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晗循声看去。
有几只海豚跟船前进, 鱼身翻跃而起,晨光下浪花四溢。
她莞尔一笑:“好可爱啊。”
她小时候有个心愿,想和家人在游轮上看日出, 最好可以看见海豚迎着朝阳跳起来的瞬间。
但后来, 温绍德出轨,父母争吵、离婚, 沈文芸改嫁到美国,组成一个幸福的新家庭。
没过几年, 温绍德突发心脏病去世,从那之后, 她好像真的没有家了,当时许下的心愿也一直留白。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喜悦之外不免有些怅然。但终究是快乐多一点。
阳光下, 陈言肆转头问她:“愿望实现了没?”
温书晗沉默片刻, 点点头。
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愿望?”
陈言肆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眉梢轻轻一挑:“我们不是做过很多次了?”
那些事情,都是她事后迷迷糊糊窝在怀里告诉他的。
温书晗轻咳一声, 转过脸去,耳朵有点热。
肯定是太阳晒的。
陈言肆指尖轻点围栏, 饶有兴味道:“看来你记性不太好,以后要多提醒几遍。”
“”
看了十几分钟的日出, 陈言肆返回舱房开线上会议,让她先到下一层的室外餐厅吃早饭。
终于舍得放她离开视线外了。
陈言肆一有空就出现在她眼前, 导致她以为他平时很闲。
实际上他的日程安排很满,按理来说甚至没时间出海。
其实她挺希望他忙一些的, 这样才不会每天盯着她。
温书晗早起没什么胃口,只想尝点清淡的, 坐下来要了一份蔬果沙拉,特意跟服务生说不要放芒果。
服务生收起菜单,欣然一笑:“陈先生吩咐过了,说您芒果过敏,后厨已经记下了。”
温书晗怔了一秒:“好的,谢谢。”
都分手这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这些零碎的小细节。
不多时,服务生把餐品端上来。
她坐在靠近甲板的位置,迎着海风细嚼慢咽。
片刻,身边的空椅子坐了个人。
她转头,刚纠结要不要打声招呼,薛明成就开门见山地说:“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你应该离陈言肆远一点。”
温书晗拿叉子戳了块牛油果,淡然问他:“为什么?”
薛明成耐人寻味道:“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人。”
薛明成说起,自己的确暗恋过她,在她高考前,他从十五中的匿名表白墙上存了不少照片。
但是被陈言肆知道之后,只隔了一天,薛明成所有电子产品全都被泡进了京大后门的水池里,成了一堆废铁。
是一个很直白的警告。
薛明成自然是生气的,也想过报复。
但他不敢冒险。
陈言肆在熟识的人眼里一向是不好惹的主。
家世好,相貌好,往上倒三代全都功勋显赫,自身交往的又都是些权贵子弟,只要旁人动什么歪心思,吹个风就到他耳朵边儿了。
薛明成真要下手的话,未来的路肯定不好走,更别说他想自己创业了,到时候资金链和人脉都不一定保得住。
温书晗听完,呆了一瞬:“所以你们就不再往来了吗?”
“嗯。”薛明成试探地问,“你和他的关系,是不是不一般?”
温书晗神情一顿,捏了捏叉子柄。
“为什么这么问?”
薛明成善意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
“哦”温书晗没再说什么,垂眸吃沙拉。
薛明成一手撑着下颌望向海面,真诚道:“话说回来,你算是我的初恋呢。我这次来淮京不止是出差,也是为了当面跟你聊聊憋在心里的事儿,当作补一个表白吧。至于追求,我就不敢想了,毕竟环创是我的心血,我不敢拿我的事业去赌。”
顿了顿,他又说:“总之你要小心一些,如果他伤害你,你可以联系我,至少我现在还有点本事,可以帮你。”
温书晗埋头吃着一小节紫甘蓝,眉心缓缓拧起。
陈言肆到底做过多少过分的事情?
她了解的他,难道只是表面吗?
这人的内心究竟有多疯?
傍晚,游艇缓慢回航。
晨曦号回到停泊区,宾客们陆续下船,到岸上的游艇俱乐部组织一场轰趴。
陈言肆没去,他跟温书晗待在一起,两人最后下船。
岸上,周纪一脚踩着礁石抽了根烟,看着不远处并肩下船的两人,一脸疑惑:“兄妹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不是不熟吗?”
梁煜泽虚虚踢了他一脚,打发他快走:“行了,别好奇了。”
港湾浸在暮色中,靠岸的船舶亮起数盏明灯,空气里有一丝寂静与昏茫。
落地有种踏实感,温书晗抱着胳膊在码头站了会儿,吹吹风,陈言肆从身后给她披了件外套。
四下无人,他从身后抱着她,亲昵地问:“在想什么?”
温书晗看着远处晚霞,悠悠道:“在想你是不是疯子。”
“”他嘴角一扯,“如果是呢?”
她正色道:“报警把你抓起来。”
陈言肆笑了声,不置可否。
温书晗被他抱着,周身暖烘烘的。
“陈言肆。”
“嗯。”
“你到底想要什么?”
静了几秒,他呼吸埋到她肩上,气音松懒道:“要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
隔天,温书晗回到舞团,前往艺术中心会议室。
门开,里面只有于荷一个人。
温书晗愣了下。
是她来早了?
于荷抬头看她,浅浅一笑:“来啦,坐吧。”
“好。”温书晗坐下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问她,“于姐,不是说今天开会吗?”
于荷有点欲言又止,保持微笑说:“是的,我跟你开会。本来想在微信跟你说的,但总觉得不够正式,还是当面告诉你吧。”
温书晗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今天通知的事情是,《寻芳》正式演出的主角已经更换。
换成了廖晓雨。
她神情一凝:“这是谁决定的?”
于荷避重就轻地答:“总之,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舞团里本来就存在竞争,你们还很年轻,没有谁永远是A角,也没有人一直当替补。”
B角就是A角的替补,二者要在舞剧中熟悉同一套舞蹈,当A角出现意外情况无法登台的时候,B角就要及时顶上。
但其实登台机会少之又少。
而现在,她成了角落里的B角。
于荷看出她情绪低落,安抚道:“大概的意思你也清楚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再努力吧,不要太在意。”
温书晗咬了咬唇。
明明准备了那么久,正式公演也快到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被刷下来。
如果是实力不够的原因,那她心甘情愿不跳主角。
但如果是被人暗箱操作,那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温书晗调整呼吸,坚持道:“于姐,我想知道原因。”
于荷看她许久,轻轻一叹,面露难色道:“书晗,你现在是舞蹈演员,不是舞蹈专业的学生。你已经走出象牙塔了,社会里的规则比你想象中复杂,不是实力好就能一直拿第一的,你明白吗?”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尽管她大学时,大大小小的演出都是她挑大梁跳主角。
但现在不一样了。
于荷隐晦地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劝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温书晗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心里有一块地方隐隐作痛,彻底陷了下去。
落地窗外,日头已经偏斜。
温书晗离开会议室,在走廊里遇上迎面而来的廖晓雨。
对方一身黑色练功服,挺胸抬头大阔步,俨然一副得利者的姿态。
温书晗放慢步伐,对方也跟着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走廊就这么点宽,对方故意堵在路中间,她也不好走。
温书晗耐着性子:“你有事吗?”
廖晓雨挑衅道:“当然有,我是来祝贺你的。”
看着温书晗清冷又有些倔强的表情,她忽然心生喜悦。
她自认家庭条件很好,从小到大也算个大小姐,学舞之后一路顺风顺水,靠着家里的关系,干什么事情都有优待。
现在进了舞团却遇到一个这么优秀的竞争对手,处处都压她一头。
她特别不服。
现在好了,使了点小计谋,对手被逼退场了,她再也不用担心了。
“接受现实吧,你也给我当一回替补不好吗?体会一下那种无人问津的滋味,多好啊。”
音落,温书晗觉得有点可笑,嘴角轻微弯了下。
“你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总是替补吗?”她平静道,“因为你的实力也就那样。”
廖晓雨表情一暗,防线被击垮。
“那又怎么样?”她死鸭子嘴硬,气汹汹地说,“我现在已经是主角了,今后也不会有你成为主角的机会,你认了吧,除非你不要在这个舞团待了,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
说完便愤然离开。
温书晗与她擦肩,忽然觉得现实有点荒唐。
走廊空寂,她独自靠着墙,拿出手机给沈文芸拨了个电话。
嘟声响起时她才意识到,那边好像是凌晨,天还没亮。
于是又挂了电话。
打车去三三得酒,许悦外出不在店里,她一个人点了杯特调,在吧台索然无味地划着手机。
温书晗酒量很差,一杯喝完,有点头昏脑涨的不适感。
她耷拉着脑袋,醉醺醺的,遵循习惯的驱使,点开微信里一个熟悉的聊天界面。
手指在界面下方随意按了几下。
[猫猫探头x1]
[猫猫探头x3]
一连串表情包发了过去。
那边一直没回。
她醉了,有点犯困。
在吧台上趴了会儿,将睡未睡时,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她恍恍惚惚接通,听筒贴到耳边,喝过酒的声音微醺轻软,像兔子尾巴一样晃了晃:“喂”
听筒里有轻微电流声,陈言肆似乎对她喝醉的语气有点感知,半冷不热地说:“刚在应酬。你喝酒了?”
“嗯”
应完,她忽然鼻子一酸。
也不知为什么,每次难过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有点兜不住委屈。
听筒里顿了顿,语气更沉:“温书晗,说话。”
她睫毛湿漉漉的,小声抽泣着,声音有点颤:“你好凶。”
“”
陈言肆那边有快速拿起车钥匙穿外套的声音,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温书晗鼻梁酸热,一时说不出话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时候哭了还有沈文芸哄她,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强烈的无助感将她淹没,她眼泪掉得更多,一连串打湿衣袖。
沉默哽咽时,电话里传出轿车引擎发动的燥闷,陈言肆的声音强势而沉哑地撞至她耳畔——
“傻瓜,哭什么。”
“有人给你撑腰。”
第22章 含温
酒劲上头, 温书晗趴在吧台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拎起她胳膊。
她轻得像片纸,陈言肆手里收着劲儿把人抱起来, 仿佛力气再大一点就要把人折碎了。
温书晗晕乎乎起身, 一下没站稳,膝盖磕到凳角。
好疼。
她眉心一蹙, 眼里余存的泪星闪了闪。
陈言肆神情微动。
别人要费尽心思博得他一点在意,而她只用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他心疼。
两人的身体面对面贴在一起, 温书晗只要一喝了酒就不省人事,看都没看他一眼, 胳膊已经顺势搂了上去。
陈言肆身形一滞,喉结伴着欲念涌动。
半天没见, 抱得这么顺手。
他眼底划过一丝不悦:“换个男人来你是不是也这样?”
温书晗根本没听清, 窝在怀里不明不白地应他:“嗯”
陈言肆眼神更暗:“温书晗,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闭着眼,慢半拍点头:“知道的”
“知道就说话,我是谁?”
“你是”她在怀里蹭了蹭, 无意识喊他,“哥”
陈言肆呼吸一沉:“你故意的?”
从前只在床上喊他“哥”, 现在喝醉了就肆无忌惮,欠收拾。
一声温柔绵软的“哥”落至耳畔, 算是她硬生生起的头,陈言肆不会轻易放过她:“刚才喊的什么?没听清。”
温书晗充耳未闻, 困倦地靠在他身上,不说话了。
一切戛然而止, 陈言肆有点燥热。
心火已经顶到肺,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把她接回颐彰公馆, 抱进卧室,嘱咐雇佣阿姨照顾她。
温书晗在车上已经睡着,回来一沾床就抱着被子蜷成一团。
她侧躺着,醉意朦胧的脸庞微微泛红,眉心的神经末梢在熟睡里轻轻跳动。
似乎做了噩梦,她喉咙里溢出轻微的梦呓,收紧的手指抓着被角,莹润指尖陷在一团软绵里,像淋了雨的小动物,无助而乏力。
陈言肆半蹲在床沿,眉目深沉地看着她,一手撩起她耳边碎发。
她单薄衣衫下透着一对纤薄的蝴蝶骨,隐约使人萌生出一股凌虐的欲望,让人克制不住,想掠夺,想侵占,想不顾一切让她在身下双眼泛红地求饶。
陈言肆喉结发紧,压抑的情绪从眸底一闪而过。
片刻,他将滑落的被子盖回她身上,注视着她,嗓音浑哑:“一点都不乖。”
夜幕昏沉,一辆深色宾利慕尚停在别墅院前。
陈言肆一身黑色大衣从正门出来,深秋寒风将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上了车,邱助理把调查清楚的事情复述一遍。
陈言肆坐在后座支着额头听完,神情没什么变化。
越是没反应就越是反常。
邱助理顿觉气氛不妙,小心翼翼提醒:“对了,曹先生邀请您今晚到霖山俱乐部。”
音落,陈言肆沉沉应了一声,示意助理开车前往。
助理心怀忐忑踩下油门。
第六感告诉他,今晚一定有人要撞上老板枪口了。
自从旭昇出乎意料地被屹松收购之后,股权结构有极大变动。
陈言肆作为第一大股东,虽然一直懒得插手这点蚊子肉的内部决议,但话语权早就旁落到他身上。只要他想用这份权,旭昇大事小事都是他说了算。
曹鸿是旭昇高层之一,跟董事会里另一帮人一向不和,最近高层内部反复内讧洗牌,他不想被踢出局,为人又有点小精明,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于是锲而不舍地想跟陈言肆见一面,想借此打好关系。
这次终于如愿。
他知道好酒好烟用处不大,送了也白送,于是私底下做了点研究。
听闻陈言肆对射击感兴趣,所以他今晚投其所好,专门把人邀请到霖山俱乐部。
俱乐部坐落在城市西郊,占地甚广,有点狮子大开口的意思,包揽了大部分中产及以上的户外运动。
射击是主营业务,前段时间俱乐部刚把证件办齐全,还没正式开业,目前只对小部分会员开放。
上千万资金一鼓作气投进来,俱乐部里自然都是一等一的靶道和设备。
无论是小型手持,还是十米气步.枪,用着都很趁手,说契合赛事标准也不为过。
射击室内灯光明亮。
陈言肆接过服务生递来的一把黑色手持,粗砺指腹抚过一层冰冷滑润。
他掂了掂重量,笑道:“曹总,有心了。”
曹鸿见他满意,站在一旁暗喜:“那是当然!都是为了您准备的。要不咱,现在就试试?”
“可以。”
陈言肆漫不经心戴好护目镜,举臂的动作轻巧而熟练,他眉眼压低,锋利视线顺着枪口直直往前延伸。
下一秒,指腹扣动扳.机,膛内压力值达到最顶。
“砰”一声,子.弹撞破空气,正中靶心。
动静很大,曹鸿没防备地被吓了一跳,仿佛那枚子.弹是擦着他耳朵边过去的。
他勉强回神,在一旁鼓掌应和:“好!不愧是陈总,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陈言肆低头看了眼发烫的枪口,冷械在指间转了一道,他偏了偏额,忽然说:“感觉没什么意思。”
“啊?”曹鸿问,“那要不,试试别的型号?”
陈言肆神情淡然,取下护目镜,看着远处已经中弹的靶心,状似不经意地问他:“曹总是不是有个跳舞的外甥女,姓廖?”
曹鸿一愣。
“是,怎么啦?”
陈言肆浅笑一声:“外甥女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闻言,曹鸿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这话,是在暗指他利用手头权力,帮外甥女抢到舞剧主角的事?
但这事跟陈言肆有关系吗?他怎么会在意这个?
而且那又是小事一桩,他怎么会在这个场合提起?
曹鸿琢磨不透,呆了半晌。
陈言肆并未多言,重新拿起那把余温尚存的黑色冷械,云淡风轻邀人入局:“曹总,陪我试试准头?”
曹鸿顿了顿,心头疑虑烟消云散,回神笑道:“当然可以!”
他转头,刚想跟服务生再拿一把同型号的用来陪玩,陈言肆就低声命令:“站过去。”
曹鸿心下一惊,忐忑席卷重来:“啊?您的意思是”
陈言肆瞥他一眼:“没听清楚?”
曹鸿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可能没听清楚。
他吞了吞口水,面露难色地应下来:“听、听清楚了。”
室内所有服务生大气不敢喘。
曹鸿在众人视线里战战兢兢,穿着一身体面西装,跨越射击禁区进到实弹靶道中间,一动不动地站稳。
陈言肆让人将玩法升级,开启靶道设备,让靶盘开始快速地左右移动,在曹鸿身后晃出无数道残影。
一切就绪。
如果子.弹直奔靶心,而曹鸿的身体又不幸跟靶盘重合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空气危险沉滞时,不远处一道感应门忽然应声打开。
一名服务生拦不住,急得一直在身后喊:“郑小姐!您别进去!”
郑遥踩着细高跟快步往前,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道:“陈言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办游艇生日宴都不叫我,今晚你可算被我逮到了,看你还怎——”
话没说完,郑遥猝不及防看着眼前一幕,步伐倏地一顿。
“陈言肆你”
她原地捂着嘴巴,眼睛瞪得发僵。
陈言肆对突然闯入的人置之不理,他慢条斯理抬起手臂,保持着标准的射击姿势,枪口瞄准移动的靶盘。
砰一声,一枚灼热金属瞬间出膛。
正中靶心。
这回是真的擦着曹鸿耳边过去的。
他吓得冷汗直冒,想恳求对方制止,但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用力都喊不出声。
灵魂仿佛离家出走,他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郑遥作为旁观者都快吓傻了。
这明显是在处理一桩私人恩怨。
但有什么事情值得陈言肆这样?-
温书晗醒来时,已经是凌晨。
酒醒后脑袋发沉,意识有点犯懵。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手机正好在床头柜上荧荧发亮。
点开,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消息。
[定位-霖山俱乐部]
[快过来!]
她沉静几秒,疑惑地打开视频。
呼吸霎时一紧。
画面里射击声不断,陈言肆神情漠然,一记接一记地射中靶心。
每一环都避开了那个中年男人,但戾气又毫无节制,好像直接是冲着对方去的,一下又一下,以作警示
温书晗紧赶慢赶到达俱乐部的时候,陈言肆已经换了另一种型号的小型手持,正凝着目光蓄势待发。
“陈言肆!”
她紧张地喊了一声,整个人衣着单薄地站在感应门旁边,小幅度喘着气。
话音落地,陈言肆举起手臂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见她,眸底神情微微一动。
“谁带你来的?”
她一身白色睡裙,外头只套了一件浅色开衫。
温柔又纤薄,跟这暗流涌动的射击场格格不入。
曹鸿面色苍白地待在靶区里,早已经浑身发软。
他神志不清地晃了晃,一屁股跌坐下来,整个人如蒙大赦。
看得出不远处的姑娘是陈言肆在乎的人,或许就跟今晚的事情有关。
他虽然不认识对方,但求饶就是了。
“姑娘!帮帮我,我知道错了,你帮我说几句话!让我出去吧!”
温书晗暂且顾不上对方,她得先让陈言肆冷静下来。
下一秒,她快步上前夺过他手里的冷械,看着他:“好了,不要这样,我们回家吧,我不跳主角也没关系的,你不要冲动。”
陈言肆面无表情注视她,不动声色道:“不玩一把试试?”
这么静无波澜的语气,好像冲动放肆的不是他,而是温书晗。
“陈言肆!”她皱着眉唤他,手腕有点颤抖地牵住他冰冷的手,轻声劝,“回家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你答应我不要乱来,我就好好待在颐彰公馆陪你,好不好?”
虽然她知道他做什么事情都无法无天,事后也有强硬的手段可以解决。
但她不希望看见任何意外发生。
陈言肆不置可否,指腹贴上她紧锁的眉,轻轻一抚。
“温书晗,你今晚很听话。”-
凌晨一点,深色宾利离开霖山俱乐部。
温书晗魂不守舍,在后座一言不发。
陈言肆转头看她一眼,仿佛今晚什么都没发生,他语气淡然道:“回去洗澡睡觉。”
“乖一点。”
她垂眸沉默,迫于压力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回到颐彰公馆。
别墅里四五间浴室,温书晗选了顶楼最角落的一间。
浴缸里热气萦绕,她坐在水里意识放空。
心有余悸。
她从没见过陈言肆今晚这般冷厉的模样。
这次是曹鸿惹了他,那下次呢?
如果她真的决定离开,他又会失控成什么样?
正想着,浴室的双扇门被缓缓推开。
温书晗睫毛一颤。
半裸在水面的身体白皙细腻,晶莹水珠挂在她肩上,几缕打湿的长发绕在她脖颈后方。
曼妙曲线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眼底。
她下意识想抬手挡一下,但对上他淡然目光,她又觉得多此一举。
之前在一起那么久,全身上下他哪儿都见过了。
她只觉得不适应。
现在又很怕他,她深吸一口气,声若蚊呐道:“你想干什么?”
陈言肆走上前,不露声色半跪在浴缸旁,看她半晌。
其实他不希望她怕他。
但现在,他好不容易引诱出来的兔子脑袋又缩回了窝里,只露个兔子尾巴对着他。
空气一片沉静,危险信号无声蔓延。
温书晗别开脸避开他的视线,很快从浴缸里站起身。
水滴簌簌落下,属于她的馨香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陈言肆眸光忽沉,幽戾如丝地黏在她身上。
温书晗看不见他表情,她心下忐忑,干脆把他视为空气,迅速将挂在一旁的浴巾扯过来,严严实实裹在身上。
刚想踏出浴缸,陈言肆忽然将她打横一抱。
水滴四溅。
“陈言肆!”
她慌张挣扎,陈言肆无动于衷,不紧不慢将她抱回卧室。
靠近床沿,陈言肆手一松,她整个人不痛不痒地跌在床上。
室内暖光充盈,她后背贴着一片柔软,湿润的长发滑落水珠,泅湿白色绸缎。
明明是无比温馨的场景,她却心跳如擂鼓。
顿了顿,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慌乱又无措,双手撑着床面迅速往后退。
床上的动静悉索仓皇,陈言肆眉眼深暗地看着她,默不作声,突然伸手捉住她脚踝,往回一扯。
温书晗攥紧床单,毫无反抗的机会。
“陈言肆你不要逼我!”
“过来。”
他声音沉哑,无比强势地把她拖回身前。
她脚踝红了一圈,眼眶也红了。
泪水在眼里打转。
下一秒,陈言肆一手撩开她腿上的浴巾,抚上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指腹缓慢摩挲。
她吓得不行,噙着满眼的泪水想要逃开,身子刚一动,陈言肆忽然低眸问她:“疼不疼?”
什么?
温书晗又怔又怕,回神看了眼自己的膝盖。
上面有一块显眼的淤青,是她今天傍晚喝醉酒,不小心在酒吧磕到的。
陈言肆在问她疼不疼。
不是想强行跟她发生关系,而是问她,疼不疼。
她心尖一颤。
抬眼,猝不及防地,撞上他一双漆黑冷戾却又莫名温柔的眼眸。
第23章 含温
一小块淤青暴露在空气里, 带着沐浴后的温热水汽,肌肤周围泛起一圈红晕。
陈言肆一手压着床沿,整个人若即若离地撑在她身上。
视线一上一下无声交织, 他微凉的指腹从淤青周围轻轻抹过。
氛围越紧张, 温书晗就越是身体敏感,难以自控地, 在他的触碰里轻微瑟缩了一下。
他动作很轻,有种诱哄的意外。
仿佛想让她平静下来, 别这么怕他。
温书晗呼吸渐缓。
陈言肆居高临下看着她,忽然整只掌心覆上来, 压着一片滑腻白皙。
又问她:“不疼?”
温书晗攥了攥床单,小幅度摇头, 声音含怯:“没什么感觉”
她从小就练舞, 一路摔摔碰碰走过来的, 吃过那么多苦,这点小伤算什么。
陈言肆看她半晌。
忽然冷声唤她:“温书晗。”
她应声抬眸,心底闪过一丝慌张。
陈言肆再一次摩挲她腿上的淤青, 动作随意而慵懒,不太走心地问:“还记不记得,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温书晗怔怔看着他。
她怎么会忘记。
那段欲气弥漫又隐秘至极的关系,从她十八岁, 一直持续到二十一岁。
四年。
那四年里,他对她的确很好, 好得没有坏处可挑。
除了偶尔霸道一点、不爱讲道理之外,从来不会像今晚这样, 玩得这么过火,在射击场里折磨曹鸿折磨了足足四个小时。
温书晗以为上次他强行喂偷拍者咽下碎玻璃已经够过分了, 没想到他越来越变态。
就算是为了给她撑腰才玩得这么大,她也难免被他吓到。
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她甚至怀疑过去认识的那个他,并不是真实的他。
现在的他可以用变本加厉来形容。
床上,陈言肆意味深长的视线掠过她微颤的睫毛,停在她殷红的嘴唇上。
他伸手一碰,她就下意识地往后躲。
他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力道有点重地捏住她下颌:“怕什么,难不成在一起那四年我对你很凶?”
温书晗心跳一紧,立刻摇了摇头。
似乎得到了一个满意答案,陈言肆眼里多了一丝温存,追问道:“那为什么怕我?”
温书晗咬了咬唇:“因为你变了,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他不着痕迹地笑了下,“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不希望你怕我,但只要你脑子里还有离开我的念头,那我不可能让你安心。”
片刻,他又引人遐想地威胁说:“你也知道,我手段多得是。”
音落,温书晗好不容易降下去的心跳又开始怦然作响。
两人现在是一段紧绷又有点扭曲的关系,让她紧张又无措。
她眼眶又开始泛红,心里没底地问:“你本来就这么不正常吗?”
陈言肆不动声色,手指探进她浴巾边缘:“想知道的话,可以试试。”
她面色蹭地涨红,立刻并紧双腿,拗过脸说:“我不想试。你可以出去吗?我要睡了。”
顿了顿。
“行。”他动作刹车,语气沉得格外体贴,“舞团那边给你请了假,好好休息。”
她身前罩着的影子缓缓退去。
陈言肆起身,不疾不徐离开卧室。
门关上,一室冷清。
温书晗被他又吓又哄,仿佛坐了一轮剧烈颠簸的过山车,整个人有点失魂落魄,躺在绵软的床被上也觉得硌得慌。
根本睡不着。
被酒精烧撩过的胃开始抗议,她拧眉翻了个身,心想还是吃点东西垫一垫。
后半夜,她悬着一颗不想碰见陈言肆的心,踩着毛绒拖鞋轻声下楼。
别墅没有开灯,她借着几缕淡蓝月光,走到一楼的开放式厨房。
智能冰箱在不远处亮起提示灯,她刚想走过去,头顶的玉石吊灯霎时亮起。
温书晗被光线刺了一下,不知所措地抬手遮了遮眼睛,下一秒,听见从身后靠近的脚步声。
她呼吸漏了一拍。
温书晗原地站着,陈言肆从身后抱过来。
他好像在熬夜处理工作,一夜没睡,呼吸倦淡地沉了沉,低头轻轻吻她颈侧。
“饿了?”他声音平静低哑,在这寂静深夜里,竟有一丝不合时宜的怜惜。
温书晗茫然道:“有一点点”
“想吃什么?”
似乎是月光的错觉,这一刻的他忽然变得无比温柔。
她心底的恐惧悄然淡化,回答他:“想喝粥。”
“行。”
片刻,陈言肆松开怀抱,走到另一旁挽起衬衫衣袖,慢条斯理打开水阀洗手,似乎准备下厨。
温书晗默默坐到餐桌旁,远远看着他宽肩窄腰的背影。
其实陈言肆很少下厨,曾经他选择进入厨房的目的,应该都是为了跟她做.爱。
温书晗越想越耳热,兀自晃了晃脑袋,不让那些零碎画面继续浮现。
不多时,陈言肆给她煮好一小碗牛奶燕麦粥。
空气里浮起淡淡馨香,挑起她沉眠已久的味蕾。
温书晗捻着白瓷勺,埋头舀粥。
陈言肆就在不远处的沙发椅上坐着,二郎腿上搭着一块平板,他淡漠垂眸,一手点点划划,似乎又在忙工作上的事。
他身旁的圆几上放着半杯山崎威士忌,冰块像山棱一样浮在面上。
色泽澄澈的烈酒,看着就让人胃疼。
温书晗下意识担忧地问:“你要不要也来喝一点粥?”
“不用。”他神情很懒怠,好像不愿在工作中说太多废话。
温书晗若有所思,悄然收回视线,没再打扰他。
回想起来,好像一切有迹可循。
高中时代也是这样,她在一旁吃饭,而他就冷冷地坐在一旁处理自己的事情。
也正是那一次,她隐约体会到他身体里埋藏的强硬。
那时她高二,暑期开始舞蹈集训。
女孩子正值青春期,平时又严格控制体重,体质很虚,生理期也混乱。
于是陈知棠就想法子给她补身体,一是不让她吃食堂,隔三差五给她开小灶,二是让中医制了调理身体的药丸,叮嘱她饭后按时吃。
那天,陈知棠熬好一份参鸡汤,而家里的雇佣阿姨又正好请假,她便让陈言肆顺道给温书晗送来。
于是温书晗傍晚练完舞,手机蹦出一条消息。
[陈言肆:下来喝你的汤。]
温书晗愣了下。
没想到会是他来送。
校园里四下无人,夕阳温融。
陈言肆懒洋洋地等在教学楼后门一片深色树荫下,指间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视线低垂着,看着一只满地打滚求人摸摸的小白猫。
他已经高中毕业,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透出日益成熟的体格,气质懒散地出现在景色质朴的绿化区里,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温书晗快步下楼。
虽然暑假的校园里已经没有学生,也就一些刻苦的艺术生游走在教学楼之间,但温书晗依旧小心翼翼,四下张望着。
毕竟陈言肆毕业之后风头依旧很盛,十五中的荣誉栏还贴着他的照片,旁人多看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温书晗不想因为他而引人注目,更不想被人私下议论,便停在远处,轻轻喊他一声:“陈言肆?”
陈言肆神情恹恹扫来一眼。
温书晗勉强一笑,乖觉道:“你过来吧,我们到顶楼的楼梯间。”
他神情不悦:“怎么,我很见不得人?”
“”那倒不是。
是太见得人了,反而惹人关注。
片刻,两人来到暮色昏蒙的楼梯间。
楼梯台阶有点窄,两人在同一级台阶上挨着坐,温书晗被他挤得就剩一点位置。
那时的关系还没越界,莫名贴得这么近,她挺不自在的。
她抱着保温饭盒小心打开,拿出盛汤的小碗和餐具,默了半晌,终于憋不住了,小声别扭道:“你可以坐过去一点吗?”
陈言肆正百无聊赖划着手机,填一份国际商赛的资料。
闻言,他不情不愿往另一边挪了一下,一双长腿依旧大喇喇敞着。
这个距离好多了。
温书晗慢慢喝汤,小口吃着已经去好皮的鸡腿肉。
这次份量合适,吃饱也没有剩下太多。
她拿纸巾擦了擦嘴,轻手将餐具装回盒子里。
动静悉悉索索,陈言肆瞥来一眼,停止划手机的动作,手散漫一抛,不露声色地往她怀里扔了个东西。
温书晗匆忙接过来,是用专用药纸包着的,一颗圆不溜秋的中药丸。
她咽了咽喉咙,一时间如临大敌。
又是每日必吃的“伸腿瞪眼丸”。
顿了片刻,她委屈巴巴地展开药纸包装,递到嘴边,一点一点地咬。
眉心拧得死紧。
苦死了。
下一秒,陈言肆不知从哪给她找来一瓶喝的,漫不经心塞她怀里。
她起初还以为是什么甜味饮料。
一看,是瓶矿泉水。
果然,不能指望他真把自己当成值得上心的妹妹。
太苦了,她一边喝水一边吃药,半晌,这么大颗药丸才被她消灭了一小点。
视线一晃,陈言肆忽然起身下楼,不知道要去哪儿。
脚步声渐远,温书晗心思一动。
既然没人看着她,那她今天少吃一颗药也没关系吧?
于是她重新包好药纸,快速塞进裙兜。
陈言肆回来时,她乖乖抱着膝盖坐好,扭头看向通风窗,佯装观察半空中掠过的小鸟。
她没发现,陈言肆视线一掠,扫向她微鼓的裙兜。
他嘴角扯了扯。
脚步声靠近,温书晗掩耳盗铃一言不发,直到陈言肆停在一旁,往她脸上贴了一瓶热牛奶。
他懒洋洋道:“半小时后再喝,免得影响药效。”
温书晗微怔。
“好”她心虚地接过瓶子,低眸说,“谢谢。”
通风窗外,橘调浓厚的夕阳肆意洒落进来,每一级台阶都铺了一层毛茸茸的霞光。
牛奶瓶身贴在她掌心,扩散淡淡的暖意。
陈言肆保持原有距离坐在一旁,忽然一阵风吹进来,十七岁少女柔软的发梢拂过他结实的手臂。
他划着手机,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视线不经意对上,她先一步错开。
两人久久不说话。
她刚想拧开牛奶瓶盖,陈言肆忽然沉冷出声:“把药吃了。”
“”被发现了。
她觉得还可以挽救一下,坚持道:“我已经吃完了。”
陈言肆冷嗤一声,转头盯着她:“温书晗,你少在我面前耍花招。”
语气有点凶,她心底怵了一下。
只好把药拿出来,掰成小小的几块。
舌根开始泛苦,她不想吃,但为了身体好,又必须要吃。
正纠结着,陈言肆忽然拿起她喝剩的半瓶水冲洗手指,转身强势地压在她面前,一手掐住她下巴,另一手拿起一份掰好的药。
近距离视线相撞,她来不及反应,霎时间双眸惊恐,陈言肆神情淡漠地捏着她下颌,指骨用力,漆黑眼眸盯着她:“张嘴。”
温书晗心跳加速,慢慢地,在他的逼迫下张开嘴唇。
陈言肆毫不留情地把药塞进来。
苦味冲撞舌苔,她生理泪水忽然涌出眼眶。
温书晗艰难地嚼着药,表情脆弱不堪,眼眶渐红,一滴泪水滑落他手腕。
陈言肆眸色一动,喉结突然生涩地滚了一遭。
他紧紧捏住她下颌,强制她把药咽下去,指腹无意识地在她脸颊摩挲,嗓音冷硬沉哑:
“温书晗,不准哭。”
“哭了我也不会哄你。”
记忆的画面开始发烫,温书晗倏地清醒。
从前在她面前,陈言肆也就是稍微霸道一点,在她接受范围内。
但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把这人琢磨透。
原来只要有人觊觎她,或者不顺他的意,他就要彻底折损一个人的尊严,巴不得断人筋骨。
手段越来越锋利。
她忽然有些后怕。
怕陈言肆迟早会对她做出类似无底线的事。
回过神来,一碗粥已经见底。
陈言肆依旧坐在沙发椅上处理工作,支着额头轻描淡写地说:“我明早飞洛杉矶。”
温书晗默了几秒。
“哦好。”
陈言肆冷飕飕掠来一眼。
她看上去怎么挺高兴的样子。
片刻,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有事就给邱助打电话。”
温书晗没应声,埋头看着见空的碗底,不知在想什么。
陈言肆指尖点了点平板边缘,远远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去?”
她倏然抬眸:“当然不要。”
说完便离开厨房,溜得飞快。
陈言肆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
这次去洛杉矶处理集团事务,陈言肆跟陆承昊一道。
商务舱内,陈言肆靠着椅背闭目假寐。
安静半晌,他懒散道:“她有点儿怕我。”
陆承昊在另一边座椅翻电影杂志,心如止水地应:“正常,因为你现在很不正常。”
“我在给她出气。”
“是,但你有问过人家,愿不愿看见你用那种方式处理吗?”
“不需要问。”
“所以啊,你吓到她了。”
又静了片刻。
陈言肆缓缓睁开眼:“那要怎么哄?”
陆承昊摊手:“你问我我问谁。”
“总之”陆承昊无言几秒,意味深长道,“你别像你爸爸那样就好。”
音落,陈言肆眼底的情绪缓缓沉降,暗得深不见底。
许久,他望着机舱顶,低喃道:“她说她一直都不喜欢我。”
陆承昊十分平静:“这也很正常,让她真正喜欢上你不就行了?喜欢到离不开的那种。”
陈言肆微眯了下眼。
“是不是锁起来就离不开了?”
“”陆承昊暗骂他有病
傍晚,温书晗观察了别墅一圈,外面没有暗镖盯着。
她想了想,订了一张回江城的机票。
已经很久没去墓园了,她想回去看看。
但是没发现,自己的行程账号早就被关联。
另一边,转乘的飞机还未起飞,陈言肆的手机收到一条航程通知。
眸色一凛。
这是又想躲他?
第24章 含温
第二天一早, 飞机落地江城。
深秋已至,南方城市没有北方的肃杀感,空气依旧暖热澄明。
出了航站楼, 温书晗直接打车去墓园。
出租车司机一路跟她闲聊, 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里的她,目光带着善意和欣赏, 对她赞不绝口:“太漂亮了,还以为你是明星嘞, 真的不是吗?”
温书晗有点无言以对,礼貌浅笑:“不是的。”
司机啧声:“不是啊?哎, 气质是真的不一般呐,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小孩儿。”
闻言, 温书晗若有所思, 偏头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树影。
她今年二十四岁, 从十四岁算起,她已经在陈家待了整整十年。
十年里,爷爷那么疼她, 棠姨又对她那么好,她除了姓氏不一样之外, 早被陈家当成了亲生孙女。
爷爷知道她性子温静,不喜欢受人关注, 所以没有给她改档案。
监护人那栏填的一直是沈文芸,父母职务则是引人联想又平平无奇的“个体户”。
从青春期开始, 她表面是个安静低调的好学生,课余生活却跟旁人差距极大。
同学们假期去外省旅游, 她却被陈知棠带去瑞典看极光,有时也会去北欧跟萨米族人一起喂驯鹿。
放学回老宅经常能碰见来访的客人, 都是在政界商界运筹帷幄的人物,而她只要喊一声“叔叔阿姨好”,对方就会给她回一份更礼貌的微笑。
逢年过节,那些人还会安排秘书专程上门送礼,附有赠言,祝陈老先生的小孙女快长快高,万事胜意。
上大学之后,同学们私下传她背景很特殊,不熟的人跟她问个专业课教室都是恭恭敬敬的。
不过大家都比较有边界感,没人会当面过来打探她家世,只是有时候她单方面很困扰,因为平时接触的事物比较特殊,开上帝视角的时刻也很多。
比如课间有人夸某某明星聪明帅气高素质,温书晗就不免想起,某一次她在头等舱碰到过那个男明星,对方还调戏空姐来着。
又有同学吹嘘某某爱豆敬业宠粉无绯闻,她就又想起,有一次陪陈知棠参加艺术协会晚宴,离开时走的地下车库特殊通道,看见那个男爱豆跟素人女友亲得难舍难分。
她心里叹气,一律装作不知道。
再后来跟陈言肆关系越界,他带她进入他的私交圈,那些背景扑朔的太子爷对她好得不得了,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玩个游戏都会主动让着她
温书晗心想,她真的得到了很多难以想象的好。
如果温绍德没有去世,她现在还只是一个诊所药剂师的女儿,一生按部就班,过平凡普通的生活。
又如果不是陈家祖宅修缮,陈慈远碰巧整理祖辈遗物,发现一张上世纪的陆军学院合照,和那句未能实现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遗言,爷爷就无法在温书晗丧父时及时赶到,把她接到陈家生活。
机缘巧合丝丝串联,她当下拥有的生活无比真实,却又像梦一样恍惚。
——“姑娘,到啦。”
温书晗回神。
“谢谢师傅。”
她开门下车,在墓园附近买了一束小洋菊,前往保安亭登记。
签字时,发现来访簿上已经记了一个人的名字,来访时间是前几天。
杜苒。
温书晗最不希望看见的名字,此刻还是看见了。
想起温绍德出轨杜苒的时候,她才四五岁。
沈文芸性子要强,得知真相之后毅然决然要离婚,而温绍德既要又要,放不下情人,又舍不得原配,跟沈文芸纠缠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候,温书晗的生活里就是无止境的争吵。
后来,争吵终于停止,结果是沈文芸放下一切出国,把她留给了温绍德。
温绍德开始把杜苒带回家。
印象中的杜苒染着红指甲,一头长卷发,眼角眉梢有一丝刻薄。
温书晗感觉得出,这位阿姨不太待见自己。或许是因为小孩子的存在,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温绍德觉得她还小,解释太多也没用,只对她说:“晗晗,以后杜阿姨跟我们一起生活。爸爸已经不爱妈妈了,更爱你杜阿姨。”
当时她好疑惑。
难道爱是一种可以随时随地转移的东西吗?那也太不牢固了。
后来她一直很难分清什么是爱。
如果要让她爱一个人,似乎也有点无能为力。
小学时要写一篇关于爱的作文,同桌看完之后天马行空道:“喜欢和爱,或许都跟包容感激类似吧?”
温书晗的小脑瓜子转了转,觉得有点道理。
比如她并不感激杜阿姨,也不想包容她第三者的行为。
所以她不喜欢杜苒。
温绍德去世之后,她到了淮京,跟杜苒不再联系。
直到艺考前夕,杜苒给她打电话,理所当然道:“江城那套小洋楼,是你爸爸留给我的。”
温书晗愣了半晌,平静道:“但是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啊。”杜苒在电话里笑了笑,势在必得地说,“但温绍德早就给了我字面承诺,说要在我怀孕之后把房子转到我名下,只是手续一直没办。现在我女儿,哦,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长大了,这房子总该归我们母女俩了吧?”
温书晗用力攥着手机,掌心发烫。
她从小就乖顺,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也不觉得一间房子要费多大力气去守,那太狼狈,也不体面。
但那是她的家,是她记忆里尚且完好的童年。
凭什么要给一个第三者。
在她拒绝对方的要求之后,杜苒就经常发信息来骚扰她。
话术颇多——
[我什么都没有,就剩这么一张底牌,我不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错,而且这本来就是他答应要给我的。]
[要追根溯源,你就怪你爸爸吧,谁让他非要沾花惹草,在我肚子里留下他的种,死了还欠我一个承诺没兑现。]
[再说了,你不是已经住进陈家了吗,那么显赫的背景都让你攀上了,你可真是走大运,陈家老爷子那么疼你,今后也不会亏待你的,就这么一套小房子,你不会跟妹妹抢吧?]
[我跟你说这么多,你肯定也嫌烦吧?不是快高考了吗?大方一点,早点把手续办了,我就不会来烦你了。]
温书晗看着手机里一连串的信息,心底百味杂陈。
她咬着唇,硬邦邦回了两个字:[不办。]
墓园里光线充盈,空气里有生涩的草木气息。
温书晗不动声色将登记簿翻了一页,在新一页空栏里写上自己的名字,不紧不慢前往墓碑,放下花束便离开了。
她一边走下墓园台阶,一边用手机订返程航班。
视线一晃,不远处停了一辆深色轿跑。
阳光下,熟悉的京A车牌号
这人不是去洛杉矶了吗?
下一秒,轿跑气定神闲朝她闪了闪车灯。
温书晗刚想转身换条道走,手机就蹦出消息:
[眼睛瞪这么大,别装没看见。]
“”他是侦察兵视力吗?
无可奈何,温书晗朝着车辆走过去。
片刻,她矮身坐进后座,陈言肆突然伸手揽住她腰身,一把将她抱到身前。
她猝不及防撞到他胸膛,下意识推开他,陈言肆就整个人压下来,她双眸一怔,身体朝座椅一栽,他手掌垫在她脑后,膝盖狠力抵开她双腿,漆黑目光锁住她:“别动。”
助理轻咳一声,决定下车看看墓园风景。
很快,车里只剩两人。
车窗紧闭,空气有点燥闷。
彼此呼吸交缠,温书晗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两手攥拳抵他,因为太用力有点缺氧,面色泛起红晕。
陈言肆这人私底下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一动不动地撑在她身上,目光牢牢黏住她。
温书晗快速喘气,实在有点累,挣扎的动作停了片刻,撩起乏力颤动的眼睫,对上他沉静黢黑的视线。
她负隅顽抗:“你先起来!”
“不起。”陈言肆恶劣至极,居高临下审问她,“让你待在家里休息,你跑这儿干什么?”
她眉一拧:“你没看见吗?这是墓园,我来这儿还能干什么,跟鬼魂谈心吗?”
陈言肆沉着眼眸不说话,温书晗越想越不对劲,眼眸一瞪:“你给我手机装定位器了?陈言肆你是不是有病!”
顿了几秒,他冷嗤一声:“只要我想找你,你在哪儿我找不到,用得着装定位器?”
她一时哑然。
突如其来的安静,反倒让呼吸倏然升温,本来宽敞的车后座变得无比狭小。
温书晗刚想趁机推开他,陈言肆突然掐着她大腿将她往后一拖,视线一上一下直直撞上,她心脏猛跳。
还未看清他脸庞,一个吻横冲直撞落下来。
她呼吸骤停,陈言肆已经撬开她唇齿,一番席卷辗转,攻池掠地,她皱起眉心眼角噙泪,在缺氧中喉咙生涩,俨然是另一种燥渴,呼应他汹涌欲念。
男人充血的手臂坚硬滚烫,被她掐出几道红痕,他突然擒住她负隅顽抗的手腕,一只燥热手掌顺势抚上她那颗红色小痣,粗暴又爱怜地揉捻着。
温书晗艰难换气,全身难以自控地软下来。
陈言肆沉闷急喘,一身蓬勃热意裹挟着她,听见她喉咙里溢出一声轻软,他的狠厉冷硬忽然化作丝丝柔情,接吻的动作慢下来,捧着她脸颊轻轻碾磨。
他声音闷在吻里,哑得过分,轻颤着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吗?”
唇温若即若离,湿漉漉的,缠绵又温存。
温书晗脸颊红透,一时说不出话来,轻轻咬他一下。
她记得。
起因是高考前一周,温书晗独自到商城看手表,想买一块合适的,到时考试可以看时间。
导购贴心地走过来帮忙挑选,问她需要什么。
“唔我看看。”
她低着头,观察玻璃下整齐陈列的款式,食指跟随视线,贴着玻璃平面移动。
很快,她看中一块很简约的银色机械表。
刚想说要这个,身边就有人抢先一步:“这个我看中了。”
声音很熟。
温书晗转头看过去,身边站了一个女人。
对方也冷冷回眸看她,身上是一成不变的卷发和红指甲,手里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女孩子目测刚上小学,看人时一双丹凤眼瞪得死直,稚气里竟有一脉相承的尖酸刻薄。
温书晗早就料到,杜苒迟早会带着孩子来当面扰她。
她心下一沉,忽然不想买表了。
转身想走,杜苒一闪身堵住她去路,假惺惺道:“阿姨跟你有商有量,你怎么就这么倔呢?一套房子而已,你就这么宝贝?”
温书晗身上还穿着校服裙,一股温润乖巧的学生气,商城里来往的人都以为是家长在教育女儿,都只简单扫一眼,不做停留,柜台导购也默默走远。
对峙间,杜苒把身边的小女孩推上前,莫名其妙打起感情牌:“来,婉欣,叫姐姐。”
温书晗静无波澜地看着面前的小矮个,对视片刻,杜婉欣突然大喊:“你才不是我姐姐!妈妈说你抢我的东西!你是个坏蛋!贱人!”
声音在偌大商城里泛起回响,仿佛一盆冰水兜头而下,她浑身僵寒。
从小到大,没有谁这么骂过她。
而眼前这个龇牙咧嘴给她泼脏水的小孩子,竟然还跟她有血缘关系。
太荒唐了。
——“你嗓门很大啊,小杂种。”
身后一道懒散低沉的声音悠然落下。
温书晗羽睫微颤,反应几秒,回身看过去。
陈言肆手臂一伸,将她护到身后。
他周身一股低气压漫不经心罩下来,杜苒神情一顿。
陈言肆微垂视线,扫了眼杜婉欣,懒笑一声:“小杂种,是哪个大杂种教你这么说话?”
他就是这样,肆意又漠然,管你男女老少,只要他看不爽,谁都照伤不误。
小孩子忽然面露惧色,往母亲身后躲,杜苒护女心切,咬牙盯着陈言肆:“你再说一遍?”
陈言肆眉目松散,淡然偏了偏额:“哦,上赶着找骂是吧?”
杜苒双目圆睁,一时哑口无言。
他抄着兜上前一步,轻蔑道:“我们家晗晗不喜欢仗势欺人,但我不一样——”
“我很喜欢欺人。”
温书晗心尖一颤。
我们家晗晗。
他第一次这么亲密地称呼她。
“不是想要钱?”陈言肆看着杜苒,敛了不达眼底的笑意,冷声说,“既然当乞丐当上瘾了,那我满足你一回。”
说着,他拿出一张色泽通黑的银行卡,甩在对方脸上。
杜苒面色一僵,卡片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陈言肆轻浅一笑:“自己捡啊。”
音落,顿了片刻,杜苒竟真的厚着脸皮去捡。
温书晗第一次明白,原来有人可以为了金钱,卑劣无耻到这种程度。
陈言肆回身看着她。
她怔怔抬眸。
一时恍惚,觉得他眼里有情绪回温,这个总是教她耍狠的人,在此刻看向她的眼神里,竟有少见的柔软。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淡淡然眉梢一挑,温声问她:“表买好了?”
温书晗摇头:“没”
陈言肆扫了眼不远处的柜台,嫌弃道:“别买了,这种表又不准。”
说完,他将自己腕上那块江诗丹顿取下来,轻描淡写地牵起她手腕。
她腕间一暖,紧接着又是一阵温凉。
陈言肆已经把腕表扣到她手上。
“用这个。”他看着她,漫不经心说,“好好考,什么都别管。”
温书晗鼻梁一酸。
“嗯。”
接下来一周,她忙着复习。
她很专心,但在密密麻麻的文化课字眼里,却总是能想起他那双漆黑肆意的眼眸。
高考结束当天,老宅里没人。
司机按时把温书晗接回家,她如释重负地快步上楼,看见陈言肆插着兜慢悠悠下来。
两人狭路相逢,她攥了攥书包带,轻微喜悦道:“我考完了。”
陈言肆垂眸看她几秒,冷淡地“嗯”了一声。
又扫了眼她手腕,倦懒地问她:“表准不准?”
温书晗眨眨眼,说:“今年严格了很多,考场不让带手表进去,我看的是墙上的钟。”
“哦。”
安静片刻,她想把手表取下来还他,刚一动,大牙最里侧突然泛疼。
她眉心拧了拧,陈言肆注意到,靠近她问:“怎么了?”
温书晗抬手揉了揉脸颊,用温软至极又含着一丝痛意的声音,不确切地说:“我好像长智齿了。”
陈言肆眸色一动。
他微微低身,一手抚上她侧脸。
距离近到极限,温书晗呼吸放缓。
陈言肆云淡风轻地哄她:“张嘴,我看看。”
音落,视线一丝一缕交织。
温书晗闭合着的嘴唇微微颤动。
陈言肆温热的呼吸拂在她面颊,深邃眼眸里倒映着她。
温书晗忽然记起,小学时对喜欢和爱的理解。
是包容,是感激。
她好像,对他产生了这种感情。
但是,是喜欢吗?
应该不是吧。
她只是,很感谢他。
感谢他帮自己解围,感谢他捡起自己破碎的安全感。
下一秒,她忽然踮脚。
吻了上去。
陈言肆眉心一动。
一个吻蜻蜓点水,很温柔,带着少女清甜的香气。
他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高考结束了。
温书晗成年了-
车厢里热意涌动。
陈言肆被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于是心照不宣,知道她的答案是“记得”。
温书晗面色潮红,小幅度吸气,紧张地望着他幽暗双眸。
他喉结滚动,一边在她唇上轻柔地吻着,一边喑哑沉倦地问:“分开两年,想过我吗?”
第25章 含温
温书晗湿润的唇颤了颤, 贴着他的温度,小猫一样往上探了探,再次轻咬。
一个利于深吻的距离, 湿意缠绵。
她嘴唇软得过分, 呼吸里带有樱桃似的甜香,勾人暗瘾。
陈言肆胸腔燥热, 耐心值早已告急,反咬她一下:“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唇瓣微疼, 温书晗眉心一蹙。
刚才一番激吻,就算心脏不沦陷, 身体也动了情。
她的声音因此变得更加柔软,模棱两可地回答他:“想起过。”
想起和惦记, 是有点区别的。
她说的“想起过”, 大概只是在闲暇时想起, 就好像,想起一支没练完的舞是“想”,想明天早餐吃什么也是“想”。
目前看来, 她不止有点怕他,好像还有点讨厌他。
连话都不想认真回应他。
陈言肆喉结轻滚, 有种被敷衍的烦躁:“就这样?”
“嗯,就这样。”温书晗微阖羽睫, 不动声色别开脸,不厌其烦地告诉他, “我不喜欢你。”
陈言肆眸色深黯,冷意又多了一分。
他脾气一直很差, 此刻也有点怒气和焦躁交叠的不爽,但不知为什么, 他话里反而多了一丝克制:“你说不喜欢我,怎么证明?”
温书晗抿了抿唇,默不作声。
其实那段关系,就像青春期夏季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本质是热烈又短促。
其实她不知道那张银行卡里到底有多少钱,总之在那之后,杜苒像是收到了什么强厉警告,再也没敢来打扰她。
而她在江城的“家”,也完好留了下来。
都是陈言肆帮了她。
她对他说“谢谢”,心想欠了人情就要还。他却说如果想还,那就在一起。
毕竟那一个主动的吻,已经是覆水难收,他也因此失了控,在储物间跟她纠缠至浑身滚烫。
于是彼此糊里糊涂地接吻,顺理成章地在一起,谈了一场不怎么像恋爱的恋爱。
两人在一起时,从来没对彼此说过浪漫情话。
似乎只有在床上的时候,他会温柔又顽劣地问她到底喜不喜欢他,然后在情迷意乱时一直吻她。
陈言肆真的特别喜欢亲人,还喜欢咬人。
咬耳垂,咬手指,哪里都咬,直到留下色欲满盈的红痕,他才善罢甘休,好像非要在她身上刻下一些属于他的印记
回过神,陈言肆又想吻她,温书晗两手一抵,扭开脸没好气地问:“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难道全世界都要喜欢你吗?”
陈言肆捏住她下颌把脸扳回来,彼此直勾勾对视,他很气人地说:“你要改名叫全世界我也不拦你。”
“”
他真是,自有一套霸王逻辑,不讲道理。
温书晗皱眉推他:“你起来!”
他眉梢轻抬:“着什么急?”
“你压得我难受!”
“哦。”陈言肆擒住她手腕,“那就换过来。”
音落,他直接揽住她腰身强行翻了一道。
一阵天旋地转,她轻飘飘待在了上面,长发散落在他黑色衬衫上,有几缕发丝勾住了他冰冷纽扣。
车里就这么宽,两人重叠着这么一躺,空间莫名更小了些,陈言肆这样身高腿长的人被迫曲着腿,挺憋屈的样。
温书晗脸颊微红,被热的。
“放我下去。”
她不安地动了动,陈言肆不顺她意,一手捏住她后颈。
她侧脸被迫贴在他胸膛,而他就这么闭上了眼,懒散道:“睡会儿。”
温书晗回过味来,才知道他要补觉,惊讶道:“你又通宵了?”
陈言肆哄睡似的抚摸她头发,但明明要睡的人是他。
对于通宵这件事,他好像早就习惯了,稀疏平常道:“事情多,时间不够用。”
“”那也不能一直不睡觉啊,人又不是机器。
温书晗有点不忍心吵他了。
“那我下车,你好好休息。”
“别动。”他手臂一压,将她扣在怀里,直白道,“没你睡不着。”
空气倏然一静。
暌违已久的温柔兜头而下,温书晗的反应力似乎慢了一拍。
两人就这么紧紧贴着挤在车后座,呼吸缓慢相融。
防窥玻璃隔绝大部分室外光线,车里有一点昏茫的暧昧,也有舒然不动的安心。
她发丝缠在他指间,温度蔓延,陈言肆感受着怀里乖顺的柔软,阖着眼,眉头逐渐舒展。
其实那晚在射击场,他是真的很想杀人。
直到她出现在眼前,他才恢复了那么一刻的平静。
当时那把深黑色冷械被她夺走,取而代之的是她搭上来的手,温热柔软,指尖微微颤动,在害怕他,同时也在安抚他。
他需要她的体温。
一直都需要-
第二天,温书晗一回京就被许悦她们薅到了三三得酒。
店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温书晗平静得有点生无可恋地坐在吧台,含着吸管嘬果汁。
酒吧里空荡得有点异常,许悦愁眉苦脸地撑着下巴,对着大门口叹气:“所以,你能让那两个保镖别站在门口吗?把我客人都吓跑了。”
“”没办法,温书晗也叹气,“他们不会走的,除非陈言肆放话让他们走。”
结果当然是不会放话。
上次她一声不吭订机票回江城,虽然没有真的要走,但陈言肆好像被她刺激到似的,开启了什么失控阀门,从此不再给她任何自由出行的机会。
许悦搓了把脸,决定大义灭友:“那我下次不让你过来了,呜呜呜”
徐伊然盯着那俩古铜色肌肤的外籍保镖看半天了,啧声:“所以,你跟前夫哥是在上演什么十八禁剧情吗?居然还要派人专门盯着你。”
“”温书晗一言难尽。
许悦理智道:“前夫哥是想跟你旧情复燃吗?”
温书晗低眸搅了搅果汁沉淀,说:“不可能了,我和他不适合在一起的。”
温书晗今天是开车出来的,下午回舞团讨论编舞细节,结束时去地下车库取车,她不小心听见,廖晓雨靠着柱子打电话。
对方一边通话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似乎被骂了。
车库里沉闷又旷静,听筒里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回荡:“你是想把你舅舅害死是不是?!到时候全家跟着你一起完蛋!”
那边似乎是长辈的呵斥,骂完就毫不留情地挂了。
只剩廖晓雨攥着手机抹眼泪,哽咽得有点可怜。
温书晗没有泛滥的善心去安慰她,默默移开视线,朝前方走去,准备去拿车。
彼此错身。
“温书晗!”对方愤愤不平地叫住她。
温书晗耐着性子回身:“你又有什么事吗?”
廖晓雨双目通红,强行压下哭腔,一脸鄙夷地审问她:“你现在,是在给男人当金丝雀吧?”
温书晗不会掉进自证陷阱,反问她:“是吗?我不知道这件事,你听谁说的就去问谁吧。”
廖晓雨表情古怪,要哭不哭要怒不怒的,憋闷道:“少装清高,你干不干净自己心里有数,我查过了,你资料里写的明明白白,家里之前是开诊所的,爸爸已经去世了,妈妈又在国外,嫁的白人老公顶多算个中产,这么普通的背景,到底是谁在给你撑腰?”
温书晗平静看着她。
看来曹鸿对上回在射击场发生的事守口如瓶了。
不知是自愿还是被迫,或许被人折磨几个小时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总之他没有跟外甥女透露她跟陈言肆的关系,只是警告廖晓雨在舞团里安分一些,不要动歪心思惹是生非。
说真的,但凡廖家人再有能力一些,够得到那层社交圈的话,就会知道平时那些有身份的人士都是怎么尊重温书晗的。
可惜对方够不上。
像井底之蛙,又像被厚重屏障挡在园林之外的小苍蝇,廖晓雨一直不知道,她在某些权贵眼里,是被陈家老先生放在心尖上疼的孙女。
加上温书晗平时安分又低调,从来没想过利用陈家的背景捞好处走偏门,她一直踏踏实实练舞,考上顶级舞校是她过关斩将拿到的录取通知书,后来作为主角正式登上剧院舞台,也是实力所致。
难怪廖晓雨一直觉得她好欺负,就算已经被家里人警告了一番,对方也还是坚信她是可以随意被踩扁的人。
温书晗不想跟这种人解释太多,转身迈步:“你要是真的好奇我,就去公安局查吧。”
她越是情绪平稳,廖晓雨就越是气得咬牙,冲上去拦她:“走什么走,你先说清楚!”
下一秒,身边突然闪来两个彪形大汉。
廖晓雨直直愣住。
两人挡在温书晗身前,眸光熠熠,说着不太标准的中文,警告廖晓雨:“小姐,请您自重。”
温书晗也茫然了片刻,下一秒突然回神。
这两个保镖居然还跟着她!
不多时,白色沃尔沃加速驶出地下车库。
温书晗立刻连上耳机打电话,郁闷得要死:“陈言肆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是说过让你把那两个保镖撤了吗?”
听筒里静无波澜,陈言肆应该在办公室里,听得见他慢悠悠翻阅纸质文件的声音。
“哦,不满意?”他懒散道,“那再给你换两个。”
“”温书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攥紧方向盘放慢车速,“陈言肆你无不无聊?”
“路口转弯,该打灯了。”听筒里慢条斯理沉出这一句。
他怎么知道自己该打转向灯了?
温书晗立刻踩下刹车,看向后视镜。
原来那两个保镖开着一辆黑色越野,一直跟在身后,她一停车他们就跟着停,车上似乎还装有远程共享的视频记录仪。
她真的要烦透了:“你还用视频监视我?你是不是变态?!”
“认真开车。”陈言肆一点情绪波澜都没有,淡然补充一句,“要是不想开的话,让司机替你开。”
温书晗咬了咬唇,愤愤然挂了电话。
她气性已经很小了,能让她生气的人,恐怕也就陈言肆这个百无禁忌的神经病了。
谁会喜欢一天到晚被人盯着?
这种无孔不入的侵略感,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她在车里静了半晌,心思一动。
中途路过一家超市,她进去买了一袋东西,特意让店员用深色袋子装,不让保镖知道那是什么。
回到颐彰公馆,她把大门关上,又把所有窗帘拉严实,避开院子里两个保镖的视线。
温书晗走到厨房岛台,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份饺子皮和馅料,还有一管特级芥末
日落时分,陈言肆回到家,远远地,看着一个纤瘦小人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着什么。
他眉梢一挑,脱了外套走过去。
温书晗已经包好一盘饺子,整整齐齐码放在白瓷盘里。
她对他的靠近不闻不问,自顾自捣鼓剩下的一些食材。
陈言肆站在身后,一手懒洋洋撑着台面,稀奇地问:“在包饺子?”
温书晗还在气头上,眼睛都不抬一下,闷闷道:“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难道是汤圆吗?”
陈言肆从盘子里随意拎起一个,端详几秒。
锐评:“好丑。”
“”温书晗伸手去夺,“你拿来。”
陈言肆善解人意地把丑饺子还给她,似笑非笑地问:“什么馅儿的?”
“三鲜。”
“哦。”
温书晗继续弄,陈言肆就在一旁站着看,时不时用无名指挑起她头发,在指间松松柔柔地勾了一圈。
捣乱他最擅长。
温书晗拍开他的手:“不要烦我,走开。”
陈言肆轻笑一下,被撵了反而来兴,他靠过来,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搭在她发顶,嗓音沉倦:“你知道吗,英国菜很难吃,我两年都没好好吃饭。”
“”这人,怪会装可怜的。
可怕的是她好像真的有点共情,无意识问:“那你每天都吃什么?”
“白人饭。”
“那边没有正常的中餐吗?”
“有,也难吃。”
温书晗无言几秒,停下捏面皮的动作:“所以你后来就干脆不吃了?”
“没有。”他悠悠道,“我让厨师做饭。”
“”想打死他。
温书晗气闷地烧开一锅水,把饺子扔进去煮。
陈言肆还在抱着她,她动作有点不便,锅盖调整了几下都没盖稳。
她手肘往后顶他:“你松开我。”
“好想你。”他忽然说。
温书晗怔了怔。
芥末味的饺子已经下锅了,她可不能心软。
片刻,丑不拉几的饺子出锅,温书晗先给他盛了一碗:“你试试味道。”
陈言肆若有所思地看着碗里漂浮的、隐约泛着绿色的东西,嘴角动了动。
“行。”
说着,他拿筷子夹起一个。
温书晗正期待他咬下去,他忽然放下碗筷擒住她手腕,将她捉到怀里。
四目相对,她心跳怦然,陈言肆静无波澜半阖着眼皮,眸色幽深道:“那个不够辣——”
“这个才够。”
音落,他掐着她后颈吻了下来。
“唔!”温书晗避之不及,整个人朝后栽,被他压在岛台上。
陈言肆纵情地在她唇舌间勾缠扫荡,沉喘的声音闷在吻里——
“今晚要回老宅吃饭。”
“现在不用吃太撑,一点就够了。”
第26章 含温
温书晗身形一滞。
回老宅吃饭?
脑袋啪一下接上线路, 她条件反射性咬他一下,暗骂他混蛋。
深吻戛然而止,陈言肆兴致缺缺退开一点距离。
他好像不觉得痛, 反倒有点无可奈何的纵容:“你咬上瘾了?”
温书晗有点着急, 双手将他往前一推,自己撑着台面坐起来, 整理歪斜的毛衣领口,好烦闷:“我都忘了今天要回去,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陈言肆又靠过来,没安好心地帮她抻好领口, 兴师问罪:“是谁一言不合就挂我电话,我有机会提醒?”
“”温书晗不想跟他掰扯这些。
回老宅是当务之急, 她拍开他作乱的手:“快走了, 要来不及了。”
她抓紧时间离开岛台, 薄薄一片身子轻易就顺着缝隙绕过他。
陈言肆站在原地,手臂漫不经心一勾,揽回她纤细腰身。
这个混蛋, 根本不放她走,他又从身后抱着她, 低头将下巴压在她肩上,一块硬骨头硌得她疼死了:“跟我一辆车。”
温书晗犹豫几秒。
“不要, 会被怀疑的。”她坚持保险起见,“我自己开车。”
陈言肆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 顺势偏额贴上她颈侧,咬住她耳垂, 含混道:“由不得你。”
他这次咬得有点重,温书晗轻微倒吸一口气。
讲道理, 到底是谁咬上瘾了?
她闷哼一声:“陈言肆你是狗吗?”
“跟不跟我一辆车?”他还在逼她妥协。
温书晗耳垂湿热,他只要一咬住就不肯放了,坏得过分。
算了,说是顺路也行。
她刚不情不愿“嗯”了一声,陈言肆很快松口,手臂一圈就把她抱起来掳走了,不准她反悔
车程近一个小时,温书晗在副驾昏昏欲睡,终于赶在天黑时分回到崇园。
今天不是正式家宴,只是回家陪老爷子简单吃个饭。
饭菜还没备好,开放式厨房里有几名雇佣阿姨在忙活。
陈知棠也没闲着,她一向对厨艺有极大热情,先把一份鲜牛奶倒进杯子里放进微波炉加热,转头就折回另一边,掀开砂锅盖检查即将煲好的汤。
微波炉叮了一声,陈知棠分神使唤儿子:“裴嘉彦!过来把牛奶拿出去,你晗晗姐要到家了!”
温书晗进门正好听见,快步走过去:“棠姨,我来弄吧。”
裴嘉彦一个闪现:“没事儿姐!我来!”
小少爷自觉接受指令,早已经冲到前头,生怕被母亲大人唠叨。
然而一时心急忘了戴隔热手套,裴嘉彦啪一声打开微波炉,另一手直接抓起玻璃杯。
“啊烫烫烫!”裴嘉彦被烫得手舞足蹈嗷嗷叫,杯子啪叽一甩。
一大片牛奶白花飞溢在半空簌簌落下,大部分溅到温书晗裙子上。
她离得太近躲闪不及,带着一阵湿热触感往后一退。
低头一看,玻璃杯碎在光洁地砖上,毛衣衣角已经湿了一大块。
温度已经融散开,不是很烫,但衣料湿漉漉地贴在腰上,有点不适感,她小幅度吸了一口气,有点茫然无措。
陈知棠一惊,连忙扔了锅盖上前:“没事吧没事吧?让姨看看!”
温书晗缓过神,宽容一笑:“没事的,我待会儿换件衣服就好。”
“啧,这倒霉孩子裴嘉彦你给我滚回来!”
陈知棠已经三天没打他了,下一秒愤然迈步,裴嘉彦见来势汹汹,耷着耳朵转头就溜,陈知棠逮着他追。
厨房只剩下几名雇佣阿姨,继续专注备餐。
温书晗站在原地,扯了几张纸巾擦拭衣角,觉得擦得差不多了,刚要转身,脑袋突然撞到一个坚硬胸膛。
她朝后一踉跄,陈言肆捉着她胳膊让她站稳。
“干嘛?”
陈言肆微垂视线,深暗眸光落向她衣摆,短绒深处晕着一圈浅色水渍。
“这么不小心,湿成这样。”
话里别有深意,温书晗一时哑然。
身后就是岛台,她一手攥紧台面边沿。
好郁闷,眼前这人明明毫无动作,眼神却像一把薄刃挑起她裙摆,刻意又露骨。
两人平静对视,温凉纯白的牛奶痕迹暴露在空气里,水分子无声蒸发,隐约闻到温热甜腻的香。
片刻,陈言肆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盎然。
温书晗总觉得他有点病。
她耐着性子冷声催他:“走开,我要上楼换衣服了。”
“一起。”
“陈言肆!”她极其小声地警告,凝眸瞪着他,“你不要乱来,家里这么多人,爷爷还在书房。”
陈言肆眉梢微挑,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对她说:“又不是去书房换,你慌什么?”
“你——”温书晗跟他根本无法沟通,索性踩他一下,用力把他推开。
烦死了。
她快步上楼进了衣帽间,陈言肆慢条斯理跟进来。
他手指一勾,反锁了门。
温书晗不想在老宅闹出太大动静,心想他进来就进来吧,反正全身上下他哪哪都见过了,待会儿一换完衣服她就走。
这么想着,她打开其中一面衣柜,随意挑出一件薄毛衣,拿在手里准备换上。
陈言肆忽然从身后揽住她肩膀,手臂横在她锁骨前。
突如其来这么一搂,温书晗手里的衣服倏然掉在地毯上。
被他怀抱束缚着,捡都捡不了,她真的有点生气了:“你讲不讲道理,连衣服都不让我换吗?”
“急什么。”他懒散道,“先吃点儿东西。”
温书晗疑惑,他以前可不会主动表达“饿”,饭菜摆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看一眼。
她在他怀里艰难转身,抬眸盯住他:“不是马上就要吃饭了吗?”
音落,陈言肆眸色沉了几分,视线再次往下游移。
一片蕴着温度的衣料贴在她身上,他不动声色,修长手指挑起边角,撩起来。
温书晗警觉,原来要吃的不是饭,而是
她脸颊霎红,推他:“不行!”
陈言肆神色如常,只是眉间多了一丝克制的欲,他不由分说锁住她手腕,一翻身将她抵在镜子上。
语气危险又从容:“又不是没弄过,像以前一样,有什么不行?”
记忆不合时宜地闪回,温书晗呼吸紧促,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垂,更加殷红的嘴唇上下张合了一瞬,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陈言肆的目光逐渐变得露骨又恶劣,一手捏住她下颌,指腹摩挲:“我们家晗晗,想要喊人?”
温书晗生涩吞咽一下。
在老宅里喊人,怎么可能。
此刻进退两难,后有悬崖前有狼,这只恶狼还虎视眈眈,幽黯视线一动不动地黏在她身上,缠得她心跳发紧。
他掌心逐渐升温,掐在她下颌的手松了几分力道,缓缓向下轻抚。
指关节之间,有在射击场消遣时留下的薄茧,粗砺,磨人,贴着她脖颈的白皙滑腻缓缓游走。
痒而热,温书晗有点受不住了。
松弛懒散的姿势昭示着风雨欲来,陈言肆一手掌控她,另一手撑住镜面,随意曲着一条腿站立,肩背压低,气息随之低埋。
片刻,他似乎觉得这个身高差不太便利。
于是又直起身子,在她扭过脸抗拒时,他掐住她后颈,呼吸贴上来,强势又蛊惑,同她接一个温软湿热的吻,一边吻,一边往后退,带着她坐到沙发椅上。
她挣扎,他就硬生生擒住。
几番回合对峙,湿吻辗转,他勾缠着,诱哄着,胜之不武,她终于败下阵来。
轻盈柔软的身躯化成一滩水,她坐在上,陈言肆的吻游移而下,手臂用越来越紧的力道搂住她。
陈言肆呼吸沉闷,嗓音也沉沦:“我们家晗晗,今晚这么乖,奖励你一个选择权。”
男人的体温紧紧禁锢着她,温书晗掐着他双肩,指尖难捱地陷进他衬衫衣料里。
迷乱时,听见他问:“先左,还是右?”
她喉咙里浅浅软咛一声,陈言肆已经吻上来:“不回答,那就右边。”
灼烫的呼吸一阵又一阵,深埋在白润与殷红明晰的脆弱领域,舌尖软硬兼施,激起她一阵又一阵战栗
“书晗姐?”
突然一阵敲门声。
温书晗慌张一动,陈言肆抱着她的力道顿时更紧,整个人像锁链一样缠住她,变本加厉,绯红落满山。
裴嘉彦单纯地问:“你还在里面换衣服吗?可以吃饭啦。”
“我——”她死死咬着唇,喉咙被什么堵住似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吗?”
裴嘉彦问。
陈言肆气息混乱,也问她:“好了吗?”
温书晗面色红透,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怎么看都是软若无骨,媚眼如丝。
陈言肆加倍放纵,她仰着头呼吸换气,整个人浸在由他主导的欲念里,对他掐也好,挠也好,哪里还有威慑力,分明是一把温柔刀,让他更加起兴。
“好了”终于,她声线虚浮地告饶。
“好了怎么还能说话?”陈言肆对她了如指掌,指尖拨弄, “之前可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一直掐我,一直哭。”
“陈言肆够了”
求饶反而助兴。
根本不够-
花很长时间降温。
下楼时,温书晗借口称门锁坏了,所以才这么久。
陈言肆一句也不解释,反正他平时也是不会轻易被人找到的。
饭桌上,温书晗心神不定喝汤,对面的人却淡定自若。
有一瞬间,仿佛回到几年前,彼此瞒着长辈放肆淋漓的时候。
事后已经镇定出习惯了。
陈知棠浑然不觉地给她夹菜,问她:“晗晗,你是不是搬家啦?寄到你公寓的樱桃怎么没人收啊?”
温书晗抬眸,捏紧勺柄扯谎:“我换房子了。”
陈知棠诧异:“换房子了?”
“嗯”
陈知棠刚想问她搬到哪了,陈慈远就感慨:“你俩又一走,家里就只剩裴嘉彦叽叽喳喳了。”
裴嘉彦躺枪:“外公你嫌弃我!”
陈慈远和蔼一笑,淡然喝着汤,继续翻看纸质晚报。
陈言肆看似没什么食欲,他懒洋洋划手机,爷爷瞥他一眼,问他:“最近还顺利?”
“嗯。”陈言肆淡声,“您老不用操心,我不像那一位。”
温书晗悄然看他一眼。
他口中的“那一位”,是他父亲陈显钟。
他好像从来不称呼对方为“爸爸”。
陈慈远兀自点点头,意味深长:“但愿吧。”
“爷爷。”陈言肆声线沉缓,貌似不喜欢老人家这种无缘无故猜疑的态度,他保持最后一点尊重说,“下次不用拿我跟您儿子相提并论。”
陈慈远面色沉静,慢慢翻阅晚报,不再应声。
温书晗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或许是在说集团的打理方式。
略微复杂,她也不想多问,默默埋头吃饭。
饭后,陈慈远准备刻一些印章。
老人家在后院石亭里亮起一盏明灯,坐下来,对温书晗轻声道:“来,给爷爷搭把手。”
“好。”她走上前,看见圆桌上摆着各种珍稀石料。
顿了顿,她拿起一块玲珑剔透溢出红韵的石头,端详几秒问:“这是瓜瓤红吗?”
陈慈远一边整理着刻章工具,一边笑道:“认出来啦?”
“嗯。”温书晗坐下来,微微骄傲道,“之前您教过我的,寿山石和青田石我都能认清了。”
高中时,陈慈远会把陈言肆薅过来刻章,磨他心性,温书晗也跟在一旁学了很多。
陈言肆对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没兴趣,但又天生学得很快,好像他越觉得索然无味,刻出来的东西就越是无可挑剔。
而温书晗弄半天差点划伤手,撇嘴咕哝:“不公平,你怎么做什么都这么简单。”
陈言肆气人一流:“很难吗?”
“”温书晗不跟他置气,反而从善如流,“那你教教我。”
陈言肆已经不想捣鼓那堆石头,慢条斯理站起身,手指轻弹她额头:“以后有的是时间教。”
思绪落回现实。
灯下,陈慈远耐心地跟她讲述其他石料种类,教她辨认各种纹路的名称和特征。
温书晗仔细听,认真记,注意到老人家愈渐深刻的皱纹。
连这样暖融的光线都无法抚平。
心想,她获得爷爷这份至亲似的爱是有多么幸运。
听话和孝顺,是她今后能给的,最切实的回报了-
在老宅待了很久,直到凌晨才准备离开,谎称两人顺路,要一道返回。
崇园傍山而建,周围都是疏密有致的天然护林,离开老宅少不了要走一段山路。
深色欧陆沿着蜿蜒坦道行驶,半晌,车子冷不丁停在半路。
温书晗一愣:“怎么了?”
陈言肆没应,下车打开引擎盖看了一眼,折回来十分平静地说:“引擎烧了。”
“烧了?”温书晗一头雾水,怎么会烧了,难不成加错汽油了?不可能啊。
她皱了皱眉,无措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可以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吗?”
陈言肆靠着驾驶座椅背,不动声色拿出手机。
半点信号都没有。
附近的通讯基站最近在维修,一到晚上就歇菜。
要等白天才行。
温书晗探出车窗外看了眼,远处树林一片漆黑。
她叹气:“那我们今晚睡哪儿?”
“睡车上。”陈言肆把手机甩到仪表台,气定神闲,“要么等其他车经过,拦下来搭个顺风车。”
温书晗气馁。
崇园的住户都不是普通身份,平时经过这里的车少之又少,尤其是晚上,更是难见一辆。
不过,如果现在走回老宅,应该也可以吧?
“第二天你的腿就废了。”陈言肆貌似能读懂她在妄想什么,懒洋洋一句断了她的念头。
温书晗若有所思,轻轻掐了掐手指,纠结道:“那我们真的睡车上吗?”
她话里有很不情愿的意味,陈言肆一记冷眼扫过来:“是不想跟我一起睡,还是不想睡车上?”
“”当然二者都有。
她挑了其中一个更客观的理由,免得他又乱发脾气:“不想睡车上。”
安静片刻,陈言肆意外地善解人意,轻懒一笑:“是么,那去草地搭个帐篷。”
“”
后备箱是真的有野外应急帐篷。
第27章 含温
温书晗暗自腹诽, 这混蛋怎么一天到晚阴恻恻的,心里究竟藏了多少龌龊想法。
经过这段时间过山车似的情绪波动,她警惕心比以前强了许多。
心知一旦他放肆起来, 她必定很难招架。
她胸口一整片还晕着斑驳红痕, 今晚被他在衣帽间里强行弄出来的。
事实上,失控的身体本能骗不了人, 当时确实尝到了一丝异样的愉悦。
毕竟这人技巧一流,事前无论有多么汹涌强硬, 等到真正放纵起来,他一向优先考虑她的感受, 要她潮水泛滥才罢休。
不过当时失控沦陷,事后回想, 又少不了让她有点丢脸的委屈。
现在这混蛋又说要到野外搭帐篷, 话里的意味昭然若揭, 坦荡露骨又放浪狂妄。
鬼都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温书晗面颊微烫,不是很想搭理他。
她别过脸不说话,有点不安地看向窗外。
这漫长的蜿蜒山道和茂密树林, 四下无人,路灯间隔很远, 光线带着昏黄暖意。
白天有太阳的时候明明正常得很,晚上开车路过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但一停下来,这沉寂氛围无孔不入, 莫名地让人汗毛倒竖。
手机没信号,只能干坐着, 发动机故障又开不了暖气,车里越来越冷。
温书晗抱着胳膊, 心生寒意。
陈言肆坐在一旁划手机,神情淡然不知在想什么。
顿了会儿,他打开应急双闪灯,而后脱下外套,不在意地盖到她身上。
一份踏实的余温覆盖而来,温书晗回神,垂眸看了眼身前突如其来的外套,转头就听见他下车的声音。
车门啪一声关上,她倾身扒着车窗快速叫住他:“你去哪儿?”
陈言肆身上只有一件薄绸衬衫,他一边划着手机,漫不经心停在副驾车窗前,抬眸辨了辨方向,随意答:“找信号。”
还以为他真要去野外搭帐篷。
温书晗仰头望着他,一双澄明眼眸浸在皎洁月霜里,温柔乖巧,又让人想起那个“猫咪探头”表情包。
她眨眨眼:“找信号大概要多久?”
“不知道。”陈言肆一手撑着车门顶,平静目光望着远处某个方向,似有筹划地说,“可能十五分钟。”
说完他弯下半个身子,看着车窗里的她:“你在车上乖乖等着,别乱跑。”
温书晗思衬几秒,点头:“好,那你快点回来。”
陈言肆保持低身跟她说话的姿势,垂眸划了下手机,又不经意间看向车内座椅,顿了顿,一手伸进来。
受动作牵引,他上半身也探进车窗,呼吸擦过她脸颊,她怔了一瞬。
很快,他从中控台附近取了个东西,彼此恢复几秒前的距离,他把东西强行塞她手里。
“拿着。”
温书晗低头看。
是一把硬冷小巧的芬兰匕首,属于军用的野外生存刀,刀鞘是略微粗砺的深色皮革,拿在手里有点份量。
她抬眸,对上他平静视线,他耐心教她:“有车经过你就拦,要是有陌生男的想碰你,别跟他废话,用这个直接动手。”
“”
手里这把匕首是凶飒利落的直拔型利器,一进一出能把大动脉捣毁。
她小心翼翼吞咽一下,兀自低语:“万一下手重了”就是防卫过当了。
“怕什么,没人看见是你杀的。”陈言肆注视着她,低哑声线沉稳而阴冷,别有深意地对她说,“这是我的刀,上面是我的指纹,跟你无关。”
音落,温书晗心底泛起波澜,情绪轻微摇颤。
她默然几秒,攥了攥手里的冰冷刀具,垂眸点了下头。
“好了,乖乖等我。”陈言肆掐住她柔软的脸颊肉,捏了捏,“听话。”
夜色沉静,温书晗略带担忧的目光跟随他离开的方向,看着他,直到他高挺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温书晗恍神片刻,把车窗升上去。
玻璃隔音,但依旧可以听见树叶婆娑声,还有自己沉闷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车前灯倏地变暗。
眼前只剩微薄的路灯光线,温书晗下意识绷紧呼吸。
有点害怕。
手机电量告急,她看了眼锁屏,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她心有不安,又等了会儿。
快半小时了,陈言肆还没回来。
温书晗深吸一口气,快速做完心理建设,掀开外套开门下车。
她循着他先前走的方向,一手拿着防身匕首,用最后一点电量打开手机电筒,照着道路谨慎往前。
如果陈言肆这时候正好返回,两人应该可以碰上。
但她走了一段路,前面一直没出现他的身影。
温书晗想打道回府,但又担心他的安危。
纠结又害怕,她停在原地进退两难。
忽然,听见树林深处传出危险的索索声。
林子里有一大片未开发区域,人迹罕至的地方,必然有野生动物隐栖。
她心跳加快,正努力调整呼吸,猝不及防,身后一阵脚步声压迫而来,她心一紧迅速转身,用力朝前送出刀刃。
不料那人反应比她还快,一手在半空中死死擒住她手腕,她瞳孔瑟缩,吓得喊不出声,视线混乱颤动,手腕在他钳制下顿时酸软无力,利刃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别闹。”陈言肆嗓音沉冷,捉着她手腕把她扯过来,“是我。”
温书晗闻到熟悉的气息,一颗心瞬间落地。
她呼吸稍缓,抬眸看清他的脸,一时安稳下来,但还是心有余悸,说话声音微微颤抖:“你吓到我了”
陈言肆看她要哭不哭的样,眉目有些紧绷。
“好了,没事儿了。”他揽着她肩膀,将她按进怀里。
温书晗心跳好闷。
这个人,夺她刀刃时活生生像个凶飒悍匪,现在哄起人来又温柔得过分。
安全感涌上来的瞬间,她先是觉得委屈。
“你刚才应该喊我的”她脑袋蹭在他胸膛,鼻梁一酸,“这么黑,我都看不清你,你还故意来吓我”
陈言肆眉心一动。
他想喊的时候她已经转身了,再一晃眼,她就惊慌失措地拿刀冲他而来。
果然,教她的那点儿招数,到头来她全拿来对付他了。
实在让人伤脑筋,他哄她:“好了,真不是故意吓你,你信我一回行不行?”
温书晗攥紧他衬衫衣料,不知该说什么。
他在她眼里几乎成了十恶不赦的混蛋,她一点儿也不信他。
但她擅自离开车,他却不怪她。
她又有点愧疚,心里百味杂陈,不由自主地将他抱紧。
陈言肆摸摸她头发:“乖了,没事儿。”
温书晗在他怀里闷了会儿,乖觉抬头,问他:“那我们今晚回得去吗?”
“嗯。”陈言肆捏捏她后颈,“跟陆承昊联系上了,他来接。”
温书晗悬着的心再次落地:“好”
昏暗中,身体有本能的依恋,隔阂悄然消失,她像以前一样,纤细手臂无意识环住他腰身,默不作声抱着他。
陈言肆低眸,看着怀里的她。
刚才他走了很远才在树林里探到一点信号,一番折腾下来,实在有点烦躁。
但此刻嗅到她一点清甜香气,感受到她释放出的这么一点点信任和依赖,他莫名心静。
两人回到车里待了很久,温书晗都犯困了,陆承昊终于驾车抵达。
温书晗困倦又心安地坐在后座,听见他们谈话,说起上次,他们直接把车子开到赛车俱乐部疯了一转,难怪汽车发动机会出问题。
很快又聊到并购的事,都是一些生意上的话题,温书晗听着听着,脑袋逐渐耷拉下来,在后座盖着毛毯睡着了。
陆承昊关心地瞥一眼后视镜,确认温书晗已经睡着。
他收回视线,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带着调侃的笑意小声说:“还以为你真要实践什么特殊癖好,要跟晗妹在林子里睡一晚。”
陈言肆靠着座椅视线放空,淡嘲:“睡什么睡,光在车里待一会儿她就吓成那样。”
陆承昊闷笑一声,了然揭露他:“得了吧,凭你这无法无天的作风,本来是想在野外欺负人家吧,但到了最后还是心疼了。”
陈言肆耷着眼睫,支着额头看向窗外,另一手玩转那把芬兰匕首。
半晌,他唇角轻轻一扯,不经意道:“什么时候不心疼。”-
一周后就是《寻芳》的正式公演。
这一周里,温书晗忙着排练,而陈言肆频繁出差,彼此交集甚少,她忽然感到一丝放松,因为没人盯着她了。
公演当天,演出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半,温书晗所在的舞团一大早就已经到达中心大剧院。
从早到晚,后台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演员们更换舞蹈服,陆续化妆,时不时和编舞老师一起复盘舞台动线,确保演出万无一失。
温书晗已经换好第一幕的舞蹈服,此时正安安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师认真给她化上舞台妆容。
许悦和徐伊然在后台给她拍照记录,一边鼓励她,一边小声聊天。
许悦:“我还以为前夫哥要包场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万般风情只为一人~”
徐伊然:“是吧,我也这么想的,毕竟霸总文里都这么写。”
“”哪有那么夸张。
温书晗看着镜中的自己,结合她俩的调侃对话,不禁心生涟漪。
剥夺她大部分日常自由的人是他,给她撑腰的是他,为她夺回主角资格、让她在事业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也是他。
陈言肆似乎很希望她在万众瞩目下闪闪发光,而不是在占有中强行折损她的羽翼。
温书晗收拢思绪,调整呼吸。
之前参演的都是中小型舞剧,现在即将站到中央剧院舞台上,免不了有些紧张。
——“书晗!”
温书晗回头,苏令贞也来了。
她轻笑:“苏老师。”
“真漂亮,不要紧张,放轻松。”苏令贞拿着一束花走到一旁,一手搭着她肩膀,看着镜中的她。
温书晗觉得苏老师的眼神有些说不清的深意,像怀念,像惋惜。
“老师,怎么啦?”是妆容不对吗?
“没事。”苏令贞淡然笑了笑,说,“只是想起我年轻时一个很好的朋友了。”
温书晗隐约不解。
想了想,保持一份边界感,没有多问那位朋友是谁
准备时间很快过去。
大剧场内光线渐暗,观众陆续进场落座,放眼望去座无席虚。
舞台两侧悬空的LED大屏提示出舞剧名称,观众席完全安静下来,视线集中到舞台中央,看着第一幕的棕红色幕帘缓缓拉开。
乐声旷然回响,节奏袅袅起伏。
第一幕中群舞先行,姑娘们撑着道具油纸伞,在斑驳柔和的光影中排列、游移,舞姿动人,眉目含情。
古韵中有柔情蔓延,有激荡翻涌。
动线全然散开时,温书晗一袭浅色柔裙单独起舞,短短一瞬间的惊艳之姿,宛如水中莲盛开在追光灯下,观众目光一动,暗自赞叹。
毋庸置疑,她天生就该在舞台上大放异彩。
深度沉浸时,两个小时转眼就过去。
温书晗敛眸收束舞姿,下一秒,掌声同明灯一起乍然涌现。
在这灿烂喧嚣时,一切熠熠生辉,喜悦而盛大。
三层挑台之上,陈言肆懒洋洋搭着二郎腿,眉眼沉静而深邃,视线静无波澜落向她一人-
演出结束,亲朋好友前来后台合影送祝福。
一阵热闹过后,温书晗要跟随舞团参加市里筹划的一个演艺圈晚宴。
晚宴在领勝国际大厦的露天宴会厅举行。
来者众多,温书晗作为主角,必须要同几位重要人物说些场面话,走完形式。
一番周旋下来,她觉得有些乏了,独自走到一旁放空。
赵妍找到她,在她耳边小声提醒说:“看见十点钟方向那个秃头没,他就是黄奕升,千万别跟他有接触。”
温书晗朝远处看去。
对方已经中年谢顶了,很好认。
黄奕升是娱乐圈里小有名气的电影导演,表面儒雅敦厚,私下却在京港两地横行霸道。
据传他本人患有严重的性无能,没法在床上施展功夫,最大的癖好是灌女孩子喝酒,最喜欢看漂亮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醉倒在他面前的样子。
至于醉了之后他会对女孩做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老不死的变态。”赵妍暗骂。
正说着,忽然看见廖晓雨端着酒,摇曳生姿地迎上去了。
赵妍两眼一黑:“我靠,她真是不嫌老变态恶心啊,都这样了还想着攀关系。”
那边说了些什么,忽然,黄奕升的视线越过同时回头的廖晓雨,看向温书晗。
黄奕升直直盯着她,笑意捉摸不透,一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朝她勾勾手指。
这是让她过去的意思。
温书晗抿了抿唇,一丝不适感涌了上来。
廖晓雨是真的没完没了,非要跟她暗里较劲,平时使绊子也就算了,这次竟然不怀好意把她往恶人面前推。
赵妍也看见了对方的“邀请”,担心得要命,立刻挽起她手臂:“他想干嘛啊,好可怕,我陪你过去吧”
温书晗淡声:“没关系,我自己去。”
第28章 含温[一更]
温书晗做好心理准备, 落落大方走过去,顺道从服务生托盘里取了杯果汁,端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黄奕升面庞清瘦, 衣着附庸风雅, 又是个货真价实的秃顶,乍一看像个中年太监。
好一个社会余孽。
温书晗抱着时刻自救的打算, 停在一米之外,弯起极淡的笑意:“黄导, 初次见面。”
黄奕升未应先瞧,转着眼珠子打量她。
她今晚参宴穿了件银白色缎面裙。
小众设计师款, 挂脖绸带恰到好处衬出锁骨,加高式抹胸设计媚而不露, 裁剪收腰, 裙摆优雅过膝, 走路时带起垂坠的飘逸感。
确实美不胜收。
但黄奕升的眼神不是欣赏,而是廉价又肤浅的凝视。
像只衰老肮脏的鬣狗,似乎想穿透她衣物, 流着涎水扑过来啃咬。
温书晗捏紧手里的玻璃杯身,微不可察地后退半步。
黄奕升回味一笑, 涎着脸夸她:“今晚演出很精彩,小温前途无量啊。”
想跟她套近乎。
温书晗冷然一笑:“黄导过奖了。”
音落, 黄奕升还在居心叵测地打量她。
眼神像狗皮膏药,一旦被它黏上, 甩都甩不掉。
一旁的廖晓雨蛰伏已久,不怀好意地插话:“书晗, 黄导有一部文艺片正缺女主角呢,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万一你有演电影的想法,不就正好一拍即合了?”
温书晗无语。
对方要是把针对她的毅力放在事业上,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局促又嫉妒了。
温书晗不跟她兜圈子,一口拒绝:“不用,我没有进娱乐圈的想法。”
廖晓雨脸色讪讪,在她面前阴阳怪气:“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吧,万一有人捧你呢,毕竟你这么优秀,演戏也不差吧。”
温书晗懒得应话。
黄奕升呵呵一笑:“不管有没有,认识一下总可以吧?”
说着,他特意让路过的酒侍倒了一杯香槟,递给她:“小温,能喝酒吗?”
温书晗早就料到这一出。
她心下镇定,微微举杯示意手里的果汁:“抱歉黄导,我酒精过敏。”
黄奕升眼神微妙,似乎识破了她的话术,恶意引导:“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个个都酒精过敏呢?都来参加酒宴了,不喝酒怎么行,小小喝一杯没关系吧?”
温书晗刚想拒绝,廖晓雨就添堵:“她开玩笑呢,什么酒精过敏啊,根本就没有,之前我们舞团聚餐的时候她还喝了几杯果酒呢。是吧?书晗。”
这请君入瓮的戏码,实在太恶心也太拙劣了。
温书晗扯一个笑,好脾气地周旋:“黄导,我真的喝不了酒,要是出问题进了医院,对你我都不好吧,而且附近还有几家央台媒体,在镜头面前还是不要闹出动静比较好。”
黄奕升呵笑一声,显然不把媒体放在眼里。
这个没品的秃头变态,装都装不好,眼里的禽兽.欲望都要喷出来了,盯着她,酒杯再次递过来:“算是咱俩的见面礼,就喝一杯,真的,我不为难你。”
温书晗不接酒杯,对方的手定在半空。
僵持片刻,黄奕升又掏出一张名片,假意反省:“唉,是我唐突了,应该先给名片才对。”
说完,他又看了看她全身:“哦,小温穿的裙子左右没兜,这样,名片给你放这儿吧——”
一只包藏祸心的手突然往她胸前伸。
她眼眸一凝,连忙后退。
——“温小姐。”
身后有人喊她,她很快回过身,正好躲开黄奕升的动作。
眼前站了两个穿飞行夹克的深肤色男人,普通常服都盖不住一身飙壮体格,一看就是军队出身的私人保镖。
温书晗观察两人几秒。
都是陈言肆身边的人,她认出来了。
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对她说:“温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
这阵势,好像她犯了什么事儿一样。
正沉默着,对方套着皮革手套的手已经隔空将她往后带。
另一男人瞥向面色疑惑的黄奕升,替她扔下撤场话术:“抱歉,温小姐有急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音落,两人一前一后把她带离宴会厅。
全场莫名安静,无数道视线落过来。
众人窃窃私语,猜测她是不是惹到哪位人物,被带去秋后算账了。
毕竟保镖的言行不算粗鲁,但也不太温和。
加上温书晗有一丝抗拒,怎么看都不像是被自家保镖带走的,更像是被掳走的。
廖晓雨正琢磨着,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那边严厉呵斥:“你耳朵是摆设吗?!说了多少遍让你不要惹是生非!”
廖晓雨听见父亲震怒的声音,双腿一软,瞬间怂得像只鹌鹑:“爸,我没”
“闭嘴!我看你是真的想死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家!今晚不收拾你一顿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血脉压制的威力不容小觑,廖晓雨攥着手机浑身哆嗦。
而另一旁的黄奕升还在暗骂有人坏自己好事。
片刻,他前往卫生间,出来洗手时,有几个身份不明的壮汉围到他身后,说想请他喝杯酒。
他懒得搭理,但转过背就被强行架走。
“喂!你们干什么?不知道我是谁吗?!”
可惜无人应他。
几名壮汉一路将他拖到地下车库,管他怎么挣扎,一鼓作气把人塞进车里-
温书晗被两个保镖带进电梯。
沉静的金属盒子里,其中一人的手伸进裤兜,掏了掏。
她警觉后退一步。
保镖发现吓到她了,回身主动解释:“温小姐别怕,只是拿个东西给您。”
温书晗半信半疑:“什么?”
“是这个,老板交代的。”
保镖毕恭毕敬把东西递到她手里。
温书晗微微愣住。
是一张拍立得。
舞剧谢幕时候拍的,当时她正好鞠躬,起身时笑意明媚,眼里倒映着整个剧场细碎明亮的光。
翻过背面,中间用银色油性笔画了一个小猫涂鸦。
“”
他能不能放弃涂鸦这项爱好。
画得丑萌丑萌的,跟他平时的潇洒字迹完全两模两样。
其实她完全不知道陈言肆来看演出了。
这周他特别忙,一直在开会出差,彼此都没怎么见面。
电梯门开,到达地下车库。
两个保镖一前一后把她带出去,不紧不慢走了一段,对方打开越野车门让她上车。
她迟迟不上。
“你们是送我回去,还是——”
“老板在等您。”保镖说。
温书晗暗自叹气:“他工作忙完了吗?又想搞什么?”
保镖面露难色:“您先上车吧,我们拿钱办事,不会伤害您的。”
“”
片刻,她坐上车,深色越野驶离领勝大厦。
车速平稳地走了一长段,车厢有点闷,温书晗想开窗透气。
然而从后视镜观察,像是她的手触到了车门扣上。
驾驶座悠悠提醒:“温小姐,我们不建议你跳车。”
“”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跳车。
温书晗不动声色把窗玻璃降下来。
冷风扑面,她问:“你们老板怎么交代的?”
对方答:“老板让我们保护您的安全,再把您接到他那儿。”
他那儿?
这混蛋又想把她带去哪儿。
她没好气地问:“把我接过去干什么?”
“老板说他自有安排,让您——”说着,保镖忽然轻咳一声,有点别扭又羞耻地,原封不动转述出下半句,“让您听话一点。”
“”
她头好痛。
许久,越野抵达南郊,缓缓地,驶入一处僻静地点的泊车区。
远处一片宽阔草坪,夜色中,几栋单体建筑并列而立,有点上世纪的风格,打眼一看像个偏严肃的交际场所。
温书晗四下看了看。
想起来了,之前听那帮太子爷提到过,这里是他们偶尔来消遣的娱乐场。
跟其他会所不一样,这里一直被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维护,私密性和安全度都很强。
温书晗开门下车,身上还穿着宴会礼服,绸缎裙面在月下温润流光。
保镖带她乘直达电梯,上到不对外开放的第七层。
经过旷然冷清的陈列大厅,来到走廊。
尽头是一间套房,红棕色双扇门沉稳紧闭。
保镖按了按门铃,再按照老板叮嘱,在显示屏上输入一串密匙。
里面及时感应,门锁咔一声自动打开。
“温小姐,进去吧。”
温书晗忽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请君入瓮。
顿了顿,她不疾不徐迈步向里,大门在身后徐徐关上。
保镖自觉离开,温书晗全程像是被押送过来的,但到了这儿,里面的装饰风格和摆件都让她感到熟悉。
灯具是她青睐的极简风,地毯是她喜欢的配色,空气里弥漫熟悉的杜松香,苦橙叶气息似有若无。
远处的嵌入式灯带附近,还养了一盆多肉。
是她高中时候最喜欢的碧光环,兔耳朵从土里冒出来,一只又一只。
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一样。
殊不知,是套房的主人在刻意让她放低警惕,让她全身心地信任他、依赖他。
屋里是有动静的,温书晗越往里走,越能清晰听见疏疏落落的淋浴声。
地暖一直开着,只有这一隅的温度更暖一些。
她下意识止步,转头看去。
原来身旁就是浴室区。
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模模糊糊,透出男人健瘦结实的身体线条。
淋浴器水流来势汹汹,急促燥乱地,滑过他裸露硬挺的肩胛骨。
他一手随意撑着墙,另一手抹去脸庞上的水,倦怠懒散地仰起头。
热水顺着他喉结蜿蜒而下,注入紧绷的肌肉.沟壑,流过宽肩窄腰,聚成小范围骤雨,从高处簌簌落下,砸在他骨感的足踝边,水花四溅。
陈言肆正在洗澡。
温书晗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
虽然已经没有初.夜时脸红心跳的羞涩感,但此时看见他朦朦胧胧裸露的身躯,她仍然被他日渐成熟的荷尔蒙搅乱神思,心底悸动。
气息悄然弥散,她回神转过脸,视线在另一面墙上停留几秒,总觉得站在这里有点怪异。
正想走远,不料身侧这面磨砂玻璃也是一扇门。
门开,里面倏然伸出一条青筋突显的手臂。
潮湿滚烫的掌心捉住她手腕,她猝不及防被他拽了进去。
“陈言肆!”
她心跳瞬间乱拍,脚下不由得踉跄,高跟鞋踩进淋浴区的低浅水面,水花飞溅。
陈言肆一个翻身将她压在磨砂玻璃上,水流兜头而下,她难捱地呜咽一声,身体瞬间被淋湿。
水声凌乱,他动作粗鲁得毫无怜惜,擒住她两只手腕,整个人欺身而来,她柔软身子骨被他压得快要散架。
水流让她睁不开眼,她眉心紧蹙,挣脱了几下:“你先把水关了!”
陈言肆无动于衷,幽暗眼神勾勒她委屈巴巴的脸蛋,一手掐着她脖子缓缓往上,指腹压着她动脉。
她浑身一抖,他压着火气轻笑一声:“你可以,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晾我一个星期,谁教你的?”
第29章 含温[二更]
雾气潮闷。
男人一身蓬勃燥热压着她脆弱柔软的身子骨, 曲起的一只膝盖刻意顶在她腿间。
湿润裙料勾勒她纤直微颤的腿部线条,她被他顽劣使坏的膝盖抵得有点难受。
一旦分开双腿,她的姿势就有点丢脸, 但夹住又更奇怪。
明明什么都没做, 浴室里却欲气横生。
温书晗呼吸紊乱,脸上全是水, 半阖的睫毛急促颤动。
她憋了会儿,把脸侧到一边避开淋浴水流, 陈言肆顺势低头咬住她耳垂:“说话。”
她艰涩挣扎了几下,陈言肆突然勾起她膝弯彻底分开她双腿, 轻易把人托抱起来。
她避之不及呜咽一声,一对纤薄的蝴蝶骨紧紧抵住玻璃, 后背湿滑滚烫。
动作间, 吸饱水的裙摆被迫往上滑掠, 一层又一层堆叠在她腰前,她白皙腿根被迫压住他坚硬胯骨。
一个亲密无间,又动荡不安的姿势。
欲望开始胀痛。
陈言肆喉结一滚, 目光倏地灼暗。
他是个健康且正常的男人。
温度也好,轮廓也好, 温书晗完全感受到了,霎那间面色涨红:“陈言肆你有病!不是说了演出之前很忙吗, 我在舞团排练的时候你在出差,我回家了你又在应酬, 我们的时间完全是错开的,这也能怪我吗?你讲不讲道理?”
陈言肆等她控诉完, 空出一只手游移到她潮湿后颈,像爱抚琴弦和枪械刑具, 动作轻柔又强势。
逼问她:“手机也用不了?”
她声线颤抖:“谁一天到晚盯着手机看啊?”
陈言肆抚摸的动作倏然停下,指骨绷紧,严惩似的掐住她,在注视里嗤笑一声:“你是看见了故意不回吧?”
“”心虚,她抿唇不说话。
陈言肆把她往前一按,一个吻压迫而下。
她难以挣脱,在噼里啪啦的水声里呼吸全乱。
荷尔蒙剧烈释放,男人的唇舌滚烫湿润,技巧娴熟地碾磨她,非要同她纠缠不休。
温书晗根本无法换气,身心躁动,双手对他又推又打,他愣是纹丝不动,她越挣扎他越兴奋,吻得越来越深,狷狂又粗暴。
他没什么烟瘾,人却像烈烟一样,蜷曲的烟草透出金褐色的醇厉,表面有种在澄明冬季里静眠的松懒,夹杂目中无人的冷淡。
然而一旦燃烧起来,由身至心,一切都呛烈得让人窒息。
她完全招架不住,在接吻间隙里艰难喘息,身子挣扎扭动,刚想把脸别过去,他却牢牢掰正她下颌,逼她抬起头,承受唇舌间的搅缠吞吮,回应他强烈渴求。
短短一周没见,一个吻汹涌澎湃,像真枪实弹打了场仗。
他动作依旧出格,而她浑身发软,已经无力挣扎,陈言肆捏着她下巴,掌控着,诱哄着,从暴烈深吻转为细细密密的吮吻。
他闷喘着,声音在吻里有些含浑不清,哑得色欲淋漓——
“好想你。”
温书晗的意识像被水雾入侵,一片潮湿灼热的空白
从浴室出来,陈言肆用一件同款的白色浴袍裹着她。
衣服太宽了,领子松松垮垮搭在她肩膀那儿,一动就往下滑,露出一片绯红旖旎。
空气里弥漫难以言说的凌乱,两人站在落地窗前,陈言肆从身后抱着她,下巴蹭过她发顶。
“清醒了?”他懒洋洋问。
温书晗正在恢复体力和意识,双眸视线暂时没有焦点,待他怀里声若蚊呐地骂:“你混蛋”
陈言肆唇角微勾。
会骂人了,看来是从顶峰愉悦里缓过劲儿了。
他饶有兴味,笑了声:“清醒了,那就看看风景。”
温书晗慢半拍反应过来,低垂视线,看向落地窗之外。
远处是一片寂然无边的草地,中间还有一面沐在月色里的人工湖。
漆黑一片,哪有什么风景可看。
下一秒,她视线忽然定格。
草地中间,有个中年男人衣着体面地站立着,站姿却有点局促不安。
他面前是一座酒宴里常见的香槟塔,杯子层层堆摞,但酒杯里的液体颜色却不像是香槟,而是白酒。
另一边,有人正往酒塔里继续添酒,男人看着眼前的一切,面色逐渐紧张,他趁其不注意,想转身后退,却被另一名保镖按住了肩膀,让他硬生生定在原地。
所谓的风景,是一场独属于那个中年男人的“酒宴”。
温书晗倒吸一口气。
那个秃头男人不是黄奕升还能是谁。
陈言肆呼吸匀淡,气息贴在她耳边,好整以暇地说:“上次吓到你,这次让你自己选。”
温书晗迟迟吞咽一下:“选什么?”
“当然是惩罚方式。”他声音里有餍足的性感低哑,微微扬起尾调问,“想怎么教训他?”
音落,温书晗肩膀僵硬,体温都冷了一度。
陈言肆低头,亲昵地蹭蹭她脸颊,低喃着:“上回不是生我气,嫌我冲动么?这次哄哄你。”
温书晗一时哑然。
这就是他哄人的方式吗?
空气微微沉滞,陈言肆的手臂横在她胸前,温热掌心扣在她肩头,手指不经意地摩挲。
“那家伙运气不错,前段时间在澳区赢了一个亿。不过按理来说,实际到账应该只有八千万才对。”
温书晗快速思考,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原来黄奕升通过洗钱手段避了一大笔税,不仅如此,对方应该还是个惯犯。
“要是想把他送进去,很简单。”陈言肆拖着慢悠悠的语调,蛊惑她,“还是你觉得,让他坐牢不够解气,想现在把他教训一顿?”
温书晗闭了闭眼,有点喘不过气。
“看见那片高尔夫球场了吗?”陈言肆说着,在她耳边啄吻,声音像寒暄一样平静,对她说,“在那边挖一个跟他脑袋一样大的球洞,再把他塞进去,也不是不行。还有那片湖,看着很浅,其实很深——”
“你别说了!”
她身心凌乱,在他怀里挣扎几下,被他用更紧的力道抱住。
他倦淡笑了下:“这不要那不要,我们家晗晗真是难伺候。”
温书晗有点惧怕地抿了抿唇,缓了片刻,镇定道:“他犯的那些事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把证据提交就好了,不要做其他出格的事情”
陈言肆呼吸埋在她肩窝,气息缱绻。
“我们晗晗,心还是这么软。”他贴着她颈侧轻轻一吻,沉声说,“那就听你的,暂时把他放了。”
暂时。
温书晗难以深入思考这个词的含义。
实际上,就算现在放了那家伙又如何,陈言肆私下想做什么,她根本管不了。
“不过那家伙很喜欢喝酒。”陈言肆话锋一转说,“来者是客,至少让他体验一回宾至如归吧。”
他刚说完,下面那几个办事的保镖似乎接到指令,开始取下酒杯,给黄奕升递酒。
所有躲避的方式,那秃头肯定尝试过了,但都无效。
现在终于知道自己惹到不该惹的人,或许他正咬牙坚持着,心想不如先熬过今晚,再溜之大吉,总比半路被人拖回来教训的好。
温书晗全程目睹,身子有点哆嗦。
明明室内暖气已经够足了,他还在抱着她,踏实的体温缓缓传递,她却一阵心安一阵慌乱,情绪两极分化。
落地窗下,黄奕升颤颤接过酒。
一杯,两杯,三杯
无休无止。
这是要让对方喝完全部白酒的意思。
要是真的喝完,简直生不如死。
片刻,下方的保镖对黄奕升说了些什么,黄奕升视线怯怯地,抬头看过来。
温书晗知道这是单面玻璃,对方看不见里面的人。
但她还是想知道:“你让他们对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祝他今晚喝得尽兴。”陈言肆善解人意地问,“是不是很友好?”
温书晗呼吸紧绷,不知该说什么。
下一秒,一面宽大的百叶帘倏地落下,隔绝窗外景色。
陈言肆自身后温柔地吻着她脸颊,吐息沉沉:“我们家晗晗,解气了吗?”
话里无限柔情。
他一向见不得她受委屈。
但他太强硬了,哪怕是不愿看她被人欺负,专程给她出气,温书晗也总觉得他在故意吓唬自己。
她抿了抿唇,鼻梁一阵酸一阵热。
顿了几秒,她挣扎着想要逃开他怀抱。
几番对峙下来,陈言肆禁锢着她,两人跌跌撞撞滚到了床上。
陈言肆松弛懒散地靠坐在床头,而她被迫分开双腿坐在他身上。
他一手按在她腰侧,指尖隔着绵软的浴袍,陷入她更柔软的肌肤。
动弹不得,温书晗气闷得很。
“你放开!”
陈言肆耷拉着眼皮缓缓眨眼,锋利五官浸在温然光线里,有点混不正经地意味。
对视几秒,他淡然偏了偏额,嚣张又平静:“给你机会走,你都不一定走得掉。”
他总是无法无天手腕强硬,温书晗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对付他。
但是再怎么捶打他都没用,他根本不放她走。
她脸颊泛红,被气的,也是被暖气烘的。
柔媚的清冷绯红,让人心里一动。
陈言肆喉结一滚,掐住她后颈用力朝前按。
近距离视线交缠,他静无波澜地问:“喜欢我吗?”
闻言,她心底一颤。
纠缠的气氛里,温书晗抿唇不回答,而倔软低垂的眼睫却在默认“不喜欢”。
“不喜欢?”
陈言肆冷嗤一声,目光越来越暗。
温书晗咬唇避开他灼热视线,在他身上频繁扭动身子想要逃开。
视线混乱时,陈言肆突然从手边取出一颗什么东西,手指强行撬开她唇齿塞进嘴里。
温书晗被半苦不甜的味道刺激了一下,瞳孔一震。
他给她吃药?!
“陈言肆你疯了!”
她刚想吐出来,陈言肆却眉目狠戾,一手捂住她嘴唇让她吞下去。
过于紧张,药丸滑溜溜地钻进她喉管,她难受地低哼一声,一瞬间眼眶涌泪,他手一松开,她就跌在他肩上剧烈咳嗽。
陈言肆摸摸她头发,神情稀松平常:“咽下去了?”
温书晗咳得难受,双手攥起拳,完全失控似的打他好几下,而他轻而易举擒住她手腕。
他呼吸迎上来,在凌乱中同她接吻。
她委屈得眼泪直掉,连咬他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混蛋,这个混蛋!
半晌,她身体越来越燥热。
怎么办,她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们明明是不能再继续下去的,为什么他偏要勉强,偏要往她身上套上欲望枷锁。
不经意间,陈言肆退开这个吻。
彼此的气息藕断丝连,他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神情莫名一暗。
只要她一哭,他就又开始心软了。
“哭什么,根本没给你下.药。”他手指不轻不重揩掉她嘴角的晶莹水渍,柔声说,“吃的是维生素,防止你感冒。”
温书晗整个人愣住。
他在耍她。
他又耍她!
“陈言肆你有病!”
她气得要命,手边所有东西都用来砸他,一边狂打,一边又心生异样。
既然他没给她下药,那为什么她的身体会那么燥热难耐。
“不是药效的关系。”陈言肆任她捶打,指尖放纵地搅动湿润,哑声蛊惑,“是你自己有了反应。”
温书晗微微一怔,而他撩起眼皮,轻懒地笑:“不喜欢我,为什么会有反应?”
气氛开始动荡,温书晗心里乱成一团,生理眼泪还在掉,声音颤得不行:“陈言肆你是流氓吗?!”
“随你骂。”他毫不在意,漆黑眼眸里热意涌动,“这里不是老宅,你想怎么就怎么骂。待会儿高兴的时候,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听出他话里的暗示,温书晗心下一震。
陈言肆一把将她扯到身前,紧紧抱着她,呼吸埋在她胸前,语气倦然:“不是说过了么,累的时候,心烦的时候,就特别想跟你做。”
温书晗神思恍惚,像喝醉了酒,在激荡里沉沦又清醒。
太混乱了。
色欲和温柔,权势和偏爱,强硬和纵容,占有她、托举她,欺负她、牵挂她
所有矛盾的一切,他一并给予她,由不得她半点拒绝。
凌乱的喘息声里,陈言肆又开始犯瘾地咬她肩膀。
有点疼,她想掐回去,一手攀上他青筋突显的小臂。
陈言肆却跟生了第三只眼睛似的,牢牢攥住她顽抗的手:“想报复我,你受得住吗?”
昏暗中,他加倍讨伐,手指在她腰臀上掐出红色指痕。
她负隅顽抗,陈言肆就吻她,动作极尽温柔。
一边吻,一边字字清晰地审问她——
“在野外摸黑下车找我的时候,不喜欢我?”
“在我身上高.潮的时候,也不喜欢我?”
第30章 含温
室内光线昏蒙。
缠绵触碰, 她微微颤抖的曼妙纤柔被陈言肆亲了个遍。
他故意毫无章法,嘴唇温度追逐她颈侧跳动的脉搏,手掌贴着一片白皙细腻不停游走, 拢着、揉着, 掐弄着。
是审问,也是审判, 以情.动为惩罚,将她牢牢禁锢。
然而他问再多, 她也给不出答案。
温书晗默然忍耐,睫毛湿漉漉的, 眼尾绯红。
陈言肆对她了如指掌,知道她所有情不自禁的开关, 就算闭着眼也能探到她每一处敏感领域。
他引导她, 蛊惑她, 取悦她,让她在沉沦中尝到无可比拟的愉快。
温书晗意识空白,无所凭依地摸到他充血的手臂, 指尖陷入他蓬勃肌肉里。
他感到一丝微妙的痛意,倒也不怎么痛, 而是一把助兴的柴,扔到他胸腔的火里, 一瞬间烧得旺盛。
他怀里有熟悉的安全感,温书晗情难自控时总会无意识跌在他肩头蹭一蹭, 小猫似的呢喃着,像脆弱柔软的梦呓。
陈言肆眉头紧蹙, 喉咙里沉出一声闷喘,突然迎上前吻住她紧闭难捱的唇, 撬开她所有防线。
从最初急不可耐的欺凌审问,不知不觉,变成沦陷的安抚。
他哄着她,温柔地摸着她头发,在她战栗无助时,同她紧紧相拥。
彼此断断续续地接吻,陈言肆紧抱着她,温书晗被他滚烫的体温缠得呼吸困难。
她呜咽一声,像在哭,下一秒,陈言肆睁开一双漆黑眼眸,沉沉盯着她。
温书晗面色潮红,眉心似愉悦又似痛苦地拧着。
她双手攀上他双肩,掐得很紧,手腕一直在颤。
陈言肆掐着她纤薄腰身,看她不情不愿的表情,他莫名心紧,喉咙干涩得要命。
一滴眼泪滑落到他心口,他胸腔那把火逐渐被熄灭,狂燥欲望淡了几分。
他眸光深黯,喉结上下滚动,喑哑含混地问她:“不想?”
温书晗睫毛颤抖,忍着不出声,艰涩地摇了摇头。
陈言肆抿唇深呼吸,沉出一口燥气。
他注视着她,哑声说:“那就不做。”
空气里黏糊糊的缠绵气息悄然散去,温书晗缓缓抬眸,眼底浮起一丝湿润的清明。
说不做,但陈言肆也没打算让她全身而退。
灯光暗下,只剩床头一盏夜灯。
温书晗咬着唇,细声细气地呜咽着,双手攥着床单,柔韧性极强的腰身挺起又落下,僵硬过后迎来颤抖。
陈言肆唇角沾着一丝晶莹,撩起眼皮幽然注视她,眼神放浪形骸,又柔情万分
许久,攀至云端的意识缓缓落下。
温书晗脸红又口渴,皱了皱眉,还没开始说话,陈言肆已经端起床头水杯,喂她慢慢喝。
水杯放下,他起身抱她去浴室,半路问她:“今晚穿这么少,不冷?”
温书晗的视线越过他肩膀,看见远处那一滩水痕。
一瞬间,脸颊烫得过分,她快速答:“冷。”
音落,她手指攀住他肩膀掐了一下。
陈言肆眉眼一压:“还敢掐我?”
被警告了一句,她还是没松手,脑袋深埋在他胸前,装
鸵鸟。
陈言肆抬一边膝盖顶开浴室门,懒洋洋轻叹:“白疼了。”
主卧已经睡不了,陈言肆抱她到另一间卧室睡。
一室昏暗,呼吸沉静。
温书晗有点体力不支,洗完澡就犯困,小小一张脸陷在枕头里,梦呓似的说:“能不能,不要让服务员来换床单”
陈言肆把她抱在怀里,闭着眼淡淡嘲弄:“服务员又不知道是你弄的。”
温书晗快要睡着了,反应几秒,不悦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好像要翻身逃开。
陈言肆把人按回来,呼吸沉倦,手掌抚上她头发,很轻地摸了摸:“好了,我来换。”
深夜,彼此依偎,呼吸和体温亲密无间。
温书晗在梦里恍惚,心底有纷杂情绪无声流淌。
陈言肆总是对她耍狠,却不会真的伤害她。
有时候怀疑,他体内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暴虐因子,在对待其他事情时总是杀伐果断,谁要是得罪他,就等于葬送自己退路。
但他在她面前,似乎总是多了那么一点心慈手软。
放狠话说不哄她,到头来还是哄了。她说不愿,他也停了。她不让他咬,他就暂时戒掉一点瘾,改成吻。
捉摸不透的一个人-
第二天醒来,枕边没人。
陈言肆不在套房里。
温书晗拥着被子起身,睡眼惺忪,看见不远处的沙发椅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几个深色礼袋。
应该是品牌方送过来的衣服和鞋。
她昨晚那件衣服已经不能要了,被他撕坏的。
温书晗洗漱完换好衣服,会所工作人员给她准备了早餐,她简单吃完就离开,在泊车区看见熟悉的车辆。
“温小姐。”邱助理站在车旁对她招招手。
温书晗走上前,看了看空荡荡的车后座,疑惑道:“只有你一个人吗,陈言肆呢?”
邱助理解释:“陈总一早就出发去东京了,您有事要找他吗?”
温书晗思衬几秒,果断道:“没有。”
上车之后,她靠着座椅发了会儿呆,忽然轻声喊:“邱助。”
“诶,怎么啦?”
她平静道:“你把陈言肆的日程表排满吧。”
音落,邱助理攥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打滑。
这叫什么话,就算给钱让他这么干,他都不敢。
他讪讪一笑:“很抱歉温小姐,我只是负责日常的统筹协调,至于老板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忙,不是我说了算的。”
温书晗缓缓眨眼,看向车窗外飞驰的树影。
道理她当然是明白的。
刚才一句请求,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气话。
她心想,陈言肆要是更忙一些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总把她捉到身边,折腾来折腾去的。
但好像,太忙也不好,他总是通宵。
思绪混乱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是沈文芸。
[书晗,妈妈回国了,不是说想一起吃饭吗?你今天有空的话,我们就一起吃顿饭吧。]
[- 定位 -]
温书晗垂眸,看着一行字和位置信息,心底不经意起了一圈波澜。
顿了顿才回:[好。]
发完消息,她对驾驶座说:“邱助,麻烦送我去国金吧。”
“好的。”
不多时,轿车停在大路旁。
温书晗下车,看见远处喷泉附近站着熟悉的身影。
沈文芸剪了齐肩发,身上套着一件简约优雅的驼色大衣。
她年轻时漂亮高挑,日常也一向很注重仪表,虽然已经四十多岁,面容却没有太明显的岁月痕迹。
沈文芸手里牵着一个混血小男孩,七八岁的年纪,一头金发小卷毛,眨巴的大眼睛里溢满天真。
是温书晗同母异父的弟弟Ryan,中文小名叫安安。
沈文芸正蹲下来给安安整理衣领,宠溺地捏捏他的脸蛋,对他说了些什么,安安开朗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单纯的小虎牙。
一阵秋风起,树叶索索作响。
今天阳光还算明媚,只是有点冷。
温书晗原地站了会儿,淡然走上前。
“妈。”
沈文芸扭头看过来,对安安说:“姐姐来啦。”
温书晗之前只是在视频电话里看过这个弟弟,现在当面说话,忽然有点不习惯。
但她毕竟是姐姐,总不能比小孩子还社恐。
于是她大大方方,蹲下来跟小不点平视,笑了笑:“嗨。”
安安有点怕生,扒着沈文芸裤腿,很小声:“Hi”
温书晗想摸摸他脑袋。
顿了半晌,她伸手朝向小卷毛,安安没有抗拒,反而有点开心。
她心下一动,问沈文芸:“安安现在会说中文吗?”
沈文芸貌似挺高兴她接纳这个弟弟,脸上堆起欣慰的笑:“他呀,会一点点,不流利。”
说着,沈文芸扯扯他的小手,示意他跟温书晗说中文。
安安正处换牙期,说话漏风,咬字太认真反而有点可爱:“姐姐,泥蚝。”
温书晗莞尔一笑:“你好。”
三人到商城里逛了会儿,温书晗走在最外面,安安被沈文芸牵着走在最里。
温书晗问:“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都行。”沈文芸低头问安安,“baby,你想吃什么呀?”
欧美那边叫小孩一声baby是家庭习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隆重的含义。
但疼爱和亲昵是毋庸置疑的。
温书晗抿了抿唇,漫无目的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琳琅满目的商品橱窗。
“Mommy!”安安忽然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妈咪,小手指向前方一家冰淇淋店。
温书晗循声看过去。
“哎哟,这孩子,不爱吃正餐。”沈文芸有点抱歉地说,“那书晗,我们先一起吃点儿甜品吧?”
温书晗从善如流:“嗯,走吧。”
店里泛着一股甜而不腻的香气。
三人坐在窗边,沈文芸和安安挨着坐,温书晗独自坐在对面。
安安想吃牛奶冰淇淋,沈文芸点了两个。
但服务员说目前的原料只能做一个了。
沈文芸有点无奈:“唉,真是不赶巧。”
“没事的。”温书晗说,“给弟弟吧。”
“唔,好吧,那我给你点一份别的口味。”沈文芸在菜单上指了指,对服务员说,“这个还有这个吧。谢谢。”
“好的,请稍等。”
不多时,装饰精巧的冰淇淋端了上来。
温书晗看着面前这份橙黄色冰淇淋,无言半晌,心沉了沉。
“妈。”
沈文芸正在认真给安安戴围兜,迟疑地应:“啊?怎么啦?”
温书晗平静道:“我芒果过敏。”
空气滞了一瞬。
沈文芸无奈地笑:“哎哟,你瞧我这记性。给你换个草莓的吧,我去跟服务员说。”
音落,她连忙起身往柜台走去。
桌上只剩温书晗和混血弟弟大眼瞪小眼。
安安脖子上戴着常见的中式长命锁,一手抓着小勺子挖牛奶冰淇淋。
小孩子眼神清澈,一看就是无忧无虑长大的,温书晗笑,安安就有样学样对她笑。
温书晗一时说不出,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她并不讨厌安安,安安很可爱。
但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觉得闷闷的,心里百味杂陈。
好像她是一个局外人,隔着一面玻璃,看着母子俩幸福快乐。
而沈文芸会主动从里面分出一点快乐,给她阔别已久的亲生女儿。
像有一个人路过一只可爱的小猫,这个人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继续走远,却再也不会回头看它了
沈文芸说这次回国,是要回江城办理一些证件,傍晚就要登机了。
航站楼里人来人往,温书晗站在安检区外,看着沈文芸牵着安安走远。
片刻,沈文芸回头,对安安说:“乖乖,跟姐姐说再见。”
安安乖巧地挥挥手:“Bye~”
温书晗抿抿唇,淡淡地笑,也同他挥了挥手:“安安拜拜。”
渐渐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安检区。
温书晗站在原地,漫无目的掐了掐指尖,回味着那份草莓冰淇淋的味道。
其实她一直不爱吃草莓的。
温书晗提前告知了不用邱助理来接,这会儿她打开打车平台,一边下单一边前往网约车等待区。
司机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两人对了对位置特征,折腾十来分钟,那个司机愣是找不到她。
周围一圈旅客都等到自己的车了,只有她站在一根柱子旁望眼欲穿,对电话里说:“师傅,我真的在D区,你在哪儿啊?”
听筒里已经不耐烦了:“哎哟喂,哪儿呢?啧,我真找不着!您取消订单再打一辆吧!”
说完就挂了。
“”
有点无语。
明明就是司机自己不熟悉路,没能顺利找到这儿来。
这也能怪她。
烦闷时,一辆黑色宾利停在面前。
驾驶座玻璃降下,一个不太眼熟的助理说:“温小姐,请上车吧。”
“”
温书晗看向车后座。
陈言肆正靠着座椅闭目假寐,身上还穿着西服,喉结之下系着深色领带。
这么快就回国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今天出差的往返时间,加起来不过六个小时。
温书晗开门上车,不说话,安安静静坐着。
出了航站楼,等红绿灯的时候,助理不知从哪儿拎出一个袋子,递给后座的她:“温小姐,这个给您。”
温书晗接过来。
这是下午那家甜品店的打包袋?
她打开袋口看了眼,里面装了一份包装精致的牛奶冰淇淋。
不是她一吃就过敏的芒果,也不是用来将就的草莓。
而是她喜欢的牛奶。
“还在跟我赌气?”
身边幽幽冒出一句。
新来的助理继续开车,仿佛听到什么八卦,真有人敢跟陈言肆赌气吗?
温书晗抿唇不语,把甜品袋放到一边。
陈言肆漫不经心睁开眼,一只手朝她伸过来。
她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陈言肆心情不佳:“我干什么了你就躲?”
温书晗裹了裹毛衣开衫,垂眸小声埋怨:“不知道,问你自己。”
顿了片刻,陈言肆淡嗤一声。
“小气包。”
“是不是我一直不回来你就高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