做的那些事我的确拿不出证据,但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我要是出手,就不仅仅只是解除母女关系这一招了。”
钟蕊彻底失力,瘫坐在地。
挣扎了许久,她闭了闭眼,泪流下来,“我签。”
这份签好的协议,纪冽危放在了钟蕊这,“栖月应该会找个时间来见你一面,到时候你亲自把这份协议交给她,让她签字。最好别搞鬼,你知道后果。”
钟蕊面容憔悴不已,说:“我知道了。”
“还有,我警告你,记得当面对她道歉。把你这些年对她做的错事,在她面前一一忏悔。”
钟蕊很听话,“你的要求我都会做到,但初冬呢?”
纪冽危淡笑,“你放心,初冬也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会欺负他。”
“我不信!”钟蕊浑身发抖,瞪着赤红的双目问:“你还准备了什么计划要报复我?你最好全部都对我使出来,不要对付我儿子!”
“报复?”纪冽危转身朝玄关走去,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你说的太严重了。”
“蕊姨,这都是你应得的啊。”
第40章 第 40 章
已是十二月中旬, 即将年底了,凌度杂志社从十二月份起就格外的忙碌,今日难得中午忙里偷闲, 刘露和陶梦梦便拉着钟栖月在茶水间喝咖啡闲聊。
“这马上又要跨年了, 今年的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可不是嘛,我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呢, 一年又过去了,头疼。”
几人一顿念叨, 互相交流了不少今年发生的事,这时陶梦梦眼尖,眼神指着窗户那,惊喜地喊:“你们看,有彩虹!”
前不久才下了一场太阳雨, 没想到能如此幸运能看到雨后彩虹。
提起彩虹, 刘露想起什么事, 说:“我记得去年看到彩虹的时候,我就许了个心愿,当时是说希望早日脱单!”
她笑了笑, 心满意足:“看来我心愿实现了!”
“月月,你今年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的吗?”
钟栖月低头在喝咖啡, 闻言笑着摇头:“我没有许过愿。”
“为什么呀, 反正都是心愿了,许一次又不会损失什么。”
钟栖月问:“那要是许的愿望没有成真呢?”
刘露不以为意地说:“没成真就没成真啊,这有什么,我一年都不知道许多少次心愿, 要是次次都去较真,我不得累死了。”
陶梦梦:“许愿只是普通人的一种感情寄托, 大多数人根本就不会真的觉得会愿望实现。当然,等实现后,那种开心大概就是双倍了。你看刘露不就是嘛?”
听她们这样一说,钟栖月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较真,她放下手中的咖啡,莞尔道:“那我也许一个心愿好了。”
后来一想到,还有半个月今年都要过去了,小声地嘀咕:“会不会来不及了呀?”
“没事,离跨年还有半个月呢,还有时间。”
“好。”
钟栖月闭上眼,很认真地对着窗外的彩虹默默许下一个心愿。
一分钟后,刘露好奇问:“许这么久,你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吗?”
钟栖月神色微怔,“不太清楚。”
“不过这是你许过的第一个心愿,希望能成真。”
“谢谢。”-
冬季的六点天际如墨。钟栖月刚从杂志社出来,在后门那等纪冽危时,忽然收到了段砚川的消息。
【我找人打听过了,我们回英国的那天,正好是纪先生去溶城出差的日子。】
钟栖月问:【真的吗?他没跟我提过。】
段砚川:【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你要是真觉得他不会放你离开,只能趁他不在你身边的这个时机。】
钟栖月望着这行字,心情忽地有几分沉重。
心中那团郁结几乎憋得她快要疯了,她待在原地片刻,重重叹了一口气。
等再抬头时,眼前映入了一张像月色般清冷的容颜。
钟栖月心口猛然被撞了一下,跳得厉害,“哥……”
纪冽危朝她淡笑,“在看什么,那么入神。”
“没。”她故作自然地收起手机,主动朝他走过去。
纪冽危走过来牵她手,温热的掌心替她暖了暖她冰冷的手指,再将她右手塞入自己的口袋,问她:“现在还早,是回家,还是去逛街?”
钟栖月迟疑了一秒,“回家吧。”
纪冽危嗯了声,牵着她上了车,车子朝纪宅的方向开去,期间钟栖月无比的沉默。
红灯时,纪冽危忽然开口,说:“这周三我要去溶城出差,时间大概要一周左右。”
钟栖月心里一紧,果然跟段砚川的消息对上了,她连忙问:“这么突然吗?”
“嗯。”他说:“我在想,是带着你一起去呢,还是我自己去。”
钟栖月紧紧盯着他看,生怕他说不放心她留在北城,要带她一起去出差的话。
“你想跟我一起出差吗?”他询问她的意见。
钟栖月做出为难的样子:“我很想,但手头上还有工作。”
“骗子。”纪冽危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这两个字。
钟栖月的脸一僵。
纪冽危侧过来看她,黑眸深不见底:“你不想。”
“哥,我……”
他伸手摸她脑袋,很温柔说:“不想也不必哄我高兴,不过一周而已,我没什么忍不了的。”
正好绿灯亮了,车子缓缓驱动。
钟栖月神色怔怔望着前方,眼前似乎还浮现方才纪冽危看她时,那双柔情的眼睛。
“再说了。”
“再说什么。”
纪冽危看着前方的路,一字一句清晰说:“等一周后我回北城的那天,正好是你二十四岁的生日。”
“钟栖月,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当初协议结婚时就说好了,等她二十四岁生日一到,他们就立刻去婚姻登记所正式领结婚证成为夫妻。
钟栖月低声呢喃:“我没忘。”-
周二那天,钟栖月跟宋凝提出了辞职。等工作的事都处理好,下了班,她便去了一趟托养中心。
张医生亲自跟她说:“赵奶奶恢复得很好,这两日已经能渐渐开口说话了。”
张医生送她到病房门口。
钟栖月道谢,又说:“我就在外面看一看外婆就好。”
“为什么不进去?老人家其实廷想念你的。”
“不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张医生临时被护士喊走了,独留钟栖月站在隔窗旁望着病房床上那个容色慈祥的赵槐。
有护士小姐正在换药,问赵槐这几天休息的如何。
赵槐声音嘶哑:“哪都好,就是想自己的孩子了。”
护士小姐笑说:“您再休息几天,您的女儿和外孙们都会来看你的。”
赵槐对护士小姐说:“我醒来那天,似乎看到了我的外孙女……小姐,你觉得我是在做梦吗?”
“当然不是做梦,那天钟小姐的确来看您了。”
赵槐泪眼婆娑,“真好……”
望着赵槐的含着热泪的双眼,钟栖月本来打算只远远看她一次当告别就好,但终是心软。
听到推门的动静,护士小姐回头,笑道:“赵奶奶,您看看谁来看您了?”
赵槐目光连忙循了过来,即使眼里很快涌现了惊喜,钟栖月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赵槐眼底第一时间失望的神色。
因为来看她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钟蕊和纪初冬。
“外婆。”钟栖月把买来的鲜花放在床头柜,问:“您这段时间休息的好吗?”
赵槐让钟栖月再靠近点说话:“我都醒来一阵子了,你呀,才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啊?”
语气里有几分嗔怪。
“外婆这是生气了?”钟栖月故意做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赵槐伸手要牵她,堆满皱纹的脸立刻扬起笑容:“哪里舍得生我们月月的气。”
钟栖月坐下轻轻抚摸她的手,赵槐拍了她两下,问:“月月,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还不错。”
“那你妈呢?”
钟栖月犹豫了会,问:“您醒来这段时间,她没来看过你?”
赵槐叹气:“上周来过了,不过话没说几句就说自己有事就走了,都没什么机会跟她聊天。”
钟栖月点头,又顺势转移话题。
但无论她把话题转移到哪去,赵槐都能拉到钟蕊和纪初冬身上,她是真的很想念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钟栖月无奈笑道:“外婆,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跟您道别的。”
“道别,什么意思?”
钟栖月说:“我打算出国了。”
赵槐还没有说话,她继续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良久的沉默。
赵槐想说的话有很多很多,但在清楚看到钟栖月决绝的眼神后,终是含泪笑了起来,“是你自己选择的就好,外婆永远支持月月的决定。”
“况且……阿蕊她确实对你不太好……”
钟栖月连忙说:“那您好好休息吧,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得走了。”
钟栖月走出托养中心时,是段砚川亲自来接她,上车后他关怀问:“怎么样,跟赵奶奶好好告别了吗?”
钟栖月边系安全带,点头:“她一直对我挺好的,也很愧疚钟蕊对我做的那些事。”
段砚川直接戳穿:“她对你的好,更多是想为自己的女儿赎罪吧。”
钟栖月没有接话。
段砚川又问:“你在北城就这两个放心不下的,既然赵奶奶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你怎么处理?”
钟栖月望着窗外景色说:“我自己有主意的,你放心,我想离开的心思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坚定,不会动摇。”-
自从前段时间,何晴正式跟纪宗州提出离婚后,她就搬回了自己的家,以至于,纪依雪姐弟也时常往何家跑。
纪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凑齐一家人吃晚饭了。
饭后,钟栖月到走廊那吹着晚风散步,大约八点左右,纪冽危就回了纪宅,远远便能看到他风度翩翩的下了车,穿着一身深棕色大衣,一双腿笔直修长,沐浴在月色下,整个人格外耀眼。
钟栖月站在原地,怔怔然地望着他看了片刻。
也不知是心电感应还是什么,纪冽危很快也朝这边看了过来,他面上浮现浅浅笑意,朝她走近。
走到跟前时,他问:“吃过了?”
“嗯,今天下班很早。”
“我说你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哥,你吃了吗?”
看四下无人,纪冽危伸手牵她,“刚散了个局。”
“是跟周哥哥的?”
“周哥哥?”他侧眸看过来,虽是笑的,但语气比今晚的风还要凉:“你喊得倒是顺口。”
钟栖月无奈看他:“他大我几岁,我总不好连名带姓的喊。”
“哥,这个就不用计较了吧?”
“为什么不?”纪冽危玩弄着她手指,脸微垂,这样抬眸看她:“你这张嘴喊哥哥能有多动听不知道?”
对上那双勾人深邃的桃花眼,钟栖月眼眸轻颤,下意识错开他的眼睛。
纪冽危微蹙眉,“你今晚有点不对,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钟栖月摇头,“没,我只是想起你明天要出差了。”
话音刚落,她猛地一撒手,退开几步远,纪冽危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恰好这时有人从家里出来。
是纪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走出来,看到纪冽危,他笑呵呵地喊一声,让纪冽危过去。
钟栖月垂首,尽量把自己当透明人。
纪冽危什么也没说,主动朝纪老爷子走去,“爷爷,出来散步?”
纪老爷子点头,又笑道:“你最近跟月丫头好像走得挺近。”
纪冽危神色自然:“毕竟住对门。”
纪老爷子浑浊的眸子微微眯了一瞬:“冽危,你前段时间提起结婚的事,也一直没有下文,怎么想的?”
廊下灯光照亮了纪冽危意气风发的笑容:“下周等我出差回来,你们就知道了。”
这次竟然给了准确的日子,纪老爷子看了眼钟栖月,目光沉凝。
简单跟纪老爷子聊了几句,钟栖月和纪冽危两人就一前一后回了三楼。
等纪冽危洗了澡回来,她还坐床边发楞,就连身旁的位置什么时候陷下去了都没发觉。
“钟栖月,你很不对劲。”纪冽危目光落她脸上打转。
钟栖月说:“哥,我是在想,要不要帮你收拾行李。”
纪冽危若有所思看她,不说话。
那眼神把钟栖月都看紧张了,又说:“你不是明天要出差了吗?”
她站起来翻到纪冽危出差用的行李箱,边收捡边嘀咕说:“哥,你需要准备点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到。我查过天气了,你出差那一周溶城好像跟北城一样气温挺低的……”
她蹲在行李箱旁收拾,没一会听到身后脚步声朝她走来。
纪冽危把她拉起来,说:“这点小事,用不着你帮我。”
他抱着她坐到床边,他语气带着几分钩子似的格外蛊惑人:“倒是你先跟我说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等我回北城那天,就是你的二十四岁生日。”
他眼睫低垂,落下一片阴影,显得那双眼更加深邃:“栖月想要什么?你说出来,哥哥都会想办法帮你弄到。”
钟栖月忽然心里有了个离谱的念头,故意逗他:“那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也能送给我吗?”
纪冽危说:“你想要的月亮的确很难。”
“但对我而言,月亮就在眼前了。”
钟栖月的心扑通一跳,眼眸忽闪。
他笑得无比温柔:“要是栖月真的想要月亮,哥哥也会想办法满足你。”
“别……”钟栖月再次错开他深情的眼神,低声说:“我刚才开玩笑的啦,哥,我想要的礼物很简单,只你过得开心就好。”
纪冽危皱了皱眉:“你的生日,为什么要我过的开心?”
钟栖月低着头,心里酸酸涩涩的,她现在更是不敢看纪冽危,怕控制不住想要哭出来。
他那么敏锐的人,若是看到她流泪了,定会联想到很多。
调整好心态后,她才勉强露出了一个早就训练好的笑容:“那,我想要的礼物,你现在能给我吗?”
“当然可以。”
钟栖月认真说:“我想要你对我笑一笑。”
这个要求属实让纪冽危神色怔了会,他似乎难以理解:“就这?”
“嗯。”
“你确定?”
“确定。”
纪冽危目光在钟栖月脸上打转,清冷的眸色愈发锐利,似乎想品出她哪里不对劲。
没一会,钟栖月连忙又补了句:“我是说,我想要拍下你对我笑的照片。”
她从他身上落地,去桌上取了自己的相机过来,举起相机对着纪冽危,笑吟吟说:“纪先生,看我的镜头噢。”
镜头内纪冽危那张清冷的面容堪称艺术品,只是半点笑意都没,看着很不好惹。
钟栖月很不满意,放下相机说:“怎么不笑?”
纪冽危语气冷淡:“你们杂志社是有什么任务?”
钟栖月愣了下,索性也直接推到杂志社身上,不满地撒娇说:“哥,这都被你猜到了。”
她借着“工作之便”,成功拍到了几张纪冽危的私人照。
照片拍得极其满意,纪冽危幽幽瞥她一眼:“这组照片,我不希望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钟栖月低着头在看照片,小声说:“放心,不会的。”
纪冽危又准备说什么时,陈仲华临时给他来一通电话,大致内容都是在说明天出差的话题。
等工作的事聊完,钟栖月已经把相机都收好,乖乖巧巧的躺在床上入睡了。
纪冽危关了灯躺下来,还没等他伸手,钟栖月就主动钻到他怀里。
她整个人软软地贴在他胸膛前,比任何时候还要乖巧惹人怜爱,纪冽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慢条斯理撩起她鬓边碎发,问:“怎么忽然这么黏人了?”
钟栖月声音黏黏糊糊的,埋在他胸膛前说:“我以前不是就挺黏你的嘛?”
那时候谈恋爱,她是真的黏人。
每次抱他都把自己所有的力气贴在他身上,这个举动的确也让纪冽危有瞬间觉得回到了当初恋爱的阶段。
“哥……”
黑暗中响起钟栖月轻软的声音。
纪冽危睁着眼,“怎么了?”
她问:“你今晚累吗?”
短暂沉默了会,纪冽危翻身,将她覆在身下。
钟栖月顺势勾上了他脖颈,眼睛亮晶晶的看他,哪里还有困意。
“我还不累,哥,我想要你。”
纪冽危只是笑,笑得像个男妖精似的,格外魅惑。
“你知道听到你这话,我心里有什么想法?”
钟栖月摇头。
他的脸缓缓靠近,黑眸幽深:“钟栖月,我恨不得让你亲手捅了我。”
“什么?”她一愣,茫然不解,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
“我多想知道,死在你手里的感觉。”这句话说的很轻,在黑暗中细细听来,有几分邪气的诡异。
钟栖月吓得心都吊了起来,“哥,你别开玩笑了!”
纪列危说:“既然你杀不了我,或许,让我死在你身上也行。”
“怎,怎么个死法。”
“嗯,你说呢?”他眼帘轻抬,眼里那情绪摆明了在勾她。
钟栖月完全不可控制,身子都被他这眼神给勾到酥麻了一半,最后却是她没忍住,主动将自己送了上去。
湿热的吻,让四周的气温上涨。
钟栖月支离破碎的声音从交缠的双唇间缓缓溢了出来,“哥……假如,假如我又推开你一次,你会怎样?”
纪冽危缓缓睁眼,眼底情。欲翻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如果你敢,我不会再原谅你。”
钟栖月也睁开眼来,抿着湿红的唇,眼神迷离地看他。
她看清楚了,也明白,纪冽危这次没有吓她。
他说的话,比任何时候都要真。
她唇角缓缓提起,唇落在了纪冽危滚动的喉结处。
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由钟栖月吻着他的喉结,吻着他的下巴,最后,那滚烫的吻,落在了他的唇瓣上,她纤细的双臂攀上他的肩颈,水一样的眸子含着万千情绪,这样静静的看了他几秒。
“哥。”
“嗯?”
钟栖月眼眶含泪,将脸贴在他汗液黏腻的脖颈处,低声说:“用力点。”
纪冽危背肌微动,神色骤变,眼角眉梢轻压,克制了许久,才因为她这简单的三个字,有了些许放松。
他没说什么,只是加重了力道。
黑暗中,一行泪从钟栖月眼尾滑落。
她说,用力点。
她想永远记住他-
满室暖意,等钟栖月睁眼醒来时,身旁的位置早已经没了温度,她睁着眼看了十几秒的天花板,才爬起来看时间。
已经七点五十了。
纪冽危是七点半的航班,他早就出门了,因不忍心吵醒她,从醒来后都轻手轻脚的。
什么时候走的,钟栖月一点察觉都没有。
钟栖月坐起身,抱着被子正打算起床,这时段砚川来了电话。
她按下接听,听筒那段,段砚川问她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她说:“嗯。”
“那我在外面等你,先去找你养母,晚点我们一起走。”
“嗯。”
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钟栖月特地后纪宅的后门出来的。
段砚川正在后门那等她,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钟栖月的脸庞上,她白皙的小脸没什么气色,一看便知没有休息好,脸上也没有半点笑容。
他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取过她的行李包,让她上车。
发动车子前,段砚川又谨慎问:“纪家那边没关系?”
钟栖月点头:“我在不在都不影响什么,或许我不在了,他们还更高兴。”
“那,纪冽危呢?”
钟栖月眼神微变,说:“他现在应该在飞往溶城的航班上。”
“我是问,你有跟他说清楚你要离开,或许几年不回吗?”
“……没。”关于这件事,她迟疑了很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纪冽危道别。
在说出来会被他彻底阻拦不准她离开,或许还会圈禁起来的可能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隐瞒下来,不告而别。
段砚川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别怕,总之今天出国后,他就没办法再强迫你留下来了。时间一久,估计他也会把你忘记了。”
“希望吧。”钟栖月惆怅道。
车子开离了纪宅,朝钟蕊居住的锦翠公寓行去,段砚川说:“我找了个最好的律师拟好了协议,关于你养母那边的问题,栖月,你不要担心,如果她坚持不愿意签字,哥哥用钱砸都行。”
没人会不喜欢钱,更何况对现在的钟蕊来说,钱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钟栖月面露担忧:“我就怕她宁愿不要钱,也要跟我耗死下去。”
他们都不了解钟蕊,钟蕊现在就是典型的光脚不怕穿鞋的,为了纪初冬恐怕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这个工具。
“先看看吧,你放心,你哥哥我还是很有能力的。”
几十分钟后,车子抵达了锦翠公寓,钟栖月刚从车子里下来,迎面便撞到了纪宗州。
冷不防这样碰面,纪宗州面色尴尬一晃而过。
随后他的目光很快被段砚川吸引了去,“你来看你妈?”
钟栖月点头,皱眉说:“纪叔叔,你昨晚在这过夜的?”
纪宗州说:“我已经离婚了,现在和你妈妈不算出轨。”
钟栖月懒得理他了,“没事我先上去了,纪叔叔慢走。”
纪宗州问:“这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
钟栖月没回答他的问题,拉着段砚川一起坐电梯到了钟蕊所住的楼层。
门铃响了几秒后,钟蕊就打开了门,没想到是钟栖月,她脸上难得出现了错愕的神色。
“月月,这么早你怎么……”
她又看向钟栖月身旁的男人,有几分危机感地问:“你来找我有事?”
钟栖月问她能不能进屋。
钟蕊点头,随后二人进屋,钟栖月开门见山直接说:“我这次来找你还是我上次跟你说的事。”
钟蕊问:“解除领养关系?”
“没错。”钟栖月道:“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我……”
话没说完,钟蕊便直接打断:“我愿意。”
“什么?”钟栖月惊讶地望着她。
钟蕊转身回自己房里取了一份协议出来,“我已经在这里签字了,剩下就是你签字。”
段砚川拿过那份协议,仔仔细细都看了一遍,对钟栖月说:“这份协议比我的律师准备的还要充分,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钟栖月太了解钟蕊的性子了,她不觉得钟蕊会这样轻易放过她,“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做这个决定?是谁逼迫你了吗?”
钟蕊坐下来,面露苦笑说:“我真没想到,我们母女都二十多年了,你竟然能把妈妈看的这么坏?虽然这二十三年,我对你算不上亲生妈妈那么好,但我的心也是肉做的,对你的那些疼爱也是真的,感情同样是真的,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有能力了,你要是真的不想认我这个妈妈,我除了圆了你的心愿,还能如何?”
“就当是我为之前做的错事,赎罪吧。”
尽管钟蕊说的无比真诚,但钟栖月还是不大信。
“月月,只要你在上面签字就好了。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母女。”
对于签字,钟栖月自然不会迟疑,“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半分不舍。”
取过段砚川递给她的钢笔,钟栖月毫不犹豫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见段砚川这么积极,钟蕊上下打量他,问:“这是你新交往的男人?你不怕冽危知道了?以他的性子,恐怕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钟栖月冷笑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
“我们走吧。”她这句话是跟段砚川说的。
钟蕊喊了句:“慢着。”
望着钟栖月的背影,她问:“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话?”
钟栖月道:“说实话,还真没有。”
钟蕊唇角浮现笑意,说:“月月,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之间,你才是最狠心的那个?我最起码还有初冬这个软肋,为了他,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而冽危他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你今天带着别的男人过来帮你处理这件事,你有想过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
钟栖月转过身来,目光冰冷:“我犯不着跟你剖析我心里的想法,你是真的担心冽危哥吗?恐怕你才是那个最巴不得他过不好的人。”
“钟夫人,最后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外婆她还在医院养病,今后你要好好照顾她老人家了。”
“老人家这一生为你付出了很多,不要等她晚年了,连跟女儿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钟栖月拉着段砚川转身离去。
房门关上后,钟蕊死死盯着空旷的玄关。
等临近中午时,她坐在窗边拨打了一通电话。
听筒那段,男人声音清冽:“有事?”
钟蕊说:“你要求的事我都办好了,月月今天来找我,把协议这事解决了。”
那边对她完全没耐心,听完就要挂断,钟蕊连忙道:“我这边有个消息,我想用这个消息,换我的儿子纪初冬回国。”
纪冽危冷声:“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钟蕊说:“钟栖月刚才跟一个男人离开了。”
话音刚落,她能感觉到那边呼吸仿佛都凝了。
她眼里掠过一抹讽笑,“不巧,她离开后去哪里的消息,只告诉了我的母亲,而更不巧,我昨天去探望母亲,她顺便告诉了我。”
“只要你让初冬回国,我会告诉你钟栖月临走之前跟我说了什么,冽危,是有关于你的事哦。”
“不知道关于栖月的消息,够不够换我儿子回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