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的彼此残杀， 只会激发出更多的恶。而扩大恶念、激化对抗，又会进一步加速这个地方的失序。
但既然单打独斗，大家都没有破局手段。那么联手合作， 大家能活下去的概率明显才会更大。
想通了这一点的赵四顿觉豁然开朗， 他大步走向赵二傻子，想要上去说破其中的道理。
而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又意识到一点：正在和赵二傻子对峙的那个男人，各方面的举止表现， 明显和他观察到的、周围的所有人都不同。
【不对， 这个人是故意在带节奏。】
赵四心中一沉。
【所以， 我都能想通的这些道理，这个带节奏的人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不懂呢？】
赵四想起了在圣雪山完成最后的重铸、凝聚出火种的那一次。
那个时候就有个刀疤脸的男人，躲在人群里故意起哄。这种人其实比大多数人都看得清楚形势，但他们就是选择去煽动混乱， 浑水摸鱼，以图私利。而这些人强词夺理、混淆视听的本事， 也比真正的无赖浑人强多了。
赵四开始重新估计， 和这里的人“讲通道理”的难度。
但这样一来，他的反应就太慢了。
前面的赵二黑挠挠他不存在的脑子，然后放弃了思考， 直接给出了一个最简单白给的解决方案：
“那好吧，他偷的， 我替他赔你就是了！”
说着，赵二黑把自己怀里最后那块肉干一掏， 过去一把拍在男人怀里：
“这总行了吧！”
赵四停下脚步，有点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 在心底哀叹一声。然后定定神，呼口气，放下手……默默摸到了身后的斧头柄。
而赵二黑这边，压根没有“预判局势后续走向”的想法。所以他也毫无心理负担地，转身大步流星过去，一把掀开压在那小孩身上的枯干，把小孩拖了出来。
那小孩儿原本早就停止了挣扎，眼神已经放空失焦。一脸麻木的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赵二黑的所作所为。
直到被赵二黑一把拽起，小孩空白的眼中，终于浮起一点呆滞神色。
“你能站好吗？”赵二黑提着他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小孩儿忽然回过神，塞满污泥的指甲，紧紧掐住赵二黑手臂，然后膝盖晃晃软软抖了抖，最后立住了。
赵二黑看他恢复点力气了，就放开他，问道：“你真的偷别人东西了？”
小孩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动弹。他就像一个空瘪的木雕一样，支立在那里，满眼只是惊惧。
这是一种惊恐到极点过后的呆滞。
这小孩还没有真正从刚刚的经历中回神。
赵二黑又挠挠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干站着等着他慢慢醒过来。
而赵二黑身后，那男人看清楚自己得到的东西竟是一根肉干，先是一惊，继而骤然变色。
面对难得的食物，男人没有任何惊喜或者珍惜的意思，而是豁然回头，满眼警惕。继而咬牙将肉干一折，就要赶在其他人回过神来、自己被抢之前，直接往嘴里塞。
但他刚刚抬手，却又被人从旁按住。
叶圆圆一只手搭在男人的手腕上，制止了他的一切动作。然后偏一点头，凝视着这个人，问：
“你怎么不给你‘娃’吃呢？”
那男人根本就没听叶圆圆说话，只是下意识抬手一掀，想要甩开叶圆圆继续动作。
但，他完全掀不动的。
男人终于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按住他的人。
“你说的，最后的粮被偷了，你娃就会饿死。”叶圆圆强调。
她可见不得自己小弟被揩油。
同时也有点好奇，像这种自带五蕴炽盛、亲缘俱灭命格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娃”的？
第422章
在看清楚对面只是一个小姑娘时， 男人立刻满不在乎地抬手就要推搡叶圆圆，嘴里还骂嚷道：
“关你什么事？”
但这下也不用叶圆圆动手了，虚空中骤然坠下一道红色道光， 罩在这男人四周。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他的一切动作。旋即道光凝为数根红绸一般的束带， 从四方缠缚上来。
而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替此人回答了叶圆圆的疑问：
“因为，那就不是他的娃儿啊。”
赵四瞬间警惕地拔出斧头，靠拢到赵二黑身边， 低声警告他：“来了。”
赵二黑也知道， 这是到正戏了。他又看看那个小孩儿， 还是一幅惊恐站着、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便也没再管他了。而是和赵四一起抬头，寻找来人踪迹。
周围的人眼中也乍然爆发出光彩，继而纷纷开始对着虚空叩拜不停。
依譁
也就只有叶圆圆毫不在意，只抬手将缠住男人手臂的红绸撕开， 找到那块肉干，往外拽。
而那男人也陡然意识到， 叶圆圆可以帮助他脱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 死握住肉干不放，看向叶圆圆的眼里满是哀求。
但叶圆圆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此时扼住男人手腕的红绸也骤然缩紧，吃痛之下， 那男人再无力握紧。而叶圆圆就势轻轻一抽，就将那肉干原封不动地给自家小弟抢了回来。
男人还在奋力挣扎着， 挤出胸腔里最后的声音，试图求救：
“不、我……有！娃……出来！……给……”
但叶圆圆对他的唧唧歪歪充耳不闻， 兀自转身。
而被叶圆圆打散的红绸，在她转身之际， 即刻重新凝聚而出，将男人的四肢彻底缚死。
随即每一道红绸不停分裂、盘绕，宛如千百条游蛇，将男人缠扎、托起。
而一个手持拂尘的中年修士，身影出现在半空。他身着一件通体黑色，对襟有朱红色祥云纹滚边的道袍。满头花白的头发，有些松垮地盘在一顶黑玉制成的七星冠内。
这正是诸通玄岛上，负责接引众生的接引长老们惯常的装束。
此人便是负责看管这座通玄岛的长老无疑了。
而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隔空将那被缚住的男人摄过来，又随手对着下面某处一指：
“你想说，那就是你儿子？”
接引长老所指之处，原本叩拜不停的人群，骤然惊恐的爬开退让。只剩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目光空荡地，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四和赵二黑两个人齐齐皱眉。
叶圆圆却只是自顾自地转回到赵二黑身边，抬手把肉干塞回赵二黑怀里后，才和他们一起看向来人。
而赵二黑也感动地把失而复得的肉干塞塞紧，把衣襟开口的系带用力一勒，捂严实了。又看看周围，见到所有人都只在埋头，不停对上面叩首。他就有点费解地微微侧身斜下来，小声问叶圆圆：
“这地方是怎么回事啊？”
叶圆圆小声道：“这地方快不行了。”
而此时，那个被接引长老提在手中的男人，还在奋力挣扎、扭动，“唔唔唔”地闷声喊叫，似乎还想试图辩解什么。
接引长老轻哼一声，转手弹出一根红绸，将地上那个呆立的小孩也摄过来，像晃荡一件物品一般，在男人眼前晃晃，问他：
“这真的是你的儿子吗？还是你为自己准备的，下一个待宰的‘肉粮’呢？”
此话一出，赵四和赵二黑猛地皱紧眉头！
“恶逆人伦，罪不容诛！”
接引长老就此给男人下了定论，然后挥手一抓。
红绸一绞，碎尸万段。
大大小小的残骸和血雾，在空中爆散，继而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
赵四抿抿嘴，这下终于有点明白，这满地的碎裂骸骨，大概是怎么来的了。
而那些红绸在血雾中继续游走翻卷了片刻。待半空的血气散尽后，千百红绸彼此凝合，旋即重新化为一片道光，落回接引长老掌中拂尘上，融入那根根缕缕的尾丝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四只觉那拂尘之中，也隐隐透出一股鲜艳殷红的血色。
而面对如此血腥恐怖的一幕，四周叩拜之人却没有任何意外神色，一个个仿佛对遍地残血视若无睹般，继续对着上方的接引长老，叩拜不停，口中还念念有词地祈求着各种事物。
手持拂尘的接引长老也不理会下方，继续将那个呆滞的小孩，提到身前。
“你也来说说罢，你‘父亲’都给你吃了什么，让你吊住这条‘新鲜’的小命的？”
小孩没有说话，眼中也只是一片空白空虚。似乎他的魂魄早已经离开，躯体只是剩下来的一个空壳了。
而对此，接引长老同样一声冷嗤：
“哼！你也一样，悖逆人伦，罪不可赦。”
接着，接引长老抬起拂尘一挥，朱红的道光徐徐铺洒开。
整座昏暗幽昧的通玄岛，霎时被漫漫的血色照亮。
叩拜的人群纷纷停下动作，猩红的天光，照应着每个人脸上那极致的惊恐。
而接引长老捏起一个剑指，对着下方，冷冷叱令：
“吾遍察此间，人人皆有蔑伦悖理之举。尔等统统都是罪不可赦，死有余辜！”
随着接引长老的叱令一出，无数道光凝聚，从上而下，如万箭齐发，不留半点空隙。
——这位接引长老，是准备将这里的所有人，一举屠尽。
【原来通玄岛的熄灭，就是这么个意思啊。】
赵四一边这样想着，手中斧头已然对着那接引长老，一把掷出。
第423章
赵四的斧头， 像大刀砍豆腐一样，一路横劈直扫，直接将接引长老手中勒向那个小孩子的红绸斩断。
随即斧头如同回旋镖一般， 一圈盘旋回转， 最后稳稳落入赵四伸起等待的手中。
同时将赵四所在这一片区域上方，坠来的所有道光，统统斩碎。
此时漫天红光，正斑驳映下。
手持拂尘的这位接引长老的脸， 一半在红光之中， 宛如被血色浸染。一半在暗影之下， 像是深渊在窥伺。
而光影漫漶中，他的脸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但在斧柄回到赵四手中的一瞬，接引长老模糊的嘴角，弯起一个巨大的弧度。
透过迷离的红光，宛如恶鬼的肆笑。
同时， 漫天扑下的所有道光，宛如蛇腾龙卷一般， 汇成一道洪流， 直冲赵四后心而来！
而赵四就势双手握斧，手臂肌肉骤然隆起，转身借着斧头回旋的势头， 单脚腾空而起，手上全力横劈。
红绸的汇流， 宛如万蛇吐信，盘踞撕咬。但赵四的斧头一砍过去， 却依然是，一碰即碎。
反而赵四这边发力过猛， 却没吃上劲儿，不得不在地上侧翻了一圈，又前冲了两步，才把力度卸掉。
赵四见过有些银样蜡枪头的假把式，但也没见到过假到这份上的！
“这什么东西啊！”他骂了一句，斧头反手往地上一杵，再转身一看。
却见那些红绸被他一斧头打碎后，又快速地重新凝聚成形，此时正对着赵二黑和叶圆圆卷过去。
而叶圆圆这边，自然是慢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偏个头、提个脚，最精准的用最小的动作，让每一道攻击落空。这很符合叶大佬一贯的做派。
但赵二黑就没有那么轻松了。虽然他一掌捞过去，扯断三五根红绸不是问题。但围攻他的红绸的数量，还是太多了。加上他身后还有一个只呆呆立着，连基本的躲避都不知道的小孩儿。
赵二黑虽然蛮力永远使不完，但面对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攻击，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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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的快速地反应，逐渐也觉得有点不得劲。
而且一个更可怕的变化是，红绸在被撕裂后，会溃散为一团红雾。随着赵二黑不断的扯裂红绸，红雾的浓度在他周围逐渐上升，进而变成一粒粒小血珠一样的东西，凝聚在他身上，并开始缓慢地向他的衣服里渗。
细微的“兹兹”声，从赵二黑的衣服上传来。
赵二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上好的裤子，已经又添了几个小破洞了！他顿时一着急，扭头看向赵四，本想看看他能不能抽空过来帮把手来着。
但这一转头，赵二黑才发现，赵四就好好的站在那里，拄着个斧头，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攻击！而叶圆圆也已经去到了赵四身后，好整以暇地站着，一脸轻松。
赵二黑也顿时领悟了。
他一把捞起身后那个小孩儿，一边胡乱打开周围涌来的红绸，两三步就冲到了赵四身边。
果然一到赵四身边，所有攻击就都停止了。
赵二黑呼口气，把跟座木雕一样的小孩儿，往旁边一放。转头对着叶圆圆比了个大拇哥，对自家小弟这种在战场上，总能第一时间找到空隙、拔腿跑路的精明劲儿，表示了相当的认可。
叶圆圆自然也是平易近人的点点头，收下了自家小弟的恭维。
而赵二黑转头又奇怪的问赵四：
“嘿，他怎么不打你啊？你和他认识？”
赵四只说：“不知道，不认识。”
其实赵四这边心里也还在奇怪呢，他明明感觉那些红绸就跟蜘蛛网似的，完全不顶事儿。怎么赵二黑扯起来感觉挺费劲儿的样子？
还是叶圆圆在后面，为这两个人及时答疑解惑：
“不是不想打，是他打不着。”
赵二黑不是很懂。
但赵四已经有点反应过来了：
“是……那块肉干惹的事？但因为我没有牵涉其中，所以他没办法打我吗？”
第424章
叶圆圆确认地点头， 直接点破刚刚那一次道术追索的关键：
“是‘食’。
“他的拂尘可以对‘食’有关的一切中，不符合‘人伦’的行径，进行裁决杀伐。
“而且， 如果刚刚你那一斧头起了杀心， 要对手持拂尘的人动手。那法器自然也会护主。”
“呵呵呵，说的不错，小女娃有点见识。”接引长老说着，又大笑起来， “你既然这么有见识， 那便是多说无益了。”
接引长老将拂尘一洒， 天地四方，齐齐一震。继而这座通玄岛上所有堆积的残碎骸骨，都开始缓慢的融化，蒸腾成片片血雾。
而叶圆圆“啧”了一声：
“他玩不起了。”
说着，她又往赵四身后站了站， 小声提醒：
“他现在能打到你了。”
赵四嘴角抖了抖。而且，光是叶大佬就算了， 赵二黑居然也拎起那个吓呆的小孩儿， 直往他身后站。一副“你打前面，我挡后面”的表情，也把他当人形盾牌用呢！
赵四嘴角抖了抖， 感觉自己斧头是掏得早了点。
而通玄岛上，所有人在接引长老之前说他们“统统死有余辜”时， 就各自纷纷连滚带爬的躲进了各个犄角旮旯里。
此刻猩红的血雾，无孔不入， 不少人又惨叫着从藏身处跑出来。继而一些人开始捶地大哭、一些人继续磕头哀求、一些人在大骂、一些人在大笑……
人人都已经状若疯魔。
但这样的疯狂并无济于事。
上方的那位接引长老，只是哈哈一笑， 伸手将拂尘往下一抖。霎时，四方折叠，天地翻复。
这下，不用叶圆圆提醒，赵四也看出来了。
这一次，这位接引长老不是要把这里面的人全灭了，而是准备直接把这个通玄岛给灭了。把他们几个人直接给包饺子一样摁死在这里。
而赵二黑一看这阵仗，又低头，看到自己裤子上，已经又沾上不少小血珠！他连忙一通拍打，赶在血珠浸入前给统统拍掉。但转念又想到，等一会儿开打了，他顾不上的时候，身上不知道会沾上多少血珠。等打一圈下来，他裤子上又不知道会多几个新洞。
赵二黑想着想着就又开始心疼了，开口直对这赵四嚷道：“都怪你选这个破地方！叫我好好的裤子都快成烂裤子了！我看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找个好说话的要个说法吧！”
“你能不能别老惦记你那条破裤子了！”赵四没好气地道，“你好好看着后面。”
赵二黑还想要回嘴。
好在叶圆圆又一次及时的一语道破：“跑不了啦！我们都已经被拖进一方独立的洞虚里面了。”
就在刚刚那拂尘一洒的时候，整座通玄岛的四维十方就已经被挥散了。
所以，叶圆圆认为现在的状况，就只剩下她之前想的那条出路了——
干掉这个拿拂尘的人，抢了他的法器，杀出洞虚，夺取圣人乡，一路杀到人皇方舟上去。
叶圆圆觉得这条一路杀穿的路线就还挺不错的。
直接、高效。而且根据天机牵引的指向，只要夺下圣人乡，他们肯定能直通人皇方舟的！
但就是不知道等他们杀过去之后，人皇还收不收赵四当部下。
毕竟收小弟这种事也挺看眼缘的。
而万一那个人皇要是个慈悲为怀，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呢？
所以叶圆圆心里，虽然一直是比较中意这条“杀穿过去”的路线的。但也怕她自己给赵四瞎出主意，反而会害他失去了切入剧情的契机。
不过就眼下这形势，要是赵四自己选择一路杀过去，那叶圆圆肯定是乐见其成，并且愿意随时给他助个拳、加个速的！
而随着时空逐渐曲折，四方堆积如山的骸骨，也随着地势的倾斜，逐渐轰然滑落！
不少人来不及跑开，惨叫着被倾落的尸骸砸来、掩埋。
赵四也已经俯低身躯，准备发力了。
同样，叶圆圆也在心里磨拳霍霍，准备随时上去帮个场子！
但此时，一个有点尖厉的声音，陡然从天外传来：
“大饫长老，为何如此急切啊？”
随着这话一出，天地的反转戛然而止。
立在半空中，手持拂尘的接引长老，面色骤然沉下，阴恻恻地道了一句：“与你何干？”
而天外的声音尖尖地笑了一声，只道：
“大饫长老要如何做事，确实与我无关。但长老要是缺了这一轮的推举，那我等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如何，大饫长老是要试试，就此一步登天呢？还是要出来，再和咱好好说道说道，你这通玄岛上，这一轮有没有人选，该去登上方舟了啊？”
上方，接引长老脸色瞬间阴晴不定。
但片刻后，他冷哼一声，握住拂尘的手柄一洒。
霎时，一声轰然巨响！四维十方，落回现世。
扭曲的四方天地，在巨震中重新展平。四处垒砌的尸骸堆在一番动荡之后，又重归平静。
只是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番变故之中，已经成了尸骸堆的一部分？
当然，对此，那位手持拂尘的接引长老是不在乎的。
但连这座通玄岛上此时还幸存之人，也都不在乎那些宛如蝼蚁一般被轻易碾灭的昔日同伴。反而各个都开始叩头不止，哀求起这位长老，求他选中自己，脱离苦海，登上方舟。
只是接引长老也并没有丝毫理会这些人的叩求，反而看向天边一道身影，冷声道：
“你倒来得是时候。”
赵四也跟着看过去。只见一道身影隐于天边，虽然隔着老远，却也能看出，来人也是身着接引长老惯常穿着的那种黑红道袍。
而叶圆圆也微微眯着眼看向来人，然后她忽然有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咦？！”
第425章
忆樺
叶圆圆这惊讶的一声喊， 倒叫赵四和赵二黑同时高度戒备起来。两人浑身的肌肉都蓄力地绷紧着，一起转向天边的来人。
而随着弥漫的红雾澄清散去，天边一个瘦小的身影逐渐清晰。
虽然他穿的也是接引长老们穿着的道袍， 但很明显这道袍对他而言太过于宽大了。袍裾在他脚下褶成了一圈， 袖子也在他胳膊肘弯儿里堆成一大坨。
这行头……怎么看怎么像是偷来的，而且还很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那种。
再加上他头上还耷拉了一个带着帷帘的笠帽，挡住他大半的脸。再加上他有点佝偻的身影，怎么看都有点卑委滑稽。
而且也不只是赵四、赵二黑他们觉得滑稽。上方， 手持拂尘的那位接引长老， 转向此人， 神色顾忌之余，开口和他说起话来时，语气里也多少是有点不屑的：
“有人前来投我，也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
那身形矮小之人尖笑了两声：
“大饫长老何出此言啊？这三千通玄岛上的闲事多了去了，我们什么时候管过？不过这一轮时候到了， 此方岛上该送去登上方舟的人，还是要选出来备着的嘛。”
此话一出， 通玄岛上哭声震天， 所有人都在乞求着长老们能选中自己。并不停许诺他们想象中，自己被选中、登上方舟后，可以给予长老们的一切回馈。
但那身形矮小之人也没有理会什么， 只是直接抬手对着叶圆圆他们的方向一指：
“我看，那几个人， 就很合适嘛。大饫长老以为如何？”
哭声霎时停了停，待所有人都看清了此人的指向后， 顿时，没有被选中的人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哀求声、不服的吵闹声，一时鼎沸。还有不少人抓着石头骸骨一类的东西，对着叶圆圆他们就冲过来，一副要和他们搏命的样子。就好像干掉了叶圆圆几人，他们自己就能下一个被选中，从此脱离苦海似的。
那枯瘪的身躯，配上狰狞的表情，真跟饿鬼狱里爬出来的一群恶鬼没什么两样了。
而叶圆圆他们三个都还没动作呢，上方手持拂尘的接引长老，轻哼一声：
“我不发话，谁还想强闯不成？”
天光骤然一暗！无数红绸从路边的骷髅之间爬出，向上一卷。那些冲到距离叶圆圆三人最近的一波人，被绞得散落一地。
赵二黑和赵四再次紧紧皱眉。
震天的哭嚎哀告，又一次变成了畏惧的躲藏和不停的叩头乞告。
晦暗的天光继续阴沉的流转，显然这一次的震慑还不仅仅是针对岛上的人。
天边那道瘦小的身影，也不自觉地退一步。然后又小心地抬脚拨愣了几下，把自己垂在地上的道袍褶子，都仔细拨得远离了那天光笼罩的范围，那人才又干笑了一下：
“没人想强来啊，这不是都在等着您发话的吗？”
手持拂尘的接引长老嘴角抖了一下，最终抬手一指下方的赵四：
“他，你带走。”
然后收回手：
“剩下的人，既然上了我这方通玄岛，犯了我的规矩，也就轮不到旁人处置了。”
被点到的赵四脚下没动，手上倒是把斧头攥紧了。
天边那个身形瘦小的人，脚下也没有动，甚至还把两只手往胸前一团，揣进了自己那大袖口里面，就那么腆着肚子搁那儿站着，也不说话。
显然他对只让带走赵四一个人，也是不太满意的。
而手持拂尘的接引长老冷哼一声：
“怎么，你不满意，想和我动手试试？”
那身形矮小之人只是发出两声尖尖的细笑，道：
“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该上船的名额没凑满，我回去也不好交代啊。那要不这样，我这就走，回去和大家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这回子，大饫长老这里选一个人就够了。”
此人一边说着，脚下连退了三五步，再次评估了一下通玄岛上散发出来的猩红天光，和自己脚下的距离，似乎终于觉得足够了，才停下来。
然后他稍稍挺直了后背，声音提高，有点尖、又有点似笑非笑的道：
“不过大饫长老可要想好了，下一回，大约就不是我一个人过来了。还是，你想让我今日也走不出你这通玄岛了？”
此话一出，双方陷入沉默的对峙。
手持拂尘的大饫长老，面皮狠狠地抽搐一下。
而即使是赵四和赵二黑站在地上，也都能看到，站在天边的那个瘦小之人，脚下厚实的道袍在微微的发颤——这人的脚正藏在道袍下发抖呢！
赵四和赵二黑都觉得，只要再多对峙上那么一两秒，外面那个矮个子肯定是要跑路了。
但偏偏，却是天时地利、个人气势各方面都占尽上风的大饫长老，先黑着脸认输：
“哼。别说我坏了规矩。此三人，你带去吧。”
说着他低头朝赵二黑、叶圆圆身上看了一眼，阴测测地道：
“总归都是要往圣人乡去的。”
而赵二黑听了这话，却是一愣：“啊？你说的是哪三个啊？我们这边有四个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往身边一捞。在赵二黑印象里，被他顺手提过来的那个小孩儿，还一直呆呆的杵在自己旁边呢。
但他这一手过去却抓了一个空，低头再一看，身边哪里还有什么小孩呢？
也不知道那小孩儿什么时候跑的。
赵二黑挠挠头，不过想到那小孩儿知道自己跑路，多少也是件好事儿吧。至少没有被彻底吓傻得醒不过来。
就在赵二黑心里把这点担心微微放下的时候，他视线一扫，却不经意看到，胸前系好的衣兜带子，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
赵二黑先只是下意识的抬手把衣服系紧，但勒到一半，他忽然一个拘灵！连忙把手伸进衣服一探，然后不敢置信的左摸右摸，最后不敢置信的一声大吼：
“肉干呢？！我的肉干呢？！！”
第426章
赵二黑在衣服里使劲掏， 一边到处看，但之前那呆呆木木的小孩儿早跑没影儿了！这下赵二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对着四方， 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偷娃！别让我逮到你！小瘪犊子！！！”
而上方， 那个身形矮小之人此时也尖声开口了，直指着赵二黑骂道：
“你，少说废话！没听到大饫长老让你跟我走吗？”
“我跟你废话了吗？”赵二黑被人偷了最后的、宝贵的肉干，心里不知道多憋屈了！他一边骂骂咧咧的， 一边捏着手指、疏松筋骨， 准备接下来就把心里的憋屈， 好好给揍出去。
赵四也想了想。觉得这两个人虽然说的是，要把他们选出去，准备“送上方舟”来着。但现在三千通玄岛向上的接引通道，都是不通的。他们被选出去了也肯定到不了圣人乡。
那就这样跟着这矮子走，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呢。最后十有八九还得干上一架的。那还不如就在这里开干呢。
但就在赵四也要开始抡斧头的时候。
叶圆圆竟然立刻就响应了那个矮个子的话， 直直地就朝他走过去，开口语气还蛮开心的问他：
“好啊好啊， 要去哪儿？”
赵四和赵二黑顿时眼睛都瞪圆了， 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叶圆圆的背影。
而那矮个子倒是反应很快地，立刻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巴掌大的铜镜， 对着叶圆圆就是一照。
一道红光从铜镜中照出，将叶圆圆的身影印在铜镜中。
叶圆圆这才停下来， 抬手看看手上的红光，又偏头看看那面镜子里面的影子， 最后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小矮子。
而那小矮子被
忆樺
叶圆圆眯眼一瞅，差点吓得原地跳起来。直到确认叶圆圆没更多的动作了， 他才又大着胆子，对叶圆圆尖声吆喝道：
“你、你站过来。”
叶圆圆“哼哼”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就走到这人身后去站着。
赵四和赵二黑在下面看得，有点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了。
而那小矮子此时又一转头，对两个赵村人吼了一句：“你们也老实点儿！”
这吼声里，多少有点……怂的感觉。
然后他也把手里的镜子，对着两个赵村人一照。
赵二黑马上就要跃步让开，但此时，叶圆圆抬手对他们招了招手。赵四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抓住要躲开的赵二黑。
然后两人就一起被红光罩住，随即他们的身影也映入了铜镜之中。
但此时，赵二黑看看手上的红光，试着捏了捏拳头，并没有感到任何凝滞，红光中似乎也没有任何怪异的力量。
就好像这真的只是一道单纯的光照一般。
然后赵二黑忽然也懂了：这就是一个玩障眼法的假把式！
那小矮子就是找个借口要捞他们三个人出去呢。
“过来！”此时那小矮子在天边立着，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赵四和赵二黑对视一眼，也学着叶圆圆的样子，一言不发地跟着红光的接引，走到那小矮子身后去。
一路上，手持拂尘的大饫长老也只是冷脸看着，并没有出手阻挠。
而小矮子等叶圆圆三人都离开了通玄岛的天光笼罩的范围，才大松一口气，然后对着里面的大饫长老一拱手。
两人又彼此阴阳怪气的辞别了一番。
然后这矮个子就一路顺顺利利地，领着他们三个人，在三千通玄岛之间穿行。
他手中铜镜，不停照出红光。一行人就踩在这红光凝成的道路上，左拐右拐，但总归是一路向上，似乎确实是要往圣人乡而去的。
不过，到了中间某一处，前方通玄岛之间夹了一片小的混沌塬。因为地势和角度的原因，那块混沌塬刚好在几个通玄岛之间的夹角上，似乎从哪个通玄岛内，都不能直接看到混沌塬上的情形。
而带路的小矮子，就直直地往这片塬地上过去，好像是想要在那里歇歇脚。
诚然，那里是个歇脚的好地方，但同样也是一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而赵四和赵二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就快要憋不住的，想要动手的冲动。
第427章
领头的小矮子似乎也有类似的想法， 直直朝着混沌土塬上一个小土丘的下方落过去。这选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刁钻隐蔽。
两个赵村人也心照不宣地略略错开身位，一左一右， 从后面将矮子隐隐包夹住。
待一行人往小丘下面一拐， 刚刚落地。
那小矮子果然早有准备一样，霍然转头，抬起双手。
而赵二黑的拳头和赵四的斧头，也齐齐从两边抵上去。
但那小矮子居然不是要出手打人， 反而拿着铜镜的那只手， 直接把铜镜攥了起来， 半握成拳头只叉在腰上，另一只手抬起来，指着身后直接开骂：
“你们是不是傻呀？都放你们跑了你们还不跑！还往人家饿鬼狱里！面！蹿！你们——”
待他扯着嗓子，怒吼到一半，才终于看清他身后已经就剩下一个叶圆圆， 正无聊的捏着甘露，往自己嘴里磕。
而赵二黑的拳头和赵四的斧头， 也临时一个急停， 正悬在他的下颌骨和鼻尖尖上。
这小矮子立刻丝滑地改了姿势，双手竖着高高举起，声音放低了不止八个度， 显得真诚又平和：
“——你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说着，他又有点委屈巴巴地看看左右：
“你们几个不要总是一见面就动手动脚、喊打喊杀的嘛。”
但赵二黑和赵四依然维持着威胁的姿势， 一动不动。
还是赵四偏头问了一句：“叶大佬，你认识他？”
叶圆圆一点头：“认识啊， 我们都认识的啊。”
她老远就看到，这个人身上那个“怠工”的剧情标签了！
“这就是我们进入祭坛前， 抓到的那个小妖嘛。他还偷了我们的肉干，后来还咬掉绳子、偷溜跑掉了的那个！”
叶圆圆当时就认定了这黑脸小妖的角色设定，该是专程过来接续剧情点，引导赵四去投人皇的。
结果这小妖偷懒不好好干活！都没把赵四引导好，就甩下剧情任务自己跑了。
就他身上那个“怠工”的剧情标签，还是在叶圆圆的强烈愤慨中，天道元灵亲自给他贴上去的呢！
这人肯定是错不了的。
不过能在这里又看到他，叶圆圆还是挺高兴的。
因为在叶圆圆看来，这个人的出现，就是他终于重新上线、开始干活，要来引导赵四进入人皇剧情了！
而看着他这次，是主动站出来和赵四接头，没有再偷懒溜号的意思了，人品上总还是有所进步的。叶圆圆就心里琢磨着，等到他把赵四送进人皇剧情了，就让天道元灵把他头上“怠工”的标签撤掉好了。
同时嘴里也不忘了夸这小妖两句：
“你还可以的嘛，这才多久，你都在人皇这里，混成一个‘小长老’了啊！”
而小矮子听到这话，顿时一跺脚，又悔又恨：
“唉，别提了，就这鬼地方，要不是我来得早，我们那个通玄岛的接引长老又死得巧，让我白捡了一个‘长老’头衔，我现在早没命了！”
而看到这小矮子和叶圆圆熟稔的搭上了话，赵四和赵二黑这才终于慢慢放下手。
而小矮子此时也才气闷地，把盖在自己头上笠帽一摘，往自己大腿上一拍，露出一张熟悉的尖嘴黑毛脸，吸吸鼻子，问叶圆圆：
“说起来，我不是给你们指了条可以偷渡进祭坛的窟窿道了吗？你们最后进没进去啊？又是怎么着了道，被整道这个鬼地方来了啊？”
这说起来话就长了。
但叶圆圆还没答话，赵二黑忽然反应过来：
“嗐！你就是之前在祭坛迷雾前面，偷我们肉干的黑脸小贼啊！”
赵二黑直到现在才终于把这人和叶圆圆描述中的人对上号，然后他顿时火气又起来了！因为刚刚被人偷了最后一根肉干，赵二黑现在对“小偷”这个群体，意见大得很。
而这黑脸小妖果然还是之前的胆小模样。也有可能是之前被赵二黑揍过，记忆比较深刻的缘故。一看赵二黑要发火，他连忙一个双手抱头一缩，嘴里大声嚷嚷：
“我当时不是都把我辛苦偷的灯油、布头什么的，都还你们抵债了吗？我们能不能就不提这事儿了啊？”
“不提也可以。”
赵四提着斧头，用斧头背推推他的肩膀，沉着声音拉着脸，反正看着是不像“不提也可以”的样子，威胁道：
“那你把这里的事情都说清楚。这个‘大义圣人’和‘圣人乡’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地方现在乱成这个样子，轩辕人皇也都不管的吗？”
“嗐，我就是要和你们说这个的！”
黑脸小妖连忙放下手，把笠帽往自己大腿上重重一拍，唏嘘道：
“你们都被骗了，这地方是假的！你们赶快跑吧！”
第428章
赵四一听直皱眉：“什么？这地方和轩辕人皇没关系吗？”
叶圆圆也抬头看看那个圣人乡上， 那一线明确无误地指向主线剧情的天机牵引。低头揣上手，看着这小妖，等着看他接下来要怎么说谎。
不过黑脸小妖咂咂嘴， 倒是说了句实话：“哦， 你要是这么问的话，那这倒也不是假的。”
“你！”赵二黑一巴掌拍在黑脸小妖后脑勺上，“你给我好好说话，不然我们现在就把肉干的账再算一算。”
说着他又对小妖威胁的挥挥拳头。
黑脸小妖摸摸后脑勺被拍逆毛了的毛发， 相当的不满意。但碍于赵二黑那大拳头， 他又不敢抱怨， 只好自言自语的咕哝了两句，才耷拉着肩膀，叹口气，跟赵四和叶圆圆闷声闷气地说：
“圣人乡里面，应该确实是有通往人皇方舟的接引入口的。但现在， 你们自己也看到了的嘛。通往圣人乡的路已经全部封死了，大义圣人也大约是死在外面了。
“所有的接引长老， 现在都在忙着抢位子， 个个都争着要成为下一个‘大义圣人’呢。
“就刚刚那位大饫长老，他就是现在所有人里面，最接近成为下一个‘大义圣人’的了。
“但就他那手段和德行， 就算最后他真的入主了圣人乡，那他也肯定不敢去轩辕人皇面前晃悠啊！
“反正你们想通过这里去投人皇， 是指定没戏了。还是听我的劝，赶快走吧。”
说到这里， 这黑脸小妖又变得热心起来：
“我
依譁
跟你们说，这沙丘后面就有一个小的时空漩涡， 可以通到外面去。现在也没人注意到这里，你们就趁这当口赶紧地跑！”
叶圆圆顿时有点怀疑地眯起眼睛。
他们是几个人来投奔人皇的，这黑脸小妖又是这个地方负责接引的小长老。这分明就是剧情安排的路数啊！
但现在这小妖一开口，不是想办法把他们怎么弄上去，而是直接撵他们走……
叶圆圆觉得黑脸小妖纯属故态复萌，又在消极怠工了！
“你这样做，有点太不合适吧。”叶圆圆看着他头上的“怠工”标签，默默决定，等到他把赵四送进人皇剧情了，就让天道元灵把他头上“怠工”的标签，再放大个两圈！
赵二黑也在一边哼哼起来：“就是，说得跟你过来，就是为了保着我们、只想要送我们安稳离开的一样。你个偷肉贼，能有这么瞎好心？”
赵四张张嘴，刚想说，如果别人真的是一片好心，那赵二黑你这么说别人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就见那黑脸小妖立刻急得跳脚直叫：“哎！什么叫瞎好心啊？你现在，就从这时空漩涡里跳下去，马上就死在混沌里面，那都不关我的事儿好吧！
“我这火急火燎的过来，还不是怕你们乱来会坏我大事嘛！”
“……”
“……”
“……”
叶圆圆三人转头看看不远处那个时空漩涡，又转头看看黑脸小妖。
“所以，我们真跳下去，就会死在混沌里面，对吧？”赵四握着斧头柄的手捏紧了。
“啊，这、这个倒也不一定、也不一定啊！”黑脸小妖结结巴巴的说，转头想对赵四解释一下，却被他斧头折射过来的寒光，晃的眼睛疼。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叶圆圆却伸出手，从后面拍拍黑脸小妖的肩膀。
黑脸小妖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回头，只看到叶圆圆一脸和蔼地，对他劝说道：
“你来，细说下，你的那个‘大事’，到底是个什么事来着？”
第429章
“……好、好的。”黑脸小妖哭丧着脸道。然后在叶圆圆和善的注视中， 终于将事情好好说了一遍。
原来，建立此处的那位“大义圣人”，曾经也确实是在轩辕人皇手下做事的。
也是因为办事得力， 轩辕人皇御赐了他一件圣人法宝， 可以在混沌之中，开辟一方稳定小千。人皇原本是让他利用这法宝，深入混沌，接引众生的。
但这位大义圣人拿到法宝之后， 便起了歹心， 直接叛离了人皇麾下， 将法宝据为己用。
他围绕着那件法宝，从外而内，强行垒起一方独立小千。并通过汲取这个小千的繁荣，反哺法宝，反哺己身。
不过， 从人皇麾下叛逃的代价也是很大的。这法宝原是轩辕人皇随身之物，只是赐予大义圣人持用， 并非大义圣人所有。而法宝连通的， 前往人皇方舟的接引通道，大义圣人也无法关闭。只要轩辕人皇稍稍察觉到这边异常，一个心神念头， 就可以追索过来，把这个叛徒给直接办了。
所以， 为了挡住轩辕人皇的追索，大义圣人在通往人皇方舟的渡口之上， 布置了一道血帐。然后继续打着人皇的名义，装作继续在为轩辕人皇接引众生。
实际上， 这些被接引进入圣人乡的人，统统沦为了血帐的祭品。
接引长老们的职责，就是挑选出真正相信轩辕人皇是最后的救赎、愿意豁出性命追随人皇的人。这些人在临死前无不是心潮澎湃地，期盼着只要迈出最后一步之后，就能追随在人皇麾下效力了。
但实际上一步迈出后，他们一腔热血，就会被涂在血帐之上。
而他们愿为人皇效力的那份强烈而执着的心意，反而将圣人乡藏于人皇麾下万千信众的心念之中，从而完美的躲开了来自人皇的一切追索。
“那照这么说，只要掀了这层血帐，通往人皇方舟的渡口就会重新打开了？”赵四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黑脸小妖老老实实地交代，“反正那个前往人皇方舟的接引通道，就从来没有真正地被打通过、我也没有亲眼见到过。不过，我感觉就算掀了血帐，你们想要通过那个入口直接去投奔人皇，也是不太行的。”
“为什么这么说？”赵四皱着眉问。
“你们不知道啊？”黑脸小妖双手一摊，“人皇前段时间发了檄文，要率领麾下去征讨魔国。那人家混沌魔国的人，肯定也不会就那么坐着干等着被讨伐的啊！
“听说魔道已经集结人马，拉开大阵仗，禁锢了通向魔国的混沌迁流，封堵方舟的起行。作为应对，轩辕人皇也驾驭方舟匿入了混沌深处。
“现在轩辕人皇九成九正在混沌深处，和各路魔道过招呢。那个曾经的旧通道，到底还能不能连通人皇方舟，现在还真没人说得准的。”
之前白衣男人就提醒过叶圆圆他们，人皇即将出征，他们不一定能赶上的事。所以黑脸小妖讲这番话，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但如果是因为人皇已经出征了，我们从这里过不去，那再换个地方不是一样过不去嘛！”赵二黑觉得事情有点令人挠头。
“不一样的。”赵四想了想，看向上方的圣人乡，目光重新坚定起来，“既然上面有一件属于轩辕人皇的圣人法宝，那么，即使通道已经不通了，但我们依然可以通过法宝向轩辕人皇传递一些讯息，至少让人皇察觉到此处异常的。”
赵四说着，目光霍霍地看向黑脸小妖求证：
“对吗？”
黑脸小妖一拍大腿：“哎！我就是在做这个啊！”
第430章
赵二黑立刻推了黑脸小妖一把：
“让你老实交代， 没让你瞎吹牛皮。就你这小身板儿，你有这个能力干这事？”
这小妖揉着被推的肩膀，不服气地瞪了赵二黑一眼：“我是没有， 但这个有啊！”
说着， 黑脸小妖伸手一抓，把之前他用来“照”路的铜镜，抓在手里，对着赵二黑晃了晃。
“这是什么？”赵四问。
黑脸小妖这下倒是挺爽快地， 直接把铜镜直接给了赵四， 随便他看：
“这东西原本是这里的大长老用的‘御宝’来着。”
原来， 当黑脸小妖一路辛辛苦苦刚来到圣人乡的时候，大义圣人就已经不在了。只是那个时候，圣人乡的运转还是能维持的。三千接引长老也还算安分的，日复一日地接引着众生，老老实实地送到圣人乡去。
这个时候， 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圣人乡”就是一个骗局。接引长老中或许有人已经察觉了一些不妥，但大部分还是相信大义圣人那一套说辞的。
大部分接引长老还以为自己真的就是在为轩辕人皇， 接引众生。
事情是从圣人乡上面开始乱起来的。
原本大义圣人临行前， 是钦点了一位大长老，来代替他坐镇全局。
这面铜镜就是大长老的“御宝”。
凡是在通玄岛上通了姓名的人，包括三千通玄岛上的各位接引长老， 名字都会自动录到这铜镜背面，所有人都要受这面铜镜的辖制。谁不听令、敢闹事， 大长老只顺着铜镜上的名字一点，就能将这个人三魂七魄摄入铜镜中。
当然， 为了防止大长老坐大乱来，这面铜镜收摄的魂魄会直接进入圣人乡的祭祀之中。大长老每次使用铜镜收摄魂魄， 只会消耗自身力量，并不会从中获得补益。
总之大长老和下方的接引长老之间，通过一套简单的上下制衡，一开始也还是有效的。
只是
依譁
随着时间一长，一些关于圣人乡的真相逐渐就遮挡不住了。
过去每隔一段时间，大义圣人就会通过“圣训”，对接引长老们施予赏罚。但随着时间过去，接引长老们逐渐发现，即使没有聆听“圣训”，他们的身体和神魂依然愈益充实。
而且只要他们向圣人乡“接引”过去的信众越多，他们得到的增益也越多。
由此，接引长老之中逐渐有人摸清了路数。他们就是在通过手中法器，从他们每一次“接引”的信众身上，获得补益。
终于，在某一瞬间，大部分人都明白过来：
所谓“接引”其实是在“血祭”。
而接引长老们在这里面充当的角色，其实是刽子手。并且在每一次血祭中，他们都能“分到一杯羹”。
然后就有“聪明的”接引长老，开始试着用各种方法，看看能不能“多分一杯羹”。
这些试探一开始还偷偷摸摸的，因为上面还有一个拿着铜镜的大长老压着场子。
而那时候，黑脸小妖正在各个通玄岛之间多番活动，到处求人说好话，好不容易终于被选上成为下一批“前往方舟”的信徒。而当时那个通玄岛的接引长老，还慈眉善目地对他们一番教诲，教他们登上方舟后，一定要好好追随人皇，干一番大事业，成一方末世大雄豪，云云。
一通话下来，只把黑脸小妖说得那个心潮澎湃啊！
但就在黑脸小妖怀着激动的心、揣着颤抖的手，踏上接引通道的一瞬，上面那位负责镇压全局的大长老忽然就——暴！毙！了！
而好巧不巧地，那面铜镜就顺着正好打开的、黑脸小妖所在的那个接引通道滚落下来，正正砸在他头上。
说到这里，黑脸小妖还非常不服气地龇开嘴，露出侧面三颗缺了一半的牙，声音含糊地跟叶圆圆他们咕哝道：
“看！奏砸在这里的！”
说着他又扒开自己脸侧的黑毛，给叶圆圆他们看自己脸上的一道长疤。疤痕虽然愈合了，但那里也不长毛了。
“我跟你们说，我好像不论走到哪个地方，好像都要先挨一刀才行一样！在祭坛就丢了半只耳朵，在这里丢了三颗牙，这世道真是太不好混了！”
三人看到他这样子，也觉得他是有点倒霉的。
“不过要不是这东西砸到了你，你应该已经变血祭了吧。所以，这三颗牙丢得也算值的？”叶圆圆有一说一地安慰他。
结果听到这话，黑脸小妖大大地叹一口气：
“也不好说啊。”
反正，黑脸小妖当时被砸了，就下意识地伸手一抓，直接把铜镜抓手里了。
但他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呢，下一瞬，送他进入接引通道的那个接引长老，直接把他们这一批“信徒”半道拉了回去。
然后这位接引长老直接把铜镜夺走，转手就要利用铜镜，将三千通玄岛上所有的接引长老都干掉！
但这位接引长老当即就受到了铜镜的反噬。他也立刻献祭了整个通玄岛上的所有人，为自己补益加持。
不过最终，这位接引长老还是没有挡过这一劫，却是连带着那一整个通玄岛一起殒灭化灰了。
而当时黑脸小妖对整个圣人乡运转的真相、对这些接引长老之间的各种争夺盘算，完全是一无所知的。
他好好一个崇拜着轩辕人皇的小妖，上一瞬还满怀期待要去追随人皇了，下一秒就看到整个通玄岛，就这么干脆地在他眼前殉灭。
上面还有很多和他一起来投奔人皇的人，前一天还和他有说有笑，相互祝福来着。
一瞬间，黑脸小妖感受到的冲击，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但这个时候，他在这个地方接受的冲击，也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431章
在事情过了很久以后， 黑脸小妖才终于自己慢慢地琢磨明白，他被铜镜砸到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来大义圣人在圣人乡，留下了一套上下制约的运作体系。大致上， 三千通玄岛的接引长老， 被严格地隔绝在下方。他们的法器只能负责接引通道的开启和关闭。
而守在上面的大长老则无法离开圣人乡。但他可以通过铜镜“御宝”，俯瞰下方的一切。并通过铜镜的力量，掌控住全局的秩序。
然而随着大义圣人陨落的猜测通过各个迹象被证实，大家的心思就开始活泛了。
圣人乡总不能一直无主。
而这套上下制约的设计只是一个脆弱的临时设计。
当接引长老们发现， 他们向上的“接引”实际上是向上献祭。一些人开始疯狂地发起大规模的血祭， 以求自身力量快速增长。
在力量增长后， 这些人又发现，他们还可以更精确的控制每一次献祭中，哪些部分被送去圣人乡，哪些部分可以截下来反哺自身。
各种小动作也就开始了。
接引长老们会耐心“培养”、“筛选”出最优质的祭品，而把一些根本不是真心信奉人皇之人， 送去血祭。
因为大长老只能从整个圣人乡的繁荣生发中，获得补益。所以下方的接引长老们不停壮大自身， 不停试探圣人乡的运转漏洞之余， 也有意在削弱上方大长老的掌控力。
本来这种上下角力，也是可以继续维持一段时间的。只要大长老能用雷霆手段震慑住下方，局面也不会糜烂得那么快。
但结果却是， 大长老才是第一个掀了桌子，向着“大义圣人”的宝座发起冲击的第一人。
当然， 这也很合理——
毕竟，大长老人就在圣人乡上。比起下面这些接引长老， 他才是最接近那个位置的人。
虽然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大义圣人离开前对这位距离圣座最近的大长老， 也是防了一手的。
这面铜镜“御宝”上，肯定还有某种制约，阻止大长老成为下一任“大义圣人”。
而大长老显然是没有顶住，成了倒在冲击“大义圣座”路上的第一具骸骨。
而第一个拾取到铜镜的接引长老，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当他发现自己可以驱使铜镜力量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毕竟铜镜可以掌控三千通玄岛上所有人的生死。
曾经的那位大长老，或许还需要依靠接引长老们不停的献上祭品，来维持圣人乡的繁荣，从而让自己也获得增补。肆意杀戮对他并无益处。
但对于下方这些，都在暗中盘算着如何才能成为下一任“大义圣人”的接引长老们而言，铜镜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自己潜在的对手。
随着“御宝”旁落，杀戮必然爆发。
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而第一个拿到铜镜的接引长老，又是一个极度偏激之人。他在众多接引长老中声名最差，行事最激烈。
黑脸小妖之前到处求爹爹告奶奶想去人皇方舟，其他接引长老都敷衍他。最后也是没得选了，才求到这个接引长老的手上。但一番贿赂加美言，他就被选中了。当时黑脸小妖还未这位暗自鸣不平，觉得别人也没有那么不好打交道来着。
但现在事后再看，这位接引长老的性格，那是真的一点不输流言的。
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抢在第一时间得到了“御宝”铜镜。但或许是知道自己要是比拼心性算计，肯定比不过其余三千“贤达”。或许人家性格就是那么豪横。反正，这位接引长老是一点没有想过，挟铜镜号令诸贤达，搞个顺昌逆亡，再徐徐图之什么的。
而是直接就心一横。反正只要把所有人都弄死了，圣人乡就是留给他独享的胙肉了。
很难说这位接引长老的想法，算是鲁莽还是果断。
因为他还真的差一点就成功了！
黑脸小妖事后回忆起来，这位接引长老在献祭了那整个通玄岛之人，加持自身后，是真的将铜镜激发到了极盛状态。那个时
依譁
候，他是真的有能力将所有人的魂魄一举收摄的。
但在最后关头，周围几个通玄岛上的接引长老也反应过来，纷纷出手干扰。
随着那座通玄岛的殉灭，所有人也才躲过了一场极为惊险的覆灭。
“你说的不对吧？”这一次，是赵四开口表示不信了。
他拿着那面铜镜“御宝”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了：
“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也没看出来啊。”
黑脸小妖白他一眼，哼哧道：“这‘御宝’要真的还有那么厉害，那指定也到不了我手里嘛！”
“……”赵四欲言又止。
黑脸小妖对他一伸手，将铜镜要了回去，然后给他们当场演示起来。
第432章
黑脸小妖先指着铜镜上面， 那一片像是被融化成铜水后，自行凝固出来的磕巴痕迹：
“那位接引长老强行发动没成功，不同的力量反噬、对冲之下， 他就相当于整个人带着整个通玄岛， 一头撞在了这铜镜上。
“那一下，就把‘御宝’上的禁制全给撞没了。这镜子之前录的名字都给涂掉了，也没办法再收录新的名字了。”
说着黑脸小妖一弹镜子。
随着镜子“叮”的一声脆响，黑脸小妖叹口气， 神色有些复杂地继续讲出当日情形。
当后续赶过来的接引长老们， 再找到这面镜子时， 发现这东西已经基本上等于一块废料了。
本来这面废镜子剩下的最大价值，大概就是拿去回炉重炼，说不定还能提点珍贵的炼器材料出来。
然而不幸地是，这块镜子之前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黑脸小妖脸上， 沾到了他的血。
而在那殉灭的一撞中，那点血痕也被撞进了铜镜深处。所以现在， 也只有黑脸小妖可以通过血脉感应， 驱动这面铜镜的残破核心，发挥出最后一点微末效用。
只要黑脸小妖将自己的血涂在铜镜上，再激发这铜镜照出的红光， 就有一定的概率，可以收走被红光照到的人的一魂一魄。
但这被收摄的一魂一魄， 也只会被尽数献祭到圣人乡。并不如其余接引法器一般，可以截取一部分献祭自肥。
而既然无人可以通过铜镜这点残余的力量获益， 这铜镜作为前“御宝”，留下来也总有人觉得是个隐患。
接引长老们都决定将这铜镜彻底摧毁。
同时， 还有小心谨慎的接引长老，认为黑脸小妖的血和这铜镜的联结，也是一个贻患。
于是建议将黑脸小妖和铜镜一起扬了。
说到这里，心有戚戚的黑脸小妖又有点幽怨的看了叶圆圆一眼。
因为之前叶圆圆表示，这块铜镜对他而言，算是救命的东西。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那些接引长老又不是好相与的。
即使黑脸小妖知道自己身微命贱，在面对接引长老们的盘查时，他都在努力表现出，一副毫无保留、完全配合的姿态。
但为了查清楚他和这面铜镜之前的“联结”，以及铜镜到底还能激发出什么功用，黑脸小妖吃的苦头也不小了。
最后也差点因此而死。
“那你怎么还没死啊？”此时赵二黑在一边催问道。
黑脸小妖瘪下嘴，哼唧他：“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赵二黑晃晃拳头。
黑脸小妖立刻怂了，表示：“这都是那位‘奸人’的功劳啊！”
原来那个时候，接引长老们已经陆续试探出了圣人乡上方“血帐”的存在、弄明白了“血帐”的功效。
最早一批过来投奔圣人乡的接引长老们，结合着他们和大义圣人打交道的过往经历，把大义圣人从人皇麾下叛逃，来此创立圣人乡以自肥的过程，推测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时候，继续向上献祭、维持住“血帐”的屏蔽，反而成了所有接引长老必须解决的第一要务。
毕竟“血帐”一旦逸散，那说不定下一瞬间就有轩辕人皇麾下大将，从方舟直接杀过来，取回流失法宝。
到时候，来人要是看到他们这些假借人皇名头，各个手上沾血的罪孽深重之辈，那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总之，“血帐”一散，就别说谁当下一任“大义圣人”了，所有人还是各自逃命更现实点。
但也就在此时，忽然之间，三千通玄岛通向圣人乡的接引通道，都被截断了。
所有接引长老当时就蒙住了。
而其中更是有胆小之人，试图赶在血帐逸散之前，拿着接引法器直接跑路！
但这些人都被几位强力的接引长老，当场联手击杀了。原因也很简单：
谁知道那个破坏了向上献祭的通道之人，是不是也混在这些人里面，趁机想跑？
于是，三千通玄岛就此被封闭了。
再没有人可以出去。
而黑脸小妖的性命也因此得以保全。
因为所有接引长老回过神来一琢磨，才骤然发觉三千接引通道被截断后，唯一还可以向圣人乡献祭祭品，维持“血帐”的——
就剩那破铜镜了。
而黑脸小妖又是唯一一个，可以用血脉驱使这废镜子的人。
第433章
黑脸小妖从一个平平无奇的， “死了一了百了，对谁都好”的小人物，瞬间就成了圣人乡维持“血帐”唯一的指望了。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马上就摇身一变当人上人了。
反正是只需要通过他的“血脉”相连， 发起献祭嘛。
“他们的法子多得很， 说出来都吓死个人！”
黑脸小妖说到这里的时候，额头都在冒虚汗。
叶圆圆对此也深有感受地点点头。
赵二黑还以为黑脸小妖此时身上就背着什么“放血献祭”之类的诅咒呢，对着黑脸小妖左瞅瞅右瞅瞅：“那我看你之前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也挺狂，完全看不出来啊。”
“嘿！”这下赵二黑算是问到点上了， 黑脸小妖一下子振奋起来， 抹抹自己的尖毛鼻子， 一脸得意洋洋：
“所以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我虽然没有傻大个儿的身板儿，但小爷我也是在魔道祭坛当过小工头的——”
黑脸小妖的自吹自擂才刚刚开了个头，又被赵二黑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打断了：
“你骂谁傻大个呢？”
黑人小妖人都懵了：“我又没说你， 你打我干嘛？”
赵二黑气呼呼地回他：“还扯呢？这里谁是傻大个儿我还能不知道吗？！”
叶圆圆看看在场的人，匝了下嘴。
赵四欲言又止：“……”
而黑脸小妖也不敢回嘴， 只好一边又重新顺着自己后脑勺上的毛， 一边委委屈屈的说起自己的光辉事迹：
黑脸小妖其实是个很会识脸色、钻空子的人。他又会来事嘴又甜，之前为了求到路子能被选送去圣人乡，他去了好些通玄岛， 也下了好些功夫，使劲讨好过那些接引长老， 算是广结了一番善缘。
而黑脸小妖之前讨好过的这些接引长老，都是名声挺好， 心肠也还不错的。靠着哀求这些长老做保，黑莲小妖没有落入最惨的境地。
同时圣人乡的形势也急遽变动。
没有了来自上方的镇压， 圣人乡完全无主。那剩下的，基本就是“先入圣人乡者为王”了。
接引长老们济济一堂，各显神通，手段尽出。
好几位行事激进的实力长老，更是选择从外部直接冲击圣人乡。但这几个人的下场都比较惨。
剩下的接引长老也慢慢琢磨出来，进入圣人乡最可靠的一条明路，还是接引长阶！
过去，接引长老可以凭借接引法器，在接引长阶尽头负责开启通道。接引法器可以短暂的庇护他们立于长阶之上。
依譁
但一旦深入长阶，接引法器的庇护会失效，接引长老本人也只会和他们送上去的人一样，沦为祭品。
而在通往圣人乡的道路都被截断后，一些接引长老也发现，当他们再次发起血祭时，本来应该流入圣人乡的献祭，会直接流入接引法器中。
得到血祭滋养后，接引法器得到加持，可以让他们在接引通道中，提供更加持久的庇护。
甚至有一位接引长老，献祭了整个通玄岛的人后，凭借接引法器的强力加持，短暂地冲开了接引长阶的隔绝，继续上行。
可惜他也没继续多久，距离圣人乡还差了挺远的，他的法器承就受不住破碎。他也就成为了涂在血帐上的又一道血祭。
不过这件事，还是让所有接引长老都看清楚了一点：
凭借血祭加持法器，穿过接引长阶，入主圣人乡，确实是可行的。但由于接引长阶被隔绝，这里面没有试探的机会。一旦冲破隔绝，就没有回头路走。
不成功，便成仁。
这相当于是在赌命。而赌命嘛，自然手上筹码越多，将手上法器加持得越强，赌赢的几率越大。
于是，事情立刻转变成了各方接引长老之间，对血祭祭品的相互掠夺。
这是圣人乡内部最动荡的一段日子！
好多大义圣人亲自赐封的接引长老，都在这场争夺中死掉了。十几座通玄岛也就此灰飞烟灭。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黑脸小妖抓到了翻身的机会。
他趁着强力的接引长老之间，忙着拉结盟搞对抗，没工夫盯着他的时候，开始四方活动。
三千通玄岛的接引长老，其实都是一开始前来投奔大义圣人的普通人来着。只是他们被大义圣人选中，赐下法器，又得到“圣训嘉奖”的增益，才成了一方长老。
这些人里，总也有一些人自知自己没那个本事，只想好好当个接引长老，继续得到“圣训嘉奖”的增益，延年益寿，逍遥一方。
至于谁是“大义圣人”，那“圣训嘉奖”的增益又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们并不在乎。
而巧的是，黑脸小妖之前“拜求”过的人里，大部分就是这样的人。
第434章
黑脸小妖果断利用自己累积的“人脉”， 把所有只想长长久久“过日子”的接引长老都集结起来，向正在广拉盟友、争夺大位的那几位，发起了一场“逼宫式”的“劝谏”。
而劝谏能成功的关键， 也还在于黑脸小妖公开指出来——想维持圣人乡上方“血帐”， 需要献祭上去的血祭实在太多了！仅靠这毁掉的铜镜能献祭上去的那一点点魂魄，其实是杯水车薪。
必须有人赶快上去，入主圣人乡，把隔绝接引通道的“祸首”挖出来， 把血祭重新维持住。
而且想抢圣人大位的那几位， 手段也太没了轻重顾忌。在吞掉了一些弱小的通玄岛的人祭后， 他们还指使麾下盟友，在周围混沌中的大肆掠夺，用作血祭。那动静也不小了。
风声要是传出去，引来了附近大界域中正道大能的注意，也是所有人的祸事。
最后， 几个争圣人位子的接引长老，在黑脸小妖的苦口婆心下， 还是接受了他代表其他人提出来的“以和为贵”的建议。
所有接引长老， 根据联手试探出来的、上方“血帐”的维系情况，划定了一个最后时限。
在这期间，通玄岛都要恢复到正常的运作。
想要去抢夺那个大位的人， 尽可以去尝试。但为了避免招来正道围剿，也不许任何人再去附近的混沌中肆意掠夺祭品了。
反正场子就这么大， 大家各凭本事。
而要是到了时间，还没有人接手圣人乡， 成为下一任“大义圣人”。那么就所有人公推出一位“圣人”来，然后把所有通玄岛的祭品都集中起来， 为他加持，把他硬抬上去。
多方达成一致后，三千通玄岛内的秩序，终于又重新建立起来。
因为一座通玄岛就是一个小洞虚，所以虽然掌管通玄岛的接引长老之间，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轮血雨腥风了。但在通玄岛内部，大部分还是在维持着表面平静的。
叶圆圆他们也就是这个相对平静的时间段里，来到圣人乡的。
而这中间，也还出现过很多波折。之前就有一位接引长老认为，一旦下一位大义圣人出现，接引通道被重新打通，那么他再发起血祭就只能每次截留下一小部分自肥。甚至连私自截留都会被裁制。
那不如现在就自己全吞了，来个落袋为安。
这个想法很好，他也凭借着一场大血祭的加持，闭守在通玄岛上，坚持了一阵子。但随着血祭的效用流逝，几位争夺圣位的强力长老也都很努力“上进”，各自实力也是每日暴增的。最终那几位还是联手，将那整座通玄岛轰灭了。
经过这事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三千通玄岛都是独立洞虚。只要接引长老有心隐瞒，旁人是无法轻易得知岛上真实情况的。
所以，别一个弄不好，等时限一到，大家也公推出来一位“圣人”。但结果人人都只想着先私吞自肥，最后弄得三千通玄岛加起来，也没有足够的血祭把公推的“圣人”送上宝座。
那到时候，大家也就只能原地散伙跑路了。
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最终所有人又商量出来，给每座通玄岛划定了定时上供的“公祭份额”，集中存放到一座通玄岛上。
谁成了下一位“大义圣人”，这份血祭就归谁享用。
而黑脸小妖就在这个时候，终于彻底翻身了！
因为他手里的铜镜“御宝”只能有限的摄取魂魄，而且摄取后也只会献祭到圣人乡。
他就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办法私吞血祭、监守自盗的。
所以，他也就成了看管这份“公祭份额”的不二人选。
几位强力长老，在黑脸小妖眼看着殉灭的那个通玄岛的残骸上，建起了一个炼化阵。而各个通玄岛需要按时将人祭，送去那炼化阵中。
接引长老们通常会告诉这些人，他们已经被选中，将被送去等待登上方舟。而一旦抓住作乱的奸贼，一旦接引通道重新疏通，他们立刻就能登上方舟。
这些人自然都是感恩戴德的。
不过，他们只会在踏入炼化阵的一瞬间，成为一份血祭。
就和之前满怀着激动，登上圣人乡的所有人一样。
而黑脸小妖也理所当然的，成了这个炼化阵的“接引长老”。他的职责就是查验每一个通玄岛，有没有按时将“公祭份额”满额送上。没有就去催一催。
鉴于黑脸小妖在只想“好好过日子”的接引长老之中，人脉还挺广。而最后若是谁也无法凭一己之力，入主圣人乡，到了要公推“圣人”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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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那黑脸小妖的选择，还是很有分量的。
而这也就是黑脸小妖之前，敢于和那位大饫长老当面顶牛的底气所在了。
第435章
虽然通玄岛上恢复了最基本的秩序约束， 但想要争夺圣座的那几位可也是一刻没停的。
在默契的停止了对外大量掠夺血祭后，这几位都开始埋头钻研，圣人乡的运转之中， 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漏洞。然后他们就悟了：
向圣人乡献祭的血祭， 是从人祭的心念中汲取力量。
人既然为天地灵长，心怀亦广大无垠。
不能用人祭的数量堆上去了，那就提高每一个祭品的品质吧。
这几位接引长老转变了思路，然后纷纷尝到了甜头。献祭一个带着足够强烈的心念的人祭， 对接引法器的加持， 比得上寻常十个、百个……
然后他们很快又领悟到：圣人乡的“血帐”， 是需要利用人祭对轩辕人皇的崇敬，作为混淆和遮蔽。
但现在，血祭只是用来蕴养接引法器。
那么只要人祭的心念足够执着、足够强烈，就是蕴养接引法器最好的祭品。至于这些人祭是不是还崇敬着人皇，那根本是无关紧要的了。
而人心的力量嘛， 既可以从崇敬和向善中得来，也可以从妒恨和向恶中汲取。
而制造恨， 可比哄骗着那些人继续崇拜人皇、相信真善要容易多了。
于是一段时间后， 这几位接引长老陆续都选择了将自己的通玄岛，打造成一方人间炼狱。
然后，坐视人心在炼狱之间绞杀， 而他们就偶尔从中煽动一番。最后，凡是能从这炼狱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无一例外，就是极佳的血祭祭品！
当然， 这几位也没有忘记继续分朋树党拉山头。而选择站队这些人的接引长老，自然也要跟着一起， 培养出上好的血祭，协助这几位壮大实力。
而其余没有选择站队的人，也有觉得用这种法子管理通玄岛，更省心省力，而且“出产”还更好的，于是也纷纷效仿……
总之，在这段时间里，黑脸小妖纵然只是去各处联络，维系人脉，也觉得自己见识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唉……”黑脸小妖苦着脸叹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小命，基本上就是靠着他活动出来的“人脉”保住的，所以不去各方走动是万万不能的。而偶尔瞄到一些难以描述的场景时，他也不能露出半点惊怕之类的神色，生怕惹别人不快。
而一些接引长老和他混熟了，甚至还在他面前故意炫耀自己想出来的“新招”，是如何的效果拔群。
这个时候，黑脸小妖还得憋着赶紧想几句应景的吉祥话儿，吹捧上几句。
这样往往一天下来，能把黑脸小妖吓得白天啃手指、夜夜不敢寐，逐渐指甲脱落，毛发稀疏。
而根据自己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黑脸小妖也能觉察出，这些接引长老之间的暗中博弈，其实相当复杂：
想要尝试登临大位的那几位之间的对垒，显然是最激烈的。
他们如果没有十足把握就往上冲，那就是送死；但如果迟迟不动，被别人抢先上去，转头他们的下场也指定是个死。
所以在提升自己实力之余，他们还要密切关注其他几个人的动向。广结同盟，可以让他们的消息更灵通，对形势的判断更准确。
而且，反过来说，如果没有拉到足够的“盟友”作保，那当他们真正做好准备，要去冲击大位的时候，其他人也不一定就会那么守规矩地干等着。
而又因为各方通玄岛相对独立，里面真正的情况如何，也只有负责那一方的接引长老知道。
明面上说是选择“站队”某一阵营的人，未必没有其他打算；说着自己不加入任何一方阵营，只想“过日子”的那些人，也未必没有什么暗中的其他图谋。
反正说这些人一句“各怀鬼胎”，真的是再贴切不过了。
而随着最后时限逐渐到来，各方的手段也越发激烈，接引长老之间的气氛也逐渐紧张，有点大家都要准备图穷匕见的感觉了。
黑脸小妖隐约觉得，事情真到了要“公推圣人”的那一天，肯定也不会一帆风顺的。
说不定，“公推”出下一位圣人的那一刻，就是这圣人乡里最大的一场血腥争夺，正式拉开的时候。
而他要是就这样顺其自然的等着事情发生，那自己的下场也不一定会好。
但这中间的人心纷乱，黑脸小妖就都没有和叶圆圆他们细说了。他只是舔舔嘴角干裂的小毛须，认真的劝告这几个曾经也“打过交道”的旧相识：
“不骗你们，这个地方真的很乱。你们听我的，快走吧。”
第436章
面对黑脸小妖的推心置腹， 叶圆圆三人却都是一脸的不为所动。
赵四第一个指出来：“就你说的这些，这地方归根到底还是看谁拳头大的。那就你现在这身板儿，等到最后， 下场也不一定好。”
黑脸小妖连连点头。
赵四继续道：“而且也不用等到最后了， 就眼下这的形势，一旦那个隔绝了通道的‘奸贼’被揪出来，或者接引通道被重新打通，你的处境马上就会落回到一开始的时候。你呆在这里， 其实随时都有脑袋搬家的风险。”
“就是说， 要是真等走到最后一步——”黑脸小妖本来是在附和赵四的， 但等赵四一开口，立刻就住嘴了。
而听完赵四的话后，整个人都有点愣住的样子。似乎在他的脑袋里还从来没有考虑过，“奸贼会被揪出来，接引通道将重新打通”这种情况的出现。
“所以， 我们走不走的先不说，既然你都有路子可以送我们走了，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跑？”
赵四怀疑地看着黑脸小妖：
“就算是你害怕他们发现了会联手来抓你， 你跑不掉。那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把放我们走当成交换的筹码，求着我们也带着你一起跑路的吗？”
黑脸小妖深深吞咽了一下， 小声发问：
“你这、这样说，也， 也对啊。那、那你们会带着我一起跑吗？”
“不会。”赵二黑在后面果断道。
赵四白他一眼，清清嗓子对黑脸小妖说：“也不一定不会。关键是， 我感觉你没有对我们全部说实话啊。”
说着，赵四给叶圆圆递了个眼神， 想让叶大佬也站出来判断一下，黑脸小妖这一番话里，到底哪些真哪些假。
而叶圆圆收到了赵四让她“接着上”的暗示，点点头，上前一步，拍拍黑脸小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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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四说完后，黑脸小妖就低头陷入了沉默。这会儿他正屈起手指啃噬着自己的尖指甲，小眼珠左转右晃的，正在激烈的思考。被叶圆圆一拍，他吓得一抖，抬起头来，就看到叶圆圆一脸和善的对他说：
“其实，我是能理解你的。”
叶圆圆这一通听下来，感觉黑脸小妖身为一个过场剧情里的小炮灰，一路走来也挺难的。
末世剧情线，炮灰角色就是这么不好混啊！
叶圆圆过剧情的时候走的也是一个炮灰的剧情线，她先对这个小妖表示了身为同一阵营人士的同情和理解。
然后，她伸手按着这小妖额头上，那个大大的“怠工”标签：
“虽然我很理解你，但是吧，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啊、啊？”黑脸小妖看着自己眉骨上面悬着的手，两股战战。只觉自己的小尖脑袋，下一瞬间怕是要像个小核桃一样，被叶圆圆一掌给开了瓢。
而叶圆圆看到这个小妖居然还装傻充愣，顿时收起了自己的体谅。
虽然这小妖用自己的切身经历，成功地当众卖了一回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有理由可以“正当怠工”了。
“你说了这么多，最关键的呢，怎么不交代？”
“什、什么关键的？我、我什么都说了啊！”黑脸小妖额头虚汗都快把脸上的毛粘成一缕一缕的了。
而叶圆圆觑起眼睛。
这个角色，分明就是专门负责接引赵四进入人皇剧情的。
就目前来看，他就应该好好告诉赵四，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掀开那个“血帐”，联系上人皇才对吧？
这会他反而要一个劲儿地把人赶走是个什么操作？
莫非这个小妖打着“怠工”的名头，实际上是想要抢了赵四的剧情机缘？
要是叶圆圆没有跟着赵四，这点机缘，他抢也就抢了。如果赵四注定会成为人皇麾下的大将，他也总还会遇到其他契机的。
但现在，叶圆圆人都在这儿了，这黑脸小妖跟她面前还来这套？
叶圆圆顿时面色不善地告诫他：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前面让你细说下，你要做的那个‘大事’，你怎么没细说？”
叶圆圆语重心长地忠告这个小炮灰：
“你那点小算计都被我看穿了，你藏着掖着也没用。
“是时候了，赶快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叶圆圆的意思，是让他别想着偷懒耍滑，赶紧把自己的剧情任务完成。把他应该告诉赵四的，关于这个地方的关键剧情点，包括从这个“圣人乡”进入人皇剧情的契机到底是什么，赶快交代出来。
但在黑脸小妖听起来，这句话却像是在说：
“是时候，把该交代的后事都交代了。”
第437章
叶圆圆的话直把黑脸小妖吓得， 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甚至都在眼前的氤氲的白光里，见到自己太奶奶在对他招手了。
黑脸小妖顿时一个没搂住，张嘴就全交代了：
“我都说、就是我还发现了， 这个铜镜‘御宝’其实还可以——”
话到一半， 他忽然回过神，摇头甩开眼前自己太奶奶的慈祥面庞，转过头看着叶圆圆：
“哦……那什么，你刚让我‘细说’的， 好像不是这个哦。”
叶圆圆肯定地告诉他：
“那也可以是的。”
而赵二黑都不说话了， 直接拳头捏上， 递到黑脸小妖眼前。让他看清楚这个拳头，已经比他头都大了。
黑脸小妖整个人悄悄挪动一下，把自己的头从赵二黑拳头的影子下面挪开。
他小眼珠子溜溜地转，然后一抹鼻子，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 最后才缩着脖子，佝偻着腰， 小声地对三人说道：
“过去我没有机会， 现在我有得选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虽然我过去老是偷灯油、扒布头什么的，但其实， 我一直是想做个好人来着。”
叶圆圆三人看着他那个佝腰驼背、缩头缩脑，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的样子， 能信他才有鬼了。
但黑脸小妖还是无视了这三个人的漠然，努力摆出一副“我这次是真的在和你们推心置腹了”的样子：
“其实， 这个‘铜镜’还有一点照见的功用的。”
说着，即使知道这个地方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黑脸小妖还是一边疑神疑鬼地到处看，一边像商量什么坏事一样鬼鬼祟祟的小声地给三个人讲了这里面的道道：
这铜镜“御宝”原是用来监察圣人乡的所有动向，方便大长老掌控全局的。
而铜镜被撞废了之后，它没办法将一切“照见”出来了。所有人就都以为这个监视各处的效用没有了。
但只有黑脸小妖一个人知道，这个“照见”各处的功用还是大致都在的。
只是“照见”的景象，无法投示出来。
但黑脸小妖却可以通过血脉感应，直接用神识看到各处的运转情况的。
而黑脸小妖就是悄悄通过这个监察功用，左瞄右瞄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巨大破绽：
在圣人乡上，那一道浓密的“血帐”消散的速度，实际上比所有人推测的都更快！
“这些人当初定下最后时限的时候，是留了余地的。他们以为到了那个时间点，‘血帐’虽然已经有些不稳，但也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黑脸小妖说着，把头又缩了缩，声音小得都快像蚊子飞一样地，告诉叶圆圆他们：
“但他们错了。
“要是等到了那个最后时限，‘血帐’也基本就要散了。”
“嗐！这才多大点儿事儿啊。”赵二黑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你说话大声点儿，我听不清。”
这一巴掌，彻底把黑脸小妖那蹑手蹑脚、拿腔拿调、神神秘秘的劲儿给拍没了。
黑脸小妖有点不服气，但面对赵二黑的拳头，他还是再次忍住了，只敢小声抱怨：
“什么叫‘多大点儿事儿’？我这是在做大事呢……”
赵四也想起，之前黑脸小妖说的，他也是打算要“掀了血帐，让轩辕人皇察觉到此处异常”的：
“所以呢，你发现了这一点，然后又做了什么？”
赵四问到这个，那黑脸小妖顿时腰也不弯了、背也不坨了，整个人一挺胸，神色骄傲地道：
“我当然是要再推上一把，让‘血帐’散得更快啊！”
第438章
黑脸小妖说完扬着下巴， 一副等着要叶圆圆他们先“佩服”、“敬仰”一番，才肯继续往下说的样子。
对此，赵二黑把拳头移了移位置， 让拳头的影子重新盖了他一脸。
黑脸小妖快速清醒过来， 又吭哧了一下：
“我、我做的都是好事，夸我一下，你们又不会掉毛。”
赵二黑横着脸对他说：“我们不会，但你会。而且你个偷肉小贼能干啥好事儿啊！老实交代少吹牛。”
黑脸小妖又往回挪了挪脚， 再次把自己的脸从拳头下面挪开， 嘴里咕哝道：“你不要这么说我， 我现在可是个好人了！”
话是这么说了，但黑脸小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当个好人的。
一开始，他只求能保住命，能当个看炼化阵场子的“接引长老”就已经很满意了。
当发现“血帐”在快速消散时， 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要搞事，而是一边惶恐， 一边试图像这里所有的正牌接引长老一样思考， 琢磨自己可以怎么利用这个消息来为自己谋利。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书生。
这个书生本来应该是全心全意憧憬着轩辕人皇，相信自己是被选中，马上就要去为人皇效力了的。
只是这书生实际上却是个聪明人， 他老早就识破了圣人乡有问题。他的“虔诚”都是假装的。书生还以为只要被选中脱离通玄岛，就可以脱身了。
但实际上， 他只是会被铜镜照去一魂一魄，成为一个痴痴呆呆、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傻子。然后乖乖地被投入炼化阵， 成为一抹血祭。
而之前这一套操作，都是接引长老在做的。黑脸小妖一开始也并不被信任。铜镜作为“御宝”， 即使废了，接引长老们也并没有直接交给他处理。只是定期取了他的血涂在铜镜上，收摄魂魄，完成献祭。
直到后来，圣人乡局势反复变动，黑脸小妖折腾来折腾去，好不容易给自己弄出来了一点点小地位，他才恢复了人身自由。
当他终于成为看管炼化阵的“接引长老”后，黑脸小妖也终于可以自己掌管铜镜，而同时向上的献祭也就需要他亲自去完成了。
而这个书生，就是第一个需要黑脸小妖亲手去收取魂魄的人祭。
可能是第一次做这事，他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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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生。当黑脸小妖准备下手时，书生也敏锐察觉了不妥，然后跪地痛哭流涕的哀求黑脸小妖放他一命。
书生哭着说他的故乡老母，还在等他在人皇麾下立了功，回去接她；说他还有妻儿，也在指望他能带回好消息；说他身上还有藏起来的灵石，愿意全部供奉给黑脸小妖……
总之是各种叩心泣血，泣泪如雨。
书生的这些话，倒也没让黑脸小妖有多动容。但书生哭泣的样子，却是让黑脸小妖想到了，那个曾经也哭哭啼啼，求告那些接引长老留他一条命的自己。
通过铜镜“御宝”的照见，黑脸小妖知道，他和书生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恰好被混沌暗流挡住，其他人暂时都看不到。
而通过铜镜的照见，黑脸小妖还知道，圣人乡内的混沌暗流，其实会在很多隐蔽的地方，短暂地形成一些一闪而逝的时空漩涡。
而通过铜镜照见到的、圣人乡周围所有的混沌涌流的方向，黑脸小妖是可以预判出这些时空漩涡出现的方位的。
他还会一点隐形的法术。只是因为法力微末，他之前只能让自己短暂隐形。而现在在铜镜“御宝”的加持下，他也勉强可以让身边的一些事物短暂的隐形了。
这意味着，只要人祭先配合黑脸小妖，假装被摄取魂魄，呆呆地跟他走。然后到了要被投入炼化的地方，他就让人祭隐形。
之后再把人祭藏起来，等到合适的时空漩涡出现，他再把人送出去。
反正为了防止有人假借“查看”之名下黑手，在公推出下一任大义圣人之前，任何接引长老都是不允许接近炼化阵的。
那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只有黑脸小妖才知道炼化阵里面的真正情况。
所以只要操作仔细点，他应该可以瞒着所有接引长老，把要献祭到圣人乡、用来增强“血帐”的人祭，全部悄悄送走。直到下一任圣人继位之前，都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异常。
而黑脸小妖之前之所以没动过这个歪念头，是因为放走人祭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而一旦这个过程中被人发现了，或者等到下一任圣人继位后查看血祭情况时，他分分钟就要小命不保的。
他也没道理莫名其貌地就要用自己的命，去换陌生人的命啊！
但现在，在书生的哀告中，黑脸小妖忽然意识到：
如果他继续跟着那些心狠手黑的接引长老们混下去，哪怕最后上位成功的，是和他亲善的某个接引长老。但就凭他这点微末实力，和利用各方争端勉强博出来的这点微末地位。
那他最后的下场，比眼前这个哭求不止的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而这个时候，黑脸小妖又想起了，自己一开始来圣人乡时的满怀期望：
“轩辕人皇，大行恩典，施仁布德，广济众生。”
黑脸小妖说这话时，他仿佛又看到那个伟岸魁梧的身影，高高地坐在光辉的人皇御座上，志怀霜雪，守文持正。
霸凌者在他的圣裁下，将得到公正的惩处；贫弱者在他的方舟上，将得到照拂和庇护。
“他的威名传遍了混沌各方，他的仁德让所有人感佩敬服！”
这一刻，冥冥中，轩辕人皇那道英武不凡的身影，似是又一次听到了黑脸小妖的赞颂一般，低下头。深邃的目光隔着重重时空，注视着他。
人皇仿佛也在鼓励他：
【不要忘记你一开始的期望，去做正确的事吧。】
第439章
于是， 感觉自己得到了轩辕人皇精神嘉勉的黑脸小妖，在那一瞬间悟了：
和这群打着轩辕人皇名头的接引长老混在一起，自己就算能混出头， 又如何呢？这些只敢躲在这里， 行点鬼蜮伎俩的接引长老，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虫豸败类。
一旦轩辕人皇发现他们，就是这群妖魔鬼怪的死期！
而轩辕人皇如此勇武的人物，发现、端掉这群败类， 那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把轩辕人皇在冥冥中的召唤， 和眼前三千通玄岛上的血腥乱象， 两相一比。黑脸小妖一咬牙，一跺脚，决定了：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那他还不如选择做个好人！
于是，黑脸小妖放走了那个书生。
那是他放走的第一个人祭。
从那以后， 黑脸小妖再没有向圣人乡献祭过一个人祭。
每一次偷偷放走那些人祭，黑脸小妖感觉自己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干事儿。但很奇怪的是， 他却感觉一切都对了。
明明天天睁眼闭眼都是生死一线的， 但黑脸小妖却整个人都好了起来！这也并不是错觉，因为随着他偷偷送走的人祭越来越多、整个过程越来越熟练，他之前被吓得稀疏掉落的毛发， 竟然又都重新浓密起来了！
虽然脸上的疤太深了，再也长不出毛。
但当某一天， 黑脸小妖抬手一摸，发现自己脸毛长茂到能把疤痕盖住， 再也轻易摸不到的时候。他就想，如果有选择， 他还是更愿意当个好人的。
至少可以让自己毛发浓密，人模人样。
从那以后，黑脸小妖就再没有动摇过。
“我断掉了所有向‘血帐’献祭的人祭，也在尽量拖延局面。”黑脸小妖道。
而他现在这个处境，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地方可以上下其手：
他严格的监督着那几个，最有可能向圣人乡发起冲击的接引长老。专门挑着他们在通玄岛上搞事的时候，找借口过去打断。让他们一定要把“公祭份额”缴够，尽可能的拖延他们，迟延他们冲击圣人乡的时间。
他还会鼓励那些和他交好的接引长老，不要将人祭送去炼化阵，而是留下来养着以自肥。而他则对这些漏缴的“份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到。
这些接引长老以为黑脸小妖是在私下卖人情。但黑脸小妖是只想要尽最大的可能，削减炼化阵中的血祭累积。
他还会装作凶恶的样子，请求接引长老们，不要直接把“公祭份额”直接投到炼化阵。而是只把人交给他来处理，让他也“找点乐子”，把人骗过去杀。
当然，这些人祭无一例外，都会被黑脸小妖偷偷放走。
而渐渐地，大部分接引长老们也有些习惯了黑脸小妖的兢兢业业。他们会选出人祭，等着时候到了，黑脸小妖过来带人走。大部分时间里他们也懒得自己动手了。
黑脸小妖感觉自己已经把事情办成了！
在他勤勤恳恳的、细水长流的掏摸抠搜之下，就这炼化阵里真正投进去的那丁点人祭，真的到了“公推圣人”准备冲击圣人乡那天，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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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这炼化阵累积的这点可怜的血祭，堆成“下一任圣人”，基本也是别想了。
“我还会隐身术。”
黑脸小妖还是比较有把握的跟叶圆圆他们说：
“就现在这个情况，上面的‘血帐’已经很不稳了。等他们反应过来‘血帐’已经快消散了，要用炼化阵强推一个人上去的时候，我就赶快隐身，用这个。”
黑脸小妖晃晃那铜镜：
“找个地方躲一躲。”
赵二黑“啧”了一声，表示怀疑：
“等他们发现问题，肯定把这地方翻个个的到处找你。就你那一丢丢道行，你能藏住吗？”
黑脸小妖顿时一脸正气地坚定表示：
“我能坚持多久不是问题，问题是，到时候，他们敢在这里找我多久呢？”
黑脸小妖指指上面：
“一旦‘血帐’破碎，轩辕人皇可是随时会感应到异常的。我一心报效人皇，我敢在这里一直躲下去，但这些接引长老他们敢吗？
“你别忘了，这些人一开始就有人想要跑路的！要不是几个实力最强的长老，联手封了路，不让任何人走，我告诉你，他们现在分分钟都能跑个七七八八！”
黑脸小妖一脸信誓旦旦：
“只要到时候‘血帐’一散，又没有足够的血祭累积加持，可以让最强的接引长老瞬间接手，直接冲上圣人乡去控制住局面。那别说其他人，联手封路那几位，搞不好都会带头跑路的。”
说着，黑脸小妖抹抹鼻子，一身正义凛然地道：
“到时候，要是轩辕人皇在第一时间发现异相。那等人皇一派人过来，我就立刻冲上去投诚！
“要是人皇在混沌深处忙着办正事，我就等到这些接引长老都跑完了，再想办法在这边闹出点动静，让轩辕人皇注意到这里。然后，嘿嘿嘿！”
黑脸小妖在被轩辕人皇亲自接见、亲口嘉奖他是“侠义志士”、“孤胆英雄”的想象中，自我陶醉了好一会。
才又叹叹气，满是怨念地看着叶圆圆三人，小声嘟哝：
“但我好好的计划，都被你们几个给搅和了。”
第440章
赵二黑的拳头蠢蠢欲动， 想让这黑脸小妖说话态度放端正点，但赵二黑忍了。
因为要是这黑脸小妖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话，那他也没有赵二黑一开始想的那么坏。
而赵四则是好言好语地指出来：
“我们能搅和你什么事？我们来了之后就一直待在通玄岛上， 什么都没有做。”
“你们本身就是个错！”黑脸小妖终于没忍住憋屈， 提高声音对赵四来了一句。
这下赵二黑也终于没忍住拳头，照着他后脑勺一巴掌拍过去：
“你跟谁大小声呢？”
而这次黑脸小妖早有准备，感受到脑后生风，顿时一个原地抱头下蹲， 躲过了这一巴掌。然后原地举手投降：
“我不大声了， 你别揍我。”
叶圆圆三个人都揣着手， 各自稍稍挪步，从三个方向围上来，低头看着黑脸小妖。
“不过这次真的是你们坏事了。”在三个人目光的强烈压迫感中，黑脸小妖保持着下蹲举手的姿势，虚弱地说， “你们还记得那个魔道祭坛吗？就是我们上次碰到的地方。我跟你们说，你们赵地的人， 身上指定是有点问题——”
黑脸小妖说着， 撇到赵二黑的拳头，紧急住嘴换了个词儿，“啊， 是有点玄乎的。”
赵二黑瞪着黑脸小妖，觉得这人就是欠：“那‘玄乎’也不是好词儿啊！”
“那……”黑脸小妖心说， 这得怪你们赵地的人，也怪不上我啊。
但这话可不敢说出口。
黑脸小妖只能小心翼翼的注意着用词， 说出了问题：
原本这三千通玄岛呢，黑脸小妖要跑上跑下的活动打探， 事儿也不少了。
某一天，他刚刚兢兢业业地偷偷送走了俩人祭，抬头看到“血帐”又耗散了许多，心里正在觉得自己这样在暗中为人皇效力，独自和一群接引长老对弈周旋的日子，真是又刺激又令人觉得酣畅啊。
照这样下去，他要真把事儿办成了，到了人皇麾下，那高低也是一位传奇人物了嘿！
黑脸小妖正准备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自己躺着美一会儿呢。
忽然之间，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黑脸小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充实，所以自己的内心也开始无比充实了起来！
但很快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啊。
这充实感不是从他内心发出来的，而是铜镜“御宝”传递给他的——这个“御宝”在没人激发的情况下，出现了强烈的、自主的反应。
黑脸小妖一开始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御宝”就是凭空砸他脸上的，也没人跟他说过，这东西到底该怎么用，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直到他懵里懵懂地跟着铜镜的感应，找到了叶圆圆他们所在的那个通玄岛，那种充实感终于化为了一道模糊的行令。
黑脸小妖才终于懂了：
这鬼地方，是忽然来了什么不得了的血祭祭品！
这些祭品的质量之优秀，只需要摄取到他们的一魂一魄，濒临溃解的“血帐”瞬间就能恢复到全盛！
甚至他们的血还可以蕴养“御宝”，让“御宝”的损伤也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
所以即使铜镜“御宝”都已经废成这个样子了，依然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而既然是这种品质的祭品，把他们血祭了，随意加持在任意一个接引法器上，怕也是能直接把那个接引长老送上圣人位置了。
黑脸小妖人当时就懵了，脑袋里面就只有两个字：
【完、了。】
什么叫生不逢时，什么叫造化弄人啊？
黑脸小妖觉得轩辕人皇伟岸的背影已经逐渐离他远去，而他的太奶奶已经开始在前方微笑着冲他招手了。
但就在这时候，黑脸小妖忽然一个灵魂震颤，意识到：
这个通玄岛既然还没有动静，那就意味着目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可以通过铜镜的感应，知道极品人祭的存在。
那么，或许他还可以在所有人意识到问题之前，把这些极品赶紧捞出来，赶快送走。
然后问题就成了，铜镜“御宝”的感应只能模糊的指向这个通玄岛内。而黑脸小妖虽然也可以通过铜镜的照见，用神识看到岛内的大致情况。
但岛上这么多人，谁才是极品啊？
黑脸小妖只能先躲起来，茫茫然的通过铜镜的照见窥视，漫无目的地在这通玄岛上搜寻。
就在他感觉自己又要开始掉毛变秃脸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叶圆圆三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