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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第24枝郁金香

    顾澜清一直不愿意承认她是她妹妹, 甚至亲口怒斥“我不要她当我妹妹”,原来真的是因为她喜欢她。

    不是对朋友的喜欢,而是对爱人的喜欢。

    那个欲言又止却不清白的眼神, 那句隐秘告白的歌词, 那些她猜她会喜欢所以寻来的典藏版文房四宝和亲签书籍,是独属于她一人的表白方式。

    那句“天雨粟,鬼夜哭, 思念漫太古”思念的人也是她么?

    顾澜清喜欢的人是她。

    她之前不是演的。

    顾澜清湿热的呼吸萦绕在脖颈间,林知韫一时慌了神,不知名情绪却即刻涌上心头。林知韫觉得奇怪, 为什么会觉得有点开心呢?

    未及思考, 却感受到腰间温热的触感, 是顾澜清的手抚了上来,林知韫不可克制地起了些陌生的情绪反应。

    一阵冷风吹来,怀中人打了个哆嗦, 本能地往她怀里钻。

    林知韫双手轻捏住顾澜清的上臂,好似只隔了层羽绒服, 没有摸到毛衣面料,她穿得这么少!

    不再犹豫,林知韫倒退将她扶进来, 分出只手带上门。

    关门声在安静的夜里响起,如寂静山谷里的钟声震耳欲聋。

    站在楼梯间探出个脑袋往这边瞧着的阿念松了口气,安心地走了。

    林知韫扶着顾澜清在玄关站了会儿, 思考是把她扶到床上还是沙发上。

    顾澜清的头靠在她的肩上,虽然进了开暖气的屋子, 但她的双手却环得更紧,腕间的佛珠硌得林知韫的腰部软肉有些疼。

    她的力气很大, 林知韫有些呼吸不过来,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见她在怀中轻声呢喃:“韫韫,我喜欢你。”

    那张林知韫注意过许多次的红唇,惹她开心雀跃更惹她伤心难过的唇,如今却亲口讲出她喜欢她。

    讲出那些惹她难过的话不是她顾澜清的本意,讲出从前那些她察觉到的隐秘爱意也绝非她的自作多情。

    林知韫心上的裂痕部分愈合,好像又有新的情愫要生根发芽。

    她说她喜欢她,林知韫想,那她自己呢?喜欢顾澜清么?

    林知韫想不明白,找不出喜欢她的证据,也找不出不喜欢她的证据。

    似是因为没听到她的回应,顾澜清在她怀中动了两下,林知韫心尖骤然一颤。

    两人柔软相抵,顾澜清的上半身与她近乎贴合。

    隔着层羽绒服,林知韫似都能感受到她炙热的温度,以及棉花糖般的柔软。

    她明明看起来那么瘦那个地方为何这么饱满?

    春天来得太快,林知韫的心上忽然生了朵不曾察觉的花苞,脸颊愈发升温。

    大概是暖气开得太足。

    脸颊发烫迫使林知韫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弯腰从顾澜清的腿弯与上腰部将她抱起。

    林知韫感觉她骨架上没什么肉,明星必须要这样瘦么?

    林知韫心里想着,怀中人却趁机将双手环至她的脖子上,用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擦她的后颈,再次轻声呢喃:“好喜欢你。”

    语气温柔眷恋,炙热鼻息打在林知韫的唇上。

    颈后与她手掌心相贴的肌肤温度直线上升,似乎还有点黏腻。

    林知韫慌张去看她,只一瞬,便快被她幽深的眼神吸进去。

    她的眼里透着明晃晃的诱,又带点幽怨,惹得林知韫心尖的那束花似要落下朝露来,不仅花心轻颤,呼吸也似愈发沉重。

    没一会儿林知韫又立即反应过来,顾澜清醉了。

    林知韫索性偏过眼去不再看她,抱着她径直往卧室里走。

    却没看见,怀中人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望向她的眼神更是温柔、爱慕、贪恋又疯癫。

    走进卧室,林知韫弯腰将她轻放在床边坐着。

    但顾澜清的手仍环在她的脖子上不愿放开,反而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林知韫指尖不自觉发紧,却也没忍心推开她。

    她是醉的。

    眼神迷离,香气扑鼻,湿热鼻息相抵。

    林知韫看见她的红唇轻启:“不可以去找别的姐姐。”

    姐姐林知韫心脏兀地一震。

    她们虽无血缘与法律关系,但在世俗的眼中,眼前人是她妈妈的继女,是她林知韫名义上的姐姐。

    是了。

    林知韫终于明白她那日的欲言又止,懂得她的踌躇不定,也知晓了她的温柔秘密。

    可她是姐姐林知韫想,或许自己对她也是对姐姐的情感吧?

    林知韫猝地去脖后将她的双手拉开,退后一步与之拉开距离。

    刚拉开,左手却又被她的手缠上。

    十指相扣,林知韫心上也像是被什么暖香包裹,望着她的眼久久难以回神。

    十指相扣当是这世间眷侣最具仪式感的亲密动作。

    可她们不是眷侣,也做不了眷侣。

    没由来的,心上碾过一阵疼。

    顾澜清的另一只手再次环上她的脖颈,“韫韫,你不喜欢我吗?”语气十分哀怨。

    顾澜清真是奇怪,怎么醉了酒却跟清醒时候没两样。

    林知韫叹了声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这次很轻松地将她的手拉下,捏住她的拉链。

    拉下一点,她胸前黑裙未挡住的风光若隐若现,林知韫别开了眼。

    再一气呵成地,将她的左手臂从羽绒服中抽出。

    林知韫要去帮她脱另一只手,却被她的右手按住。

    林知韫不明所以,下一秒那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带至左边胸口处——

    她面上挂着春风和煦的笑,柔声一句:“你听,它说好喜欢你。”

    手心一片柔软,加之她的情话,林知韫的脑子顿时像烟花一样炸开,完全不知所措。

    腕上的运动手表毫无疑问地再次发出心跳预警。

    林知韫慌张将手挣开,有些语无伦次:“顾澜清你你你。”

    “你再乱动,我就我就把你扔出去。”

    顾澜清脸上挂着痴痴的笑,脸颊带着不自然的红,娇气又美艳。

    林知韫移开眼,不自觉抬手背去碰自己的脸颊,烫人得很。一定是暖气开得太足了。

    林知韫又去仔细观察她的眼,在灯光下尽显迷离,她的醉看起来不像是演的。如果能演成这样,那顾澜清的演技必然已达登峰造极之态。——可她非科班出身,还是刚进圈两年半的新人。

    她一定是醉得不成样子了。

    可林知韫又有些迟疑,总感觉她现在跟嘉城那晚的醉态不同。险珠负

    但林知韫找不出她清醒的证据,酒气是真的,迷蒙的眼神是真的,脸颊的绯红也是真的。

    林知韫浅松了口气,她应该是醉的,一定得是醉的。

    不然要是被她在清醒的状态下看到自己这幅样子,那也太丢人了。

    “要抱抱。”顾澜清张开了双臂。

    刚刚还没抱够么?还抱什么!

    林知韫抱臂歪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已经是半阖状态,手臂却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

    这么想要她抱抱么?

    林知韫勉为其难地弯了下腰虚抱住她,反正她醉了,明天醒来之后肯定不记得。

    怀中人却顺势环上她的腰,林知韫眉心轻颤。

    刚要将她的手臂扒开,脸颊却骤然浮上一层湿热——

    她的唇很软,像果冻一样。

    她炙热的鼻息打在脸颊的肌肤上,林知韫大脑霎时一片空白,竟忘了呼吸。

    反应过来后蓦然将她的手扒开,想要逃离这个陌生的氛围。

    林知韫莫名感觉由脸颊至心脏泛起阵燥热,轻嗅她身上的晚香玉香气,乱了心神。

    都怪暖气开得太足,不然怎么会这样热如盛夏呢?这不科学。

    林知韫注视她良久,再次警告她:“要是再动我就把你扔出去!”

    林知韫看到她唇角勾起一道弧度,并重重点头。

    她笑什么?

    林知韫心上泛起些烦躁。

    顾澜清点了头,果然开始安安静静地,任她摆布。

    林知韫顺利给她脱了羽绒服,脱鞋、盖被子一气呵成。

    待她安然躺下,林知韫才反应过来,顾澜清睡了床,那她睡哪里!?

    林知韫取了前两天周阿姨送来的两床厚毯子,将暖气温度开到最高,认命地铺在沙发上。

    明明是在沙发上对付了一晚,可好像是林知韫这几年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一夜无梦,遵循生物钟睡到自然醒。

    几乎是一睁眼,林知韫就意识到这间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因为她闻到了早饭的香气,是林州中学的小俞生煎。还有身上——

    不知何时被盖上的羽绒被。

    再一转眼,便看到放在玄关处不属于她的行李箱。

    林知韫心脏兀地一惊,脑子发懵,却见顾澜清的身影从厨房出来。

    晨光熹微,柔光洒在她身上,她像是从光里走出来。

    像一场失真的梦。

    直到独属于顾澜清的声音响起,“韫韫,快起床准备吃饭啦~”

    林知韫猝然感觉到真实,盯着她的眼问她:“顾澜清,门口这行李箱是你的?”

    顾澜清缓步走过来,从光里进到客厅的阴影里。

    她身上喷洒的晚香玉香水虽历经一夜,却散发出更诱人的香气。

    林知韫看见她脸上挂着些微不好意思的笑,又看见她的红唇轻启:“我跟我爸吵架了,没地方去。”

    “可以请你收留我几天嘛?”

    第25章 第25枝郁金香

    林知韫心里正乱着, 听见顾澜清的话眼睫轻颤,首先关注到她的第一句话。

    她昨天跟顾淮安吵架了?难道她跟顾淮安坦白她喜欢她这件事了?

    考虑到昨晚顾澜清喝醉了,应该是不太记得自己昨天讲了什么话、做了些什么。林知韫并没有直接问她, 而是换了种问法:“你跟你爸吵架是因为我?”

    顾澜清面上微微一怔, 本能地避开她的问题:“是因为意见不和,方方面面的。”

    林知韫浅松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她而吵架, 那顾澜清应该没跟顾淮安坦白这件事。

    要不然她不知该怎么面对顾淮安,以及顾家的长辈。

    林知韫感觉视野里的她骤然变近。

    顾澜清长腿一跨,径直坐在了沙发边缘——她的腿边。

    那抹晚香玉香气深深沁入鼻尖, 林知韫的腿兀地一缩, 顾澜清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忽然凑这么近做什么?昨晚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林知韫忽而迟疑,她到底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昨天真喝醉了?”

    聊到正事了。

    顾澜清直视她,眼里尽是认真, 与她开诚布公:“因为看到你的朋友圈,很难过, 就喝多了。”

    她是因为吃醋才喝酒的?

    林知韫心上泛起些异样滋味,当年她看到顾澜清身边的各类密友似乎也会有这样的感受。可见朋友之间也是会吃醋的,那顾澜清是不是将友情误会成爱情了?

    饶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知韫仍问不出口:“你确定是真的喜欢我?”

    林知韫别过脸去,淡淡一句:“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昨晚应该是阿念把我送到你这来,后面的我就不大记得了。”

    林知韫松了口气, 却又泛起些别样的情绪。

    顾澜清对她说的话、做过的事都不记得了!跟撩完就跑的渣女有什么区别!?

    还有阿念人呢?她怎么没见到阿念?

    以及她怎么知道她的宿舍号?问的楼管阿姨?

    太多疑问,但林知韫不想一一与她证实。结果已定, 将过程刨根问底是无意义的。

    见林知韫面上的情绪不算好看,顾澜清莞尔一笑, “难道昨晚”

    话音一顿,林知韫疑惑看向她,却见她凑到跟前来,呼吸一滞。

    顾澜清接着问:“昨晚我跟你表白了吗?”尾音上挑,顾澜清眉眼愈弯,望着她的眼里如星河璀璨。

    林知韫心上一紧,骤然抓住最上方的羽绒被,“没有,你说你讨厌我。”

    如果她真说讨厌她,韫韫怎么会留她过夜呢?应该早就打电话让阿念把她送走了吧。

    顾澜清轻笑一声,直视她的眼睛不转弯,“可是今天早上阿念说我念叨了一路‘韫韫,我喜欢你’呀。”

    林知韫望向她的眼里覆满了难以置信,再次加以确认她此时是在清醒状态。

    她怎么这么堂而皇之地跟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表白!

    还是问出了口:“你确定对我不是对朋友的喜欢吗?”

    问完心里莫名开始忐忑,林知韫感觉心更乱了。

    问出来了却又怕她回答。

    直到她听到那句坚定回答:“不是。”

    “我对你的喜欢,是想与你亲吻拥抱、共度余生的‘喜欢’。”

    林知韫像是刚悬至高空又骤然平安落地,惊恐有余韵。

    林知韫此刻难以分清自己是何种心情,只觉得心乱如麻。

    在乱中找回理智,“那为什么之前不说,现在又要说了?”

    在林家书房的那晚,顾澜清望向她的眼里似有难言之隐,那时是顾及她妹妹的身份,那么这个时候呢?是什么促使她背负为世俗所不耻的风险同她表白?

    想起那晚与顾淮安的约定,顾澜清无奈一笑,讲出那个导火索:“因为有威胁了,我怕别人把你抢走。”

    林知韫一头雾水,“什么威胁?”

    顾澜清拿出手机,找出她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指向搂住她肩膀的女人,“这个人。”

    韩星,她误会韩星喜欢她。

    林知韫心下了然,却又不想同她解释,“哦。”

    顾澜清却不想就此放过,“她喜欢你吗?”

    林知韫推了推她的肩,示意她让开,“你怎么不说我喜欢她?”

    顾澜清站起身来,“那你喜欢她吗?”

    林知韫要被她气笑,没理她,掀开身上叠着的两层绒毯、一层被子,快速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卫生间。

    顾澜清望着她的背影,又抬眸看了眼书架最上方的那个红木盒子。

    顾澜清的眼眸愈弯,抬步跟在她身后,“所以韫韫,可以请你收留我几天吗?”

    回到这个关键问题。

    林知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们家在外面又不是没有房子。”取了牙刷,挤牙膏。

    顾澜清已经走至她身边,柔声道:“是我爸的房子,不是我的,而且”似有些难过。

    林知韫刷着牙含糊不清道:“让阿念陪你住酒店。”

    顾澜清心脏好似被一团暖雾包裹,她还记得她不能一个人住酒店,至少得有个人陪着。

    即刻顺势而言:“阿念跟祝总去度假了,没有人陪我。”

    林知韫仍在刷牙,“你就没有其他助理吗?”

    “就阿念一个生活助理。”

    沉默半晌,林知韫接水漱口后开了口:“我这只有一张床。”

    可以一起睡吗

    顾澜清在门口望着镜子里的她,眼里笑意愈显,终是没将心中的话问出口,“我可以睡沙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顾澜清好歹是她名义上的姐姐,都无家可归了,总不至于将她轰出去。

    可顾澜清说喜欢她,这是个麻烦事。

    最后林知韫也不知道怎么就让她留下了,或许是因为她早上买的小俞生煎,或许是看她可怜,或许是知晓顾澜清是因为喜欢她才有从前那些举动,亦或是因为她不知何时帮她盖上的被子。

    但绝不可能是因为她林知韫也喜欢她!

    万万不能!亿亿不能!!

    没理顾澜清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与一些不得体的言语,林知韫吃完早餐按时去上班,一进研发组办公厅就看见陈尧青一脸揶揄地过来。

    “昨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际遇?”

    林知韫头脑正发昏,听她这话顿时警铃大作,“是你给保安打招呼打招呼让顾澜清进来的?”

    “顾澜清?进哪里?”陈尧青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随即换成了疑惑。

    林知韫偏过视线,“没什么。”取了杯子要去茶水间泡茶。

    “她去你那里了?过夜了?进展到哪一步了?”陈尧青小跑跟上去吃瓜。

    她怎么问得这么直白又羞人。

    “什么叫进展到哪一步了?”顾澜清是她的继姐!根本没有发展的机会!

    “她不是喜欢你么?”陈尧青的脸上摆明:你这不是在明知故问么!

    林知韫心下一惊,陈尧青怎么知道顾澜清喜欢她?

    林知韫背过身去接热水,“才没有,你别乱讲。”

    这时候还嘴硬呢,陈尧青倚在料理台旁笑得肆意,“你在害怕什么?你们又不是亲姐妹而且你的户口不是在外公那儿吗?”

    林知韫闷声一句:“我又不喜欢她。”接完水又匆匆出了茶水间。

    陈尧青看着她仓皇的背影摇头轻笑,她这句话可没多大的信服力呢。

    到午餐时间,陈尧青和韩星照例来找她去食堂吃中饭。

    林知韫手机一震,是顾澜清发来的消息:【中午回家吃饭吗?】

    她上次说回家,还是在林州机场那次,她说:“韫韫,我们回家。”

    林知韫一时恍神,这次的“回家”说的是回她的员工宿舍么?

    这也能算家么?

    “你吃什么?”韩星问她。

    吃什么。

    家里没有菜,甚至没有米,顾澜清中午吃什么?

    算了她操心顾澜清做什么。那么大个成年人,她难道不会自己解决么?

    林知韫被自己气笑,回韩星:“我吃麻辣烫!”

    陈尧青奇怪看她一眼,“你就庆幸小姨不在身边吧。”

    林知韫冷哼一声,“我就要吃!”抬步往麻辣烫窗口走。

    手机又一震,林知韫才想起来没有回顾澜清。

    她又发了条消息,是个表情包:“公主请回消息!”

    林知韫噗嗤一笑,又连忙抬起头来,幸好没看见熟人。

    垂眸给她回了句:【不回。】

    那边又回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好吧ToT”

    林知韫感觉顾澜清变了,她以前不会这么厚脸皮的。

    林知韫以前念高中的时候,顾澜清去京市上大学。

    很多次林知韫打游戏或是其他的事耽搁了,没及时回她消息,她从来不会催她。等她发消息解释,她也会说没关系。

    更不会发些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林知韫莫名想逃离,总觉得这种相处方式不适合她们,或者她不习惯顾澜清的亲密语言与举止。

    以至于下午上班的时候,林知韫头一次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

    组长给大家订了下午茶,林知韫扭扭捏捏地挪到陈尧青身边去。

    “尧青姐,晚上有安排吗?”

    陈尧青看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她不会还没走吧?”

    陈尧青甚至没有提及她的名字,但林知韫仍旧一下就get到了这个“她”是指谁。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林知韫又重复问了一遍:“你晚上有没有安排?”

    “暂时没有。”

    林知韫心上一喜,“那晚上约饭?”

    “可以啊。”

    到了下班的时间,林知韫顺利坐上陈尧青的车。

    却接到电话。

    是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

    林知韫偏头接了,“喂。”

    “韫韫,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在做晚饭啦。”

    坐在驾驶座上的陈尧青眼底尽是兴味,“家里那位催你回去啦?”

    什么家里那位!!

    林知韫浅睨她一眼,回那边:“我晚一点回去。”

    那边传来柔柔一声:“太阳快要下山了,你要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吗?”

    林知韫这才又想起来,晚上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一个没有生气的密闭空间里。

    早知道她这么麻烦,早上就不答应她了!!!

    第26章 第26枝郁金香

    “好嘞, 您安排就好,麻烦您啦。”

    林知韫一进门就听见顾澜清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将包放在玄关, 弯腰换拖鞋。

    顾澜清挂了电话, 看到她在换鞋,“韫韫,外面刚刚开始下雨, 你有淋到吗?”

    雨下得急,好像没有什么征兆,明明下午还是艳阳高照, 此时竟是并着晚霞一同撒向人间。

    林知韫快到楼下时, 似乎淋到点小雨滴, 但她没有带伞的习惯,也不在意这点雨。

    林知韫闻声抬头望她一眼,“还好。”

    顾澜清换了身浅紫色针织衫, 耳垂上挂了对珍珠耳环,尽显温柔气质。

    阳台之外是下着薄雨的黄昏, 阳台之内是正款款而来的顾澜清。

    身后是独属于小雨和晚霞的亲吻,顾澜清霞光满身,笑眼盈盈。

    林知韫忽而想起之前唐若愚拉着她看的电影《山霞》, 那是顾澜清获得金荔奖的作品,也是她的首部电影作品。

    ——唐若愚介绍的,她可没有特意关注。

    电影里也有这样一个场景, 顾澜清饰演的霍青站在山巅之上,身后是悬崖万丈, 身后是霞光满天。孤独、温柔与强大尽显。

    顾澜清去卫生间给她取了干毛巾,行至她身前, 望着她头发上的细密雨滴,眼底盈着几分心疼,“擦擦吧,感冒就麻烦了。”

    一股馨香传来,不是晚香玉,倒像是荒漠玫瑰。林知韫垂眸不看她,抬手接过,“谢谢。”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细嫩滑腻,温润如玉。

    顾澜清似却被她指尖的凉意惊到,顺势抓住了她的手,“你的手很凉,我给你取暖。”

    指尖被她的温暖包裹,林知韫一时僵硬在原地,慌忙从她的手掌中挣出,闷声一句:“不用,谢谢。”

    顾澜清抿了抿唇,没再坚持。

    但又隐隐担心,如今气温这么低,她又淋了雨,不会感冒吧?

    顾澜清转身去取了吹风机,柔声问她:“要吹一下吗?吹干可能好一点。”

    林知韫正擦着头发,偏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用。”

    顾澜清望着她的一头乌发没回过神,以前她俩经常互相给对方擦头发的,但现在已然是不可能再出现的。

    顾澜清收起微微失落,去冰箱里取出生姜。还好在订购的时候考虑到了现在是冬天,总有这样那样可能着凉的时候。

    备点生姜总是好的。

    林知韫听到厨房里刀切的声音,偏头看过去,只看到她的背影,又循着饭香,看见餐桌上正冒着热气的三菜一汤。

    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林知韫去卫生间放下毛巾,看到台面上的瓶瓶罐罐惊呆,女明星的洗护用品果然纷繁复杂。

    转念一想,一个女明星待在这个小空间,她不觉得憋屈么?

    林知韫出来,看见顾澜清仍在忙着什么,没忍住发问:“顾澜清,你在干嘛?”

    顾澜清已经切完了姜丝,回头看到她,“我煮点姜汁给你,韫韫你先吃吧。”

    原来她刚才切的是姜丝,现在又在为她煮姜汁,怕她着凉。

    许是暖气加力,体温回暖,林知韫竟感觉不到一丝严冬的寒凉。

    林知韫站着没动,望着她的背影久未回神。

    顾澜清开始煮姜汁,再次回头看她,唇角勾起一道弧度,“你先吃吧,等会儿菜凉啦。”

    做饭的人还没坐下,她怎么好意思先吃呢?

    “我等你。”

    顾澜清眉眼愈弯,等着姜汁烧开。

    幸而火力很足,姜汁很快就煮好了。

    顾澜清取了杯子盛上,递给她。

    林知韫望着那个鹿角杯子,微微一怔。

    “它怎么在这里?”

    “我回家里取的。”顾澜清望向她的眼底尽是笑意。

    林知韫恍然,“谢谢。”木木接过杯子,又与她的温润手指轻触。

    林知韫的指尖一颤。许是姜汁的高温溢出来烫的,她如是想。

    两人终于坐下。

    顾澜清好像心情不错,唇角就没有下来过。

    她又在瞎高兴个什么劲儿。

    林知韫当做没看到,将姜汁放在一旁,想等稍稍凉一点再入口。

    刚放下杯子,眼前又出现一碗汤,她听见顾澜清说:“先喝点汤暖暖胃吧。”

    是红枣乌鸡汤,林知韫最喜欢的汤。

    林知韫应了声:“谢谢。”

    这是今天第几次道谢了,她记不清,但总觉得理应道谢。

    如果不这么客气,林知韫怕她多想,怕她以为她也喜欢她。

    那就麻烦了。

    林知韫想,她应该尽可能地疏远她,冷淡她。

    以至于顾澜清跟她聊天时,林知韫都不怎么理她。

    尽量用些“哦”,“嗯”之类的单音节词,以表示敷衍。

    可顾澜清似乎完全没感觉出她的敷衍,“明天还想喝红枣乌鸡汤吗?要不要排骨藕汤?”

    林知韫摇了摇头,“我明晚不回来吃,你可以出去吃。”这样就可以避免晚上一个人待在这里。

    顾澜清沉默半晌,看来她的感觉没有错,韫韫在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也是,从韫韫的角度看,她顾澜清是她的继姐。

    继姐跟自己表白,于一个正常人而言都是比较难以接受的。

    可韫韫似乎对她喜欢她这件事接受得很快,或许,她心里早就起了猜测,亦或是她顾澜清没有将爱意隐藏好。

    但接受这个事实并不代表她能主动进入并乐意进入一个被继姐追求的角色之中——她并不知道她们的父母早已离婚,甚至在她们嘉城重逢前就已经离婚。

    站在她的角度上,刻意同她保持距离才是正常反应。

    同她保持距离不代表她不喜欢她。

    顾澜清的视线一偏,又扫到书架顶部的那张海报上。

    那张她从嘉城带到林家,又从林家带到单位宿舍的海报。

    那张她曾以为印着郑晚意的海报。

    顾澜清心下安定,却又疯狂地想,韫韫在她以为她仍是她继姐的情况下承认她喜欢她。

    是不是更显坚定呢?

    坚定得像当年她下跪求顾淮安一样,像她提醒林阿姨去收拾顾淮安的书房一样,像她推掉金橙奖的颁奖礼、错失金橙奖的奖杯远赴嘉城找她一样。

    想到这里,顾澜清好像飘进云里,可下一秒却又跌入谷底——

    万一,韫韫不是喜欢她,而是单纯把她当做姐姐呢?

    饭桌上沉默良久,林知韫意识到这句话是不是太重,伤到她了?

    林知韫又随意一句:“明晚可能有小组聚餐。”

    她在解释。

    顾澜清抬眸看她,阴霾统统不见,换之灿烂笑意。

    林知韫仍没看她,仿佛只是无意间提了一嘴。

    就当谢谢她的三菜一汤吧,味道属实是很好。

    顾澜清的眉眼弯弯像月牙儿,柔声提醒她:“别忘了喝姜汤。”

    林知韫用手背去碰杯壁,温度已经降下来一些。

    姜汁入口却没有想象中的辛辣,更重的是甜意。

    “你加了糖?”

    顾澜清宠溺一笑,“怕你不喝。”

    林知韫腹诽:我早就不是小孩子,青春期也早就过了!

    难道加糖她就想喝了么?

    林知韫忽而不想喝完,留一半。

    喝到一半终究是决定一饮而尽,要不然显得她很幼稚?

    吃完饭,林知韫要去洗碗——因为饭是顾澜清做的。

    被顾澜清的一只手拦住,林知韫愣愣地看向她,却见她轻笑,“我来吧,就当交房租了。”

    单位宿舍的条件不错,配备的热水器联通厨房与浴室。

    洗碗的水是热的。

    林知韫想着应当不会糟蹋她那双细嫩白皙的手。

    糟蹋?

    因为她执意要洗碗,林知韫拿包回了卧室。

    除了洗澡不会再出来了!她要跟顾澜清保持距离!

    不能放任她不伦的想法再继续下去!

    林知韫如是想着,可是在卧室里做什么呢?

    看电影?看书?总不可能加班吧?

    林知韫想取本书看,想起来书架在客厅沙发后边!!

    没办法,看似有很多选择,但其实最后只有一种可以选——看电影。

    林知韫的阅片量很小,此时上网去查别人的片单。略微扫了一眼,有条博文封面很美,林知韫点了进去。

    看两眼就退了出来,这是推荐女同片的!

    忽而想到正在客厅的顾澜清,她也是女同!

    她说她喜欢她!

    林知韫从小到大好像没有喜欢过人,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性取向,不明白喜欢是何等滋味,喜欢女生又是什么滋味呢?

    从前对顾澜清的喜欢应该是友情的喜欢吧?

    林知韫随手搜了一部。

    看到一半,林知韫忽的合上电脑。

    怎么这么快就这样那样了?但女孩子之间的那种氛围感,真的很诱人。

    林知韫莫名想到昨晚顾澜清抓着她的手往胸口上贴着的触感,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满脸通红。

    平复下来后,林知韫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可以去洗澡了。

    一出卧室门,林知韫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沙发看,果不其然她正坐在沙发上。

    顾澜清正在敷面膜,听到动静回头看她,却见她径直走向浴室。

    她是要去洗澡了。

    顾澜清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取下腕间的佛珠,默念心经。

    浴室里“哗哗”声响起。

    林知韫刚要取洗发水,便在窗台上看到两瓶一模一样的沐浴露,一时愣神,而后又反应过来,这是顾澜清的?她也在用这个牌子的沐浴露么?

    林知韫没多想,径直取了自己的洗发水。刚在头上打完泡沫,热水就骤然转凉,冷得她一哆嗦。

    慌张跳到远处,时不时抬手去试水温。

    可很多很多次了,还没有转热。

    要不请顾澜清看下热水器?算了,之前还说要跟人家保持距离呢。

    林知韫无奈又等了十几分钟的样子,花洒喷出来的水仍是凉的。

    卫生间里没有暖气,林知韫冻得瑟瑟发抖。

    忽而卫生间外响起了顾澜清的声音:“韫韫,你洗澡洗了半个多小时,是出现什么问题了嘛?”

    第27章 第27枝郁金香

    磨砂玻璃门外出现一道阴影, 顾澜清的声音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骤然响起,惊得林知韫心尖一颤。

    “没热水了好像。”林知韫有些不好意思,声音竟有些发抖, 应该是低温冻的。

    “你先把衣服穿好, 别着凉了,我去看看热水器。”顾澜清仍是柔柔一声,声音虽隔着一层玻璃门但仍旧清透有力。

    林知韫关了花洒, 听她的话将浴巾裹上。严寒被抵挡了些,但冷空气仍旧有些寒凉刺骨。

    不一会儿磨砂玻璃上再次出现那道身影,连同那道温柔声线:“热水器显示没问题, 你再放水试试好吗?”

    林知韫抬手开了花洒, 清水再次喷涌而出, 拿手去试了,仍旧没有一点热气。

    浴室里面传出“哗哗”水声,顾澜清担心得紧, 又急急出声问她:“能放出热水吗?”

    “不能。”林知韫在里面闷声一句。仙注付

    顾澜清无奈叹了声气,“出来吧, 那就是热水器坏了。”

    “我洗发水抹头上了还没洗。”林知韫尴尬得五指抠地。

    “我给你烧热水洗。”

    林知韫颤抖着手穿上厚睡衣,打开卫生间的门,即刻被一阵暖气包裹。

    顾澜清在厨房用热水壶接水, 刚插上电,就听到她出来的声音,回过头去看她。

    林知韫头发上只有少许的泡沫, 神情稍有些窘迫,睡衣最上面一颗扣子还没扣好。

    而她的手指已然冻得通红。

    顾澜清轻叹声气, 心上泛起一阵疼意,三步并作两步向她走去。

    顾澜清脸上的笑意不复, 望向她的眼里似乎没有情绪,又好似将情绪隐藏得极深。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林知韫不可抑制地心上一紧,“你,你要干嘛?”

    却见她脚步未停,一阵玫瑰香气再次深深沁入鼻尖,林知韫莫名感觉这味道少了些温柔,多了几丝凛冽。

    再回过神来时,顾澜清已经站在她身前抬起手,气氛稍显旖旎,林知韫本能地后退一步。

    顾澜清手指一僵,平静的眼底似乎闪过几分受伤,即刻便掩去,平静开口:“你扣子没扣好。”

    林知韫莫名感觉她情绪有些不对,站在原地没动,由着她扣上扣子,不自然地道了声“谢谢。”

    利落扣好她的扣子,顾澜清却没有再说话,转身去玄关的柜子里取了双绿色手套。同她保持社交安全距离,递给她,“先暖一下吧。”

    看起来是新的,还泛起一阵松木香气,大概是洗过的。

    林知韫没蠢到开口问她手套是哪里来的,只感觉她好像心情不好——她没笑,站得还有点远。

    林知韫的心绪莫名一沉,接过手套,却发现手指已然僵硬不能再灵活,手套戴了半天都没戴上。

    她听见顾澜清好像叹了声气,紧接着那阵玫瑰香气再次逼近,一双温暖的手覆上手套,细细帮她戴好。

    手掌回春,温暖复流。

    帮她戴好手套,听见水好像烧开了,顾澜清转身去厨房取了热水壶,又回去卫生间,将冷水和热水混合,调试成合适的温度。

    林知韫满心满眼都是窘迫,踱步过去,在门边看着她的动作。

    总觉得有些熟悉。

    顾澜清同她招手,“来吧。”

    “我自己来吧。”林知韫艰难褪下手套。

    顾澜清望了眼她仍旧泛红的手指,柔声道:“冷热交替,对皮肤不好的,而且容易生冻疮。”

    又加了个理由:“你自己洗睡衣也容易打湿。”

    等林知韫低下头任她的手指在头皮轻抚,任她浇灌温热清水时终于意识到是哪里熟悉了。

    是这个场景熟悉,这个姿势熟悉,这双手乃至水温都很熟悉。

    林知韫的心脏忽而被回忆中的温暖部分包裹,想起梦里春天和夏天的记忆碎片。

    可今时不同往日,所思所想也不同于往昔。

    林知韫被她抚过之处,都泛起些麻,又有些痒。

    呼吸也不自然,终归是有些僵硬。

    林知韫的发质很好,乌黑柔顺,几乎不用做太多的护理。鬼使神差地,顾澜清注意到她发边的娇小耳垂,此时泛起粉红,娇嫩可爱。

    顾澜清有意想留住这来之不易同她共度的时光,将热水一点点地浇灌在她头上。

    许是林知韫也深陷于回忆的温柔之中,并没有发现她有意地拖延时间。

    空间静默,四下只余时不时出现的水流声。

    谁都没打破这份宁静。

    终于水快用完,林知韫头发上再次生起的泡沫也清洗干净。

    还有她耳垂上的粉红。

    顾澜清有意无意地将热水浇灌上去,似有若无地轻抚。

    林知韫不自觉发颤,偏头想要躲过,耳垂却被她轻轻捏住。

    “别动,有泡沫。”

    许是长时间未说话,顾澜清的声音略显喑哑。

    林知韫顿住,由着她轻抚清洗,只觉得由着她洗耳垂比洗头发更加难熬。

    两只耳朵洗完,顾澜清又取了一旁的紫色干毛巾帮她拭去水滴,刚一触上,就被她抬手抓住——

    林知韫抓歪了,没抓住毛巾,反而抓住顾澜清的手。

    像那急切的登徒子。

    顾澜清微微一怔,却见林知韫小脸骤然变红、匆匆将手松开。

    顾澜清终于弯了眉眼,心底似也被热水浇灌,温暖如春。

    “我自己来。”林知韫抬起头,红着张脸问她要毛巾。拿到手,却又发现那个紫色毛巾不是她的。

    擦拭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左右为难。

    顾澜清看出了她的想法,“是新的。”平静一声,唇角的笑意不再,似乎又恢复到刚刚不带情绪的样子。

    玫瑰香气骤离,顾澜清退出了卫生间。

    林知韫偏头只看到她的背影,转过来对着镜子擦头发。

    她直觉顾澜清生气了,却又没想明白她哪里生气。

    她是因为感受到自己对她疏远而生气?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本来同她保持距离,迫使她主动放弃是林知韫的本意。

    可此刻不知怎的,莫名其妙的,林知韫心里很不是滋味。

    许是从她的平静中嗅到一丝难过失望的情绪。

    林知韫想不明白,顾澜清难过失望了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心里也跟着她一样不好受呢?

    这些陌生情绪反应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自己还将她当成一个生命中重要的存在,朋友或是姐姐。

    ——林知韫给自己找了一个在意她的合乎情理与逻辑的理由。

    等林知韫擦完头发、要找吹风机时,却想起来下班时吹风机被顾澜清放在了客厅。

    林知韫在卫生间里做心里建设,没一会儿又顿悟:这里是我家!

    林知韫猝地步出了卫生间,却看见顾澜清静倚在沙发边上背对着她的娴静背影,莫名有一种孤独忧郁感。

    心绪再次沉静,林知韫缓步踱过去,看见吹风机在顾澜清身前的茶几上。

    许是怕打搅这份宁静,林知韫弯腰想拿了吹风机就走,手背却被温暖湿润覆盖住。

    “我帮你吹吧。”顾澜清出声,虽仍是柔柔的,但语气却坚定有力。

    林知韫偏头看她,却对上她幽怨的眼神。

    林知韫不禁呼吸一滞,偏过视线,想要抽出手却被她牢牢抓住。

    她是生气了。

    她的生气是无声的,是用无奈叹气与不复笑意。

    以及不由反抗地覆住她的手,此时。

    “谢谢。”林知韫妥协了,顾澜清适时松开手。

    可顾澜清的脸上却没浮现笑意,她的唇角是平的。

    她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林知韫心里隐隐有失落,不再看她,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将吹风机的插头放进插排里。

    垂眸却看见她放在茶几下夹层里的剧本,上面布满了笔记,及各色标注。林知韫心下震惊,原来演员需要做这样细致的分析么?

    笔迹新鲜,显然是她这两天刚记的,她是马上又要进组?

    未及思考,顾澜清的那只手又出现在眼前,取走了吹风机。

    顾澜清开了二档热风,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从左至右,细细轻抚,使热风更轻易地进入她发间。

    时光仿佛倒回至六年前的夏天,那是一个午后,林初霁外出旅游不在家,她帮韫韫吹头发,听她轻唤她“清清姐姐”。

    那时林初霁和顾淮安还没结婚,本来她和林知韫应该是岁月静好至今天的。

    然而,然而。

    随着顾澜清的轻抚,那熟悉的麻与痒意再次袭来,林知韫的心也跟着热风浮动。

    二人是十足的默契,气氛缄默。

    吹到半干,顾澜清又取护发精油给她细细擦拭。

    味道是极好闻的。

    安静下的沉默更让人窒息,尤其是她若有似无的嗔怨,惹得林知韫浑身不自在。

    热风再次吹起,属于吹风机的嗡嗡响声缠绕在耳畔,林知韫莫名觉得心安。

    不过几分钟,热风停下,客厅里只余二人的鼻息声。

    顾澜清没有放回吹风机,林知韫也没起身。

    空气凝结,顾澜清看着她的颅顶,半晌未言。

    她是生气了,在听韫韫说里面没有热水的时候就生气了。如果她没去问她,韫韫要在里面受冻多久才会唤她呢?

    顾澜清平复心上的情绪,尽力展平自己皱起的眉,柔声问她:“韫韫,你在里面等了多久热水呢?”

    话音未落,林知韫心尖轻颤,莫名感觉自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顾澜清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可受冻的是她,又不是顾澜清。

    “进去没多久就没热水了。”林知韫如实回她,并未有意隐瞒。

    顾澜清眉心微颤,“半个小时吗?”

    “差不多吧。”

    感觉空气恢复流动,林知韫终于起身。

    等她转过身来要回卧室,正好对上顾澜清的视线。

    林知韫看见她红唇轻启,“没有热水可以喊我,我就坐在这里。”声似幽怨。

    顾澜清接着说:“我就坐在这里,等你需要的时候喊我,无论何时,无论何事。”

    “所以你宁愿在里面受冻,也不愿跟我说句话吗?”顾澜清的眼底盈着明晃晃的伤心与失望。

    第28章 第28枝郁金香

    “我”林知韫开了个头, 却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转念一想,本就不应给顾澜清解释,让她失望不是达到了她的目的么?

    见她半晌没下文, 顾澜清也起了身, 柔声一句:“没事,我去给你煮姜汁,感冒就不好了。”

    语气听起来大概是极为平静的, 只是那熟悉的暮霭情绪再次升起,腿根又泛起些痒意。

    “不用麻烦了。”林知韫下意识回绝,却见她脚步未停。

    确实让她失望了。本来是达到目的, 可林知韫心上却泛起些酸涩与不忍, 望着她的背影久未回神。

    待回过神来, 林知韫又缓缓靠近那道玫瑰香气,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切姜丝、煮姜汁。

    顾澜清余光注意到她的视线,忽而回过头去看她, 却见她的视线及时远离,不知飘向何处。是在看今晚的月亮?今夜有月吗?

    顾澜清没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也没问她为何站在这里。或许又在某个频率上达成了不该有的默契。

    不多时,姜汁煮好,又一次倒在那个鹿角杯子里, 放在冷水里降温。

    顾澜清盯着那杯子,思绪已然飘远。

    韫韫远远不知杯底刻的“因为遇见你,我又活过来了。”这句话的分量。

    韫韫曾救她于水火, 将她从死神身边拉回来,她对她有如再造之恩。韫韫更不知道自己在她顾澜清生命中的分量。

    等到温度降得差不多了, 顾澜清温声开口:“韫韫,来喝吧。”

    “谢谢。”林知韫照旧同她道谢, 这次特意注意与她的指尖保持距离。

    顾澜清眼底闪过一分黯然,没有说话,转身又进厨房取小奶锅给她热牛奶。

    林知韫是看着她给姜汁降温的,轻抬杯底,又装作不经意间将视线扫至她的背影。

    看她开冰箱取牛奶,看她洗小奶锅,紧接着将牛奶倒入,再次开火。

    慢条斯理,不缓不急。

    顾澜清的形体功底极好,背挺得笔直,视线盯着小奶锅似乎没有偏开一丝一毫,似乎在沉思。

    姜汁入喉,依旧是晚餐时候的味道,但又有不同,感觉辛辣多了些。

    林知韫默默喝完,又默默洗了杯子。饶是林知韫站到顾澜清身边,她的视线都未偏过来分毫,更不要提出声说话了。

    顾澜清在生气,却仍旧给她吹头发、煮姜汁和热牛奶。

    情绪一如既往地稳定。

    只是不理她而已。

    这不是如自己所愿么?

    林知韫默默站到她身边,也默不作声。

    文火煮了一小会儿,顾澜清终于开口了:“韫韫,杯子给我。”

    林知韫忙不迭将杯子递给她,不一会儿又接回盛了大半杯牛奶的鹿角杯。

    今天道了太多次谢,此时的道谢又显得难以说出口。

    顾澜清没再看她,洗了小奶锅,端着自己的那杯转身出了厨房。

    林知韫借着喝牛奶的动作偷瞄她,看见她坐在地毯上看剧本,偶尔抬手喝牛奶的动作也优雅。

    灯光昏黄,打在她身上更添了几分柔和与暖意。

    不知怎的,林知韫忽而想起电影里的那个氤氲暧昧镜头,面上又起了些红霞,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

    林知韫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匆匆喝完牛奶、洗好杯子出了厨房。

    出来时路过客厅,顾澜清的眼眸未抬。

    林知韫默默往卧室走,却听见身后的动静,匆忙转身。

    她以为顾澜清有话同她说,却见她走至灯光开关处,回头问她:“韫韫,还有事吗?”

    哦,原来她是要关灯。

    “没有。”林知韫默默转身回了卧室。

    看见工作群里发了个综艺报名链接,是个支教综艺,预选地竟然有詹慕。

    詹慕经济发展较为落后,教育条件也随之落后。山区里许多孩子初中都不一定念完,更不用提高考。——这是林知韫出国前对此地的印象。

    而这些印象全部来源于当年林州组织企业家的孩子前往詹慕一对一交笔友的活动,林霖山带了她去。与林知韫交笔友的女孩叫游木娜,可叹她没能成长到18岁,在16岁那年就因山体滑坡事故去世了。

    当年林知韫许久没有收到她的来信,无奈询问当年一起去的小朋友,接连问了好几个,却发现她们早就与那边的笔友断了联系。只有林知韫和游木娜还保持联系,但两个月了还没收到她的回信。

    林知韫觉得不对劲,但当时还在上学没办法去詹慕找她,几近辗转联系到了村支书。收到回信才知道,游木娜已经因故去世了,去世的时候还拿着林知韫寄给她的高中辅导资料和《中国哲学简史》。

    看到综艺预选地有詹慕,林知韫心有戚戚,想起游木娜,那个青春时期与她通信的同龄女孩,那个抱着书惨死的女孩。

    林知韫几乎没有犹豫就上传简历报了名。报完名才回过头来看规则,素人海选共三轮,第一轮是简历筛选,第二轮是面试,第三轮是笔试。

    她有点忐忑,毕竟没有在国内念大学,简历关过得了么?

    多想无益,林知韫关了手机和落地灯阖眼入眠。

    但今夜的睡眠质量出奇地差,入睡比往常困难,睡眠中还无意识地感觉到些燥热。

    大概是睡前水喝多了,林知韫起了次夜。

    可脑子莫名其妙昏昏沉沉的,走路像走在棉花上。

    客厅沙发上还躺着顾澜清,林知韫没开灯,摸黑往卫生间走。

    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扑通——

    顾澜清被声音惊醒,“怎么了?”摸黑打开手机闪光灯,却看见林知韫倒在地上,表情痛苦扭曲。

    顾澜清眉心一跳,连忙掀起被子起身,将手机翻过来放在沙发靠椅上,光束顿时照至天花板。

    顾澜清蹲至她身前,柔声问她:“摔到哪里了?”眼里满是心疼。

    林知韫望进她的眼里,看见她眼里的在意与心疼,积攒了一晚上的隐隐不安忽而尽数泄出,“顾澜清,我脚崴了好像。”声似哽咽。

    顾澜清倒吸口凉气,拍了拍她的头以作安抚:“没事,我扶你起来。”

    顾澜清双手插进她的腋下,隔着层厚绒睡衣都能感受到她腋下的温度烫人,她打在她脖颈间的鼻息亦炙热非常。

    顾澜清脑中闪过一个论断:韫韫发烧了。鲜驻府

    压下内心的慌张,顾澜清镇定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坐到沙发上。

    又用额头去贴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她真的发烧了。

    林知韫正头晕,没来得及躲,也没心思躲。

    顾澜清拿她没办法,顾不上生气,又开始自责,为什么不早点去问她呢?要是早十分钟,十五分钟,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发烧了?

    顾澜清抑制住心上的泛起的疼意,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轻声问她:“家里有体温计和退烧药吗?”

    林知韫摇摇头又点点头,前几天周阿姨好像送来了个药箱,里面应该有常用药。

    林知韫抬手才发现自己的乏力,使劲儿指了下电视柜,瓮声瓮气道:“在最底下那个柜子里。”说完手臂脱力滑下。

    顾澜清打开灯,去她指的地方取了药箱,还好体温计和常用药一应俱全。

    将体温计和退烧冲剂取出,用力甩了几下温度计,柔声问她:“韫韫,还有力气塞体温计到腋下吗?”

    如果没力气,顾澜清会扒开她的衣服将体温计插进去吗?

    林知韫忽而摇了摇头,顾澜清以为她的意思是没力气,正准备上手——

    却见林知韫眼疾手快地扒住她的手,“我自己来。”虚弱无力但强撑。

    顾澜清将体温计递给她,皱起的眉终于平展了点。

    病中的她柔弱又可爱。

    但还是没病的时候更可爱。显猪服

    看着她顺利将体温计放到腋下,顾澜清才安心去厨房烧开水,冲了药回来。

    要先看她的温度,再决定是喝退烧药还是直接送至医院。

    而且现在冲剂温度太高,不宜入口,顾澜清将杯子放在一旁等自然降温。

    回头看林知韫,她正阖眼歪在沙发上。

    顾澜清甚至不忍心叫醒她,可不得不开口:“韫韫,时间够了,把温度计取出来吧。”

    林知韫缓缓睁开眼睛,用力抬起手去腋下取体温计,递给顾澜清。

    顾澜清伸手接过,被体温计的热度吓了一跳,抬手放到眼前。

    顾澜清松了口气,“38.6度。”温度不算太高,可以先喝药试试。

    可药还是烫的。

    顾澜清忽而反应过来,不是可以用凉水物理降温么?

    真是急昏了头。

    顾澜清刚要起身去厨房给退烧药降温,却被林知韫拉住手腕。

    回过头去疑惑看她,听见她虚弱开口:“我想上厕所。”

    顾澜清反应过来,她大概是出来上厕所摸黑绊倒的。

    心里闪过一丝甜,她是怕打扰她睡觉才没开灯。心上的甜意又立即被疼痛覆盖,痛在她身,疼在她心。

    “好。”顾澜清刚要将她抱起,又听见她说:“我可以自己走。”

    顾澜清只好扶她缓步走到卫生间里,林知韫又开口:“你去外面等我吧。”

    “我就在门外,有事喊我。”

    “嗯。”

    顾澜清满是担忧地放了手,见她能站稳才退了出去。

    伴随着一阵冲水声响起——

    “顾澜清,我好了。”

    顾澜清再次松了口气,进去扶她,给她细细擦手,才将她扶出来。

    药的温度降了些,应该可以入口了,顾澜清将杯子递到她唇边。

    林知韫头脑发昏,闻到退烧药的苦味本能地偏头排斥。

    “乖,喝药才能好。”

    林知韫仍偏过头去,“才38.6度,明天就好了。”

    才?

    顾澜清叹了声气,无奈出声:“你不喝,我就亲自喂你了哦。”

    什么亲自喂,顾澜清还能强灌她不成?

    林知韫仍旧没偏过头来,可下一秒有只温热的手伸过来,轻轻掰过她的下巴,紧接着——

    唇上一阵柔软湿热,发苦的液体被渡进口里。

    林知韫忽而瞪大了眼睛,顾澜清她她她,亲她了!?

    第29章 第29枝郁金香

    柔软温热的唇瓣, 炙热湿润的鼻息,四下寂静的夜晚,旖旎氤氲的氛围——

    口中微苦又泛甜的药液, 喉咙不自觉地吞咽, 脑中眩晕与心脏强烈地跳动,无一不在提醒着林知韫,顾澜清在亲她。

    呼吸交缠, 林知韫不自觉心尖战栗。终于反应过来,使劲推了顾澜清一下。

    病中她的力气骤减,但顾澜清敏锐地接受到她发出的抗拒指令, 识趣离开了她的唇, 抵着她的鼻尖浅笑, “阿鲤,现在喝药吗?”

    阿鲤,取自林知韫的笔名。

    寂寂浮生里, 灵鲤与长生。她是“灵鲤”,顾澜清是“长生”。

    在她们通过的每一封信件中, 顾澜清称她为“阿鲤”,她称她为“生生”。

    旧事恍然袭来,影影绰绰。

    林知韫愣了神, 一时没顾上指责顾澜清强吻她,或是所谓的亲自喂她。

    顾澜清眉眼微弯,抬眸深深望了眼书架顶部的红木盒子。

    她想, 此刻她与韫韫心中的感念应当是一致的,抑或是说, 自己是故意引她想起的。

    她要韫韫记起与她有关的通信往事,记起那些藏着她温柔秘密的封封信笺。

    记起曾经她以为永远孤寂, 永远深藏于心底,永远不复见天日的难言心事。

    可世事无常,顾淮安亲手剥夺了她靠近林知韫的机会,又亲手将这些机会悉数还给了她。

    一切恩爱会,皆由因缘合。

    顾澜清轻轻一笑,抬手去轻抚她的肩,另一只手将杯子递给她,“喝药吧。”

    林知韫抬手接过,心里正乱着,顾不上其他,抬手便将那枯褐色液体一饮而尽。喝的时候甚至连那味道都没尝到,只是喝完后舌尖泛着苦涩。

    眼前人是她妈妈的继女,是她名义上的姐姐。林知韫心上的柔软忽而被玫瑰刺深深浅浅扎了几下,隐隐疼痛又苦涩。

    顾澜清见她喝完,要去接她的杯子,却见她的手绕开,径直将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眼底由笑意转为黯然。

    林知韫面上愈显苍白,双手撑住沙发要起身。顾澜清眼疾手快要扶住她,却见她偏过头去,虚弱一句:“我先回去睡觉了。”

    并作势要甩开她的手。

    顾澜清意识到她可能因为刚刚轻轻一吻生气了,回忆杀也没用吗?

    气氛尴尬,顾澜清本应识趣地放她离开,可她此时却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开。因为她的脚崴了。

    想起她刚刚去卫生间的路上一瘸一拐的样子,顾澜清同她僵持着,仍轻拉着她的手肘,柔声说了句:“先上药再回去休息吧。”

    林知韫却摇头,另一只手去将她的手抚开,“我自己回卧室上,你先睡吧。”

    语气很冷,但异常坚定。

    顾澜清心下一沉,轻叹声气,弯腰取了红花油给她。

    林知韫取了红花油,在她的注视下,仍一瘸一拐地缓步走向卧室,背影虚弱又倔强。

    顾澜清望着那轻轻合上的门,久久未回神。又偏移视线,看向那个书架顶上。

    那里放着红木盒子,以及她顾澜清的海报,与她在嘉城看到的是同一张。

    当年在某个新年之夜,二人定下约定,如果不在彼此身边,要带上对方的照片。

    顾澜清是遵守约定随身带上她的小像,却又不仅仅是为了遵守约定。

    林知韫看似是遵守约定,可若她真的讨厌顾澜清,或者说她的心中没有半点顾澜清的痕迹,何必去遵守这样一个无人查验的约定呢?

    韫韫心里应当是有她的,顾澜清想。

    无论韫韫是将她当成一位重要的朋友,或是退一万步说的,将她当成姐姐。

    那又如何?她的身边又没有别人。

    顾澜清想到昨晚“醉酒”时韫韫倾身拥抱她的样子,想到她将她拦腰抱起的力道,痴痴笑着,慢条斯理地收拾桌上残留着药液的鹿角杯子和凌乱的药箱。

    而在门的里边,林知韫正坐在地毯上,忍着疼痛一点点地给脚踝抹药轻揉。

    她不禁想,要是顾澜清给她上药,是不是比洗耳垂时更煎熬。

    想到那个场景,林知韫摇了摇脑袋。

    鬼使神差的,林知韫脑中又闪过一个荒唐的问题,如果顾澜清不是她姐姐,自己会喜欢上她吗?

    林知韫学着顾澜清轻叹声气,虚虚一笑,世界上哪里来那么多如果呢?

    许是喝了药的缘故,这次入睡容易了许多,但睡前脑子仍旧是一团乱麻。

    在梦里,林知韫忽而感觉自己又回到那雾阵当中,但这次与在嘉城的那次不同。

    这次,顾澜清似乎化作了轻雾淡云,林知韫的身前是她,身后亦是她。

    但同样地,雾不散,云不开,她挣不出来。

    猛然惊醒时,天已大白。

    一转眼,那梦中缠绕着她的人,此时正趴在床边。顾澜清的面上似乎覆有柔雾,有如晨光曦月之美。

    梦中惊醒的余韵未散,林知韫的心脏延续极速跳动。

    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在这里坐了一夜么?

    林知韫盯着她的面颊,呼吸也小心,生怕惊醒了她。

    可若不惊醒她,便由着她在这里继续睡么?

    意识清醒,林知韫从被子中抽出左手,刚想去拍她的肩唤醒她。

    可顾澜清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动静,缓缓抬起头来,林知韫的手僵在半空中。

    顾澜清迷蒙的眼对上她的,“你醒啦?”声线喑哑。

    林知韫轻点了头,又听见她开口:“抱歉,我担心你的情况,就擅自进了你的卧室。”

    听到她在解释,林知韫莫名心上一疼,缓声开口:“我好多了,谢谢。”

    顾澜清轻抬手背贴到她的头上,松了口气,“温度不算很高,再量一下吧。”

    顾澜清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体温计来,用力甩了几下,递给她。

    林知韫呼吸一滞,她随身带着体温计,难道“夜里你也给我量过了么?”

    林知韫径直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韫韫是将她当成了登徒子吗?

    顾澜清捏着体温计的手指一僵,随即温声道:“没有,我贴你额头估计的温度。”

    人工量的,林知韫为自己误会她而感到羞愧,僵硬着手接过她手中的体温计,“昨夜麻烦你了。”神情有些扭捏。

    “举手之劳。”顾澜清浅笑,心上却是难言的酸涩。

    五分钟的静默,五分钟的同·房异思。

    林知韫估摸着时间将体温计取出,自己抬手放到眼前,“37.6度。”

    “那今天请个假好吗?在家里休息一天。”

    “嗯。”林知韫取了手机在系统里提交请假申请,给陈尧青知会一声。

    顾澜清安心出去准备早餐。

    顾澜清出了卧室,连带着那道玫瑰香气也消散殆尽。

    林知韫总感觉她和顾澜清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她昨夜吻了她?

    林知韫不知道,可没多久林初霁就打了视频过来。

    “韫韫,尧青说你发烧了?”

    林知韫没想到陈尧青这么快就给妈妈通风报信了,心上莫名一紧,故作轻快道:“快退烧了,妈妈。”

    “我去照顾你好不好?”林初霁眼里满是担忧。

    要是妈妈来,顾澜清不就露馅儿了么!?顾澜清照顾她一晚上,林知韫也不好意思开口请人家出去避避。

    想到这点,林知韫坚定摇头,“不用,真的快退烧了。”

    林初霁坚持要来,林知韫想了个折中之法,“妈妈,你今天不是要去看展吗?要不请祁阿姨或周阿姨来吧?”

    林初霁觉得林知韫有些奇怪,之前在嘉城生病总是哼哼唧唧地撒娇说想妈妈,怎么这个时候在家门口反而变得这么“坚强”?

    而且她为什么将祁阿姨放在周阿姨之前?

    她最信任依赖的不应该是周阿姨吗?祁阿姨原是顾家的阿姨,跟她也不太熟呀。

    见视频那边林初霁似乎正走神,林知韫又唤了一声:“妈妈?”

    林初霁方回过神来,“好,那就请祁阿姨去吧。”

    得偿所愿,要是周阿姨来,定然将顾澜清在她这的情况跟妈妈全盘托出。

    林知韫却莫名感到心虚,又找补一句:“周阿姨来也行呀。”

    林初霁轻笑,莫名其妙地坚持:“就祁阿姨吧。”

    视频结束。

    妈妈答应得太爽快,林知韫竟是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提一口气。

    “咚咚。”敲门声悄然响起。

    “韫韫,早餐好了,快起床洗漱吧。”

    这么快。

    林知韫翻被子下床,感觉身子确实比昨夜爽利了许多。

    去卫生间的路上就闻到了煎蛋香气,林知韫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顾澜清做的是简餐,面包片搭配蓝莓和果酱,还有煎蛋和牛奶。

    怪不得这么快。

    林知韫坐到她对面吃早餐,状似随意般提起:“等会儿祁阿姨可能会过来。”

    “好,那我等会儿出去。”顾澜清柔柔笑着。

    林知韫感觉她误会了,闷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澜清唇角弧度渐深,“嗯?”

    “你不是跟祁阿姨很熟吗?”剩下的话林知韫没好意思讲出口。

    顾澜清心领神会,“你的意思是,我请她帮忙保密吗?”

    林知韫没再说话,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听你的。”顾澜清笑得摇曳生姿。

    韫韫怕被林初霁发现她在这里。

    为什么怕呢?是因为,怕她被赶出去吗?

    林知韫没看她,从声音语调都能听出她笑得很灿烂。

    顾澜清笑的时候比苦着张脸好看多了。

    其实林知韫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眼眸里也悄悄盛放了些笑意。

    早餐吃完,顾澜清又给她冲了包退烧冲剂,美其名曰“巩固一下”。

    见林知韫毫不犹豫地接过她递过来的药液,顾澜清转身进厨房洗餐具去了。

    林知韫望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儿呆,脑中忽而闪现昨晚她喂她喝药的场景。

    脸颊的温度莫名升起,林知韫抓起杯子就往喉咙里猛灌。

    “咳咳。”

    顾澜清听见她的咳嗽声猛然转身,“怎么了?呛到了?”疾步过来拍她的后背。

    林知韫咳了几下便好,摆了摆手,“没事。”

    早餐吃了,药也喝了,还得找事做来打发时间。

    林知韫去书架上取书,心灵福至地看向了书架顶部。这才想起红木盒子和海报忘记收起来了,她看见了吗?

    林知韫偏头看了眼顾澜清,她正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看剧本,娴静惬意。

    林知韫默默收回了视线,去阳台的沙发椅上坐着。

    两小时后,门铃响起,应该是祁阿姨来了。

    顾澜清起身去开门,“祁”

    望向站在门口的人,顾澜清面上一怔,适时改口:“林阿姨。”

    “澜清?你怎么在这里?”林初霁望向她的眼神满是震惊。

    林知韫听到动静镇定起身,抢着开了口:“妈妈,你来啦。”她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知韫紧接着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解释顾澜清的出现:“我昨天就发烧了,澜清姐听说我病了来看我的。”

    澜清姐虽然知道韫韫是为了不让林初霁生疑才这么说的,可顾澜清的心里还是碾过些疼意。

    林初霁心里的疑惑更深,“那你在电话里怎么不说?”

    林知韫脑子转得快,“我跟她和好了,不好意思说。”姿态扭捏。

    顾澜清在一旁浅笑着,真像个姐姐似的揽住她肩膀。

    韫韫此前那么讨厌澜清,现在和好了不好意思说也是正常的。

    林初霁的疑惑消解了些,等进到客厅看到行李箱和剧本时,疑惑又骤然升起。

    “澜清把行李也带来了哈。”林初霁的视线骤然转向顾澜清。

    顾澜清顺着林知韫的思路解释,“我的戏份正好告一段落,就带着行李箱一起来了。”

    似乎也合情合理。

    林初霁没再追问,拿手背量了林知韫的体温。

    确实快退烧了。

    “妈妈订了些百合和糯米,待会儿送到。给你熬百合粥吃,可以减缓发烧症状的。”险主夫

    百合林知韫忽而想起那天看的电影片单——《百合好片集锦》。

    默不作声地看了眼顾澜清,后者也看向了她。

    林知韫即刻偏过了视线,“好啊。”

    林初霁去厨房打开冰箱,“哇,你这还有不少食材嘞。”没看到什么速食品,林初霁甚是欣慰。

    林知韫却莫名心虚。

    顾澜清的唇角弯起道弧度,“是呢。”望着林知韫的眼里盈着生生笑意。

    林知韫不看她们,径直回了阳台去看书。

    林初霁拉了顾澜清在沙发上聊天,“怎么不回家呢?”

    “您知道的,我爸他可能不想看见我。”

    林初霁轻拍她的肩,“怎么会呢?他终归是你爸爸呀。”

    林知韫在阳台上没搭话,嗤笑一声,心里默默腹诽:从前顾淮安看到她妈那样冷暴力顾澜清、将她关在门外不让进家门都一句话不说,算哪门子的爸爸呢?

    但他是林初霁自己选的人,林知韫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插嘴,索性凝神静气看起了书。

    “下次进组是什么时候?”

    林知韫忽而又竖起了耳朵,听她们的交谈。

    “应该得年后了。”

    顾澜清还得赖在这里这么久!可是她做的菜很好吃林知韫忽而心情复杂。

    顾澜清主演的新电影《江城旧事》的导演极为严苛,要求真物真人真景真季节,冬季的戏份已经拍完,下次再进组就是春天了。

    顾澜清没忍住在心里想,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她和韫韫会是什么状态呢?

    闲聊着,配送员来送菜了。

    林初霁说是只订购了百合和糯米,配送员却送来了一堆。

    顾澜清帮着她一起往冰箱里塞,冰箱慢慢填满,却还有些东西没装下。

    顾澜清笑着提议:“中午把这些多出来的食材都用了吧。”

    林初霁点头认同,又看向阳台上的林知韫。

    冰箱里有这么多食材,她平时会自己做?林初霁有点怀疑。

    在嘉城时是周阿姨做饭,就这回国短短半个月就学会做饭了?

    林初霁看向阳台那道背影,“韫韫,你平时会做什么菜?”

    林知韫眉心一跳,她该怎么跟妈妈解释,冰箱里的食材不是她买的,是顾澜清买的!

    无法解释,只能硬着头皮地报菜名:“糖醋排骨,西蓝花炒虾仁,黄瓜炒鸡蛋。妈妈我做的也就仅仅能吃而已,你不会让我做吧。”

    冰箱里确实有这些食材,林初霁朗声一笑,“怎么会,你还病着呢。”

    林知韫和顾澜清同时松了口气。

    又开始感慨:“长大啦,会自己做菜啦!”

    林知韫望着这边一笑,“您这话说的。”

    顾澜清适时开口,“阿姨,我来给您打下手。”

    林初霁点点头,“麻烦你啦。”

    顾澜清说是打下手,但其实是主厨。因为林初霁也不会做菜,只会照着菜谱照葫芦画瓢。

    能不能吃都不好说,更不用提味道好坏了。

    林初霁倒是好奇顾澜清是在哪里学的厨艺,得到的回答是“角色需要,我们培训了好久呢。”

    织围巾也是拍电影学的,拍个电影还能学到挺多东西呢,林知韫腹诽。

    林初霁跟好姐妹约了下午茶和画展,吃完中饭就告辞了。

    林知韫和顾澜清一起瘫在沙发上松了口气,实际上只有林知韫一个人瘫着,顾澜清只是略微歪在了沙发靠背上。

    她的形体向来是极好的。

    “韫韫,我们和好了对吗?”顾澜清柔声开口,一开口便是炸裂性问题。

    “那是说给我妈听的借口。”林知韫偏过头去,视线未触及她分毫。

    顾澜清轻笑一声,“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林知韫又是淡淡一句。

    “没和好?可是昨晚”顾澜清欲言又止。

    林知韫却莫名想到昨晚那个吻,“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反应这么激烈。

    顾澜清眉眼弯弯,“我想说的是,昨晚你是抱着我的手睡的呢。”

    林知韫转过头来,望着她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顾澜清你你,你不要胡说!”

    顾澜清打开手机给她看,昏暗照片里确实是她,她也确实抱着顾澜清的手。

    闪光灯下,她握着顾澜清的手被照出了张特写。

    “那我是意识不清醒。”

    顾澜清眉眼愈弯,幽幽开口:“这都不和好,那怎么样才能和好呢?”

    林知韫起身,“你别喜欢我,就和好。”

    什么时候她们的主要矛盾竟然变成了她喜欢她?顾澜清苦笑不得。

    无奈一笑,柔声开口:“换一个吧。”

    “不换。”

    “那恐怕这辈子都和好不了了。”顾澜清轻笑一声。

    她的意思是她要喜欢她一辈子么!顾澜清好厚的脸皮!张口就来!

    林知韫没理她,径直去了阳台。坐下重新拿起书,却半天没办法沉进去。

    顾澜清她好烦!

    一阵电话铃响,林知韫抬手接了。

    是综艺选管组打来的,来通知她面试时间。

    林知韫感到些许惊喜,“我的简历过了?”

    “好的。”

    她没有看见,坐在客厅地毯上的顾澜清听到后,扬起了道神秘的笑。

    第30章 第30枝郁金香

    华研所一共有两个人过了简历, 一个是林知韫,另一个是詹璃。

    因林知韫还请着病假,研发组的同事在群里祝贺她。

    林知韫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怎么就在这么多华清、京大毕业生里选了她这样一个海归呢?是因为她在简历里写了“曾通过华清自主招生考试”?

    但林知韫没多久疑惑就得到了韩星的解答:“好像只有你和詹老师报名了。”

    林知韫干笑两声, 原来是这样。

    “大家都没什么兴趣,话说你竟然对支教感兴趣吗?”

    韩星从前也听说过同学去支教,国家也有西部计划之类的政策, 印象中都是大学生、研究生组织去支教的,没想到林知韫都工作了还愿意去偏远山区支教。

    ——其实大部分工作党都没了这份赤子之心。

    甚至网上还有人说只有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才对这些公益事业感兴趣。

    “没体验过,想体验一下。”

    林知韫打了个马虎眼, 至于那些深藏于心底与时光里的秘密, 抑或是说伤疤, 她也不愿意同人透露。

    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顾澜清知道。

    林知韫回头看她,只见她低着头不知在平板上写着些什么。

    应该是在为新电影做准备吧, 可顾澜清这姿势却像极了当年为防止她偷看,在茶几前给她写信的样子。

    寂寂浮生里, 灵鲤与长生。

    顾澜清昨夜哄她喝药时唤她“阿鲤”,一个久违的称谓。可她却难以唤出口,那句“生生”。

    抑或是说, 她不能唤出口。

    顾澜清是她的继姐。

    林知韫的心上再次泛起些微苦与酸涩。

    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参加这个支教综艺,是否有将远离顾澜清纳入考量?

    林知韫做不出狠心将她赶出家去的决定, 便想通过这种不可抗力逼她离开。

    回过神来,在手机软件上提交了跑腿订单, 她要复习一下高中的知识。

    刚刚电话通知,明天上午就要面试, 面试题目是试讲一个知识点。

    林知韫觉得奇怪,一般不应该先笔试后面试么?

    哦,这是个综艺可能跟其他的选拔标准不太一样。

    报名表中有意向科目这一项,林知韫选择了数学,此时就订了些《考点》之类的高考辅导资料。

    幸而大学时期有很多数学相关的专业课,总不至于将数学思维全都丢掉。

    “叮咚。”

    门铃响起,顾澜清起身要去开门,却听见她悄然出声:“我去吧。”

    见林知韫像阵风似的路过客厅,健步如飞,看来她是好得差不多了。

    顾澜清松了口气,看到她手上拿的高中资料,“韫韫,你要复习高中知识吗?”

    “嗯,我报名了一个支教综艺,如果面试笔试通过半个月后我就要出发了。”林知韫反常地同她解释了许多。

    意思是,半个月后请她另寻去处。

    但顾澜清像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笑着答了句:“好,加油。”

    她那笑看起来也不像是强颜欢笑,林知韫心里隐有疑惑,但还是轻点了头,回到卧室。

    林知韫匆匆看了眼高中数学框架,选择了高中阶段较难的一个知识点:立体几何中的体积计算。

    她高中时很擅长立体几何,此时复习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她的私心是希望将一个较难的知识点讲解得出彩,以期增加通过面试的概率。

    复习得太过沉迷,以至于顾澜清来喊她吃晚饭时,林知韫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走出卧室,净手后看着餐桌上的五菜一汤又吓得瞪大眼睛。

    “还有人要来?”

    顾澜清浅笑,“没有。”

    “这么多菜。”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没事,我”顾澜清坐在她对面,给她盛汤。

    是红枣乌鸡汤。

    林知韫等着她的下文,目光锁住她的眼睛没离开。

    顾澜清的眼里仍盈着笑意,映衬着五官带些仙气,此时给她盛汤的动作又添了些烟火气。

    “我有个通告需要去外地,可能今晚就得走了。”

    哦,原来顾澜清是因为要走了,才在临行前做了一桌子菜。

    怪不得顾澜清听说她半个月后可能要离开没有半点反应,原来是因为她顾澜清要先走。

    “不用跟我说你的工作安排。”林知韫随口一句,不再看她,心上却泛起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只觉得心情不畅快,却又不知道情绪从何而来。

    也许是病还没好,林知韫想。

    顾澜清掩住眼里的淡淡失望,接着开口:“我周二就回来。”将汤递给她。

    林知韫垂眸接过,“谢谢。”又是随口一问:“那阿念也回来了吧?”

    阿念回来,可以陪她住酒店了。

    顾澜清摇摇头,“她和祝今宵还在桑亚度假呢。”

    “哦。”

    不知是否为错觉,顾澜清总觉得她这声“哦”的语调轻快了些。

    林知韫没提请她离开相关的话语,反正她自己半个月后就走了,到时候顾澜清何去何从也与她无关。

    饭后,顾澜清拉着林知韫又量了遍体温,终于退烧了。

    细细叮嘱:“这几天要注意保暖,不要碰凉的,包括冰咖啡、冰奶茶是万万不要粘的。”

    语气温柔眷恋。

    顾澜清她怎么跟她妈一样?可是妈妈走之前都没叮嘱这么多啊。

    林知韫匆匆点头,受不了她这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之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那道玫瑰香气却骤然深入鼻尖,直达心底——

    顾澜清抱住了她,“我要去赶飞机啦,好好照顾自己。”

    一抱即离,没有给林知韫挣扎的机会。

    林知韫愣愣地看着她取了行李箱就往门口走,这才意识到她下午就收拾好了行李,这会儿又要掐着时间去赶飞机?

    顾澜清刚要关上门,就听见屋里传出小声一句:“一路平安。”

    有些扭捏,但又有些可爱。

    她这句话莫名冲淡了离别的伤感,顾澜清唇角扬起一抹笑,又将门缝拉大,露出张脸:“谢谢韫韫,等我回来哦。”

    说完又匆匆关上了门,看来她是真的很急。

    林知韫脑中却悄悄将她刚刚那副模样定格住,想起她当年上大学返校前跟她告别时的那张少女脸庞。

    时光好像对她手下留情了,林知韫想。

    晚上林知韫在家里准备PPT、试讲,鬼使神差地,看了眼微·博。

    热搜第一的词条是“#顾影后在机场狂奔”。

    林知韫颤着手点进去,却看见她在林州机场狂奔的视频。

    说是狂奔,但其实她跑步的姿势也优雅。

    顾澜清本来下午就可以走的,是特地为她做晚饭耽误了时间?

    林知韫心里又泛起些不知名的情绪,好像有点暖,又有点甜,像布丁烧的口感。

    *

    由于准备充分、基本功扎实,林知韫顺利通过了面试。

    面试结束碰上了正在候场的詹璃,二人只认识彼此,且詹璃还算是她的半个老师。

    林知韫跟她简单聊了两句。

    “小林,你报的是什么科目?”

    “数学,你呢?”

    “我报的也是数学。”

    林知韫点点头,“加油。”

    “你也是。”

    林知韫回了家,当晚便收到了笔试通知。

    不禁感慨,这个节目组的效率是真高。

    第二天上班却得知詹璃没有通过面试,林知韫心下震惊。

    所里有人在传,是因为林知韫比詹璃长得好看,才通过面试的。??

    林知韫表示不理解,并大为震惊。她很认真地准备了好不好!而且她是当年通过了华清自主招生考试的!

    陈尧青也揶揄她:“现在全所都知道了,研发组有个林研究员美若天仙呐!”

    林知韫浅睨她一眼,“我是靠实力的好不好!”

    “而且我并不觉得我比她好看。”这是林知韫的心里话。

    用颜值来评价一个人是最肤浅的。

    恰巧詹璃进了茶水间,看到林知韫在里面,“恭喜你。”

    “谢谢詹姐。”林知韫也不觉得尴尬,大大方方地感谢她。

    果然是顾学姐放在心间上的人。

    詹璃眼底的笑意愈深,在她看来面试失利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没必要太放在心上。更讨厌有人为她找补,用长相来给专业上的不足找借口。

    她没有准备好,她自己心里清楚。

    此时林知韫大方、正常地感谢她,反而让她更为自洽。

    林知韫和陈尧青出了茶水间。

    “你明天就要笔试了对吧?”

    “嗯。”

    陈尧青看了眼她在遮瑕液下隐隐显出的黑眼圈,“有把握吧?”

    “我尽力了。”

    节目组给她们准备的时间很短,林知韫工作日晚上加周末一直在复习。

    陈尧青了然点头,“相信你。”

    又幽幽开口:“你听说了参加这综艺的明星吗?”

    “没有。”林知韫早就不追星了,根本不关心参加有哪些明星要参加。

    陈尧青神秘一笑,“哦哦,没事,可能你明天就看到了。”

    她这一笑,惹得林知韫头皮发麻。

    难不成顾澜清也要参加不成?

    可她那个级别,参加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综艺做什么?她肯定不会参加。

    林知韫摇了摇头,不再深想。

    第二天林知韫按约定时间到达笔试场地,却好像看到一个学术圈的风云人物——沈如皎。

    林知韫同她打了声招呼,感觉她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高冷。或许是因为她身边站了一个见人就笑的小太阳?

    林知韫找了个角落坐下,不一会儿,听见坐在候场室门口的人发出惊叹:“诶,那是谁?”

    “好像是顾澜清。”

    “顾影后?她在这里做什么?”

    林知韫往门口望去,顾澜清含笑的眼睛却穿过人群径直看向了她。

    四目相视。

    顾澜清来做什么?

    林知韫心里隐隐有猜测:她不会也是来参加笔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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