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不光是林家，在许多人看来，都是不一样的。
首先就是秀丽芳服装店这边，唐秀秀和林丽商量着，忙活小半年，要发点福利。
林丽对于福利这东西不陌生，韩远光是纺织厂工人，这些年只要是国营的工厂，盈利总是不愁的，这过年的时候，多多少少也给点东西，有时候是两瓶罐头一瓶酒，有时候是两包饼干半斤糖果，不管东西多不多的，总归拿回来大家都高兴，总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喜悦感。
唐秀秀一说，她想了想，也点头，“成，那咱们就发点，秀秀，你说发啥，你比我想法多，我都听你的。”
两人商量一番，最后定下来，每人两斤猪肉，两封饼干，一斤糖果，两块香皂，东西不多，可也绝对不少，这年头很多人过整个年，也就舍得割半斤肉包个饺子，再多的都舍不得。
这一家两斤肉，就是硬货。
腊月二十，米英妈周菊带着东西，笑呵呵的回宋家，她们今天就停工，一直到来年正月十五再开工。
她现在的精气神，tຊ和搬到宋家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人。
原本脸上难有个笑容，因着怕给闺女拖后腿，搬到宋家来都悬着心，可这几个月过去，她如今是走路带风，心里底气足足，那些个担忧，打从她拿回第一个月的工资，就再没有过。
东西送到锅棚里，让冯翠把肉和东西都放起来，她乐乐呵呵回西配房歇息。
不一会，米英就带着一封饼干和半斤糖果进来，“妈，我婆婆让我拿着放你屋里。”
周菊正趁着天还亮着做小孩衣服，见着她把东西拿进来，扶着她到屋里坐下，“拿来干啥，放着咱一块吃就是，再说这玩意大人哪能吃，你怀着孩子，花儿年纪小，合该给你们吃。”
她屋里也烧了炉子，暖融融的，如果在以前，她是说什么都不肯烧炭的，可现在，就算烧炭费些钱，她也安心。
米英见着她妈满脸的笑，没一点烦心事，也跟着笑起来，“没想到，你们还有过年福利，林大姐和秀秀可真舍得。”
说到她俩，周菊再没一句孬话，“你是不知道这俩丫头多好，知道我身子不好，平日里还不让我干重活，那些个搬台布料的活计，从来不让我伸手，你说我哪有那么娇贵，现在我都好了，平时少干那么多活，现在发这福利，一分没少我的，你不知道我这心，热乎着呢。”
米英心里也知林丽和唐秀秀的情，见那针上线没有了，拿过来替她妈穿好针，随口说一句，“妈，你这回可不想着回去了吧。”
周菊立马就摇头，“不回去，回去干啥，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主家和活计去，一个月二三十块钱，就我现在这身板，我觉着再干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再说人秀秀都说呢，以后咱们肯定是越来越好，我私心里觉着，说不定还能长工资呢，你看我这都能赶上工人了，等以后孩子出生，想吃啥，我这个当姥娘的，也能拿得出钱给买。”
说到回老家，她也想起以前的心思，又看米英，“还担心我回去呢，放心吧，之前妈是想过，这添一张嘴，吃喝拉撒都在你婆家，那一年多少抛费，妈是怕你在婆家难做，才有那个想头，可现在妈能挣钱，你婆婆一家人也和善，妈早就想好了，就一直住这里，这回，你赶的都不走。”
米英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安稳和喜乐，忍不住靠过去，枕着周菊的肩头，“妈，这日子，真好。”
是啊，真好，不敢想的好，林二婶把东西带回家，林振安已经把饭都做个差不多，见着这么多东西，嚯一声，“妈，你这么大手笔，割这么多肉。”
扬守美脸上的笑都停不下来，“哪儿啊，这些个东西，都是你大姐发的，福利，懂不，过年给的福利。”
林振安还真不知道啥意思，等扬守美给一解释，他才明白过来，“一分钱不花啊？”
“啊，一分钱不花，也不是从工资里扣的，好吧？”
饶是林振安觉着如今他大了些，不能再小孩子样，也忍不住一下蹦起来，“太好啦！”
林丽大姑姐不用说，林丽给婆婆也发了福利，惹得她婆婆一边笑一边嗔怪，“咋还给妈发福利，给你姐你两个婶子发就成了，咱们一家人，还发个啥。”
林丽就知道她婆婆虽然嘴上怪着，可心里美着呢，“咋不发，那都是一样出力，咋能区别对待，再说妈你可是踩缝纫机的熟练工，一个顶俩呢，不发能说的过去？”
韩远光见着老娘和媳妇着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模样，心里别提多乐呵，“妈，丽丽说的对，你就拿着。”
林丽婆婆摆弄着那些东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给我那也是给咱们家。”
说是这么说，可林丽知道，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买回来的，那是她买的，是儿媳妇照顾家里，可婆婆发回来的，那又是另一重意思，那是婆婆靠着自己的本事拿回来的，怎么能一样，没看婆婆笑得，一朵花一样。
林丽婆婆确实是高兴的，她心里越来越觉着，这儿媳妇，当时两家老爷子订的好，这么想着，就忍不住说出来，“打从你出生，咱们两家一见面，远光爷爷就说，你这丫头脸蛋和那满月似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等以后娶进来，指定旺夫旺家，是个好媳妇。”
她说着些古话，忍不住伸手摸着林丽的手拍两下，“老爷子那话没的说，你看看，就算以前远光在纺织厂上班，咱们哪舍得买那么老些东西呢，孩子要养，你爸也得吃药，现在好了，咱女人也能挣大钱，妈都跟着你享福。”
林丽见婆婆虽是笑着，可眼底也有泪光，凑过去和她逗趣，“妈，现在的好日子，还不是你有眼光才得来的，就村里最爱嚼舌根的孙婶子，不是就想着让她娘家侄女给你当儿媳妇，我可听远光说，她来和你说多少次，让你做主退了这娃娃亲，你都没应，那你当时要是应了，可没现在的好日子，妈，我看这好日子，还是因着你有眼光。”
一句话说的一家人乐乐呵呵的，林丽婆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丫头，这做生意做得，嘴巴里一套一套的，还哄着妈高兴。”
可听了儿媳妇这话，她到底是自得的，就孙婶子她侄女，以前她也见过，长得是不赖，那时候条件比儿媳妇好的多，可她一是想着这娃娃亲是孩子爷爷定下的，还一个，她儿子她知道，老早就认定这个媳妇，一门心思就等着娶进门，所以她才没应，现在看，合该她有福报，儿媳妇就是个有福的，那孙婶子的侄女，听说闹得离了婚，可她家呢，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儿子也是儿女双全，再没什么烦心事。
她心里乐呵呵应一句，我这还真是有眼光，选个顶顶好的儿媳妇，嘴上笑着说着其他的，“明天妈就做那豆腐肉丸，明月明军都爱吃那个，今年啊，咱们也热热闹闹过个大年。”
真的是热热闹闹过大年，唐秀秀上辈子，已经对年没有很深的感触，城市高楼林立，人们感情淡漠，作为社畜，上班上到腊月二十九，三十这天她独自一人，就和普普通通的周末一样，偶尔见着外头有人偷偷放烟花，才恍然，是过年。
就算过了年，她也没有亲戚可走动，往往轻装上阵，去南方的城市走走，算是给自己的放松。
对于年和年味，没有任何的概念。
可在南山村的这个年，她真真正正的知道了，年可以过得多热闹。
腊月二十六是临水镇的大集，唐秀秀之前也跟着林振武去过集市，只觉着是个有些热闹的市场，可这回去，刚从自行车上下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印象中的大集就集中在镇上桥下边一小块的地方，可现在放眼望去，还没到桥，甚至就离着路口不远的地方，就开始有摊位，一直绵延到过了桥很远的地方，桥路两边，桥下南北，小十个足球场的面积，整整一大片，全是集市。
她有些傻眼，揪住林振武的衣袖，“临水镇十里八村的人，都上这里来了吧？”
林振武见着她大帽子里惊讶的大眼睛，眼底闪过笑意，“差不多吧，下来，把车放刘家饭馆，咱们走着去。”
唐秀秀不愿跟着去饭馆，“你自己去放，我要看看。”
“那你哪里都不能去，就在这等着我。”
等林振武走了，唐秀秀才又把注意力放在这大集上，远距离看，真的很震撼。
放眼望去，其实颜色很单一，这年头人们的生活水平还是不行，冬衣的选择性更是低，一眼望去，大部分都是黑蓝灰的衣服，鼓鼓囊囊穿在身上。
可就是因为这样，大家脸上淳朴的笑才具有震撼力。
服装摊前，菜摊上，对联摊位上，大人在笑小孩在跳，一派欢喜和乐，让人看着看着就跟着笑出来。
“傻乐什么？”林振武拍她。
唐秀秀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笑容彻底绽放开，“林振武，真热闹啊。”
这种热闹，纯真质朴的热闹，真的久违了。
林振武伸手拍拍她帽子上的小揪揪，“走，带tຊ你玩去。”
真的是玩，家里需要的干菜，上个大集林有木两口子就买的差不多，这年头没那么多新鲜菜，这个集也就是买些瓜子糖果，对联香火，这些都不用他们小两口管，唐秀秀的任务，就是单纯的玩。
唐秀秀赶了一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大集。
一排排的石台上，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摆摊人，热情招揽着客人。
糖葫芦长长一串，山楂大又圆，裹着带芝麻的霜糖，一口下去，酸酸甜甜，让人停不下来。
烤地瓜用油纸包着，热乎乎捧在手上，在热热闹闹的大集上，边走边啃上一口，颇有种岁月静好的心情。
大铁锅不停转动，瓜子混着沙子不停翻炒，不用多久，白生生的瓜子就被炒成深色，热乎乎倒在簸箕里，散发着幽幽咸香，剥一把放嘴里，最是过瘾。
玩具摊位上，上弦的弹跳**，一拉就会叫的染色陶泥公鸡，五颜六色的毽子，还有最最时兴的小手枪，游戏机，一群孩子围着摊位叽叽喳喳，就算不能买，只摸一摸也是欢乐。
卖衣裳的地方，大人领着小孩试衣服，嘴上埋怨这里不好那里不行的，眼底深藏着高兴，想着能砍下三毛五毛的价钱。
一幅幅红彤彤的对联摆在地上，阳光下把整片区域都映衬的红彤彤，好些人不识字，先挑着好看的，再让摊主给念出来。
一句‘家和万事兴，财源滚滚来’，就让引得满堂喝彩，吆喝着我就要这个。
唐秀秀拿着个风车，和林振武手牵手，在人流如织的集市上穿梭。
周围都是笑声，空气里都是香甜，掌心里是温暖，心底是和乐。
再没有比这更浪漫的事了，唐秀秀想。
等遇着林振文，她都想拉着他出来，“振文，你还卖啥东西，跟着嫂子玩去。”
林振文眼底都是兴奋，“嫂子嫂子，我们一上午，挣了三十块钱啦！”
林振武才不愿意带着他，“好好卖，卖多少钱，让你石头哥给你分。”
林振文一包劲，小大人一样对唐秀秀摆手，“嫂子，你们玩吧，我忙着挣钱呢，没空。”
话音刚落，就有人过来问小喇叭多少钱一个，林振文说了价钱，人家一还价，他立马开始说这喇叭多好多好的。
不一会，这喇叭就卖出去了。
唐秀秀给林振文竖个大拇指，“振文，你还挺厉害的。”
又有钱入账，林振文交给王石放兜里，挺胸凸肚的，“不算啥不算啥。”
王石笑得憨厚，“幸亏找振文帮忙，要是我自己，还不知道能卖出去几个，就算卖出去，也是赔钱。”
有些个大人带着孩子讲价，他总是不好意思还。
林振文头头是道的，“石头哥，你就是脸皮薄，跟我学就成，咱厚脸皮。”
走出去老远，唐秀秀想到他说厚脸皮一脸得意的模样，都忍不住笑出来。
进了腊月林振武他们出去过一次，王石带回来一些个小玩意，说要过年的时候去大集上摆摊，他自己一个人看顾不过来，就来找林振武给推荐个人，林振武还没说，林振文就自告奋勇的要帮忙，现在看，还真没错。
也许，她是错的，她觉着这大集热闹，可振文呢，这么多年，这热闹已经不新鲜，自己摆摊当老板这种经历，对他来说应该是更新奇更有趣的。
热热闹闹的大集结束，年真的就要到来了，街头巷尾，时不时就听着小孩子们放鞭炮，年味扑面而来。
林家，一家人没闲着。
腊月二十七，家里家外的一通收拾，房顶墙角，橱柜桌椅，几乎所有地方都打扫一遍，本就干净的家里，越发整洁。
腊月二十八，发好的面拿出来，连蒸三锅馒头，有些个还点着洋红，馒头顶着个小红点，看着就热闹。
唐秀秀一边打下手一边好奇，“这么多馒头，能吃了？”
林振文负责拉风箱，他是烧火的行家，大火小火控制的比唐秀秀厉害的多，闻言立马说：“嫂子，指定能吃了，咱们要吃到正月初五呢，我现在超能吃。”
唐秀秀这才想起来，村里的过年，讲究年后五天不做饭，就吃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寓意年年有余，也表示这一年能有个清闲日子，不那么劳累。
等腊月二十九，就更热闹，一大早，几乎全家齐上阵，林振武去地窖拿出地瓜南瓜萝卜，林振文拿着刀把豆腐切成片片巴掌大块，林有木朝锅棚里抱木头准备生火。
这天要做酥菜。
唐秀秀只闻其名，未见其物，这回才真正开了眼界。
铁锅里倒进半锅油，东西一样样进去，炸得酥酥脆脆拿出来，满院飘香。
地瓜切成片，在调好味道的薄面里一裹，一个个放进油锅，那油开花一样就翻滚起来，控制着火候，不一会功夫，那薄面就一层金黄，等捞出来稍微一吹，一口下去，脆脆的外壳和绵软地瓜混合，甜味充斥在嘴里，都是满足。
那炸南瓜又是另一种风味，咬一口，糖稀都能爆出来，唐秀秀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炸货。
藕片厚厚一片切开一多半，塞上拌好的肉馅，裹上面也放进去，不一会，那肉香气就混着油香飘出来，惹得外面的小孩叽叽喳喳。
“谁家的炸藕合，好香啊，我让我妈也给做去。”
等孔春莲把红白萝卜切成丝，加上剁碎的小葱花，放盆里加面和好，挤出一个个萝卜丸子到油锅里，不一会就浮起一片黄白绿交错的一个个小丸子，在锅里起起伏伏，那叫一个好看。
等第一锅出来，林振武在一边投喂唐秀秀，“这萝卜丸子，咱妈的绝活，颜色鲜亮，味道也好，凡是吃过的，都想着这一口。”
林有木是今天的烧火工，他乐呵呵的，“可不，打年轻的时候，你妈做这个就是一绝，那时候穷，过年没那么多花样，就这一样萝卜丸子，就能让家里乐乐呵呵过个年。”
唐秀秀就着林振武的筷子，张嘴咬住那丸子，只一入口，萝卜特有的清香就扑面而来，一口下去，咯吱一声，酥脆的面皮和脆爽的萝卜交融，真的比肉还好吃。
“唔……”唐秀秀眯眼，“好好吃。”
林振武见她脸颊鼓起，一副满足的模样，嘴角勾起，又夹一个送到她嘴边。
孔春莲手脚利索，一锅出来，另一锅眨眼功夫又下去，她乐呵呵的，“秀秀，你要是喜欢，妈以后常给你做，以前咱条件不行，这萝卜不费钱，可那油是舍不得用，现在咱们日子好了，你只要想吃就说，妈当天就能给做出来。”
唐秀秀笑眯眯点头，“妈，你真好。”
她想，虽然平常也能吃到，可和过年吃到的，总是不一样的，什么东西沾上年味，总是有特殊意义的。
炸丸子做完，还有炸花生，炸豆腐，最后剩下一些油，把几条大鲤鱼都炸一遍，这样过年的时候炖着吃更香。
这炸货一做完，隔天就是除夕。
一大早，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唐秀秀早早就醒了，睁开眼睛听着这热热闹闹的动静，看一旁在看她的林振武，“林振武，过年啦。”
好开心的感觉。
林振武一笑，她真的像个孩子一样，“起吧，贴春联。”
从大门开始，用面做成的浆糊刷到门上，成双成对的门联门挂子，一个个贴上去，到堂屋，西屋，锅棚，南棚，一片红彤彤的颜色，门框的都贴好，就开始贴家里的桌椅板凳，这以前都是林振文的活计，今天添了个唐秀秀。
林振文和她一人一半小福字，手上拿个小刷子，桌椅床角，大缸小坛，只要是家具，就刷上一把浆糊，小小福字啪一下贴上去。
唐秀秀玩的不亦乐乎，只觉连小小的贴春联都那么有意思。
等到做年夜饭，她这回不闲着，要把自己的拿手菜都做一遍。
那板栗炖鸡，拔丝地瓜，糖醋花生，肉末粉条的，她也得表示表示。
等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准备吃年夜饭的时候，唐秀秀看着大家，“不说两句？”
说两句这个习俗，林家还真没有，可今年这么高兴，总觉着就这么吃饭，欠着些意思。
孔春莲看林有木，“她爸，你说两句。”
林有木笑呵呵，“你tຊ说。”
林振武知道他爸的性子，也看孔春莲，“妈，你说两句。”
林振文眼底都是兴奋，“妈，爸不愿意说，你快说。”
孔春莲轻拍大腿，“成，我说就我说。”
她先环视一圈，看着两个儿子，再看看笑盈盈的儿媳妇，心里的感慨，一下就上来。
“今天，妈真高兴，今年咱家最好的事儿，就是娶了秀秀进门。”
她看着唐秀秀，“自打秀秀进门，妈可是再没了烦心事，这一年，多少好事，就是有那么两个不顺的，也因着秀秀一下就解决了，妈只看着秀秀心里就高兴。”
唐秀秀不依，“妈，让你说两句呢，光说我，那振武振文可吃醋，你也夸他们。”
一句话就让场面热闹起来，大家齐齐笑起来，孔春莲笑得更是畅快，“成，都夸夸，振武是当哥的，能撑事能办事，知道护着姐姐弟弟，妈平常不说，心里知道，我振武是个好的。”
“振文呢，也懂事，这一年学习进步那么多，这过年还拿个三好学生的奖状，还能跟着你石头哥摆摊挣钱，妈心里乐呵着呢。”
她说夸，真是挨着夸一遍，又转头看林有木，“还用夸你不？”
林有木一下笑开，“我不用。”
林振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夸，怎么不夸，爸，也得夸你。”
孔春莲只觉着这么多年，从没这么高兴过，“成，也夸，她爸，跟着你，虽没大富大贵，可你也没让我吃多大苦受多大罪，你这门子手艺，也算养活咱们一家人，我知足。”
人就是不能回忆以前，孔春莲这么一说，就低了低头，虽不是难过，可大过年的，谁愿意哭呢，唐秀秀感觉敏锐，立马笑嘻嘻接话，“那我们也得夸夸妈。”
林振文当先点头，“夸！”
唐秀秀就给大家打个样，“我先说，我妈人美心善，我超喜欢。”
她说完就看林振武，林振武张嘴就来，“我妈每天乐乐呵呵的，让人看着就高兴。”
林振文嘴巴张张闭闭，只觉着好些话要说，可一时又想不出来，激动地一下站起来，“我妈，我妈就打我一回。”
一句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最后大家齐齐看向林有木，“爸，妈都夸你了，你也夸她。”
林有木看着和他过了半辈子的人，一辈子没说过的话脱口而出，“我媳妇就是最好的媳妇。”
这样有情有义的年，谁不高兴呢。
守过除夕，林振武抱着唐秀秀靠在床头，心底都是满足，“过了年，咱就去扯证。”
他想和爸妈一样，和她慢慢的过这么一辈子。
林振武想得不错，可没成想，一过年，新政策下来，男女结婚年龄改大了。
原本男二十岁女十八岁就能领证，可现在呢，齐齐加两岁，男的改二十二，女的改二十了。
林振武一下就傻了眼。
第42章 大订单
林振武坐在民政局屋里长椅子上回神，听着那边工作人员毫无耐心回应别人。
“你们两个小同志，说多少次，现在政策改了！”
“男的二十二，女的二十岁，你这女同志够了，男的还不到二十一呢，不行！”
“还通融？你以为这是赶大集呢，还通融，这是国家政策，是写进婚姻法里的，别说这差一年，就是一天，都不能通融。”
“哎我说你们两个人，我知道你们去年年龄够，能领证，那去年你们倒是领啊，今年来就是领不成，赶紧走，这一个个的烦人！”
那对小夫妻满脸沮丧，女的一直念叨，“都怪我妈，说什么今年两头春，年份好，好有什么用，证都领不成。”
男的性子挺温和，一直安慰她，“别急别急，咱再等一年。”
他们是再等一年就成，可是唐秀秀林振武两个人，可是要等两年。
林振武嘴里发出生无可恋的语气词，“天啊……”
唐秀秀忍俊不禁，觉着要不是太有失身份，他应该是想和村里那些个妇女一样，喊一声‘娘呼子神、老天爷啊’之类的。
“林振武，你还好吧。”她凑过去悄悄问。
林振武转头看她一眼，“你看我像好的样？”
不像，唐秀秀老实摇头。
林振武起身牵她手，“走吧。”在这里呆一整天也没啥用。
正月的天实在冷，刚下过一场小雪，地上都湿漉漉的，林振武领着唐秀秀慢慢走出民政局大院。
唐秀秀低头在想事情，怪不得之前她知道的结婚年龄和后世不一样，原来就是这两年改的，也好理解，应该是为了配合计划|生育的工作改变的，晚结婚两年，就能晚三四年生孩子。
林振武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不舒服，“冷？”
过了年这些时间，他们也就拜年的时候出去过几次，其他时间都在屋里猫冬，不是学习就是大家一起说说话，从没出来这么长时间过，他怕她受不了。
唐秀秀抬头，见他担心，笑出来，呼吸吞吐白气，“不冷，你看妈让我穿多少，和个球一样。”
她为了今天应景，里面穿的红色套装，可外面穿着一身的棉袄棉裤，这时节实在冷，走在外面也顾不上讲究什么好看难看的，暖和才是硬道理。
林振武摸着她手并不是很凉，这才放下心，被这么一打岔，那郁闷的心思倒是减轻许多，大冬天的，来县城一趟，也不用急着回去，“先去大姐那里看看，再带你玩玩？”
唐秀秀原本要摇头，去大姐那里可以，她店里烧着暖炉很暖和，别处就有些冷，不过转瞬她又想着个好地方，“成。”
林丽听着唐秀秀说结婚改年龄的事情，倒没怎么放在心上，“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偏往上加两岁干什么，加就加吧，也不耽误什么。”
确实不怎么耽误事，现在还没有后面查的那么严格，搁着村里，该过门该生孩子的照旧，那结婚证，等到了年龄领就成。
可对于林振武来说，那不是简单的结婚证，更是通行证。
说起这个，他心里又是郁郁，两人进了电影院，在昏暗的厅里坐下，他心情也没啥改善。
唐秀秀拉着他一直朝后走，坐在最后一排的正中间。
林振武不明白，“做那么远干什么，近了看得清楚。”
绝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越朝前面坐的人越多，这最后一排，就只有他们两个。
周围昏暗，看人也就能看个人影，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等着工作人员放电影，唐秀秀趴在他肩头哼哼，“你懂什么，这叫情侣座位。”
林振武一下就明白过来，看她一眼，“就你花样多。”
电影屏幕亮起来，大家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后排依旧昏暗，唐秀秀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林振武，你是不是挺失望？”
林振武伸手揽住她，和她咬耳朵，“你不失望？”
唐秀秀还真没有，以前她把结婚证当通行证，给林振武说不能无证驾驶，可她自己知道，那并不是死规矩，只是内心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
从结婚到现在，接近一年的时间，她已经看清自己的内心，结婚证已经不是什么条件，有肯定是要有，可对于他们想做的事情，可有可无，只要满十八，就是自由的嘛。
不过林振武不知道，还心心念念想着领证。
她小小声说话，“其实，没领证也可以的。”
林振武到底是保守的，周围那么多人，即使没人听到，他还是一把捂住她，“小声。”
唐秀秀伸出舌尖一舔，林振武一个瑟缩，手硬生生忍着不动，揽着她的另一只手用力，“你再作怪。”
近距离看，她眼睛里闪着星光，好似会说话一般，唐秀秀眨眨眼表示自己会老实，林振武这才放手。
“老古板”，唐秀秀噘嘴，“林振武，你这样少好多乐趣的。”
林振武什么段位，根本受不了那么刺激的，他瞪她一眼，“你老实点。”
唐秀秀乖乖，“哦。”
可她不转头去看电影，就直直看着他。
林振武看了老一会屏幕，根本不知道电影里讲了什么，忍无可忍又转头看她，“要什么。”
唐秀秀声音软糯，撒娇，“要亲。”
林振武忍不住都要嘶一声，这是公共场合，周围都是人呢，不是那草垛也不是大树后边，只要有人朝这边看，两个人靠那么近，一眼就能看到。
他转头不理，偏偏她靠着他不停嘟囔，“林振武，亲亲，要一个亲亲。”
屋里暖和很多，她呼出的气带着薄甜，染在他脖颈，不一会tຊ，那一处就带上绯红。
林振武深吸一口气，转头迅速亲在她嘴角，又一本正经坐回去，他正正身子，眼睛看着屏幕，身体朝她偏一下，“行了不，姑奶奶。”
唐秀秀额头抵着他肩膀，嗤嗤的笑，“林振武，你好纯情啊。”
像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伙子。
“是你不害臊。”林振武嘴上埋怨，却因着这个亲吻心情都飞扬起来，两年就两年，反正他能等。
唐秀秀只听声音，就知道他心情已经好起来，却还是和他黏糊，“那你不喜欢？”
她佯装后退，“不喜欢我以后改。”
腰上一紧，他手臂用力，把她拉回去，然后声音跟着传过来，“不改。”
晚上睡觉的时候，唐秀秀想起来还要笑一遍，林振武真的是个大闷骚。
她笑来笑去的，弄得林振武有些恼羞成怒，“你没完了是吧？”
唐秀秀嗯嗯点头，“没完没完，林振武，跟你一辈子都没完，行吧？”
这话说的，林振武恼也不是，笑也不是，索性从自己被窝出来，拉开她的钻进去，“你在电影院怎么说的？”
唐秀秀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初衷，“我说什么？”
她身上又香又软，林振武伸手抱个满怀，凑近重复她的话，“没领证也可以的。”
唐秀秀装着不懂，“可以什么？”
林振武伸手挠她一下，“耍我是吧，你说什么。”
唐秀秀实在怕痒，他一弄，她笑个不停，“不敢不敢，哈哈，林振武，我错了错了。”
花枝乱颤，满室馨香，林振武心底闪过这几个词，忍不住凑上去吻她唇角。
两人对亲吻并不陌生，可在说了那句话以后，这亲吻无端让人更热三分。
视线相对，只一瞬，星火燎原。
唐秀秀圈住他脖颈拉下来，变换角度不断加深，直到无法喘息。
林振武退开几分，她深吸几口气，又追上去，声音喃喃，“林振武。”
林振武咬她下唇，抱她翻滚一下，翻身躺下去，让她在上面，“亲我。”
他爱极了她的主动，声音沙哑，“宝宝，亲我。”
唐秀秀双手撑在他胸前，咬唇喘息，垂眸看他唇角，声音娇媚又强势，“求我。”
“求你。”
再没有一秒的迟疑，因为忍不住，也不愿忍，唇齿交融，胸腔震动，血液逆流，唐秀秀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下面，只知道自己仿佛一滩水一般，软的不成样子。
重重的喘息在一方密闭的空间里无限放大，空气稀薄到无法呼吸，她忍不住嘤咛出声，只茫然抓着他后背。
受不了了。
呼，呼……
林振武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拉好她衣襟，紧紧抱着她。
她不愿意，“林振武。”
林振武只觉血液在脑海里奔流，整个人岩浆一样，“不行，宝宝，不行，不能是今天。”
不能这么简单，这么仓促。
唐秀秀又一次在同样的位置，给了他一口。
到第二天，她还愤愤，原本两人抱着睡的，她一醒，就要把他推回去，“睡你自己被窝去。”
隔了一夜，就算屋里烧着暖炉，下半夜温度也降下来很多，林振武的被窝冰冰凉，他才不想回去，“不去。”
“不去还咬你。”
林振武把青紫的胳膊送她嘴边，“给你咬。”
唐秀秀到底是舍不得，“谁让你不给。”
还以为自己二十一世纪呢，还要什么仪式感，她很不满，“水到渠成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是昨天，昨天是我们选定的领证日，不是好日子吗。”
林振武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昨天箭在弦上，偏偏能忍住，也不知道为啥那么有执念，她都要受不了。
唐秀秀想到什么，一下有些担心，“喂，林振武，你这么憋着，不会出毛病吧。”
哪个男人能听得了这句话，“你说呢。”
两人贴的近，唐秀秀一下就能感受到，“哦，应该是没问题的。”
确定了他的情况，唐秀秀立即推他，“赶紧回去。”
林振武摩挲她头发，“我错了，别气。”
唐秀秀也知道，林振武能保持理智，可见他的真心，可她还是不满足嘛，男大学生的年纪，还让她天天吃素，好气！
“那我就等着你给我准备个终身难忘的？”她鼓嘴看他。
她气呼呼的样子，莫名让他心里发甜，“好。”
好个屁，唐秀秀哼哼地想，到时候也不让你如愿，总归过了那个气氛，她也没那么大需求了。
林振武不知道她心里那些个小九九，只偶尔琢磨着，该准备点什么，才能做到她说的终身难忘。
寒冬过去，春日渐暖，南山村，忙忙碌碌的春耕又一次开始，只这一次，村里悄然发生许多变化。
最显眼的，就是林家老大老二，宋家王家，好似商量好一般，都请雇了工。
其实也真的是商量好的。
镇上的百货大楼准备了大半年，商成终于是打算春暖花开的时候开业。
这一开业，牵动的人不少。
商成如今和林振武，已经是稳定的合作伙伴关系，他很多大楼里的大小商品，都从林振武这里拿货，也省的他自己南南北北的跑着找货源，耽误时间不说，关键他自己找的，东西还不如林振武的便宜好用。
他这要开业，林振武这边，自然还要出一批货。
因着知道县城的秀丽芳服装店也和他有些关系，开业的时候，他还送过花篮，自然也知道那些个促销手段。
就因为知道，所以这次，他也准备搞个活动试试水，如果可以，以后别的地方开业，都可以参照这个模式。
他是商人，唐秀秀的那些个促销手段，他琢磨着也能参透几分，说白了就是让利一些，薄利多销，倒是不难。
难得是东西要好，人家才能想买。
他想来想去，就琢磨起服装面霜那些女人用的东西来，那日用百货谁家都买不多，家具家电的镇上也没那个购买力，要是想打开销路，还真得从这方面入手。
南边进来的服装，好看是好看，可还有一样，就是贵，在县城都卖不太动，镇上更不行，他思来想去，决定让林振武给联系，从南边进一些个价格低点的，剩下的，就从秀丽芳进货。
可着那便宜又好看的，捎带着一些上点档次的，再加上一些布料，搞个活动应该能做起来。
至于送的东西，他是一下就想到那小编绳上，东西好价格也不贵，他倒是送得起，他琢磨来琢磨去，想着该怎么弄才好，偶尔问一句林振武，还真得着个好点子。
林振武想着唐秀秀说过的那些理论，给了个中肯可实施的建议，“你不是我大姐那服装店，雪花膏口红那些东西，她们不卖，送了就送了，可你这些东西，都是要放到柜台上卖的，直接送不好。”
“你那编绳可以分两个档次，可以半卖半送，只要这一天消费满多少，结账的时候就可以参加这个活动，价格低点的一个档，添一毛钱送两条，价格高些的一个档，添一毛钱送一条，再加上些抽奖什么的，可以搞得热闹些。”
商成听得眼睛都亮起来，“要不说你能南货北送，小小年纪有货源有路线的，这脑子就是不一样，添点小钱买原本三四毛四五毛的东西，这便宜谁不愿意赚啊。”
这一个主意简直就是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他立即就又选了火柴、针线这样的实用东西，小装饰品加上生活常用的小东西，消费门槛设低点，这不就能吸引大部分人来了。
当下，他就通过林振武从王妮那里下了五百条编绳的订单，又去秀丽芳，挑着各种衣服各自要了三十条。
因着这些东西，几家人根本没时间春耕。
这年头自己耕地已经成习惯，消息刚传来的时候，大家伙焦头烂额的。
这一下好几百条编绳，王家和宋家就不能闲着，如今他们供着县城百货大楼的编绳货，还供着商成其他几个大楼的编绳生意，以往只供县城百货大楼的时候，干几天就能歇歇，可现在基本歇不着，要是再加上这五百条，那就得赶工，王妮那边王妮妈得打下手，王石要买线还有去县城送货，一家人都没空。
宋家这边更不用说，米英身子越来越重，身边不能离了人，那编绳是五百条，可那小挂件，一千个不止，宋粮宋饱爷俩晚上都得加班干，冯翠还得做饭帮衬，家里就剩个米英妈，可她这边秀丽芳也有大单子，都和林二婶商量着在店里住几天了。
林家虽然和这些订单都不怎么沾边，可孔春莲已经被林丽预定，要去帮着看孩子，林振武那边，县城火车时不时就有货运tຊ进来，他要时时去接应，林有木隔三差五的还有木匠活要做，就剩唐秀秀一个闲人，可她根本弄不来地里的活计。
要干这些活，地里就顾不上，他们是恨不能白天黑夜的干活，可那到底也不能，就一个个的来林家找唐秀秀出主意。
唐秀秀索性把大家伙都集中起来，“大家都别急啦，给商老板出货更重要些，对吧。”
林二婶点头，“可地里也不能舍啊，咱们老农民，地就是根，要是不种就荒废着，那算什么事。”
冯翠也点头，“对，地说啥也不能舍，地就是命。”
唐秀秀听得都要笑出来，“冯婶子，二婶，平常你们主意也不少，咋这回就钻牛角尖了呢，咱们自己没空耕种，可以雇人啊。”
这话一出，几家人面面相觑，最后齐齐笑起来。
冯翠一拍后脑勺，“你说我这个脑子，咋就没想着雇人呢，对啊，雇人啊！”
王妮也觉着不好意思，“这从没雇过人，还真没想着这茬。”
林二婶已经琢磨开了，“我看就雇武家吧，他家男丁多，人也实诚，没有那些个偷奸耍滑的心思，昨天我见着武家嫂子问了一句，他们家都忙活完了，咱们几家地都不多，都让他家给耕吧。”
大家聚在一起，三言两语，事情完美解决。
冯翠都说，“不怨我们有个啥事都喜欢找秀秀拿主意，实在是这丫头脑子活，你有个什么为难，她登时就给你解决，你看这回，要不是秀秀，行了，咱们几家都有事，也没法帮忙，我家指定没黑没白的干，这还不知道忙出什么好歹呢。”
这话是真的，王妮笑着接话，“这回能安心给商老板供货了。”
因着这，村里人才算有了大发现。
其实这半年，村里变化真挺多。
首先，就是又有好几家悄悄扯了电灯，晚上虽然大部分时间舍不得亮灯，可偶尔亮起来，照的人眼热。
其次，好些人家找着商机，有些人手脚快，弄些个针头线脑，豆腐烧饼的，开始走街串巷，赶大集卖东西，多多少少能赚几个钱。
春耕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地头地尾歇息的时候，免不了说上几句，原本大家还等着看呢，宋林两家又得搭伙干活。
这搭伙干活，宋林两家开始干的时候，大家就发现好处，人多力量大，搭伙干别看还是两家的活计，可到底是省时间的，早干完还能早歇息，当时就有好些关系好的人家搭伙。
可不搭不知道，一搭伙那矛盾就来了，给谁干去谁家吃饭，这就是问题，你家菜好我家菜差，免不了比较，这一计较，那菜越来越差，自然就没法搭伙干，后来有人瞧出来，这林宋两家虽然搭伙干活，可饭还是各家吃各家，又学着这样干，结果还是不行，你家出力少，我家出力多，人口你多我少，歇息时间你长我短的，都是事儿，到现在，村里能搭伙干活的，寥寥无几，没人能和林宋两家似的，搭伙十来年还好的亲兄弟似的。
原本大家以为今年两家照旧的，没成想，人家根本不耕地了。
头几天，见着武家带着家里四五个儿子在林家地里忙活，张嘴问一句，武大笑呵呵的，“林家雇我们给耕地。”
隔天，武家又跑宋家地里去了，一问，“宋家雇我们给耕地。”
没几天，林老二家的地里，也是武家人在忙活，别问，问就是一句话，“他二婶子雇我们给耕地。”
等到了王家，大家已经能抢答了，“王石头家也雇你们给耕地？”
“对，嘿嘿。”
这可是奇了怪了。
“这四家子人，干啥呢这一个个的，地都不耕了，也没见着出远门啊。”
“不仅不出远门，连门都不出，这也不知道猫在家里干啥。”
“要不，去打听打听。”
“可别，要是让振武知道你瞎打听，够你喝一壶的。”
“到时候秀秀张嘴要给你算一卦，你算还是不算？”
“就是，那掐指一算，那边公安同志眨眼就来，我到现在想起来还起鸡皮疙瘩呢，不管神不神的，吓人是真的。”
村里人人好奇，还真没多少人敢去打听，但是他们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几家肯定挣着钱了。
不挣钱，能第一波扯电线吗，不挣钱，能放着地不耕，在家里猫着吗。
几家都不是吹吹哒哒的性子，就连给王妮帮忙的钱招娣，也是从不露一丝口风，在王妮家连着干了那么就久，家里人丝毫不知道，就以为她和以前一样，摸黑出去挣那点子学费钱。
钱家人也知道，那点学费钱，闺女存的死紧，就等着交学费，要是不让她上了，她是绝对不会再起早贪黑挣这份钱的，索性不耽误家里的活计，还有老师来说情，上这一两年的也就上了，可架不住有发财的好机会。
这天晚上，唐秀秀正在和林振武学习，就听着大门被拍的砰砰响。
这一听就是有急事，林振武起身，“你呆着，我去看看。”
片刻功夫，林振武带着满脸惶恐的钱招娣进来。
唐秀秀一惊，“招娣，你怎么来了，没去妮姐家吗？”
一见着唐秀秀，钱招娣再忍不住，她泪流满面，“秀秀姐，我爸要卖了我。”
第43章 中大奖
唐秀秀忙忙把钱招娣拉进屋来，“别哭别哭，你先说怎么了。”
钱招娣到底比很多人强，知道哭没用，她硬生生憋住眼泪，和唐秀秀说自己听到的事情。
钱家，王二红耳朵尖，听着一些个声音，和正在喝酒的钱有存说话，“她爸，我怎么听着招娣回来又走了，别是听着了吧。”
钱有存摆摆手，“你管她呢，听着就听着，在县城给她找个好人家，吃香喝辣的，哪里不好，她听着能怎样。”
王二红跟着理所当然，“倒也是，那可是县城，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进去还进不去呢，这丫头，总算不是个赔钱货。”
钱有存呸一声，“咋不是赔钱货，这几年，自己好歹的一年也能挣个学费钱，拿出来给得金得银吃喝，那才是正道，她藏着掖着，就为了念那几个破书，有什么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赔钱货一个。”
他这么说着，王二红也点头，“死丫头，她爸，那你没好好给人家说说，丫头什么都能干，脏的累的都行，吃的不挑，一天给一口半口的都成，能当牲口使，这以后还能生娃，这么多好处，你没多要两个？”
“你以为人家是冤大头，到底才十三四，啥也不成，不过也不低了，你看那唐家大闺女，那秀丫头长得那么俊，还在娘家多吃好几年的饭，也才值一百块钱，招娣能值一百五，实在是不少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倒也是，王二红突然想到什么，“她爸，咱们这样，不算是那个什么，买|卖|人口吧，我前段时间见可是听着旁边村里，因着这个让人家举报到公安局，吃牢饭的都有。”
她这么说着，越发觉着这事儿不行了，一百五十块钱，把招娣给人家，以后生死不论的，这可不就是卖出去，“不行不行，要是咱俩坐牢去，得金得银没爸没妈的可不行，要不别冒这个险。”
钱有存就觉着她糊涂，“你傻啊，谁看着你卖人了，有举报的我也不怕，公安同志来就来，就招娣听着的那些，就是咱们说着玩的，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到手的呢就害怕。”
他敢应，那自然也知道这个，“你以为人家介绍人吃素的？我告诉你，根本不用怕，到时候先朝外放个风，说外面有亲戚发达了，咱家想把招娣送出去，至于什么时候送走，谁能说得清，那公安局的也不能天天在这蹲着，只要把招娣给出去，那边能看好人，就一点事儿没有，你放心就是，人家都安排妥了。”
钱有存说的头头是道的，显然介绍人也给他说的明白，送人的时候可能闹腾些，人家还给留了东西，到时候一喝就和睡着了一样，他们大晚上的把人送走，人不知鬼不觉，就算公安同志来又怎么样，他说闺女投奔亲戚，谁敢说什么，没见着人，谁也管不着这件事。
王二红这才把心放肚子里，她乐呵呵的，“还是你这脑子活，成，赶明儿咱合计合计，啥时候送人合适，反正我先把投奔亲戚这口风，给放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合同嘿嘿笑起来，一百五十块钱啊，赶上打发三个闺tຊ女出门子，他们要发财了。
林家，唐秀秀当先想到的就是报警，可随即又想到，这招治标不治本，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只要招娣一日住在钱家，这心思不死，她就没有安心的时候。
钱招娣情绪稳定下来，林振武去了振文的屋，屋里没别人，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秀秀姐，你说的对，治标不治本，只要不枪|毙，他们这辈子也不会死心。”
所以她在屋外头听着动静，才那么绝望，原本以为，这是要到初中才会面对的事情，可没想打，现在就要面对。
她已经冷静下来，“秀秀姐，刚开始我慌的不行，连报警都没想到，我还是先按照你说的，先让他去派出所呆一天，吓吓他的胆。”
唐秀秀知道这招没用，招娣才十三四，钱有存敢有这个心思，肯定就是不怕的。
她想了想，“先用个法子，治本吧。”
唐秀秀深深看着钱招娣，“招娣，你记着，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像你爸妈这样的人，治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钱，有钱，能让他们像狗一样听话，能让他们兴高采烈，也能让他们生不如死，以后，等你考上大学，就走远吧，越远越好，这样的父母，不配你一丝一毫的感恩。”
钱招娣那被死死压住的委屈，井喷一样上涌，她咬紧牙关，重重嗯一声。
两天下来，钱招娣都没有什么动静，钱有存洋洋得意，“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法子，就算她敢去报警，又能怎么样，我都说了，你安心就是。”
王二红这才真真正正把心放肚子里。
两口子正说着再过多久开始行动，这天，钱招娣回家就把他们两口子叫到一起，“爸妈，我有个事告诉你们。”
王二红闲闲吐一口瓜子片，“有什么事，又不是捡着钱，先去打猪草是正经事，你弟那衣服鞋都脏的不行，你赶紧给洗刷出来，还有，柴火不多了，赶紧上山捡柴去，这些干不完，别想出门。”
钱招娣伸手拿出一块钱，“妈，先别说那个，真让你猜对了，我以后能挣钱了，一个月九块钱。”
“啥？！”
钱招娣把那一块钱，轻轻巧巧递到王二红手里，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老师看我字写得好，这几天让我中午下午有空就给她抄书，五天给了一块钱，老师说，要是我同意，就每天放学给他抄书，一天三毛，爸，妈，一天三毛，一个月就是九块钱，老师让我来问问家里，愿不愿意以后每天放学在学校抄书。”
“老师说，那些资料是高考用的，抄来卖给别人，要是我抄的好，能一直帮着抄下去，一个月九块，一年一百多，三年就是三百。”
三百块，天啊，三百块钱，王二红那心，登时就火热下来。
“真的？招娣，真的啊，一年能有一百块？”两口子眼睛都红了。
钱招娣嗯一声，“真的。”
“那还犹豫什么啊，应了，应了！一年一百块，就算干到十八你再嫁人，那还五年呢，那就是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她俩儿子都能娶进来两个好媳妇，他家以后吃香喝辣不用愁。
等钱招娣一走，两人一对眼，都是兴奋，钱有存到底还有些精明，“先看俩月，要是钱真能拿回来，这次的就推了，让她给家里挣钱。”
晚上，唐秀秀在王妮家听钱招娣说话。
“秀秀姐，我爸妈信了，让我这两个月按时把钱给他们，我觉着，初中我应该也能上下来了。”
她初初感受到掌控别人的力量，这种感觉让她说不上什么滋味，只她知道，对她来说，钱很重要，可并不是最重要的，能一个月用九块钱买来上学的机会，再也不用担心一觉醒来被卖到什么都不认识的地方，她赚了。
王妮子见她说话的功夫，手上也不停，嘴里都是心疼，“杀千刀的，竟然存着那样的心思，你才多大，半大孩子。”
钱招娣对钱有存两口子已经毫不在意，“他们不拿我当人，我也不拿他们当父母，妮姐，我都不气，你也别气。”
王妮还是觉着不痛快，“你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呢，大头都给他们了。”
钱招娣如今算是熟练工，只是晚上到底时间有限，她来的又不早，每天干得再快，就算再加上周六周天的全天，均扯下来一天也就是三毛五毛的钱，这大头都给出去，她自己也就剩下个学费钱。
钱招娣倒是知足，“妮姐，秀秀姐给我出的这个主意好，我爸妈为着让我多挣两分钱，让我放学不用回家，就一直在学校抄书，这回好了，以后放学，家里的事情不用我做，我能直接偷偷到你这里来，就算让他们发现，我也能说家里没电，我把书带回来借你家的电灯抄书。”
以往她绞尽脑汁找不到的借口，如今轻轻松松就拿到手了。
唐秀秀听得一笑，安抚王妮，“放心，这钱不用长久给出去，回头，我就给个更大的鱼饵勾着他们。”
王妮听得眼睛一亮，“我就知道秀秀你有办法。”
唐秀秀心里确实有想法，可这想法，除了林振武，没人知道。
正是因为林振武知道，他这些日子学习才越发卖力，他答应过，要和她考进同一所大学。
一个月过去，钱招娣九块钱放到王二红手里，算是彻底绝了他们的心思，钱招娣有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她只要能挣钱，就能让所有的事情，给她的学业让道，只要她有本事，就能有各种方法，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秀秀姐给她出的，不仅是一个主意，更是一条路。
唐秀秀并不知道她在钱招娣心里的地位已经拔高到什么程度，春暖花开，日头正好，镇上商成的百货大楼开业，她和林振武应邀参加。
这一天，算是临水镇十里八乡的大事情，在商成不遗余力的宣传下，几乎人人知道，镇上那座三层的百货大楼要开业。
商成如今学着秀丽芳，不止挂个百货大楼的名字，他还给起个名字，叫做好客来百货大楼，名字起得顺口又好听。
因着那满一块钱就能参加活动占便宜的宣传，开业第一天，门口就人山人海，可把商成乐得不行。
他觉着林振武这主意实在是好，看看，他主持着开了三次业，就是那省城的，都没现在这么热闹，就冲着那添一毛随便选一样东西的活动，今天来的人，大部分也得花上一块钱，积少成多，这可就了不得。
果然，到中午，收钱台那边一报账，把他乐得合不拢嘴，发了发了，妥妥的，以后开业都用这个法子。
这里面的收入，唐秀秀林振武也有贡献，主要是因着米英快生了，正好赶上好客来开业，唐秀秀也不用去县城，直接就在这里买了个齐全。
红糖、麦乳精、雪花膏、大毛毯、小包被，还有两身小孩衣服，她买来是要送给米英的，其余的电风扇手电筒是买来自家用的。
林振武还大手笔买了一台收音机。
惹得商成都说他仗义，“我这收音机还是从你那里进货的，你还来我这里买，讲究，林老弟，你这人讲究。”
其实唐秀秀买的大部分东西，都是林振武给商成从外头进货来的，可林振武也有自己的原则，货进多少出多少，除非大批买，否则他们自己人，谁也不许你拿一件，我用一个，这是规矩。
再说，用唐秀秀的话说，直接拿来的虽然好，可到底不如花钱买东西让人有成就感。
因着他们消费不低，还得着个抽大奖的机会。
这次抽大奖，商成也是绞尽脑汁想处理的。
他知道，不管什么东西，都不如钱来的震撼人心，所以这消费满二十以上的，都有抽奖机会，这奖就是你消费，我买单。
纯看手气，没哟空奖，免单面额最低两块，其余五块、八块，十块，二十，终极大奖，金额全免。
那就是免费送啊，要是买上五六十块钱的东西，能抽着这个奖，那东西就是白得的，相当于一天挣五六十块钱，赶上工人俩月工资。
有这刺激，消费满二十的人，还真是不少。
日头渐长，下午五点以后，天还亮着，工人下班，学生放学，百货大楼门前，比白天更热闹。
就算消费没那么多的，也不愿意走，就等着tຊ看那抽奖的大热闹。
“听着没，最好的那个大奖，是免费，就是你今天买的所有东西，一分钱不要！”
“咋不知道，我这专门从家里来，就为了看这热闹呢，谁要是能抽中这个大奖，那可是祖坟冒青烟，最低那也是二十块钱呢，一年才能存下几个钱。”
是啊，最低门槛二十，只要能抽中这个奖，最低也能省二十块钱。
也有人琢磨出来里面的道道，“那大奖，可不一定能被人抽着。”
“这咋说的，总有一个人能抽着吧。”
“你这话不对，你想，那老板都说了，那大箱子里，是五百个红纸，你想，今天这能花出去二十块钱的人，能有五百个？”
“那指定没有啊，那可是二十块钱，我估摸着，有一百个人撑死了。”
“那不就是了。”
说到这里，有人一下明白过来，“对啊，五百个纸条，可没有五百个人来抽，这最高的大奖可只有一个，要是正好剩在箱子里，可咋整。”
还能咋整，反正不是他们抽奖，看热闹呗。
其实他们估摸的不太准，消费满二十的准确人数，就在商成手里，其实这也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有一百二十二个人。
这里面，不乏有些他的亲朋好友来支持他的，可那些人到底有限，大基数还是整个临水镇的人，商成美滋滋地想，这次活动真的是非常成功，其他消费不说，只这些，就让他毛利润三千，这个数字，实在是了不得。
以至于他都想着，不管是谁，最好是能把那大奖给抽走，最多不过是一百块钱的东西送出这，他还送的起，也能给这个活动完美收个尾。
可消费从低到高的人，十个一轮十个一轮上来抽奖，最高的也不过抽到了十块钱，虽然十块钱也不少，可到底不如抽到大奖刺激。
倒数第二轮上来以后，竟然连个五块的都没抽到。
这有的没的，人都爱瞎说，一看这架势，好些人就开始猜。
“哎呦，我看啊，根本没有大奖。”
“就是，不光大奖，我看连二十块钱的都没有吧，要不然怎么这一百多个人上去，都没抽到。”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着对，肯定没有大奖。”
商成在上面听得都想喊一嗓子，真的有大奖啊，他亲手写了放进去的，那可做不了假。
听着底下的议论纷纷，他都想做个假了，大奖抽不到行，不能连二十块钱的都抽不到啊，这临水镇人都咋整的，一个个这么没手气。
可这最后一轮都上来了，多少人盯着抽奖箱呢，他根本没法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排着队，一个个伸手摸出来那小红纸。
好在，这第一个人，就让他松一口气。
“二十块钱，我抽中二十块钱！”
底下登时就一片哗然，二十块钱，还真有二十块钱的奖，那可是二十块钱，赚大发了。
虽然接下来又开始三块五块的转悠，可到底有二十块钱撑着呢。
唐秀秀排在倒数第二，她和林振武咬耳朵，“林振武，你说我会不会抽中大奖？”
林振武不看好，“还剩接近四百张红纸，大奖只有一个。”
也对啊，唐秀秀想了想，“抽个十块二十的也不错。”
虽然如今家里不怎么缺钱，可抽多少都是白得的，那自然是抽的越大越好。
结果，她兜头抽中个全免费。
她还在那确认呢，她前面那个人已经失声喊出来，“全免费！”
那人比唐秀秀还激动，一脸兴奋又懊恼，“全免费，全免费，一分钱不花！天啊，一分钱不花！”
他声音太洪亮，一下台上台下所有人听个清清楚楚。
场面一下就炸了。
“啥啥，全免费，真的有全免费？”
“天啊，越往后花钱越多，这怎么也得花了一百块钱吧，这么多东西，一下子白得了？”
“全免费啊，哎呦你看看抽奖那小媳妇乐得，你看看人家这运气，有福气，这指定是个有福气的。”
“娘唉，一分钱不花，早知道我也多买点东西凑个二十，这要是能抽到，我得乐疯。”
“明天来，那活动不是有三天吗，赶紧的多找几家人合计合计，咱们一家花不了二十，好几家总能行吧，这要是能抽着，赚大发了。”
商成拿着红纸一看，还真是全免费，他听着底下一片沸腾，说着明天还要来的话，心里是既高兴又感慨，“这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振武也没想到唐秀秀有这样手气，“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作假了。”
商成立马举手，“说实话，最后这一波，我真想着呢，没来得及。”
唐秀秀笑得眉眼弯弯，“不好意思啦商老板，原本想给你捧个场，没想到手气太好。”
嘿嘿，开心！
开心的，可不光她，一到家，孔春莲听着她那两兜子东西一分钱没花，抽中免费带回来的，直接就笑开了花，立即就要带着东西陪她给米英送过去。
她乐得见牙不见眼，“她婶子，这些个东西，一点都不用客气，秀秀的一点子心意，收下，都收下。”
把冯翠心疼的不行，“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哎呦，花那老些钱。”
孔春莲大手一摆，“没花钱，没花一分钱！”
她这样那样，把唐秀秀抽中免费大奖的事一说，心里乐开花，“她婶子，白得的东西，你就拿着，我就说这丫头有福气，你看看，那四百个条子，她兜手一个全免费，你看看这手气。”
这回冯翠也不让了，这些个东西，不光是东西，更是福气啊，“这些个东西指定有福气，成，让娃沾沾秀秀的福气。”
谁不说唐秀秀有福气呢，村里人去看热闹的不少，一晚上就传了个遍，这林家也不知道咋整的，买了一百块的东西，那钱花的人心疼，结果呢，硬是抽个免费，免费啊，那么老多的东西，一分钱没花，拿回家了，你说气人不。
“你说，这不会是秀丫头掐指一算，给算出来的吧？”
“那可真是神了。”
“是不是的不知道，可有一件事不用算我也知道，这秀丫头，她就是个福星啊。”
“等着吧，她家指定还有大好事。”
这话传到孔春莲耳朵里，她还美滋滋的，还要啥好事，她家秀秀白得来这么多好东西，那就是好事。
没成想，没几天，还真来个大好事，林芳男人吕书凡乐呵呵来送消息，他被调到县城教书了。
孔春莲一拍大腿，着啊！
第44章 搬家
吕书凡是个内敛性子，虽然高兴，但还是收着些，“再想不到的事情，阿芳生孩子，我们是打算到县城去生的，原本还想着到时候免不了麻烦大姐，现在好了，能直接搬到县城住。”
孔春莲可不和他一样还端着，她乐得不行，这老话还真没错，好事成双，儿媳妇刚抽着个免费大奖，闺女两口子就要搬到县城去住，这样的好事，碰到一桩就是高兴，何况两件呢。
“你去县城当老师，给涨工资不？”孔春莲先问一句实在的。
吕书凡有些自豪，“涨一级工资，每个月多拿七块钱。”
他和林芳都很高兴，一个月多七块，实在是很好，原本学校那边分配单人小宿舍，两个人是住不下的，他要是自己去住，两人就得分居，他们商量了，有这七块钱，直接在县城租个小平房，一个月也就三块钱，平常回家种菜补贴一些，再加上那四块钱，应该能生活的不错。
孔春莲一听一个月加七块，更是高兴，那可是小十斤猪肉呢，“好，书凡，这实在是大好事，你们小两口这马上有孩子，就是不能分开住，到时候阿芳和孩子自己在家里，谁能放心，都搬过去好，现在咱们条件好，你们就算钱不凑手，这钱妈也乐意出，你大姐振武振文他们说不出啥来。”
吕书凡心里一暖，他是真真正正把孔春莲当亲妈看的，他是个没父母缘的，原本嫂子被抓着个错处，只要使劲压一压，家里能安稳不少，可偏他爸妈立不起来，大哥也是个傻的，这才一年功夫，又被压得服服帖帖，听说最近他嫂子也怀孕了，以后指不定怎么兴风作浪，他和阿芳能搬到县城，再好不过，如今听着岳母说的这些暖心话，他心底再没什么遗憾。
“妈，我们要是有困难，不会藏着掖着的，现在还成，放心吧。”
他这么一说，孔春tຊ莲更是高兴，女婿有本事，能让闺女享福，她这个当妈的再没有不高兴的，“成，那你先忙着学校的事，县城房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大姐现在也熟悉，让她帮着寻摸，让振武再给打听打听，回头你跟着去看看就成。”
吕书凡村里的工作还要交接，林芳在家里他也不放心，孔春莲这么说，他倒也不反对，“成，妈，我就不客气了，回头我们在县城安顿下来，你们都去吃饭。”
那是肯定的，孔春莲送他出门，乐乐呵呵的，“都去，我们都去，得给你们暖房呢，你给阿芳说，什么都不用操心，家里人多着呢，啥事都能给整的利利索索的。”
她这么说，家里自然也能这么做，如今林振武隔三差五就得去县城，和林丽见面也方便，第二天这消息就传过去了。
林丽也替妹妹高兴，“真的，阿芳两口子要搬到县城来？好好好，你看看咱家这运道，没的说，来吧来吧，到时候书凡去教书，她到我这里给我帮忙，还能打发时间，这不太好了。”
她站着转两圈，想着周边的房子，“我们后面那个胡同，好些个房子能租，安静不说，价格还比这条街便宜，下午我就去打听打听，振武，你忙着，回头有信儿我告诉你就成。”
林振武嗯一声，昨天晚上一家人就是这么商量的，反正都来县城了，那必然是要离着店铺近些的，索性店铺离着学校也不远，两全其美，“等你打听好告诉我，我找人再打听一下左邻右舍的怎么样。”
住多长时间还没确定，可不管住多久，总得住得安心才行。
里间里，四五个人在忙活，两台缝纫机被踩得蹬蹬作响，米英妈和林二婶坐在大案桌前，按照画好的线条利索裁剪衣服，等听着林丽说了这个消息，两人也是齐齐笑起来。
米英妈搬到南山村这几个月，是实实在在感受到林家日子兴旺的，她都忍不住和林丽感慨，“你家这日子，再没这么顺当的人家，真是想啥来啥。”
林丽心里的畅快就别提了，“是吧，婶子，我也觉着，我们家就没有不顺心的事儿，自打我家娶了秀秀进门，就和我妈说的一样，日子一日比一日红火。”
林二婶是最有感触的，“可不是，要不是秀秀，我现在能干啥，也就是在家里种种菜喂喂鸡，愁着振安以后的前程。”
她和米英妈是有共同语言的，“周嫂子，咱们都是过来人，不瞒你说，那时候我天天也没个笑模样，要不是因着孩子，早就不想活了，可是现在，我这活得越来越有滋味，要不是秀秀，哪里来得现在这好日子呢。”
这话算是说到米英妈的心眼里，“谁说不是呢，你这还行，我和米英娘俩，那日子更是难，好些时候我就想，等英子嫁人，我也不拖后腿，两脚一蹬去了就是，谁成想，我能享着现在这福气，就和你说的一样，现在这日子，有滋有味，我且得活着呢。”
林丽嗔她们两个，“说啥以前啊，咱们说以后，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二婶，到时候振安考上大学，回头给你娶进来个好儿媳妇，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周婶子，等英子生了娃，那小奶娃追着你喊姥娘，缠着你要饼干要糖果，你们想想，那样的日子好不好？”
那还用说吗，两人只想想都要笑出来，“好！”
要不说这人，越顺的越顺，林丽都没费什么功夫，就给寻摸着一个特别合适的，就在店后面胡同里第二户，一个月三块钱，里头家具齐全，略一弄些锅碗瓢盆的就能过起日子，再往里面一户没人，吕书凡要是晚上准备个教学啥的也清净，林振武又把周围一打听，实在是再好不过。
林丽都说，“再没这么顺当的，就当时给我介绍房子的那经济，说了两个，这第一个我一眼相中，那院子不大，种着一棵石榴树一棵杏树，看着就清净，振武也打听了，前后都是好人家，那左边没人住，右边也是一家四口，平常从没听着打骂的，都是和气人，书凡一看也相中了，这不，正好他姐夫歇班，俩人找着主家交钱写合同去了，我大姑姐给看店，我赶紧来给你们说一声。”
孔春莲听得连连点头，“离你店里那么近，那可真是好，以后你们姐妹两个，也有个照应。”
林丽点头，“可不是，这秀丽芳可是有她一份儿呢，这回她可别想袖手，也得给我帮忙才行。”
唐秀秀一下就想出个好主意，“大姐，我给二姐想着个好活计。”
林丽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事指定是好事，“啥，你赶紧说。”
唐秀秀笑开来，“你不说总说，店里那些个进账出账，布料衣裳，日常流水还有大家工资啥的，你和大姐夫两个人算来算去算的头疼，等二姐去了，那不是现成的会计吗？”
林丽那眼睛，越听越亮，等唐秀秀说完，她一下站起来，忍不住走了两圈，“好好好，太好了，秀秀，你这话可是帮了我大忙。”
她朝着孔春莲诉苦，“妈你是不知道，算那些个账多麻烦，现在这货越卖越多，我天天算的脑子疼，要不是秀秀给我说，这进账出账得分开算，我更是弄得一团糟，等阿芳去了，这些都给她，我可算清净清净。”
自己生养出来的，孔春莲对两个闺女的性子一清二楚，大闺女从小就坐不住，皮小子一样风风火火的，二闺女就文静些，要不然也不能看上一身文气的吕书凡。
她一琢磨，“还真是个好主意，让她算，她就喜欢这个，以前咱们上工的时候，每天多少工分，都是她在本子上记，到年底算的时候，我和你爸总是头疼，她就爱算那个，给她，她一准乐意。”
林丽嘿嘿笑，“那不，妹夫还是教数学的，她有个啥算不清楚的，还能问书凡，可比我们两口子对着头算强。”
于是，林芳这边刚高高兴兴请了家里人来吃完暖房饭，那边林丽就笑眯眯带着两个账本来了。
“呶，你这秀丽芳的三老板，也得干活了。”
林芳听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名字放到店名里，还拿着店里的分红，可实在没干着啥，特别是过年的时候，得着一百块钱的分红，把他们两口子惊的不行，要知道，当初她把家里存的所有钱拿出来添到店里，也不过出了八十块钱，这两回她拿的，已经远超过那些个本钱了。
那时候她就想，等以后孩子出生，她也得去给店里帮忙才行，秀秀管着衣服设计，大姐管着做衣服卖衣服，她没啥用，打打杂这些也能行。
这回正好搬到县城，头一天她还和吕书凡说着在家里这段时间无聊，她身上啥不舒服的都没有，得去大姐店里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现在林丽这么一说，她立马应着，“大姐，我还和书凡说呢，到你店里给你帮忙，我现在身子不沉，医生也说我身体好，帮你打打杂不成问题。”
林丽摆手，笑眯眯的，“那些个不用你，那是大材小用，秀秀给我出的主意，给你找个好活计，以后，你就是咱们店里的会计。”
算账，林芳都没想到，店里还有这样一个活，等下午吕书凡回来，就见她靠在大椅子上，高高兴兴看着一本书，再没有以前那种百无聊赖的模样。
“看书呢，你不说看书看不到心里去吗？”
林芳把那账本递过去，“看那些个书看不进去，看这些，可带劲了。”
等吕书凡听她兴高采烈说完这件事，都忍不住感慨，“这活可算是送到你心眼里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是知道自己媳妇有多喜欢算账的。
林芳笑呵呵的，“那可不，你知道，我就爱算个钱理个账什么的，算起来总觉着特安心。”
她说着说着，又想起唐秀秀来，“大姐说，这还是秀秀想出来的呢，你说这秀秀，回回想个主意，能想到人心坎里去。”
吕书凡坐过去摸摸她的肚子，见她脸色红润，心里跟着高兴，“那还不好，咱村满村里看看，没谁和你娘家似的，姑嫂好成亲姐妹，谁看着不说好。”
娘家人好，林芳这个闺女自然觉着面上有光，她扬扬头，一脸得意，“那是，我可给你说，我现在当会计，算是在店里干着一份活计，那分红另说，我还领一份工资呢。”
吕书凡还没说话，她又说起来，“我本是不想要，可大姐说的话让我想通了，这是我们三姐妹的店，我好好干，就是替店里挣tຊ钱，拿这份工资也是应该，书凡，这回我也能月月拿工资，补贴家用了。”
小两口相视一笑，只觉以后的日子，蜜一样甜。
自打林芳两口子搬到镇上，孔春莲去镇上的次数比以前更频繁，不仅帮着大闺女忙活，二闺女那里还能照顾，赶上店里忙，她还能在二闺女家里住一晚上，实在方便的很。
唐秀秀倒是稳得很，每天足不出户，就是学习，不过并不是为了自己，因为林振武太忙，时不时就要出去，学习时间就大大压缩，所以她大部分时间，是为了给林振武出题，进行针对性训练。
这两三年的高考题她已经研究透彻，到底是经历过千万人过独木桥的后世高考，学习能力不用说，现在的高考和后世一比，简直就是小儿科，她自己是信心满满，最好的大学也手拿把攥。
重点就是林振武，白天她别的不干，就模拟当下的高考题，出全套的卷子，一周一次，让林振武模拟高考。
不过说来也巧，县长闺女程玉珠今年也参加高考，自打秀秀成为她的造型师以后，两人关系突飞猛进，她简直就要跻身唐秀秀的头号迷妹，当然，论头号，她还比不过钱招娣。
唐秀秀想着题出都出了，索性写两份，另一份等程玉珠去店里的时候，让林丽带给她，也算做个好事，她出的题都是精华，只要能吃透，高考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因着这，程玉珠和她关系又进一层，这天孔春莲回来，就给唐秀秀传个信，“玉珠那丫头，让我给你说，明天去店里一趟，她得着些好资料，给你抄了一份，说里面有好些她不懂的题目，让你顺带着给她讲讲。”
知道唐秀秀的水平以后，程玉珠也没客气，有啥不会的，都会找唐秀秀，碰面地点就是秀丽芳。
唐秀秀嗯一声，“妈，知道了，明天咱俩一块去。”
孔春莲哎一声，她想到今天见到的程玉珠，和唐秀秀说着自己的发现，“你别说，我瞅着那丫头，越来越好看，还瘦了不少，在店里和你大姐有说有笑的，特好一姑娘。”
说着说着，她就感慨起来，“你说说当初，这丫头可是把我们吓得不轻，要不是你，哪能结这善缘呢，我听你姐说，就因着她常去店里，县上那些小混子，都不敢在那条街上乱窜，你说多好。”
唐秀秀也没想到，他们家和程玉珠能有这么深的关系，想到如今程玉珠自信快乐的模样，唐秀秀笑起来，“妈，这就是不打不相识吧。”
程玉珠也在和家里人说这件事，“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不过那都是过去，现在我们可好了。”
程安业程县长倒是没空去关心秀丽芳那个小小的店铺，只闺女学习成绩大幅度提高这一件事，就让他高兴，虽然没见过闺女拿回来的那些模拟题，也不耽误他鼓励，“好，你们年龄差不多，能一块学习进步，大好事。”
程玉珠见一家人都在笑，知道他们也在为自己高兴，“还有，我也想开了，你们说的对，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相亲结婚那些事，根本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事。”
这话一出，家里人是真惊讶起来，因着之前的耽误，程玉珠这样的‘老三届’年龄已经不小，十九岁的年纪，就算在县城，结婚的也一大把，之前程玉珠因着自身问题，一直焦虑，她想到的自救办法，就是憋着一口气，找个好男人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
家里人苦口婆心，说啥都没用，后来索性给她介绍了相亲对象，有她碰壁那一出，才有了后来和唐秀秀的交集。
也正是因着唐秀秀，程玉珠才摆正思想，唐秀秀告诉她一句话，‘你若盛开，清风自来’，她醍醐灌顶，只有自己优秀，才能找到优秀的伴侣，急什么呢。
程安业看着闺女一脸坚定，顿时说一声好，“好，玉珠你能想通，爸爸高兴！”
程家大哥也高兴，“看你这劲头，就知道高考考不差，爸，你不说说需要政绩吗，回头玉珠整个高考状元，你这政绩可就来了。”
程玉珠已经考了两年都没考上，虽然知道这状元希望渺茫，可程守业还是哈哈大笑，“那可好，爸盼着呢，你别说，咱们县要是真出个状元，还真是大好事，玉珠，你加把劲。”
程玉珠知道自己是不成的，“爸，我没那么大本事”，她转念一想，“不过咱们县，说不定今年还真能出个状元呢。”
那可是帮了大忙啊，程守业听着这句话，心里叹一句，到底是不抱希望的，一家人说两句也就罢了。
程玉珠其实就是想到唐秀秀，那么随口一说，她已经参加过两次高考，知道当全国状元有多难，不过有一件事她能肯定，那就是唐秀秀指定能考上大学。
隔天到了秀丽芳，她还问，“秀秀，你想去哪里上大学呢？”
唐秀秀我没瞒着，“京市吧，离我们也不是特别远，全国最好的大学也在那里。”
果然，程玉珠心里感叹，秀秀连去哪里上大学都想好了，肯定就是有信心的。
唐秀秀问她，“你呢？”
这个，程玉珠还真没想过，“要不，我也去京市上？”
唐秀秀笑她，“从来都没想过吗，可以去京市，去最好的大学呗，优秀的人很多，到时候挑着谈恋爱，多好。”
程玉珠说是相过亲的人，可真实情况是，她连和男生牵手都没有过，哪里能听的了这个，“你说什么呢，羞不羞啊。”
她和唐秀秀同年，只比唐秀秀稍微大一些，可因着一张圆脸，原本胖胖的不显，现在瘦些，就有些娃娃脸的感觉，很是显小，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让唐秀秀说得脸都红起来，特别可爱。
唐秀秀伸手捏捏她的脸，“害羞什么，到时候指定好些人给你写情书，我看你得挑花眼。”
“哎呦，弟妹，搁这欺负小姑娘呢？”
唐秀秀抬头，就见陈水抱着一摞布料走进来。
她们两人在店里讲题，也不能搁在门口，里间也不方便，索性卖布这地方还有点空，就支了个方桌偶尔用一用，中午时间人不多，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外人。
程玉珠正笑着要打掉唐秀秀作怪的手，冷不丁见着个浓眉大眼，一脸笑意的年轻人，原本就红的脸登时更红，忙不迭低下头不去看人。
唐秀秀见她低头，抬头瞪一眼陈水，这人指定就是故意的，“没看着我们学习呢，别打扰我们。”
陈水见着那低下的圆圆脑袋，心里一乐，“不好意思，还有两趟。”
等他走了，唐秀秀才说程玉珠，“就见个人，你还害羞啊。”
程玉珠说不清啥感觉，“你不知道，以前我特内向，可害怕和别人说话，其实就是现在，和不熟悉的人说话，我心里也打鼓，他一出声，把我吓一跳。”
轻微社恐，唐秀秀给她出主意，“你不愿意和别人说话，就装高冷。”
她摆出一副别惹老娘的冷酷脸，惹得程玉珠直笑。
唐秀秀推她，“你别笑，认真学，你就摆这种脸色，冷酷无情，唬人懂吗，别脸红。”
程玉珠就跟着她学，她努力板着脸，“你看，是这样吗？”
她微抬着下巴，努力板着脸，可偏偏顶着张圆脸，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唐秀秀放弃，“你还是放狠话吧，就说你爸是县长，比这表情强的多。”
程玉珠泄气，摸着自己脸颊，“我就知道，我酷不起来。”
酷不起来的程玉珠抱着唐秀秀给的模拟题走出门店，兜头差点碰到人。
陈水两手空空，哎呦一声，“小姑娘，学完习了？”
又是这个人，程玉珠刚经过唐秀秀的特训，虽然没成功，可到底存着些记忆，她下巴一抬，眼睛一瞪，“走开！”
绕过陈水蹬蹬蹬走远。
陈水一边乐一边朝里走，见着唐秀秀在方桌上整理资料，凑过去问，“打听个事儿？”
唐秀秀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没走，“干啥，问林振武不行？”
“他知道啥”，陈水摸着下巴，“就刚刚那小姑娘，哪家的？”
唐秀秀话没过心，“你不是从来……”
她一顿，抬头看一眼陈水，心里顿时一沉，他从来不打听别人家姑娘，现在打听起来，只一个原因，他有兴趣。
唐秀秀心里一叹，面上若无其事，“你不是从来说自己过目不忘，那是县长闺女，你没认出来？”
唐秀秀看着陈水，果然他一愣，虽然嘴上还是带着笑，可眼底的笑意迅速淡去，“县长家的tຊ啊，变这么多？还真没认出来，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他转身离开，仿佛真是随便问问。
可唐秀秀知道，并不是。
让他离开的，是身份。
第45章 福宝
回家的路上，唐秀秀已经脑补完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农村穷小子与县长千金的爱而不得，从穷追不舍到相知相爱，最后迫于家庭的阻隔成为意难平的有缘无分，想想就揪心。
刚给林振武说完，就得着他一句回复。
“你想多了。”
林振武这么一说，瞬间把她情绪打断。
唐秀秀从脑补中回神，问他，“为什么，认识这么久，我第一次见他打听人家姑娘，不是很上心吗？”
林振武看她，“上心不等于穷追不舍。”
林振武不愿意她为着这种是分心，“他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清楚得很，不用你操心，给我讲这道题。”
唐秀秀想了想陈水的为人，彻底从脑补里脱身，“好吧，是我想多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早早认清现实，陈水没有父母，家里只一个爷爷，比别人更能体会人情冷暖，他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应该是对爱情有自己的看法，不是她能随便猜测的。
之后一段时间，她留心观察着，陈水还真没受什么影响的样子，每天依旧乐乐呵呵的，再也没有对程玉珠的事情好奇过。
也许真的没有上心，只是觉着好奇随口那么一问？
唐秀秀不再琢磨，也没时间琢磨，因为米英要生了。
米英身体一直很好，从怀孕到现在，从来都很利索，到县城检查过一次后，就决定到镇上医院生，其实这还是先进的想法，因为这年头，村里还有接生婆，大部分孩子都是在自家出生的，也就是这几年，才慢慢流行去医院生孩子。
米英刚觉着阵痛，宋家一家人就慌的不行，推着板车拉着米英朝着镇上赶，等去到反而不疼了，医生一查，“你们这还早呢，一天两天的估摸着没动静，回去等着吧。”
回去等着，那到时候还得受这一回惊，冯翠一连摇头，“不回去不回去，大夫，我儿媳妇算着就是这几天的日子，我们住院，就在这里等着生。”
她刚说完，米英妈就忙不得点头，“就是就是，我们住院。”
生孩子，那是鬼门关上走一遭，这几天周菊请了假，就专心陪着闺女等着发动，今天来的路上，她见闺女疼得脸都白了，自己也腿软的走不动，实在是害怕，还是在医院住着，住着安心。
那大夫有些惊讶，这年头生孩子的，除了镇上，村里好些人还在自家生，谁都不愿意在医院花那份钱，像他们这样还不到生的时候，就要在医院住着的，可真是不多。
“成，你们要是确定，我就给办住院，正好有个单人间，这产妇住着也舒心。”
宋饱哎哎两声，“就要单人间，就要单人间。”
等家里孔春莲和唐秀秀两个人要去镇上，就碰着宋粮和宋花回家。
“她宋叔，英子咋样了？”
宋花嘴快，三言两语说个明白，“大娘，我嫂子还没生，住院呢。”
孔春莲听得点头，“住着吧住着吧，可别来回折腾，也就是这几天的日子。”
确确实实就是这几天的日子，隔天中午，孔春莲做了好些饭，带着唐秀秀和林振武去医院。
林振武下午有事，帮忙带着饭去医院，原本是想放下东西就走，没成想，米英已经发动了。
一群人等在产房外面，里面好几个产妇在生产，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时不时传出来，听的人心肝都颤起来。
孔春莲忙忙朝着冯翠和米英妈走过去，“咋样，英子进去多久了。”
米英妈已经站不住，坐在长椅上满脸的焦急，冯翠也是走来走去停不下来，时不时靠着门口，听听有没有米英的声音。
听着孔春莲问，她迎上去，“三个小时了，算着时间还早，我这心扑通扑通的，急的不行。”
老姐们三个坐在一起，米英妈也拉着孔春莲的手，“嫂子，我这根本站不住，你说英子没事吧，她肯定没事吧。”
孔春莲坐在中间，两手一拉一个，“别害怕也别担心，英子怎么样，咱们日日看着的，那医生不也说，胎位正着呢，好顺，英子指定没事。”
她是有闺女的人，林丽也生过孩子，知道闺女生孩子的时候，当妈的悬着心的感觉，虽然说什么都减不了那些个担心，可说就比不说强，“你看这一年的，咱们两家顺风顺水，一点子烦心事都没有，英子自打怀孕，更是连吐都没吐，顺顺利利这就到了生产，这最后一关，一定也顺顺利利的，把心放肚子里，咱们等等。”
是人都迷信，这一年里两家日子红红火火，想着这个，两人心里安稳还真许多，阿弥陀佛念叨着，就盼着米英安安稳稳生下孩子。
这种情况，林振武也走不了，谁也没心思吃饭，他和唐秀秀站在走廊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宋饱没头苍蝇一样，在闭紧的产房门口乱转。
唐秀秀原本不紧张的心，此刻也紧张起来，即使在后世，医疗水平那么发达，产妇生产都有一定的死亡率，何况这个时候，剖腹产还没有推广开来，生孩子，真真是鬼门关上走一趟。
她转头看林振武，见他也是同样深深担忧。
气氛焦灼间，产房门一下被推开，“方翠，方翠家属！”
靠窗边上立马跑过去两个人，“大夫，我是她男人，这大半天了，她怎么样，怎么样！”
护士只传一句话，“产妇不太好，来个认字的签字！”
知情同意书，唐秀秀看着那男人手哆哆嗦嗦写上名字，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眼眶通红，“大夫，大夫，一定救我媳妇，救我媳妇。”
之后的等待，更为煎熬，唐秀秀撰着林振武的手，止不住发慌。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那个护士，抱着个襁褓，“方翠家属！过来接孩子！”
那男人就在门口，手上抱过孩子，忙不迭问，“我媳妇怎么样？”
那护士还没说话，半开的门里骤然传来惊呼，“大出血！”
之后的场景，兵荒马乱，唐秀秀还没看到推出来的产床，就被林振武一把捂住眼。
她浑身发抖，听着有人大喊，“让开，急救急救！”
车轮声轱辘远去，唐秀秀已经站不住，林振武再顾不得什么，紧紧抱着她，“不怕，不怕。”
怎么能不怕，这个年代的大出血，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她狠狠闭眼，想着里面的米英，更是心在烤一般。
同样受不住的，还有周菊，那产车经过，她看着被血洇湿的被褥，整个人再也坐不住，一下软倒，瘫滑到地上。
孔春莲忙忙拉着她，“她婶子，她婶子，你得撑住，撑住！”
米英妈牙齿咯咯作响，眼睛无法聚焦一般，神经质转向孔春莲，只一个劲儿重复，“嫂子，嫂子，英子。”
刚才那场景，孔春莲心里也吓得不行，可她知道，不能都撑不住，她紧紧攥着米英妈的手，“英子肯定没事，她没事，指定顺顺利利的。”
话音刚落，门又被推开，“米英家属，过来接孩子！”
听着喊米英家属，宋饱一个箭步冲上去，根本没看孩子，“我媳妇咋样，我媳妇咋样！”
“哎，你这个同志，那么大嗓门干什么，抱着孩子！”
宋饱手哆嗦的根本抱不住，还是孔春莲眼疾手快，立马跑过去接过来，“大夫，他是孩子爸，担心里面，我闺女米英咋样，没事吧。”
她还能稳住，声音也平和，那小护士看她一眼，“没事，好着呢，放心吧。”
得了这句准话，宋饱一下靠到墙上，重重呼出一口气，哆嗦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冯翠扶着周菊，两人用尽全身力气站着，听完这句话，几乎要喜极而泣，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家人站在门口，伸着脖子等人，没成想，米英没事人一样，自己走着就出来了。
她一出门，见着大家满脸的担忧，她婆婆还有妈好像都哭过的样子，扬唇一笑，“怎么这么担心，我身体好着呢，生的也快。”
见她这么一笑，全家人这颗心才算是稳下来，冯翠忙忙走过去，喊着宋饱，“过来扶着你媳妇。”
不会有人傻到提刚才的场景，冯翠喊一声宋饱，又嗔米英一句，“你这刚生完，咋不坐那轮椅出来，胆子大。”
她和宋饱一左一右扶着米英慢慢走，米英是真没什么事，她都觉着自己没怎么用力，孩子就顺顺当当出来了，“妈，轮椅是给不能走的人坐的，我好着呢，tຊ坐那干啥。”
冯翠听得心里欢喜，“妈就知道，我家英子指定顺顺利利的，赶紧的，咱回屋歇着去。”
一行人回到病房，看着米英利利索索躺在床上，这颗心才算是放到肚子里。
直到米英问孩子呢，大家才反应过来。
宋饱对孩子没有一点印象，急急忙忙就要找孩子，还是孔春莲伸手把襁褓放米英臂弯里，“这儿呢，这一家子，光顾着妈不顾小宝贝了，是吧，来，抱抱孩子。”
至此，那所有的担忧，才换成满腔的喜悦。
等下午放学的宋花和林振文回来，更是高兴。
林振文很是惊奇，拉着宋花看，“花姐你看，她好小。”
宋花见一边的宋饱一直盯着小宝宝看，“哥，你是不是高兴傻啦？”
可不就是傻了，冯翠把碍事的宋饱推到一边，“看半天了，让开点，我也看看。”
她满心欢喜，伸手给孩子掖一下包被角，“哎呦，你看看奶奶的小乖宝，长得真俊，随你妈妈，好看着呢。”
等她带着孩子们回家做饭，留下周菊陪着米英，孩子睡得香甜，娘俩小声说话。
周菊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你婆婆一家，都是好的，你听听隔壁那个屋的，闹腾的不行。”
隔壁屋是和米英一天生的，米英是走出来的，那边是推出来的，可就因为生了闺女，那边婆婆破口大骂，嫌弃儿媳妇生个丫头，也不管儿媳妇身体，闹着就要出院，还是医生出来教训几句，说着要是养不好，以后也别想再生孩子，那婆婆这才骂骂咧咧没出院，可到底也是不喜，也不说在这里帮衬一下，直接拍拍屁股走了人，留下那小两口，男人一听就是木讷的，护不住媳妇，幸亏还有些良心，一个人笨手笨脚的在医院伺候。
再看她家米英，同样生个闺女，婆家一家人当个宝贝，闺女从产房出来的时候，女婿连孩子都不抱，也不问男孩女孩，就一门心思挂着米英，周菊想到这里，满心熨帖，这样的好人家，不多，她和闺女前面受那些苦，都值了。
米英想到婆婆，“妈你就是瞎操心，老早婆婆就给我说，生男生女都一样，让我别胡思乱想，好好养身体，也就是你，天天的瞎想。”
不怪周菊想得多，这年头，谁不盼着抱孙子呢，嘴上说着都一样，可嘴上一套实际一套的人多得是，这是真真看着闺女一家人的态度，周菊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冯翠是真没觉着生个闺女有什么不好的，让她说，当年一家子差点死在林家大门口，那时候谁能想着他们能活命呢，活下来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她也没敢想儿子还能娶上媳妇，现在不仅儿媳妇娶进来，还给生个胖乎乎的小孙女，这是什么，这是福气，人就是得惜福，要不然，多少福气也不够糟蹋的。
她想着小孙女，脸上都要笑出花来，索性就和米英两口子商量着，“大名你们定，这小名我看就叫福宝，你看这丫头多会挑，咱家现在日子好过，来到咱家不用吃苦受罪，可不就是有福气。”
于是，小丫头就有了名字，大名宋福，小名福宝。
宋家人是乐乐呵呵的，可村里好些人，觉着宋家不值当，忒亏。
支书家胡大英抱着自己孙子，满脸的看不起，“生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用，这不带把的，就是一碗水，泼出去就没了，还是咱们腾飞，以后传宗接代，给咱老赵家传香火。”
唐云云比米英先一步生，虽然受了大罪，可她自觉扬眉吐气，因为她生了男孩，听着婆婆夸自己孩子，她也跟着得意，“都说他家有福气，有啥福气，砸锅卖铁娶个媳妇，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这婆媳两个，村里人知道米英生个姑娘，坐一起的时候就议论。
“你看看，亏本，这大手笔娶个媳妇，还把人娘家妈弄过来养着，吃喝拉撒的养着，这倒好，生个丫头。”
“我也说呢，这宋家连电灯都扯了，估摸着是有几个钱，有钱有啥用，就那一个儿子，好容易儿媳妇怀孕，这还生个丫头。”
“就是，亏大发了，没福。”
不过到底也有那说公道话的，“女娃咋了，那领导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也就是你们这些个重男轻女的，看不上女娃。”
“人宋家可没你们这些花花肠子，那村里的小媳妇，谁不眼红她家儿媳妇，生个闺女，还能在医院住三天，那冯婶子天天好吃好喝的给送，人安安稳稳坐月子，不用和旁人一样，没出月子就下地干活。”
“还没福，要是嫁到你们这样重男轻女的人家，那才是真没福。”
“还有，人宋家小孙女，就叫福宝，听听，人家有福气着呢。”
不管村里人啥说法，好的孬的，宋家人全部在乎，用冯翠的话说，这要是活在别人的说法里，他们家里人早死一百个死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是正经。
所以，小福宝的满月酒，宋家办的热热闹闹的。
宋家在南山村是独一家，没什么亲戚，可谁都知道，他们和林家好的亲兄弟一样，有那么一门好亲戚，这场面就很是热闹。
孔春莲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一大早就过去帮忙，王妮家，林二婶家，还有几个相熟的人家陆陆续续到场，上午十点来钟，林丽一家四口，林芳两口子也登了门。
冯翠见着林芳，忙忙的上去迎，“你这大着肚子，咋还敢出门的，不在家好好歇着。”
林芳是夏末的日子，算着还有几个月，她如今肚子虽然不小，可精神头很不赖，听着大姐一家人都要来喝喜酒，她也非要来，林丽一合计，索性找个了牛车，拉着他们两家人慢悠悠来的。
她一进门，就要去看福宝，“婶子，我坐着排车来的，路上还走了一会，一点不累，福宝呢，我去看看。”
西屋里，唐秀秀见着她来，就知道她是想看孩子，“二姐，赶紧过来，你看看，福宝老可爱啦。”
福宝更出生就胖乎，米英月子养的好，奶水也充足，福宝口粮好，一个月过去，更是胖嘟嘟，头发绒绒一层贴在头皮，眼睛黑葡萄一样圆圆的，正睁着眼啃自己小拳头，乖乖软软的实在可爱。
林芳只一搭眼，就觉着自己心都要化了一般，“哎呦，可真好看，怎么这么好看，这么胖乎乎的。”
她心里喜欢的紧，伸手摸摸福宝的小脸，笑着看米英，“养的可真好。”
米英胖了一些，许是当了母亲，脸上的笑柔和很多，“不用眼红，过段时间，你也能生一个玩。”
林芳伸出一根手指头，小福宝伸手抓住，握得很紧，她脸上都是笑，“我盼着呢。”
有人心里想着，宋家人面上高高兴兴办满月酒，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嫌弃呢，可等看着那样一个福娃娃，再没人说什么宋家嫌弃的话。
白白胖胖的奶娃娃，手上戴着两个银手镯，一身大红喜庆的小衣裳，还精心给镶着小黄边，只一眼就知道，家里人疼得紧，要不然，谁舍得给穿戴的这么好呢。
小孩子总是可爱的，人也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唐秀秀握着福宝的小手指，只觉奶娃娃软萌的不可思议，要是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女儿，像她又像林振武，多好。
她这样想着，晚上趴在桌子上学习的时候，就有些走神。
这样大喜的日子，都免不了喝几口酒，林振武是个能喝的，唐秀秀不知道自己深浅，只尝了几口，有点微醺，感觉还不错，她想着小娃娃，也没学习的心思，见林振武还一本正经的，忍不住拿笔戳他脸颊。
林振武正在认真算题，感觉到痒，一手握住她的手，眼睛和另一只手不离开草稿纸，惹得唐秀秀很是不满。
“喂，林振武，是你的题好看，还是我好看。”
林振武手上不停，“你好看。”
“我好看你还不看我，看我看我看我。”她另一只手又拿只笔，戳戳戳。
林振武就知道这题算不成了，转头看她一眼，“找事儿是吧？”
那眼神带着点痞，莫名让人腿软。
唐秀秀还没反应过来，他脚上一用力，椅子后撤，一把拉她过去坐在腿上，“你自己惹我的。”
他垂眸探过去，被一把抵住，又抬眸看她，嘴唇张合，让她掌心微痒，“放手。”
唐秀秀眼里都是笑，歪歪脑袋，洋洋得意，“不给亲。”
明明就是那么简单一个动作，怎么会那么乖的，林振武心里tຊ一动，学着她伸出舌尖，灵活一扫，就让她手痒得后撤，唐秀秀不满，“林振武，你耍赖。”
林振武伸手揽着她腰，让她靠在桌子上，“跟你学的。”
灯光下，他满脸俊气，带着少年到青年特有的气质，就那么单纯看着你，就能让人热起来。
四目相对，唐秀秀又忍不住扑到他身上，圈着他脖颈，把自己送上去。
嘴唇相合，即使已经有过无数次，依旧让人头皮发麻，痒意迅速窜上来，冲动在心底肆虐。
那几口酒带来的微醺，催化剂一般，让人恨不能大口喝点或者咬下什么东西，要肆无忌惮，要酣畅淋漓。
几个纠缠不清的深吻下来，依旧是不满足。
不够不够，完全不够，唐秀秀只觉浑身热得厉害，又软到不行，只想黏在他身上，再也不分开。
呼吸灼热，气息滚烫，她几乎能听到林振武砰砰作响的心跳，能感受到他身体极度的渴望。
又一次唇舌纠缠结束，唐秀秀额头抵着他胸口，又仰头咬住他喉结，“上床。”
她要和林振武上床，她要滚床单，她要快乐她要他。
林振武猛地抱起她朝床上走，可没两步，又骤然停下。
“不行，宝宝。”
唐秀秀几乎要爆炸，“林振武！你再给我说要等着领证，说不能这么仓促，我咬死你。”
她万万没想到，他是怕她怀孕。
“你不能怀孕，至少不能是现在。”
林振武紧紧抱着她，“在医院，我捂住你眼睛的时候看见了，她没救了。”
即使后来所有人都刻意回避那个场景，也没人在米英面前提起分毫，可偶尔想起那一天，依旧心惊胆战，两人从没有说过这个话题，唐秀秀以为他不在意，没想到，他比谁都在意，他在害怕。
激情退却，唐秀秀和他十指相扣，“别担心呀林振武，就算怀孕，我也不会有事。”
她并不抗拒有个宝宝，相反，她喜欢孩子，再过几年，剖腹产就开始推广，只要不是高危产妇，死亡率会大大下降，再说，她是穿书女，总有些光环吧。
她说起刚刚的想法，“林振武，咱们两个要是有个宝宝，像你又像我，肯定和福宝一样可爱，叫你爸爸叫我妈妈，多好。”
林振武下巴摩挲她头顶，“是很好，但不能是现在。”
他还没有足够成功，还没有给她最好的条件，他不能承受一丝丝的风险。
唐秀秀其实也回过神来，就算要个宝宝，也不能是现在，他们还得上大学呢，总得大学以后吧。
可那也不能一直忍着啊。
想着想着，唐秀秀一拍脑袋，“林振武，让你说的，我都变傻了。”
于是，林振武再次出远门的时候，被唐秀秀分派了一个谁也不能说的任务。
买小雨伞，好多好多小雨伞。
第46章 电视机
林振武这次出去，是要再谈一桩生意的，如今形势越来越好，好些电器已经不需要票，只用钱就能买到，他这次出去，就是想拿下一部分的货源。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这也是他高考前最后一次出去，两人约定好，这次回来，林振武就把大部分的工作交接给陈水，两人全力冲刺高考。
这次出去，预计又是一个月，林振武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这么长时间，刚走一两天还好，十天过去，唐秀秀就有些受不了。
睡觉的时候，她会习惯性朝着林振武那边摸一下，没有摸到记忆中硬朗温热的肌肉，会猛然惊醒，然后想起来，他已经离家好些天。
学习的时候，遇到一些很巧妙或者重点的题，她会习惯性戳一下旁边，喊一声林振武，没听到回应，才怅然重新学习。
有时候，想念，一发不可收拾。
高考她自认是不成问题的，没有林振武陪在身边，索性也不日日在家复习，每天这里那里的溜达。
今天去宋家看看小福宝，明天去王妮那里看看她的编织，后天去林丽那里逛逛，打发时间。
她去秀丽芳勤了，林丽都稀罕，“之前有个啥新的设计，你都懒得过来，让妈给捎带着，除非做出来才来看样板，这些天是咋了，不高考啦？”
唐秀秀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考啊，就是最近不大想学了，歇歇。”
林丽一思考就明白了，“振武不在家，你自己学习没意思？”
算是吧，唐秀秀点头。
林丽一下就看出她言不由衷，略一想，凑过去问她，“想他？”
唐秀秀对着林丽，倒是不瞒着，不过她说的保守一些，“有点。”
林丽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小两口，这感情就是好，过些天他就回来，咱不想他，我原想着你准备高考不打扰你呢，你这有空正好，你帮大姐想个事儿。”
唐秀秀乐意让自己忙起来，“什么事啊？”
这事说起来还是好事，林丽又是忧愁又是喜悦的，“你不知道，咱们店的衣裳，卖的越来越好，现在，不仅有老客户带着新人来买个一件两件的，还有好些小摊贩，个体户来买衣裳的。”
这年头，东西好就不怕没人买，何况店里的衣服，不是一般的好看，随着越来越多人到秀丽芳买衣服，好些个小摊贩也琢磨出一些门道，一次买个十件二十件衣服，讲讲价花钱少一些，转头十里八乡的赶四集，再提个一两块钱的卖出去，总有些人因着喜欢那些款式，手头也有几个闲钱的买，一天就是卖出去一两件，那都是大赚。
林丽一说这个情况，把自己的烦恼抛出来，“现在咱们店里，二婶周婶，我大姑姐，还有两个雇来的人，我婆婆现在算半个，我有时候也搭把手，可就这几个人，也弄不上卖的，那些个卖的好的款式，好些人直接就来订货，一次要十件八件的，这衣服都做不上卖的，我这又愁又高兴，你给想个做衣服快些的法子。”
这时候还没有机器缝纫，一天几千件衣服的神话是实现不了，脚踩缝纫机，再快也就那样，唐秀秀想出来的分工序合作，不是每人单独一个缝纫机，自己划线裁剪，自己缝纫锁边的，这就已经提高很多效率。
听着林丽的话，唐秀秀笑起来，“大姐，做衣服再快些的法子，我是没有，可多做些衣服的法子，我倒是有一个。”
林丽忙忙问，“啥，再买一台缝纫机？买倒是能买上，可咱们那里屋空间太小，现在根本是放不下了。”
因着又雇了俩人，那屋里人可是不少，总不能再挤巴着放，那也太窝的慌。
唐秀秀就知道她又想窄了，“放不下，找个能放下的地方呗。”
她直接问林丽，“咱们现在的账上，有多少现钱啊？”
说到这个，林丽美滋滋的，“八九百啦，你不知道，自从阿芳管算账那些，我是清净不少，她那一条条一件件写得，明明白白的，从开店到现在，刨去成本人工，咱挣了这老些呢，其实不止，另一头就在这些货里，秀秀，就这么干下去，咱当万元户不是梦。”
万元户啊，谁敢想，就是工人，一个月也才三十块钱的工资，想当万元户，不吃不喝也得好几十年呢，那年她生老二办满月酒，很好的酒席，一桌也才五块钱，她有时候就算，一万块钱，能办两千卓那样的酒席，那得是多少吃食，要是真能当上万元户，她做梦都要笑醒。
唐秀秀笑起来，这时候谁家要是万元户，那应该算是整个村整个县的首富，他们可不就是奔着首富去的吗，“万元户是必须的，大姐，想要做挣钱，就要让钱生钱，我给你出个主意，再租一个房子，加两台缝纫机，再雇三个人，保证一天十五到二十件衣服的产量，做多了不怕，咱不愁销量，怕的是人家想拿货的时候，咱们供不上。”
再加两台缝纫机，雇三个人，那可就是把现在的规模扩大一倍，林丽想过再买一台缝纫机，可扩大这么多，她还真没想过，不过她早就学会拿不定主意听唐秀秀的，“能行？”
唐秀秀看她脸上也带着跃跃欲试，反问一句，“大姐，你觉着呢？”
林丽就哈哈笑起来，“成！秀，你别说，你这么一说，我越来越觉着，咱们办厂都不是梦。”
唐秀秀见她一脸的兴奋，“本来就不是梦啊，咱们租了房子专门用来做衣裳，也就算是小作坊吧，也算办厂的起步阶段”，她笑眯眯的，朝着林丽鞠一下躬，“林厂长好呀。”
把林丽逗得咯咯笑，她牵着唐秀秀的手，回一句，“唐厂长也好。”
这tຊ件事，说干就干，而且这房子都是现成的，就林芳家左边那个空屋子，就是最好的地方，离着店铺近，离着林芳也进，两边来往，晚上照应都方便，而且那房子价格还比秀丽芳那条街上便宜，没两天，这事儿就顺顺利利办下来了。
孔春莲跟着来打扫的时候都说，“你们姑嫂两个，实实在在的利索人，我这刚听着信儿呢，你们房子都租好了，搁着别人，那得十天半个月的。”
事情办下来，林丽心里那敞亮劲儿就别提了，她大手一挥，颇有些厂长范儿，“妈你不知道，现在店里订单越来越多，那十天半个月的，得耽误多少工夫，这分分秒秒都是钱，可不能拖拉。”
把孔春莲看得乐呵呵的，“你别说，我闺女现在，派头十足，是个老板的样儿。”
把林丽乐得不行，“嘿嘿，妈，我和秀秀说好啦，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我们要当厂长的！”
虽然这话有些遥不可及，可她还是乐意说。
如果唐秀秀知道她的想法，就会笑着告诉她，并不会遥不可及，应该就在不久的将来吧，很快。
等林丽那边一切步入正轨，日子也入了夏，天气一日热一日，唐秀秀也就不再出门溜达，外头蝉鸣阵阵，日头老大，她怕晒，索性林振武走了快一个月，眼看着就要回来。
她在家安心学习，孔春莲因着林丽人手又增加能忙得过来，也连着好些天没县上，可把等着要找唐秀秀的程玉珠急得不轻，她攒了好些难题，就等着问唐秀秀呢。
最后她想了想，你不来，我就找你吧。
朝着林二婶问了路，她骑着自行车就到了南山村。
唐秀秀在屋里吹着风扇，喝着冰镇的红糖绿豆水，正美滋滋的呢，就见着满头大汗的程玉珠。
“玉珠，你咋来啦？”唐秀秀一头雾水。
程玉珠和在家的孔春莲打声招呼，随着唐秀秀进了西屋，“你总也不来，我想着找你问题呢。”
唐秀秀听得一拍脑袋，把这茬给忘了，她就说这好些天不去县城，总觉着哪里落了什么。
她先给程玉珠盛一碗绿豆水，“你先喝，凉快凉快咱再说。”
一口冰凉甜爽的绿豆水下去，比那冰镇的汽水还好喝，程玉珠喝了一碗还不够，又要了一碗小口小口慢慢喝。
她喟叹一句，“怪不得你不愿意去县城呢，在家吹着小风喝着甜水，真不错。”
唐秀秀也觉着不赖，“是吧，所以我都不出去。”
两人说笑几句，坐在靠窗桌前，唐秀秀和林振武学习的两把大椅子上，开始学习。
程玉珠着急，是因为她把自己最近做题所有的错题还有不会的题都整理了一遍，打算高考前就问唐秀秀这一次，之后就在家努力冲刺。
唐秀秀听着她的打算，就打算把那些题掰开揉碎讲得细些，这一天就没讲完。
下午程玉珠临走前，她想了想，“明天我去店里吧，咱们在那边集合，我看你这些题，还要讲两天，正好我也记录一下，到时候让林振武也看看。”
如果是以前，程玉珠肯定愿意，可经历了这种惬意，她就有些意犹未尽，“不用了吧，你这边方面的话，明天我还来，你准备好这绿豆水就行。”
坐在窗前，抬眼就是这方清净的小院，外面的蓝天大树，吹出来的风都带着舒爽，时不时喝一口绿豆水，这样的感觉，实在很惬意，她今天还没体验够呢。
她想着，这要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坐在一起学习，肯定更美好，怪不得唐秀秀和林振武要一起考大学，两个人一块学多带劲。
唐秀秀见她是真喜欢，也没推辞，“林振武又不在家，我啥都方便，你想来就来，那我明天准备好绿豆水，你早点过来，咱再一起学。”
等程玉珠走了，孔春莲还说呢，“这玉珠越来越好看了，这丫头，说是县长的闺女，可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走得时候，还笑眯眯和我说话呢，叫人一看就喜欢。”
已经彻底把当初程玉珠放狠话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唐秀秀想着初次见程玉珠的时候，再想想现在，确实，她变化很大，衣品就不用说了，很是在线，关键人也瘦了许多，她估摸着，她告诉程玉珠那几个减肥的法子，她一直在坚持。
这样有毅力的姑娘，以后怎么都不会差的。
唐秀秀笑着应一句，“妈，玉珠还要来两天，明天你再帮我做那绿豆水，她特别喜欢。”
孔春莲一听，一摆手，“那还不简单，不用你插手，你晚上也要学习，早晨多睡会，明儿一早趁着天凉快我就给煮出来放井水里镇着，保证你们喝上那冰冰凉的。”
接下来一连两天，程玉珠算是喝了个爽快，最后一天下午，她整理着所有的资料，还有唐秀秀送给她的两套新的模拟考题，还有些不舍，“和你在一块学习，我学的可投入了，比我自己学快好多。”
程玉珠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有大佬带着的感觉。
唐秀秀也整理自己记录的错题，“我觉着你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回去再巩固一下，等着高考就成。”
指定考不差。
程玉珠又说了句，“我还舍不得你呢，这回我回去，可就得专心学习了，高考前，咱们估计见不着面了。”
唐秀秀忍不住笑出来，“现在离着高考，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回头考完咱们再聚，你要是也报京市的大学，那就更不用担心，咱们京市还能一起逛街。”
她凑过去说笑，“到时候，咱们逛遍京市大大小小的服装店，我保证给你打扮的漂漂亮亮，艳光四射的，看直那些小伙子的眼。”
唐秀秀这么一说，程玉珠笑起来，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又说那些不正经的。”
不知道怎么弄得，她圆圆脸一红，就让人想逗逗，唐秀秀都有些忍不住，“哪里不正经，找对象，谈恋爱，再正经不过啦，恋爱牵手，还有下一步，你早晚得经历。”
程玉珠脸更红，推搡一下唐秀秀，“你还说，你还说。”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就听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振武和陈水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来。
两人抬眼，就看着窗边两个姑娘笑闹的模样。
一个一脸坏笑，眉眼都是狡黠，一脸古灵精怪，一个满脸红红，顶着张圆脸，呆萌可爱。
林振武正盯着唐秀秀看得出神，就听着陈水一声笑，“啧，弟妹又在欺负人家小姑娘。”
林振武一秒回神，转头看他一眼，“你出去。”
有别的女同志在，他不方便再跟着。
陈水举手，“成，不说了，我走。”
屋里，程玉珠见着俩人进来，当即羞的不行，“唐秀秀，你又让我丢脸！”
她原本形象多好，靠窗而坐，文静优雅，可现在让唐秀秀闹的，顶着个猴屁股一样的大红脸，她都没脸见人。
唐秀秀也有些呆，见着陈水出去，她也回神，“丢啥脸，都是熟人，熟人。”
就是熟人才丢脸呢，程玉珠瞪她一眼，“林振武回来了，我走啦，高考之后再见。”
她倒也还端的住，书本放包里背着，一脸镇定和林振武打个招呼，几步就走出大门。
很好，很端庄，程玉珠想着，伸手拍拍脸颊，给自己打气，“很棒！”
一声轻笑冷不丁响起，程玉珠一顿，缓缓转头，就见陈水低头掩唇，他努力压制嘴角的笑，“不好意思，没忍住。”
程玉珠鼓起脸颊，实在很想说一句你完了，我爸是县长之类的话，最后，她还是只憋出一句，“你什么都没看见！”
陈水眼睛一闭，“我瞎了。”
程玉珠又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怎么会有人这么烦人，她哼一声，也不管他，骑车走人，她要回家学习去。
屋里，唐秀秀并不知道陈水程玉珠又一次有了交集，她满眼都是林振武，刚想伸手抱抱他，偏屋里的孔春莲听着动静，三步并两步的跑出来，“我振武回来了？回来了好，一家人挂念你呢。”
林振武眼睛粘着唐秀秀，嘴上不得不应着孔春莲，三言两语说起来，林振武这才想起正事，“妈，我回来拉排车，要和陈水去镇上拉一趟东西。”
孔春莲还没觉着有啥，“啥东西，自行车还驮不回来？”
林振武回一句，“我买了个电视机。”
“啥玩意？”
排车推出去再拉回来，目标那么大，有心人一眼就看着那大箱子，如今在村里，林振武风评改善很多，大部分人家遇着了，也能日常寒暄几句，这么个大家伙tຊ，好些人就好奇，自然就问一句。
“电视机。”林振武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是把南山村给炸翻了天。
电视机！
他们南山村，竟然有人能买的起电视机，这人竟然还是林振武家。
知道如今他家做些个木匠活能挣钱，可都以为能扯个带灯，买个自行车那顶了天了，电视机是什么，那是城里人都舍不得买的金贵东西，林振武出去一趟，就给弄来了。
这天晚上大家聚一起，什么都没说，就念叨这电视机了。
“那可是电视机，我做梦都没想到，就咱们这南山村，有人能买的起电视机。”
“哎，你们知道那电视机多少钱不？我去县城百货大楼的时候，专门去看过，一台，说是还分大小呢，最便宜的一台，十二寸的，四百五，四百五啊。”
“娘哎，四百多块钱，这过年的时候，我去赶大集，五十斤白菜一块三，八斤白面两斤肉三块钱，又给娃买了点糖瓜子，统共花了五块钱，四百五，够我们家过一辈子年。”
“谁能和你们家比，这过年就是两斤肥肉，还舍得买白面吃，我们家就三块钱过个大年，那得顶多少年啊，我都不会算。”
“你们那是说的四百五的电视机，你们看着振武拉回来的没，那么老大一个箱子呢，那电视机指定得比四百五的好吧，赶明儿让我家娃跟着振文去他家看看，听说上面天天演电影，比镇上放的电影还好看，我这辈子是没见过电视机，高低得让娃看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唾沫横飞，恨不能自家也买上那么一台，使劲吹吹牛。
这想着想着，又比较起林家和支书家来。
“你说这电视机，咱村还真有人买得起。”
“可不，你要给我说村里有人买了电视机，我想都不想，指定猜支书家，他家可是买的第一辆自行车。”
“就是说啊，你说这支书家，以前可是咱们村最富的人家，现在咋越过越不行了呢。”
议论林振武，大家还收着些，可议论赵支书家，大家就没那么小声了，虽然他家是支书，可现在不是以前，地都是自家的，不用等着支书分派活计，到底没那么大威慑力。
“哎，就之前，胜利被带到警察局那回，我估摸着，他家得折了不少钱。”
“这咋说的，没听着他家说啊。”
“又不是好事，说啥说，你没看，他们家到现在还没扯上电灯呢，但凡有些个钱，村里谁不想扯电灯显摆一下，咱们支书可是最要面子的。”
有人就又开始说起两家的儿媳妇来。
“那老话说的好，这好媳妇，旺夫旺家，以前我还不信，现在觉着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你看唐家这俩丫头，打从没出门子，我就看着秀秀这丫头带着福相，可不让我看准了，你看看秀秀多旺家，这娶进门，林家那日子，登时就红火起来，连带着宋家都沾光。”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你看看那几年，支书家买了村里第一辆自行车呢，谁不眼红啊，现在不行喽，连电灯都扯不上。”
最后大家得出一致结论，秀丫头是个有福的，云丫头，没福！
这话传到赵家，把唐云云气个七窍生烟。
“我没福？我给赵家生个儿子我没福？这一个个的看人下菜碟，不就是不敢得罪他林振武吗，她唐秀秀蛋都生不出来一个，有什么福气！”
她骂一阵，心里还是不平，朝着赵胜利问，“咱爸活动的那个县城的工作，到底行不行，你赶紧去上班，咱端着铁饭碗，等拿了工资，电灯也扯，电视买更好的，看谁还说我没福气！”
赵胜利有些不耐烦，进西屋之前，胡大英还和他念叨，村里人说的再没错的，他家就是因着娶了个没福的，才带着家里不顺当，这做生意没成，电灯也没扯上，就是让他媳妇克的，要不是好歹的还给赵家生个小子，这样的媳妇都不能要。
赵胜利被这么一通唠叨，不受影响是假的，他西屋也不呆了，“行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工作的事两说，要是不成，我看就是你没福给妨的！”
把唐云云气个仰倒。
唐秀秀倒是很高兴，被说有福气，谁不高兴，而且她确实有福气啊，林家日子蒸蒸日上，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因着电视机，林家可是热闹起来，大人不好意思上门看，可孩子没人拦着，林振武给定了时间和人数，林振文每天是挺胸凸肚，带着一串大小萝卜头来家里看电视，如今日子好了，孔春莲看着孩子进进出出的也高兴，还买了瓜子，每天给分一把吃，更是把孩子们乐得不行。
这进出的多了，自然就发现唐秀秀和林振武每天在窗边的桌上坐着学习，有那胆子大的，就问一句，“秀秀姐，你们干啥呢？”
唐秀秀开始都是说在学习，后来她灵机一动，这不正是散播舆论的好时机吗。
孩子们是最存不住话的，效果立竿见影，没几天，几乎家家户户都听着孩子的念叨。
“秀秀姐要高考，她说考上大学，吃香喝辣。”
“大学好大学妙，考上大学哈哈笑。”
“考大学好，不花钱还管吃喝，分配工作能养活全家人。”
这话传进后院钱家耳朵里，王二红没怎么过心，“考大学好，那也是男娃，女娃有什么好，等嫁出去，都是人家的。”
她是捏紧了钱招娣的户口本，不管怎么说，等不能抄书挣钱了，到了年纪就嫁人，给家里挣彩礼才是正经。
几乎是福至心灵，钱招娣自然而然回应，“妈，我觉着秀秀姐说的没错，要是能考上大学，端着铁饭碗还愁什么，家里有弟弟的，彩礼不愁，父母以后养老不愁。”
王二红看一眼闺女，砸吧一下嘴，没说啥。
大部分人家听着这话，都是听过就罢，知道考上大学好，可是那得花多少钱，关键是考不上啊，这十里八乡的，没听着谁家出个大学生，要是自家娃到时候考不上，那不是白花冤枉钱。
还是上个小学，不当个睁眼瞎就是了。
至于说唐秀秀要考大学，没人看好，难啊。
等这话传到唐云云耳朵里，她反应就比其他人大多了，这些天村里张嘴电视闭嘴唐秀秀的，她早听得烦死，听着她要考大学的话，二话不说就开喷。
“她考大学？考个屁！有个电视机能的不行了，以为自己是谁啊，她要是考上，我头都拧下来！”
第47章 高考
大家虽不看好唐秀秀，可到底也不和唐云云一样要拧头之类的，主要是人家有钱，有那买电视机的钱，人家就是想高考也成啊，考不上就考不上呗，啥也不耽误。
因着孩子们拉帮结伙的去看电视，这电视机的新鲜劲十天半个月都没过去，这波未平，那边又有人有了大发现，这林家为啥能买上电视机，原本大家猜着是林家木匠活做的多，林有木有本事，这后来一看，根本不是，林家不光有木匠活，人家在县城，还开了服装店！
南山村四五十户人家，不大不小的村庄，大部分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赶个大集就是娱乐活动，见过最大的市面，就是镇上的国营饭店，去过县城的人，寥寥无几。
就算有些有事去县城的，也就是去百货大楼见识见识，没谁有那个闲钱逛街。
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有人发现秀丽芳服装店。
那妇女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你们是不知道，我那个县城的亲戚，说那条街可火，卖啥的都有，要带我看看，我原本是不想去，你说咱们也没个钱在身上壮胆，这要是进个门店，给人家磕着碰着的，再让咱赔钱怎么办，还是那亲戚说有事算她的，我这才见了世面。”
“我那亲戚是真有钱，进了那服装店，一连试了三件衣裳，楞是买了两件，哎呦，一件十块钱呢，十块钱，自己扯布能做三身衣裳，她真舍得，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你们猜那店是谁开的？”
因着孩子每天回家兴奋说个不停，就一直夸那电视多好多好的，连着半个月，大家张嘴闭嘴都是电视机，这好不容易出个新话题，大家伙听得一包劲。
那妇女一说衣裳，好些爱美的就支起耳朵，见她停下说别的，顿时有种被打断的不满足。
“哎，你别说店啊，那还能谁开的，有钱人开的呗，你再说说你亲戚买的衣裳，啥颜色啥样式的，说说呗。”
“就是，我听说县上有好多时兴衣裳tຊ，咱们见都没见过，你赶紧说说。”
那人摆摆手，“说啥啊，就说这店，这开店的人，我一说你们都知道。”
这话一出，大家倒是好奇起来，“谁啊？”
“林家大闺女啊，林丽，哎呦你们不知道，那家伙穿的可洋气，说话那个利索，三言两语的就把我那亲戚夸的找不着北，二十块钱就花出去了。”
这个消息，可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林家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都在县城开起服装店来了，“真的吗，可别是长得像丽丫头。”
“丽丫头打小就皮实，满村的跑，大家看着长大的，能认不出来，人还喊我婶子呢，还说好些年不见，我都不变样，你想想能错？”
这下可是没跑，可是了不得啊，这林家，怪不得又是扯电线，又是买自行车，又是买彩电的，合理了，一切都合理了。
“我就说这振武怎么隔三差五的出去呢，指定是给丽丫头帮忙去了，这买货运货的，不都得有人帮着弄啊，那生意指定是好，要不然哪里有钱买来那些金贵东西。”
说到这里，大家又开始羡慕唐秀秀的好命来，你看看人家，嫁个男人，那是真跟着吃香喝辣，啥也不用干，就情等着享福，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知道林丽开着服装店，再去县城的人，就去她那里溜达，有时候和林丽说着话，就把刚才的言论搬出来。
“你们家可真厉害，我就说唐家秀丫头嫁的好，你看看，啥也不用干，嫁进来就享福。”
林丽能让自己弟妹受这种误解吗，她当先就摆手，“你是不知道，就这服装店，还是秀秀帮着我开起来的呢，要是没有她嫁到我们家来，我现在啊，就是一看孩子的农村妇女，这些个东西，想都不敢想，秀秀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这话传回南山村，弄得大家面面相觑。
乖乖，这是怎么说的，合着这林家的兴旺，那都是唐秀秀的功劳？怪不得她要高考，一家人没个说不的，这样的摇钱树，家里要是有一个，她就是想上天，那也得给搭梯子啊。
大家琢磨又琢磨，就又说起这学习的好来。
“以前也没看出这秀丫头脑子这么好使啊，还帮着大姑姐开店。”
“你说，会不会是学习的原因，那娃不都说了吗，秀秀姐说‘学习使人进步，学习就是财富’啥的，我估摸着，书里有那些个挣钱的法子。”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这文化人，和咱们种地的就是不一样。”
“要是这样，那人家秀丫头学得好啊，就是考不上大学，有那些个学问，以后也能挣钱呢。”
一时间，关于学习的话题在南山村又一次被议论起来。
唐秀秀知道以后，忍不住一笑，这可是意外之喜，而且还把她所有行为合理化，她做出的这一切，可不是就是因为她脑子里的知识吗。
不过这想法也就在脑子里一过，她和林振武现在，几乎是足不出户，每天也就吃饭的时候，听听林振文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陈水偶尔有拿不定的主意来一趟，别的全然不关注，高考还剩十来天时间，两人不愿浪费一点时间。
越到最后，两人倒是越稳起来，因为最后这两次的模拟题，林振武能做到几乎全对，按照这个水平，唐秀秀对林振武很有信心，她出的题紧扣考点，按照这个水平来看，林振武怎么都不会差的。
他们两个是很稳，但是家里人可是相反，和后世所有陪考的家长一样，越靠近高考时间，孔春莲越是紧张。
以往吃完饭，一家人总是要坐在一起说说话的，现在，唐秀秀两人刚放下筷子，她就催，“赶紧回去学习去吧，能看一点是一点。”
白天林有木在院子里打家具，孔春莲见着唐秀秀时不时抬头看，就忙不迭走到窗户前，“你们爸耽误事儿了是不，拉上窗帘，我让他动静小点。”
她不仅让林有木动静小点，就是她自己的声音，都自动降低了三个分贝，说话温声细语的。
把唐秀秀弄得哭笑不得，说了好几次都不管用，索性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是高考前两天。
高考在镇上，两人是要去服装店里住的，临走前，孔春莲握着两人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振武你好好照顾着秀秀，那铅笔橡皮啥的，好好检查，都带着，还有还有，可别紧张，也别害怕，你们学了一年多，指定考不差。”
她又怕两人有压力，“考差了也不怕，只要你们还想考，妈都支持。”
唐秀秀两人倒是不紧张，不过她说什么都应着，“妈，放心吧，不紧张，一定好好考。”
见着孔春莲实在太紧张，她伸手抱过去，“妈，等我们考出两个大学生来给你看。”
她自信满满，底气十足，让孔春莲心底一下就安稳下来，她笑着拍一下唐秀秀的肩膀，“哎，妈等着呢。”
这年头，高考生虽没有后世那么夸张，可人也绝对不少，全县各个乡镇都集中到一个学校，考场很是不少，唐秀秀和林振武分的有些远，原以为是自己一个人考试，没想到，她和程玉珠一个考场。
程玉珠又瘦了一些，原本比林丽胖些，可能因着最近太用功，现在比林丽还瘦些了，见着唐秀秀，她一脸激动，“我还以为高考之前再见不着你，怎么这么巧，我们一个考场。”
唐秀秀一身米黄色连衣裙，整个人青春靓丽，程玉珠则是一件腰间带着荷叶边的套裙，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十七八的高中毕业生，一派天真烂漫。
好些人看着就暗暗摇头，这些个小姑娘，一门心思的打扮，就算通过预考能参加高考也白搭，好看是好看，可好看有什么用，根本考不上大学。
程玉珠不知道别人对她先入为主，第一场拿到语文试卷，通篇看下来，她呼吸都下意识屏住，答到阅读理解的时候，她手都忍不住要抖起来。
从开始的填空到选择，再到后面的翻译，大半的题目她都做过。
到了阅读理解，竟然就是唐秀秀出的模拟题里的原题，程玉珠抬头看一眼远处正端正答题的唐秀秀，深吸一口气，开始沉下心来慢慢写。
等到了作文，虽然才考第一科目，可程玉珠感觉自己这次要考上大学了，作文题她也在模拟卷里写过一个类似的，而且唐秀秀还重点讲过，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这场语文，简直就是送分题。
从考场出来，她满脸通红，凑过去找唐秀秀，只激动说出两个字，“秀秀！”
看得人又是摇头，看吧，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下场，吓得脸通红，说话都结巴，可怜可怜。
可怜的程玉珠紧紧抓着唐秀秀的胳膊，她声音很小，“你是不是认识出题人？”
唐秀秀也没想到自己能压中这么多题，这样看来，又加几分保障，她看程玉珠，“你爸都不认识，我上哪儿认识去。”
也是啊，临高考前她爸还说呢，高考是很公平的，不管你是平头百姓还是官员子弟，进了考场，一视同仁，没人有特权，这就是高考。
那就是真正的厉害！
程玉珠更是兴奋，“我忍不住要赶紧到下午的数学了。”
语文的出题范围还是广的，天文地理，上下五千年，语文都能涉及，可数学就是数学，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切中考点，一法破万题，拿到数学试卷，程玉珠都忍不住想要跳起来尖叫。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能够压中每个大题的题型的，明明好些去年前年都没有考，怎么今年唐秀秀就知道要考的。
从选择题开始，程玉珠看着唐秀秀讲过的那些题型，心里止不住的高兴，不管怎么样，数学也稳了。
三天时间，对考生来说度日如年，最后一场出来，一切都结束，原本压制着不讨论的人，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答案。
门口几个复读生正在讨论。
“数学太难了，三道大题以前没见过，我一个不会，把题目抄了一遍，写了几个公式。”
“语文的作文感觉不好写，范围太广了。”
“生物我背的多还行，可是化学真的太难了，那些化学式又复杂，我背好多次也记不住，大题一个不会。”
“我这次肯定又考不上，去年就是找关系复读的，今年怕是没门路了。”
“主要tຊ是今年的题太难了，人一年比一年多，题一年比一年难。”
“别灰心，你觉着难，别人觉得更难，说不定就考上了呢。”
几人站在一起愁眉苦脸，说着今年的考题，冷不丁听着旁边有人说话。
“好简单！秀秀，我都会，我都会！”
“秀秀，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从语文就想问，到底怎么做到的，还有数学，你让我练习的那些，怎么就能考到的啊，还有化学，要不是靠着你那句顺口溜，我一辈子也记不住那么多化学式。”
是那个圆圆脸和那个漂亮女生，几场考试下来，大家对她们两个已经很熟悉，不为别的，这两个姑娘实在太漂亮。
今天，圆圆脸穿着一身黑白格子的衬衫裙，漂亮女生穿着个背带牛仔裤，上身搭着一件淡粉色碎花衬衫，两人站在一起，依旧让人挪不开眼。
谁也没想到，几天都不被看在眼里的两个人，说高考题简单。
当即就有人反对。
“简单，哈，真是今年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刚毕业的高中生，真是什么都不懂，你看着那些题是简单，好像平常都见过是吧，那题都拐着三道弯，有一点不注意的，就能做错，等成绩出来，你就知道是不是简单了。”
程玉珠正推搡着唐秀秀说话，听着旁边有人冷嘲热讽的，她转头看过去，这次倒没脸红，“你在和我说话？”
“谁说简单我和谁说话，你以为高考是什么，那是全国统一的考试，是考生的黑色七月，我参加过三次高考，从没听着谁说简单。”
程玉珠哦一声，倒也没生气，她心平气和，“不简单那是你以为，没人说不是难，不要用你自己的想法来猜测别人好吗。”
以往她也觉着难，可像唐秀秀这样的人，肯定是觉着简单的。
“哎你这个小同志，你说谁无知呢，我还就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根本就考不上，还简单呢，你听听周围，谁说高考简单了！我看你才是无知。”
程玉珠又哦一声，好好说话听不懂是吧，“那你现在听着了，今年的高考，简单简单简单！”
唐秀秀见着她说一句抬一下下巴，三个简单说出来，眼睛都上天了，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玉珠，你这样，好像小说里的炮灰千金。”
她一笑，满室生辉，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平和，那群人好几个男同志忍不住低下头，拉着和程玉珠争辩的人说和，“好了，和她们争什么，她们还小呢，不懂，咱们说咱们的。”
程玉珠先瞪唐秀秀一眼，不支持自己的家伙，再看一眼那群人，“等大街上贴了榜，你们看就是，我俩，程玉珠和唐秀秀，一定榜上有名！”
她挎着唐秀秀走出去老远，唐秀秀还在笑，“玉珠，你刚刚那些放话，更像反派，就是会被疯狂打脸那种。”
她刚解释完打脸是什么，就遭到程玉珠的反对，“你说的那些，是说出去大话做不到，可咱们这个，指定能做到，秀秀，你不知道我考的多好，你给我的那些模拟题，我做了两遍，而且你帮我整理的那些错题，我也看了好几遍，特别是数学题，我一看就知道它想考什么，就知道坑在哪里，做题的时候我都觉着我就是出题人，要是这样我还考不上大学，那这辈子都别想考上了。”
她信誓旦旦，“咱俩指定能考上！”
出校门的时候，绕是向来淡定的林振武，都忍不住问唐秀秀，“你怎么压中那么多题的。”
他看着试卷上那些熟悉的题型，恍然都有种错觉，这些题都是从唐秀秀的模拟卷里挑出来的。
像是数学，除了数字变化一下，已知条件换个方式呈现，其他的几乎一点不变。
这场高考，容易的完全没有传说中的那种难度。
唐秀秀也很是自得，“我厉害吧，林振武，你能考上，我居首功。”
林振武看她一眼，“还没考上呢，别说大话。”
唐秀秀对着程玉珠谦虚，对着林振武就收不住，“指定能考上啊，那你说，要是能考上怎么办？”
林振武身手帮她隔开朝外走的人群，随口回一句，“随你办。”
一句话又触动唐秀秀某些神经，她突然想起一件被遗忘的事，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可是心无旁骛，就一门心思帮着林振武学习了。
周围熙熙攘攘，两人靠的很近，这小小一方空间里，唐秀秀凑近他，“喂，林振武，忘了问你，小雨伞买了吗？”
林振武牙疼一瞬，原本悬空隔开人群的手迅速拍她一柔软腰肢腰，又远离，“非得这时候问是吧。”
就一点不知道羞。
腰间一麻，隐秘的刺激窜上来，唐秀秀伸手戳他，“回答。”
“不知道。”
唐秀秀还要说话，林振武抬手指出去，“不许问，大姐在等着我们呢。”
这年头的高考，到底是没有后世那种全家出动的场面，外面等着的家长寥寥无几，只程玉珠这样的早早被家人接走，其他人特别是农村考生，都是靠着两条腿慢慢走回去。
唐秀秀没想到林丽会来接他们，话题终止，她迎着林丽走出去，“大姐，到秀丽芳几步的路，我们走回去就行，不用来接，也不用担心考试，在家等着大学通知书就好啦。”
林丽听着她说大学通知书，先是鼓励一番，然后冲她神秘一笑，“我原也不想来，这不是时间来不及，振武就让我帮忙。”
唐秀秀还没明白，就见林丽提起地上一个皮箱和一个背包递给后面跟上来的林振武，“呐，你要我带来的，给你，赶紧走吧。”
什么跟什么，唐秀秀满头雾水，看着林振武提起行李箱，扭头对她说，“走吧。”
去哪儿？
林丽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哎一声，“别急别急，妈让我叮嘱你们几句，这点灯熬夜学了这么久，也该好好歇歇，不用挂着家里，去到好好玩，还有振武，你得照顾好秀秀，知道不？”
她又牵着唐秀秀的手，“你是第一次出远门，要不是有振武在，家里人再不能放心的，出去以后可不能自己单独出门，有个什么事，都让振武去干，钱也别省着，想买啥买啥，知道吗？”
唐秀秀这才明白，她满脸的惊喜，“林振武，我们要去哪里？”
林振武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鹿城。”
鹿城，三亚，东方夏威夷？夏日避暑胜地？
蓝天白云，沙滩大海，林振武要带她去三亚？！
“哇！林振武，你真好！”唐秀秀再顾不得什么，伸头小牛一样使劲顶着林振武胳膊，开心开心！
林振武眼底都是笑意，面上依旧淡漠，“起来。”周围都是人。
唐秀秀心情好到爆，螺丝帽一样拧来拧去，“不起不起，好开心。”
把林丽看得一脸姨母笑，小年轻的感情，可真好啊，她摆摆手，“走吧走吧，玩去吧。”
这是怎样的惊喜啊，高考结束就来一张车票，直通阳光沙滩与大海的快乐，谁懂。
一直到坐上慢悠悠的绿皮火车，唐秀秀还在兴奋，“林振武，你怎么想到要带我出去玩的，是不是爸妈大姐他们都知道，瞒我这么紧？”
她心情飞扬，林振武受她影响，声音都跟着舒缓起来，“给你个惊喜。”
从高考结束到出成绩，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最后几天，唐秀秀一直嘀咕着该怎么打发时间，还嘟囔着要是学生时代，怎么也得有个毕业旅行，林振武听着听着，突然想到，这是个好机会。
“也算送你一个毕业旅行。”
这个惊喜实在太棒，车厢里人不多，老式的绿皮火车慢悠悠的，八十年代的天空，水洗一样的蓝，唐秀秀靠着林振武，只觉这车可以慢悠悠走一辈子。
卧铺车厢人不多，唐秀秀悄悄凑过去啄他一下，“不，是蜜月旅行才对。”
蓝天白云大海，舒适的阳光沙滩，和心爱的人一起牵手漫步，谁能说这不是蜜月旅行呢。
第48章 蜜月
“哎，你们知道不，我家娃说，振武两口子，好些天不在家呢。”
“听我家娃说了，不是说高考吗，高考去了。”
“你这人，说话就显得像个文盲，高考还要考十天八天啊，一共就考三天。”
“这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那小两口咋不回来。”
“我猜着，是因为考的不好。”
这话一出，大家觉着是这么个理。
“那可是高考，就那年来村里的那些个知青，听tຊ着能高考，一个个死命的学，那不是也一个没考上。”
“是这个说法，难啊，你想想，考上就是铁饭碗，包吃包住包工作，但凡认识几个字的，谁不想考啊，就秀秀他们这样上学上个半吊子，学这一年就去考试，都不用想，也考不上。”
“可能是觉得考不上，怕咱们问，不好意思回来。”
“嘿嘿，特别是振武，估计是觉着啊，脸上没面。”
这话传到唐云云耳朵里，她恨不能立马问到唐秀秀脸上，高考高考，考上了吗，考上个屁！
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唐秀秀小两口回村，看不看笑话的两说，就想问问，这考大学考大学，到底能不能考上。
此时的唐秀秀和林振武，早就已经把高考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绿皮火车带着他们，穿过好几个城市，一路南下，最后一程是坐汽车。
老式的汽车不大，走在不太宽敞的水泥路上，车上也没有几个人，唐秀秀和林振武肩并肩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窗外路边一颗颗高大的椰子树。
早在路上，唐秀秀就买了新衣服，浪漫的碎花裙，手上系着同色的碎花绑带，她把手伸出窗外，日光强而不烈，风柔柔拂过，把飘带吹起，舒适地让人眯眼。
她背靠着林振武，感受着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林振武，你安排好住的地方了吗？”
这一路，就像林丽说的，她没有操心任何东西，不管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是张嘴一句林振武，几乎已经退化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点心，自然，这住的地方，她也没想过。
林振武挺直身体让她靠着，和她一起看外面的蓝天，“订好了，就在海边，是个新建的酒店，度假酒店。”
唐秀秀听得点头，果然，什么时候都不缺有眼光的人，这个时代，鹿城的开发远刚刚起步，这里远没有后世那么繁荣，还带着小渔村的悠然，放眼望去，最高的是六层小楼，大部分还是小平房。
这时候能够在海边建度假酒店，就能做旅游服务行业的先驱者，挣这第一桶金。
“那我们住多少天呢？”
这个林振武没考虑，“听你的。”
远处依稀能够看到海鸟在盘旋，空气中已经能够闻到大海的咸湿味道，司机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普通话很是蹩脚，“海边快到喽，前面就是，都收拾东西，收拾好东西，不要落下。”
大海，八十年代，纯天然原生态的大海，海面一望无尽，海鸟自由盘旋，三三两两的游人，洁白细腻的沙滩。
唐秀秀对着大海张开手臂，裙摆飞扬，她畅快笑起来，转头看林振武，“林振武，我喜欢这里，好喜欢呀。”
这一幕太美，她像海之精灵，能随风起舞般，林振武深深看着她，“嗯。”
唐秀秀只觉着，这趟旅行，哪里都是惊喜，她没想到，八十年代的酒店也能这么好。
虽然没有后世玻璃地板，露天星空，海上巢穴那么有意趣，可开门就是沙滩，也足够让人惊艳。
主体六层的酒店，每层楼是中规中矩的房间，可旁边联排的小楼有别样的美，它们延伸在海岸线上，像个小民宿，屋子不大，两间房的样子，客厅和卧室分开，重要的是，阳台打开，走出去就是露天的沙滩，坐在阳台上，就能一览无余看海上日出，晚霞千里。
两个字，喜欢！
很远的路程赶来，说不累是假的，安睡一晚以后，唐秀秀迫不及待开启这快乐的旅行。
早晨，海风柔柔，就那么简简单单坐在海边，看着海岸线上，太阳一点点升起来，感受着周围的温度一点点暖起来，就是浪漫。
海潮下去，追着海水去赶海，能看到寄居蟹背着贝壳爬来爬去，能见到海蟹掩在沙子里面，能捡到漂亮的海星，入眼，全是快乐。
太阳升起来以后，海水温温的，赤脚踩在海水里，感受海水起起落落，别有意趣。
第一天，唐秀秀还只是在海边淌水，第二天，她就有些不满足。
见着一些海边玩耍的人抱着游泳圈下海，或者是一些来度假的老外一身清凉在海里游泳，她也有些蠢蠢欲动。
而且，她在路上正好买了一身泳装的。
午后三四点，太阳没那么晒了，她就磨着林振武教她去游泳。
林振武是会游泳的，不过唐秀秀是个旱鸭子，有林振武在，她很安心，连游泳圈都不想买。
还是林振武不放心，“不行，必须带着游泳圈。”
唐秀秀不愿意，“那我还想换上泳衣，还海里畅游呢。”
林振武见她娇娇的，凑过去摸摸她脑袋，“先学会再说。”
唐秀秀哼哼唧唧，“那你买游泳圈去，海边等我，我换衣服就去。”
林振武眼睛一暗，她那身泳衣，他陪着买的，自然知道是什么样，想到那短短的布料穿在她身上，他喉咙有些发紧，“好，等你。”
美的事物，总是不缺少赞美的。
唐秀秀披着披肩走到林振武身边，缓缓脱下的时候，不知看直了多少人的眼。
一身小小的泳衣，完全把她的好身材暴露出来。
脖颈修长，臂膀优美，胸前饱满，腰肢纤细。
齐到大腿根的小小裙摆下，一双美腿细长白皙，她肌肤赛雪，日光下白到发光，偏偏毫不自知。
唐秀秀把防晒霜递过去，“林振武，帮我后背抹防晒，我够不着。”
“林振武？”
林振武回神，低咳一声，“什么。”
唐秀秀顿时坏笑，朝他又走两步，吊带下丰盈微颤，“林振武，看傻啦？”
林振武只一眼，就撤开眼睛看向别处，“没有。”
难得又见他这么纯情的时候，唐秀秀嘻嘻笑起来，递出去防晒，“抹防晒。”
林振武只觉着，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乖乖坐在沙滩上，后背的蝴蝶骨露出来，掌心下肌肤温热绵软，暖玉一般。
他手下不敢用力，偏唐秀秀还认真叮嘱，“只要露出来的地方，都好好抹哦，我怕自己抹的不均匀，要是晒黑，我会哭的。”
林振武挤出防晒，感受着乳白色|膏|体在她肌肤上铺开，渗透，嗓音微低，“晒黑也好看。”
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那我也不要黑。”她声音娇气。
好不容易下水，林振武刚松一口气，不一时，又高高提起。
刚开始还好，唐秀秀套着游泳圈，在海面上飘来飘去，一个人也能玩的不亦乐乎。
可见着林振武来回游了两圈，她就有些蠢蠢欲动，“不是要教我啊，怎么光自己玩，不行，快教我。”
索性水也没有把人整个没过，她就把脱下游泳圈放回岸边，让林振武教她游泳。
刚回到深水的地方，一个大浪过来，她就险些被推倒，然后被林振武抱个满怀。
唐秀秀依在他胸前哈哈笑，“林振武，我就知道你靠谱。”
偏还不消停，两脚暗搓搓踩上她的脚背，调皮地转来转去。
她脚下一动，整个身子都开始动，肌肤相贴的地方，触感迅速发热，林振武伸手拍她一下，“老实点。”
唐秀秀原还想说她哪里不老实，抬头就见着他一脸隐忍模样。
她低头看看自己，秒懂，又踮脚凑上去，小声问，“林振武，大白天的耶。”
她总是这样，一句话就让他无力招架。
见林振武眼神微暗，一脸莫名，唐秀秀怕她下一秒会被抗走，忙后撤一步，此刻，玩水的兴趣远大于其他，“教我教我，我要学游泳。”
“那你不许再闹。”林振武倒也没想怎么样。
夕阳西下的时候，唐秀秀还真小有成就，原本进了水就知道扑腾的她，终于能摆动身体游两下了。
又一次成功游了一会，她美滋滋的想，她真是个小天才。
许是水下呆的久，原本盘着的发一下松开，黑发在水中飘散，出水时，她抬手从额前把头发顺到后面，扬起笑脸看不远处的林振武，“林振武，我厉不厉害！”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美，多年以后，林振武都无法描述，只记得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天边映着太阳余晖，晚霞千里如画，不如她嫣然一笑，手掌拿开那一瞬，她整个人好像在发光，笑容直击心灵。
林振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反应，只回神的时候，他正垂眸，吻上她额头。
唐秀秀满眼都是惊喜，这是林振武第一次，大庭广众之下亲她，情不自禁，情难自禁。
“宝宝。”他声音虔诚。
只一瞬，只一句话，就让被唐秀秀忽略的情愫瞬间上涌。
游泳的需要被满足，其他被压制的tຊ不满骤然涌上来，波涛汹涌。
那一瞬，她想，她要他沉沦，要他迷乱，要他臣服。
手臂伸出，她圈住他脖颈，吻上他的唇，骤然后仰。
两具身躯消失在水面，水底在光线下湛蓝，时不时有被海浪卷起的小鱼游过，地面上有寄居蟹的影子，贝壳肆意张开，生机盎然。
可两人无暇顾及。
仿若末日的极致纠缠，直到口腔再无一丝空气。
露出水面一秒，就是下一次的迫不及待。
欲|望闸门大开，再也无法控制，肌肤紧紧相贴，好似要紧到骨子里，犹觉不够。
等回神，天色已经昏暗。
明明夜色微凉，却没人觉得冷。
林振武拥着她回岸边，唐秀秀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弯腰拿披肩时，两人一同跌落。
四目相对，身下是柔软沙滩，头顶是满天星河，他伸手拉她起来，却被拉回去，唐秀秀看着他，“亲我。”
海水扫过她绷直的脚尖，一切都失了控。
房间门被推开，她把他抵在门后，踮脚吻他脖颈，听他痴迷喊她‘宝宝’。
“林振武”，那些被遗忘的，遗憾的，压抑的时刻纷纷涌现，在这一刻反弹到极点，就是今晚，就现在，立刻马上，一秒钟都不要等。
他扬起的脖颈性感到极致，唐秀秀咬他不停滚动的喉结，只觉耳膜要炸开，“要你。”
湿透的泳衣被退下，不知红了谁的眼。
明明没有喝酒，一切都眩晕的厉害，喘息声盖过一切。
意识远离，灵魂悬空，俯瞰这极乐。
潮汐更替，海水漫上来，夜色微凉，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却吹不散一室潮热，只能听见翻滚间，骤然响起的一声闷哼。
潮水退去，半醒半梦间，唐秀秀察觉到手指被抬起，一枚戒指被缓缓戴上，还有他亲到指尖那灼热的吻，直烫到人心里。
再睁眼，屋里静谧无声，窗外能听到沙沙的海浪，偶尔能听到海鸥的鸣叫和孩子的笑声。
她抬头去看林振武，正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
“林振武？”一开口，她才惊觉自己声音有些沙，娇软无力。
“嗯。”他声音低沉，就那么认真看着她。
唐秀秀从薄被里伸出右手，一枚戒指静静锁住无名指，显得手指修长白皙。
林振武身手握住她手指，轻轻摩挲。
唐秀秀靠在他颈窝，“林振武，你在宣誓主权吗？”
林振武轻吻她额头，“不喜欢？”
“喜欢啊”，谁不喜欢钻戒呢，唐秀秀声音娇气，“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做浪漫的事哦。”
他说过，不能仓促，不能简单，要难忘，这样的经历，确实难忘，在无尽的大海里拥抱亲吻，在柔然的沙滩上翻滚，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做喜欢的事，互相占有，然后被他套牢。
“我很喜欢”，唐秀秀亲他一下，又问：“几点了？”
“下午一点，该起来吃饭了。”
她伸个懒腰，身体开始苏醒，饥饿感来袭，却懒洋洋的不想动，“你喂我吃饭。”
“好。”
唐秀秀看着他起身坐在床尾，肌肉分明的后背上，带着一道道红痕。
她伸出脚尖覆上去，轻踩，“疼不疼？”
温热肌肤相贴，那些热烈的记忆骤然出现，林振武握住她脚踝，“老实点。”
他这么一说，唐秀秀偏不，爬起来从后面圈住他脖颈，坏心眼咬他耳垂，“林振武，你好厉害。”
林振武呼吸一停，“别勾我。”
“那你说喜不喜欢嘛。”
见林振武不说话，她又凑过去，“下次，试试在海边好不好。”
只一句话，就让他乱了呼吸。
他回头，亲上她惹事红唇，耳磨鬓厮。
年轻的躯体靠在一起，仿佛有磁力一般，任凭怎么翻滚也无法分离，轻松勾起情|欲。
食髓知味的身体总是不满，林振武努力撑起身，“你饿了，先给你拿饭。”
唐秀秀伸手拉下他，“不要。”
胃与生理的满足，她选生理。
等两人吃好饭再次来到海边，已经再次夕阳西下，唐秀秀都觉着很神奇，一天时间，竟然可以过得这么快。
她靠着林振武小声说话，“我们滚了一天的床单。”
夜色下，林振武捏着她说酸痛的腰，“谁让你不老实。”
唐秀秀哼哼唧唧，“你要是能忍住，我再不老实都没用。”
好吧，林振武无话可说，闭嘴。
唐秀秀嘻嘻笑，手伸到他衣服里作怪，只一会，就弄得两人都有些上头。
接下来去哪里，其实哪里都没去，没羞没臊的小两口，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四五天没怎么出门。
两人的旅行计划，没有丝毫进展，还是林振武觉着不行，硬拉着她出门。
唐秀秀还颇为不爽，“大好时光，林振武你拉我出来浪费时间。”
她狐疑瞅瞅林振武，“你不会是，不行了吧。”
林振武当即就想拉她回去，“走，试试。”
“不不不”，唐秀秀拉着她，说实在的，不能再来了，她有些腿软，“走啦走啦，玩去。”
就像林振武说的，出来一次，不能一直呆在屋里，要不然等回去爸妈一问，到哪里玩了，那也不能说一直在床上玩打架游戏，饶是她脸皮厚，也说不出口。
来到鹿城的第六天，两人才正式开始这次的旅行。
他们用脚丈量亚龙湾，在绵延数公里的细腻沙滩上嬉戏追逐，像所有相爱的情侣一样，尽情享受阳光、沙滩和海浪的洗礼。
他们走过鹿回头风景区，见证爱情传说的浪漫之地，这里鹿雕刚刚落座，栩栩如生中，象征一见钟情的永恒。
他们穿过大小洞天，看山海相依中的奇石异洞，在福地洞天之间，领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他们漫步在海角天涯，伴着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把刻有彼此名字的石头远远扔进大海，仿佛许下誓言。
这样一次旅行，谁不喜欢呢。
回去的路上，唐秀秀依旧靠着林振武，和去的时候不同，此时两人又多一层羁绊，她看着两人的照片，时不时就要笑一下。
“你看这个，我给你拍的，你好傻的样子。”
“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还有这个我捡贝壳的，林振武，我发现你有做摄影师的潜质耶，把我拍的都很好看。”
林振武和她一起看照片，听她欢快的声音，嘴角都是笑意，“你长得好，怎么拍都好看。”
唐秀秀被他说的笑起来，想到什么，笑声更大些，“为什么我给你拍的没有一张好看的，林振武，你长得丑。”
随她怎么说，林振武没有一丝一毫的脾气。
从汽车转到火车，离家越来越近，唐秀秀才开始收心，这趟出来，两人各处闲逛，吃吃喝喝，回程有她喜欢的地方，两人也会停下来玩两天，林林总总算下来，正正花了一个月。
她掰着手指头算，“林振武，咱们回去，通知书应该已经到家里了吧。”
二十多天就能出成绩，一个月的时间，足够通知书进家门了。
她想着那个场景，忍不住骄傲，“爸妈指定在家里盼着咱们回去呢，村里人知道咱们两个都考上大学，指定吓一跳。”
想到大学，唐秀秀嘻嘻笑起来，“准大学生林振武同志，以后，你将和你的妻子，唐秀秀女士，一起进入大学，开启全新生活，激不激动？”
林振武还没说话，她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我们两个，可以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晚上呢，咳咳……”
她递给他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激不激动？”
她古灵精怪，惹得林振武很是无奈，“小声。”
虽然是卧铺，可到底隔墙有耳。
唐秀秀每次见他恼羞的时候，都莫名有些兴奋，“你就说，想不想就是了。”
林振武被她缠的不行，不得不吐出一个字，“想。”
惹得唐秀秀笑得不行，“假正经，假正经的林振武。”
回到县城，先去秀丽芳，林丽大姑姐在看店。
“你们大姐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隔壁县好些个服装店，要来咱们这里进货，还有人想通过你们大姐夫从纺织厂进布料，这不，今天又出去谈生意去了，等她回来，我告诉她。”
临走前，她又想起来，“你们大姐说，回头拿着通知书到店里来，给咱们大家伙都看看。”
唐秀秀信心满满应了，两人一回家，自然是受到热烈欢迎的，孔春莲拉着唐秀秀左看右看，“啧，我听说南边又热又晒，还寻思你得黑些呢，咋还是这么白净，我瞅着比以前更好看了，看这小脸，水蜜桃一样。”
唐秀秀想到那几天的足不tຊ出户，看一眼林振武又挪开，她先把这次的照片拿出来，“妈，我们租了个相机，你看看我俩拍的照片，鹿城可好玩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听着唐秀秀绘声绘色说着这次的旅行，不知不觉就到了很晚。
直到快要睡觉前，唐秀秀才猛然想起，“妈，我和林振武的通知书呢？”
孔春莲一顿，眼神有些闪躲，“啊，那个啊，还没来呢，咱再等等。”
没来？
唐秀秀和林振武对视一眼，不可能，他们在镇上的时候，明明听着有人考上大学了，其他人的通知书，都来很久了，他们两个的，不可能没来。
孔春莲也知道，镇上有两个考上大学的，通知书都到了家，他们的还没来，估摸着就是没有的，她看着唐秀秀，“今年没考上不怕，咱明年再考就是。”
不可能没考上，可通知书呢？
第49章 顶替名额
“高考通知书？你们这些小年轻的，以为自己参加个高考，就能考上大学？真是异想天开，所有的通知书早发下去了，镇里没有！”
镇政府里，副镇长王付财吊着三角眼，满脸不耐烦看着唐秀秀林振武两人，“这一个个的，赶紧走吧，别在这里耽误的工作。”
唐秀秀还算有耐心，“王镇长，我就想问问，咱们镇所有考上大学的人，通知书都来了吗，会不会有些还没到，或者有些还没送下去呢。”
一般，通知书会先到镇上，由镇上分派给各个村支书带回村里，按照林振武在村里的威慑力，林家和赵支书家虽然不是很对付，可对方指定是不敢扣下通知书，两人分析了一下，应该是在镇政府这里，出了岔子。
偏偏镇政府也说没有，王付财嘿一声，“你们两个小同志，这该来的通知书都来了，什么没来没送下去，行了，赶紧走，不死心回家等着去。”
他态度实在太恶劣，林振武一个挑眉，上前一步就要搞事。
唐秀秀一把拉住他，“林振武，别说了，我们走。”她想到一个能问有没有被录取的办法。
她一拉是把林振武拉住了，可把王付财给弄得站了起来。
“等等，等等，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叫什么”，王付财脸上闪过些不自然，随后又状似无意的补充，“那个，这确实有些通知书还没来，这天高路远的，谁知道就有个什么事，你们先把名字给我，我给留意着，要是来了，我安排人立马给你们送去，你们回家等着就行，等着就行。”
“唐秀秀，林振武。”林振武嘴里说着名字，面上盯着王付财的眼睛。
那眼睛闪躲一瞬，立即恢复，王付财露出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好好，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小同志，回去等着吧，等着吧，可哪儿都别去，要是错过这通知书，可得哭一辈子，就在家等着就是。”
他一连说好几次在家等着，哪儿都别去，要是一般的庄户人家，原本就怵这些当官的，又听着这一长串的叮嘱，指定埃埃点头，回家坐等。
偏唐秀秀和林振武一下就看出猫腻来，这王副镇长有问题。
刚开始还用鼻孔子看人，话里话外的笑话，可听着他们两个的名字，那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旋转，总不能是听过林振武惹事的名头吓的。
到镇上的路不远，两人走着来的，出了镇政府，就慢悠悠地走回去。
知道镇上有问题，唐秀秀都觉着不可思议，“林振武，咱们这是遇着顶替上大学了吧？”
她都觉得匪夷所思，那王镇长怎么敢的，出成绩的时候，县上可是会贴榜，如果他们两个去看过，或者任何一个村里人去看过，都会知道他们的成绩，怎么还敢把通知书拿走，让别人顶替高考名额的。
在她看来，这件事没有任何可操作性，可她也知道，这个时代里，这种案例实在不少，有些甚至直到当事人去世，都没有被发现。
她这么想着，自然就说出来。
林振武倒是不觉着奇怪，这样一个信息闭塞的年代，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他也算见过世面，之前出去的时候，也听过类似的，“你说的是我们村的情况，我们离着县城并不远。”
可并不是所有村子都这样，全国那么多省市，总有些村子，离着县城很远，家里没个车子，也许一天两天三天才能走到县城，放榜的那一天时间，根本赶不上，再加上家里又有农活，谁有那个功夫和精力去看榜呢，最常规的做法，就是在家里等通知书，等来了，就是考上了，没等来，就是没考上。
“就算是咱们村这种情况，也具有可操作性性。”
唐秀秀想了想，也是，这年头的学生，真真正正的书呆子，一门心思全在读书上，除了等着通知书，还真想不到什么别的法子，如果家里穷的，就更不用说，再加上民不与官斗的思想，大部分人可能都做不出来他们这样，去镇政府问一句的事。
索性已经知道问题所在，唐秀秀并不着急，“陈水不是说，一大堆事情等着你，那你今天下午加明天上午先和他忙吧，等明天下午，你陪我去找玉珠。”
大姐最近实在太忙，就忘了看榜这回事，等想起来，人家榜都撤了，可是程玉珠这个高考当事人，指定是都知道的，问她准没错。
两人空手出去，又空手回来，啥都没带。
村里有心人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哎，你们说，这俩人是不是去问通知书的事儿了？”
“指定是啊，这出去一个月，也不知道干啥去了，回来可不就盼着通知书呢吗，这没收着指定要打听。”
“振武就是胆大，还敢去镇政府打听，真是老虎胆子，打听又能咋样，不还是考不上。”
“原我就想着考不上，这下也算死了心，还是好好种地吧，他家好歹在县城还有个服装店，这辈子差不了。”
“也是，这考不上也没啥，他家还有林木匠的木匠活呢，以后振武振文也有一门子手艺，能养活家小。”
村里人早就知道唐秀秀两人没考上大学，打从好几天前，就有那爱看热闹的人问赵支书呢，他们可比参加高考的当事人还上心。
原本是一高考完就问的，这还是支书说得二十多天才出成绩，村里人这才算着日子，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又开始追着支书问。
每天遇上就那么随口问一句，无一例外，都是‘没有’。
等最后支书一句‘所有通知书都送完了，以后没有通知书了，振武两口子没考上’，这大家才算是住了口。
这几天，最高兴的莫过于唐云云，她就说，这大学唐秀秀根本考不上，认识那仨核桃俩枣的字儿，就想高考上大学，想端铁饭碗，哪儿那么容易啊。
她是心满意足的，“胜利哥，你这铁饭碗牢靠了，以后可就是吃国家饭，有些人巴巴的又是考大学又是干啥的，还吃不上呢，还说这个有福那个有福的，我看还是我最有福气。”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畅想，“等攒钱一多，咱们在县城租个房子，咱三口子搬过去，多好啊。”
到时候，她就能在家里当家做主，家里的钱都是她管着，那可是县城，好东西多着呢，她想买什么买什么。
她说着在县城租房子的话，倒是真把赵胜利的一些个神经给勾起来，他想到去年在河边见到秀秀，他说过以后吃上公粮，就在县城租个房子，到时候秀秀也能住那里，到时候……
赵胜利心里一片火热，昨天林振武和唐秀秀回来的时候，他正正在家门口看个清楚，想到她那一身旗袍，走起路来让人眼直，那笑也勾人，他想着，要是唐秀秀愿意跟他住，她要什么他都给，死了都值。
“你说的对”，赵胜利两眼发直，“你说的对，得租房，租房。”
他得租房，林振武这个泥腿子，根本配不上秀秀，他得找机会，和秀秀说话，得好好说说。
唐云云听着他说租房，心里更是美，她想着，等明天，她得抱着孩子满村的说道说道，他们家，她生个儿子，她男人要端上铁饭碗，还一家要搬到县城去住，这样的运道，谁有啊，谁都不如她有福气。
唐秀秀林振武一回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后邻居钱家也是听着呢，王二红一听说两口子没拿回通知书，朝地上唾一口唾沫，对着钱招娣畅快，“你看看，还高考，还挣钱，什么学习知识养活全家的tຊ，都是狗屁！女娃子，好好嫁人才是正经，你这几年，先好好抄那个什么书，等人老师不让抄了，就嫁人。”
钱招娣没说话，她觉着秀秀姐不可能没考上。
同样的，王妮也不信，她寻思着，明天得去问问。
唐秀秀并不知道村里人各处的心思，她只关心一件事，就是程玉珠在不在家。
程玉珠当然在家，和唐秀秀一样，这也是她回家的第二天，可她的日程就满很多。
原本，假期之后，她是要在县城玩的，可玩了没几天就觉着无聊，到秀丽芳一问，唐秀秀都出去玩了，正好，她妈要回姥姥家一趟，她想着自己闲人一个，就跟着也去了隔壁省，这还是前几天，姥姥家接到她爸的电报，她这才回了家。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不仅考上了大学，还是那么高的分数，这辈子都没想到。
今天一整天，她出席三次她自己的升学宴，周围所有人都在夸她。
“玉珠真是女大十八变，这越来越好看了。”
“不仅好看，还有学问，这要是搁着以前，那可是探花，要打马游街，一日看尽长安花的。”
“程县长，我就说你教子有方，家里孩子，一个赛一个的出息，这治下更是出政绩，今年这全国状元在你们县，我看你升官有望。”
“我听着玉珠说，这状元榜眼和她还是好朋友，三人一起学习的，这优秀的人总是扎堆，你这县里，人才辈出啊。”
直到回家，她还云里雾里的，她怎么就成全国第三了，那可是全国，前两年，她还连最普通的大学都考不上。
程安业觉着，这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看着孩子争气，大人再没有不高兴的，他是真高兴，“玉珠啊，爸爸高兴，那可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以后，你的成就指定是比爸爸高。”
程玉珠呆呆的，“爸，我那么厉害？”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真能考上，高考前报志愿的时候，她听着唐秀秀说的京市大学，那个她从来都没想过的学校，鬼使神差一样，她填了同样的大学，考试结束以后，其实她也曾忐忑过，这次考的不错，如果因为她报志愿失误没考上，那才是后悔，可没想到，她真的考上了，真的，全国最好的大学。
真的考上了。
程安业大手一挥，“我闺女，可不就是这么厉害吗。”
但是他也实事求是，“爸知道，你这次能考这么好，也少不了你那朋友唐秀秀同学的帮助，你放在书桌上的那些模拟题，爸爸看着了。”
程玉珠这才感觉自己落到实处，“对，爸，就是那些模拟题，我就是因为做了那些题，才考上的，秀秀得压中大半的题型，要是没有她，我指定考不了这么好。”
搞好教育也是做好政治的一大关键，高考结束，程安业就拿着考题看过一遍，能当县长，不说多有学问，题他总能看个明白，就是因为能看明白，在看过那些模拟题以后，他才真正震惊，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少见，当即他就知道，出题人和她闺女，指定考不差。
只没想到，能这么好。
程安笑着点头，“嗯，爸爸知道你能考这么好，有你朋友的功劳，可是这一年你的努力，爸爸也看在眼里，你心态变了，思想也端正，如果没有这些，这些模拟题就是给你，你也考不出什么来。”
说到唐秀秀和林振武，他也是有打算的，“要不是因着要等你回来，爸爸早就去临水镇了，这可是全国状元，而且是在小小乡村，一下考出来两个大学生，状元和榜眼，我们已经开会讨论过，这样的成绩值得鼓励，他们给广大的农村学生带了个好头，给予一百元奖励，我亲自送去，场面搞得热闹些，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程玉珠顿时拍手，“爸，太好了，我要去。”
“就知道你要去，要不是等着你，出分数那天我们就去了。”
程玉珠算着时间，“要是那时候去，你们还不一定能遇上他们呢，他俩手拿把攥的，早出去玩了，我估摸着得等通知书到了才回家。”
想到这里，她又兴奋起来，“秀秀他们两个没来看榜，要是林丽姐也不来看，指定还不知道自己是状元呢，等明天肯定下一跳。”
第二天一早，林振武想着事情不能拖到下午，和陈水一大早就去了隔壁县城谈生意上的事，说好上午回来就去县城，唐秀秀觉着无聊，就在家里整理高考的资料。
报考志愿是在高考前就填写的，其实这个方式并不好，经过数次经验的积累，国家后面才改成先看分再报考的方式，唐秀秀当时和林振武填写志愿的时候，还想着这个方式造成很多人高分低校或者失误无校的情况，报考里面有很大运气成分，她翻着当时报考预先准备的信息，顺手翻出带着电话的纸条。
“忘了这个了，京市大学的招生电话啊。”唐秀秀一弹纸条。
当时报考的时候，还是那个老师看她写的京大，说这些知名的大学，都是有招生电话的，让她抄一个，她抄过顺手就夹本子里了，没想到还真有用。
当即她就去镇上供销社去打电话。
“你好，这里是京大招生办，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电话还真没错，唐秀秀一脸惊喜，“老师您好，我想问一下，您这里能查考生有没有被录取吗？”
“当然可以，我们招生办，做的就是这个工作，同学，你说一下你要问的名字。”
“嗯，北河省河新县临水镇唐秀秀和林振武。”唐秀秀脱口而出。
没想到对面根本就没与翻动书本的声音，那边的招生老师一下就笑出来，“唐秀秀同学是吗？”
唐秀秀嗯一声，那边声音就更加温和起来，“这个还用问，你的成绩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全国状元啊，唐秀秀同学，你很了不起，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期盼你的到来啊。”
全国状元？唐秀秀呼吸一顿，“老师，我是全国状元？”
“哦对，唐秀秀同学，可能你只知道自己的分数，不知道自己的名次，老师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是全国状元，很了不起，恭喜你。”
唐秀秀放下电话，都还有一些不真实感，上辈子卷生卷死，好不容易上了最高等学府，那也是个中不溜，这辈子倒好，一年时间，没怎么学，轻轻松松高考状元到手，这算是，时代造就英雄？
不管怎么样，她的成绩是绝对能上京大的，林振武是第二名，自然也是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镇政府没跑，回去的路上，正好碰着林振武，她立马分享这个好消息。
“林振武，我刚打了京大的招生电话，我考上了，你猜我是什么名次？”
陈水正和林振武一起走，闻言笑起来，“我就说你指定能考上，振武考不上我信，弟妹你这聪明脑袋，考不上我不信，难不成，你考个第一？”
唐秀秀煞有其事点头，“恭喜你，猜对了，今年的全国状元，正是本人唐秀秀。”
陈水原本是玩笑话，听着她这话，实实在在傻了眼，“啥啥？你可别唬我。”
林振武知道她不可能在这件事上骗人，可也忍不住再次确认，“真的？”
唐秀秀心底也是兴奋，“真的！”
“娘哎”，陈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不是咱们县的，也不是省的，唐秀秀，你是全国的第一名？！”
千万学子参加考试，她考个第一，第一名。
天啊，陈水是真想喊一声，天啊。
三人一起朝着村里走，唐秀秀说着她打电话问到的情况，她和林振武，双双考上大学了。
刚进了村，陈水突然想起来，“那还等什么啊，赶紧去举报，镇里肯定有人，把你们的通知书拿走了！”
要不然，通知书早就到他们手上了，那可是全国状元的通知书！
把那过路的村里人听得心里一乐，刚到了支书家后胡同口，遇着人就说起来。
“哎呦，这振武两口子，想上大学想魔怔了，我听着和陈水说啥有人偷通知书呢。”
“偷通知书？谁敢偷啊，那可是高考通知书，就是有人敢偷，那也不敢去上大学啊，没那个学问，这一去上学，不就露馅了。”
“可不，还要去派出所举报呢，你说说这事，笑死个人，再说那派出所都归着镇上管呢，举报有个啥用，再说，那没考上就是没考上，举报就能考上？”
“这振武两口子，是不是觉着丢脸，死活要这个说辞啥的，以后再说，那可就不是考不上，那tຊ是通知书被人偷了。”
“我估摸着，是这林家这一年里太顺，就觉着自己能一考就能考上，要是这么简单，那遍地都是大学生。”
唐云云正抱着孩子在路口玩，听着动静就走过来，正正听着这句话，她顿时找着知音一样。
“三婶子，你这话实在，我就说，那高考能那么简单？我和她唐秀秀，一个桌上吃过那么多年的饭，我能不知道她？三脚猫的功夫还要高考，真是笑死个人，那铁饭碗哪儿是那么好端的，这还得是我家胜利有本事，不用高考就能端上铁饭碗。”
她这话一说，当即就有人凑过来打听，“咋，你家胜利，要当正式工啦？”
唐云云心里的得意就别提了，顿时唾沫横飞，大吹特吹，一番话说得天花乱坠。
“那可不，我公爹说了，妥了，胜利这就县城上班，吃公粮，等以后，我们还要在县城租房，一家搬到县上去呢，我家娃，长大就是城里人，谁能比，有些人，吭哧吭哧又是学习又是高考的，那不也是百搭。”
虽然说得夸张些，倒也是事实，再说，这捧高踩低是人的惯性，唐云云家这眼看着要发达，大家自然也恭维两句。
“哎呦，胜利媳妇，要不还得说你家，咱们村的独一份。”
“就是，你们这厉害啊，不声不响的，就吃上公家饭了，谁不眼红啊。”
“我说你们怎么还不扯电灯，合着这要搬去县城，不稀罕啊。”
“要是能有你们这本事，那还高考个啥啊。”
唐云云心里畅快，声音更是自得，“这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可不就得靠着高考呢，可是这高考，咱说实在的，也不是人人都能考上的是吧，我原就说过，她唐秀秀要是能考上大学，我头都拧下来，她啊，根本不成！”
话音刚落，只听着镇上来村里那条路上，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随后，锣鼓喧天，远远就见着走过来一群人，当头还拿着个大红锦旗。
一群小孩欢呼着跑进村子，眨眼就把消息传遍全村。
“县长来啦！”
“县长来发钱啦！”
“县长来给高考状元发钱啦！”
“秀秀姐是高考状元啦！”
第50章 高考状元
“啥，二蛋你停下，你刚说啥，你秀秀姐是啥？”
被叫做二蛋的娃七八岁年纪，不知道哪里弄得，脸上还沾着泥巴，一双蓝色塑料凉鞋开了口子，调皮的脚趾头不安分的动来动去，他脸上都是兴奋，声音可大，还以为问话的人不懂，“高考状元啊，高考你都不知道吗，二大娘，振文哥家电视机上都说呢，高考，全国所有的学生都参加，秀秀姐考了第一名。”
这个臭屁小孩，这村里最近天天的说，谁能不知道高考来着，这不是不信吗，眼看着那秧歌队都到了林振武家门口，那人又问一句，“真是县长啊？”
二蛋一副荣幸模样，挺着小胸脯，“当然啦，我亲自问的呢，我说你是谁，他说是县长啊，他还问我上不上学，我一说上，他可高兴，还摸着我的头说以后也当高考状元呢，我也要好好学习，当状元。”
二蛋被自己当状元这几个字一刺激，风一样呼啦啦啦跑出去，嘴里哦哦啊啊的喊个不停。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唐云云一脸呆愣，刚刚那掷地有声的‘头拧下来’，仿佛还在这胡同上空回荡，这话，这话实在不知道怎么接。
不知谁说了一句，“赶紧看热闹去啊，那可是县长，是高考状元！”
几人你推我赶，呼啦啦走远，这就显得留在原地的唐云云实在太显眼。
有人走出去两步，实在忍不住，又噗嗤一下笑出来，回头看还呆在原地的唐云云，“胜利媳妇，我看你，还是别学着秀丫头，她掐指一算，那是一百个准，这边说这人得进去，那边人派出所就来人，你可倒好，这边说完考不上，那边呢，人家成了高考状元，你这把自己头都给算没了，我想起来就要笑。”
谁说不是呢，她刚说完，几人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其实并没有恶意，只是觉着好玩，谁也不会去问，你咋不去拧头，可就是这样，看着刚刚还在恭维自己的人，转头就一脸热切去围着唐秀秀，唐云云整个人气到爆炸。
这不可能！唐秀秀怎么能考上大学，而且还是高考状元！
这个想法，不光她有，就连孔春莲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着县长伸过来的手，忙忙学着林有木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搓两下，又递出去握住程安业的手，“县长好。”
程安业笑呵呵点头，“好，都好，这要说最好啊，还得你是家唐秀秀同志，一下考中高考状元，这是大喜事啊，我代表咱们整个县的人民，来给你们祝贺一下！”
当县长把那大红锦旗递给唐秀秀，大家就够激动的了，等那写着一百元奖励的牌子也递过去，村里人更是红了眼，是，大部分人根本不识字，可架不住周围有孩子，叽叽喳喳的‘一百块’，谁都听得清楚。
好家伙，人家这学了一年，合着根本就是一分钱不花，还给家里挣来一百块啊，那可是一百块钱，一家人攒两年都不一定攒下来，这祖坟都冒青烟的事儿！
偏程县长还给大家打一剂强心剂，他看着围观的人群，直接就来了个小演讲。
“大家好啊，咱们南山村今年出个状元，这是大好事，说明咱们村有文气，有学风，刚才我来的路上问了好几个孩子，听着大家都在上学，心里特别高兴，我希望啊，以后，咱们村里再出高考状元，到时候，我还亲自来给送锦旗，更希望，以后人们说起咱们村，竖个大拇指，说咱们是状元村！”
村里人一个个的，热切看着县长，听着他眼含鼓励说出这样一番话，心里更是触动，只要考上状元，那就等拿钱，这还是县长亲自送来的钱，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要是能再和县长握握手，能吹一辈子！
偏程安业是懂的如何激励人心的，他还带着拍照的人，“来来来，唐秀秀同学，林振武同学，我和你们一家人一起拍张照片，这样大喜的日子，咱们要拍照留个纪念，时不时拿出来看看，也是高兴事。”
村里人更酸了，你看看林有木两口子，那嘴都咧天上去了，这都高兴傻了，也是，能和县长站一块拍照呢，那嘴上吹出来的可能有假，可是那照片可做不了假，这高考状元的锦旗还有那一百块的牌子可都在上面呢，这照片拿出去，话都不用说，人家就啥都懂。
等程安业和他们拍完，程玉珠也忍不住，刚那一会的功夫，她都没和唐秀秀说几句话，这有拍照的，她必须要和唐秀秀合影。
“秀秀，秀秀，我也要和你拍照。”她迫不及待。
程安业就猜着闺女也闲不住，他倒也乐呵，“好好好，你们几个同学，也一起拍一下吧，你们三个，全国的状元榜眼探花，这说起来，也是个值得骄傲的事儿啊，玉珠，拍一个洗出来，好好保存着。”
程玉珠就迫不及待拿出自己包里的通知书，“秀秀，林振武，你们赶紧把通知书拿出来，咱们都放在胸前，这可是我们成绩的最好证明，全国最好的大学呢。”
她都想好了，这照片她要带到大学里去，到时候拿出来也能吹吹牛，她和全国状元是好朋友呢。
这通知书一出，现场好些人一愣，村里人这才突然想起来。
“哎呦，我就说咋就觉着不对劲呢，对啊，通知书，支书说根本没有通知书啊。”
“对啊，不是说没通知书啊，这咋回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唐秀秀可是全国状元，那肯定啥大学都配得上，这样一想，有问题的就是这通知书。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的猜测纷纷来了。
“娘埃，难道支书把通知书给藏起来，想让他家胜利上大学？”
“那不能，他能做出来这事儿？一个村里呢，胜利有没有去高考咱都知道，这不一下就露馅，振武知道，有他家好受的，他可不敢。”
“那是咋说的，那这通知书还能飞了不成？我知道了，指定是让人给偷了。”
“那可是高考状元的通知书啊，谁敢偷啊？”
有那认字儿的人当即就把程玉珠的通知书瞅了一遍，“我看那通知书上可没写你是高考状元，说不准就有人不知道呢。”
大家叽叽喳tຊ喳的，县长陈安业根本没听清楚，还是孔春莲也想到两人的通知书，忙忙走过去，“陈县长，是啊，我家振武和秀秀到现在都没收到通知书呢，是不是这通知书还在路上？”
程安业当即摇头，“不可能，县里所有的通知书都下发了，这事儿我知道。”
跟着程安业来的几个县政府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这事儿闹的，那通知书到底哪儿去了。
还是林振武走上前去，他知道这事儿事关镇上，大庭广众的说出来被村里人听着，又是风波，他声音压低，“程县长，这事我们有点发现，要不然我们进屋说吧。”
唐秀秀已经小声给程玉珠说了情况，把程玉珠气的不轻，“他们还真敢呢，以为旁人都是傻子，没收着就真以为没考上啊。”
散了人群，程安业坐在屋里，听着林振武说完，啪一下拍桌子，“好好好，这些个人，胆子大上天了！”
都不用去查，一听这分析他就能确定，就是镇上出的事。
也确实是镇上出的事，程安业刚到南山村，就有人给镇长张兴旺报信，县长来了。
这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顶头上司，张兴旺因着些私事请了小十天的假，这刚回来就碰上县长来，心里还吓一跳，“咋回事，县长咋来了，在哪儿呢，国营饭店还是供销社，去看新起的百货大楼了？没人闹事吧。”
那人忙露出个笑，“镇长，放心，大好事儿，我找个娃问了一下，说是南山村今年出了个全国状元，县长亲自来发锦旗送奖金呢，指定转头就来咱镇上夸你，你回来的可真及时，回来就是大好事。”
张兴旺一听，乐得不行，“全国状元，哎呦，全国状元，了不得，还真是大好事儿，县长指定带着人呢，这事转头就得上报纸，快快，叫着人，咱不能就这么坐着干等县长啊，那可是全国状元，带着文昌星气呢，我也去沾沾文气，叫人准备着茶水，咱先去南山村。”
正说着，副镇长王付财也走进来，张兴旺乐呵呵叫着他，“老王，咱镇上出个高考状元，可了不得，县长都来了，走走走，咱去看看。”
知道县长来，王付财原是没怎么在意，可听着高考这俩字，条件放射心里就是一慌，他琢磨着不能这么巧，虽然那俩人的通知书上大学是不赖，可到底是小年轻的呢，哪能就考成全国状元了。
他心里嘀咕，面上还装着若无其事，“咋县长还来了，以往没听着谁家考上大学县长还来的。”
“那能一样吗，这可是全国的第一名，得上报纸的”，张兴旺乐呵呵的，“出在咱们镇上，我这脸上有光，下次去县里开会，咱也能显摆显摆，走走，赶紧去。”
他说着就带头出门，又随口问一句传话的，“谁家考上的，镇上还是村里啊？”
“哦，南山村的，说是叫唐秀秀。”
‘噗通’一声，把张兴旺吓个好歹，他回头一看，连忙去扶，“哎老王，你这咋还摔一跤呢。”
王副财腿软的没站起来，脸上的笑有一刹那比哭还难看，不过自打见过唐秀秀和林振武，他心里也琢磨过这事，当即强忍着站起来，“说到这个唐秀秀啊，我记得，她昨天来过，来过，说通知书还没到呢，老张，你去接县长，我赶紧去邮递员那里问问，看看是不是忘了送过来。”
出了镇政府大门，王付财险些把自行车蹬出火星子，得赶紧的，赶紧把那通知书给拿回来。
他后悔啊，实在不该选这两个人，光想着大学好，以后有出息，可谁能想到，这好到成全国状元了呢，通知书得赶紧拿回来。
等程安业带着一头雾水的张兴旺和其他人坐在镇政府的办公室，就见着王付财急匆匆跑回来，见着办公室一群人，他心里就是一怵，当即强装出一脸着急的模样，“哎呦，昨天这唐秀秀和林振武两个小同志来，我就给留着心呢，这不，今天去找邮递员，还真在他那儿，忘了送了，忘了送了。
他话音刚落，程安业哦一声，“你要是能对你说的话负责任，我现在就让人把邮递员叫来问问。”
这一句话就让王付财傻了眼。
他实在低估了这件事的后果，原本，如果没有程玉珠和唐秀秀考上同一所大学，程安业再怎么关注，也没想着亲自上门，可偏偏因着唐秀秀和程玉珠的交情，因着程玉珠的好成绩，程安业来了，他亲自来，必然是准备好的，摄像师还有记者，他是准备朝着报社发稿，把这件事上报宣传一下，这报纸他也准备让人朝上递，好歹得给他记一功，没成想，遇着这样的事。
高考状元，他治下好不容易出个高考状元，正是要开始宣传，把这事做大的时候，好家伙，这状元通知书让人给拿走，这还有人想干顶替的事儿！
程安业越想越气，原本是多好的一天，如实写出来，如实登报，他闺女还能露个脸，结果呢，全让这姓王的给毁了，虽还能补救，可到底不完美。
“好好好，王副镇长是吧，审查，立刻给我审查！我看看他到底干了多少好事！”
程安业看着张兴旺，“张镇长，要不是你因着事不在镇上，这件事，你难辞其咎，就是这样，你也难逃一个玩忽职守，你看看你安排的什么人。”
张兴旺实在是欲哭无泪，这原本的大好事，这成啥了，他去接县长，半道上就见着县长怒气冲冲的，一碰面，兜头就问他唐秀秀和林振武的录取通知书呢，他哪儿知道啊，现在他可是听明白了，合着让老王给昧下了？
他能说啥，他啥也不敢说，这一路上，他就听着那县长闺女给县长上眼药，气得要把这老王给弄去蹲局子，可老王还在那儿负隅顽抗。
王付财还没死心，他试图蒙混过关，“我，我记错了，这通知书其实就在我办公桌抽屉里呢，我这今天才翻出来，我是怕领导批评，这才想着让邮递员顶个包，我这没犯什么大错啊，冤枉啊。”
这话就纯粹是胡编，程立业也不是傻子，指着那通知书，“来来来，你给我说说，这放抽屉里，那通知书的信封呢，信封呢！还有这通知书怎么不是崭崭新的，一看就被翻看过，行了行了，赶紧的，关起来。”
他想着，这事儿得查，得好好查，不仅这南山村，他治下的所有的乡镇，都得查，看看谁还敢做出这样冒名顶替的事儿！
万一以后再出个这样的事让人捅出去，他县长也别想干。
不提程安业这一举动平了多少事端，南山村，林家人都是欢喜，孔春莲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心里的满足就别提了，“你们不知道，那几天，村里人见着支书就问有没有你俩的通知书，我这也支着耳朵听，回回都是没有，这后来，我听着镇上有人收着通知书，更是盼着，没成想，一直没有，我当时是死心的，一年考不上不怕，咱明年再考，就是怕你俩伤心。”
她看一眼林有木，“我和你爸还说呢，你俩这出去玩的高兴，回来指定要难受，谁能想到，你俩这都考上了。”
林有木呵呵笑，“秀秀还是全国状元。”
孔春莲声音敞亮又高兴，“就是，全国状元啊，我这辈子也没想到，咱家还能出个状元，振武也跟着沾光，成了榜眼，她爸你不知道，县长找我握手的时候，我那个激动，咱平时连着镇长都吓得慌，哪里想到能见着县长呢，还和县长拍照了，这照片咱们可得好好放着，好好传下去。”
谁说不是呢，想到这辈子自己一个种地的，还能让县长亲自上门一趟，谁不羡慕他林木匠啊，林有木嗯嗯点着头，“是得好好放着。”
林振文认识不少字，也认真瞧着那录取通知书，见着爸妈高兴的样子，他大嘴一张，“爸妈，等以后，我也给你们考个高考状元回来，当时候，咱家俩状元。”
不管这话能不能实现吧，总归是让人高兴的，人生四大喜之一，金榜题名时，这样的日子，谁都高兴，林有木少见的高调一回，“摆酒，让亲戚都来喝酒，咱热闹热闹。”
林家摆酒这一天，tຊ村里人人羡慕，这样的喜酒，远比其他的让人高兴，光宗耀祖呢，谁家有这样的大喜事不高兴啊。
林丽脸上的笑就没断过，“哎呦，我还想呢，我这样要是去看榜就好了，我家秀秀和振武的名字，排第一第二呢，偏偏那天就给忘了，不过啊，我这回拿来个好东西。”
她把一份崭新的报纸拿出来，“那话怎么说的，新鲜出炉，这是县城最新的报纸，就是写的今年的高考状元呢，来振文，给大家念念。”
‘热烈祝贺我县学子唐秀秀，勇夺高考状元！’
这样一句话念出来，大家更是齐齐叫好，王妮一脸惊奇，“看看这照片，和县长一块的呢，这名字上了报纸，那不就是名人了？”
名不名人的不知道，反正在南山村，唐秀秀是真真正正成了名人。
后胡同钱家，王二红支棱着耳朵听着前边的动静，那欢声笑语的，真是热闹，“啧，这考上大学就是好，一百块钱呢，那县长都来家里，光宗耀祖的。”
正值暑假，钱招娣自然也在家，她一早就去给唐秀秀送了礼物，也没多呆，此时就在家里洗衣服，听着这话，她顺着王二红心坎说了一句，“别的不说，以后他家振文，肯定是不愁娶媳妇的。”
王二红这回是真把这话过了心。
晚上，她和钱有存说话，“你看那唐秀秀，考个大学，县长都来家里，林木匠乐得要上天了。”
钱有存也眼红，“谁不高兴，要是咱家得金得银考上，我做梦都笑醒。”
说到这个，王二红念叨着，“咱家那两个，都不是学习的料，数学考好几回鸭蛋了，我看是考不上大学的，你说振武两口子的通知书，给咱家俩娃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钱招娣白天说的话，“当家的，你说要是让招娣上学，她能考上大学不？”
原本这话问出来，钱有存指定是要摇头的，考上个屁，这十里八乡的，没听着谁能考上大学，可现在这话就有些说不出来，那高考状元的锦旗谁都见着了，那一百块钱也闪了大家的眼，有唐秀秀打头阵，大家不自觉就想着，这高考状元咱是不敢想，可要是好好学，说不准这能考出个大学生呢，只要考上，那就是一辈子的铁饭碗，一个人养一家人都能成。
“她在学校，还回回拿第一？”钱有存问一句。
王二红哼一声，“那可不，得金说，他姐回回第一名，你说这爱学习的脑子，怎么就没长得金得银身上呢，白瞎了。”
这么说一句，她又开始说下午想的事，“你说招娣要是能考上大学，得金得银还愁什么，一个月那老多钱，她一个人就能养得金得银两家子人，吃喝不愁。”
这倒是真的，钱有存砸吧一下嘴，“先上完小学再说，要是成绩一直好，要不，再上个初中看看，要真能和振武媳妇似得，俩娃一辈子不愁。”
到底没再说出直接嫁人那话，那彩礼钱一百两百的听着是不少，可架不住唐秀秀只一个高考状元的名头，就白白拿了一百块，更别说以后分配工作，那更是月月拿钱，和那些一比，这一两百的彩礼钱，就有些不够看。
王二红也是这么想的，说到唐秀秀，想到林家的热闹，她嘿笑一声，“你说这唐老二，那时候非让那杜婆子给算命，说啥秀丫头克他们一家，弄得不来往了，这会子，还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说这话的人，还真不止王二红一个，唐秀秀考上个全国状元，村里眼红的、羡慕的、高兴的，可到底也就是说两句，那状元到不了自家，一百块也是人家唐秀秀挣来的，和自家没关系，可是和唐二顺可是大大有关系，还不知道他家咋后悔呢。
是的，这个时候，后悔到心在滴血的人，正是唐二顺。
他是真后悔，他悔啊，当初那一张纸，哪里是卖了个闺女，简直就是扔了个摇钱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