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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031 “小禾,可以吻你吗?”……

    “好喝吗?”

    热汤从喉间划过, 盛从渊还未尝出味来,耳边就传来宋衿禾期待的低声。

    他滚了滚喉结。

    老实说,还是没尝出是什么味来。

    那么多的食材加上药材混杂在一起,想也知晓好喝不到哪去。

    但也不算难喝, 至少他全都咽下去了。

    盛从渊:“你想尝, 我给你盛一碗。”

    宋衿禾观察着盛从渊喝过汤后的表情, 不见有何异样, 便点了点头。

    妻子替丈夫盛过汤后,丈夫又反过来替妻子盛汤。

    好一副夫妻和睦,恩爱体贴的画面。

    厉峥扬起唇角,像是对儿子儿媳感情好而感到满意。

    但开口却是毫不掩饰的古怪话语:“祈安给自己也再盛一碗吧。”

    盛从渊:“……”

    盛瑶:“你们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还怕这汤味道不行呢。”

    宋衿禾全然不知这三人在打什么哑谜,待盛从渊将汤放到她面前后, 她便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小口。

    “好鲜啊。”

    味道有些奇特, 是宋衿禾没尝过的口味。

    盛从渊侧头看了她一眼, 微不可闻地叹息一瞬,还是按照父亲所言, 伸手给自己又盛了一碗汤。

    此汤本就大补, 宋衿禾若是喜欢,多喝点也无妨。

    男子的壮.阳汤, 喝过后折腾的也就他一人而已。

    这顿饭吃得宋衿禾十分满足。

    因着馋嘴, 没能克制得住, 便吃得有些撑了。

    两人饭后回到了院中。

    盛从渊有些反常地一言不发进了屋。

    宋衿禾没多在意, 便在院子里和安安玩耍着消消食。

    过了一段时间,月上枝头。

    主屋房门忽的打开,宋衿禾闻声转了头去。

    盛从渊目光一顿, 主动开口道:“我先去沐浴了。”

    宋衿禾抬头看了眼天色,的确也不早了:“好,那我一会去。”

    盛从渊沐浴很快。

    宋衿禾这头刚把安安送回小木屋里躺着,盛从渊便已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从湢室走了出来。

    两人目光对上,宋衿禾张了张嘴,本打算说点什么。

    盛从渊却是先一步移开目光,脚下步子加快:“我先回屋了。”

    宋衿禾:“……”

    古怪的氛围随着关门声蔓延开来。

    宋衿禾没往别处想,只是在浓郁夜色中对待会要同床共枕的情形开始感到紧张。

    可这份紧张是来自盛从渊方才一闪而过的僵硬模样。

    他明明昨日还气势汹汹,翻身就要往她身上压来。

    今日怎又突然变得扭捏起来了。

    盛从渊变得扭捏,让她也一下子变得不自在起来了。

    宋衿禾蹲在安安的小木屋前缓了片刻情绪后才站起身来,动身前往湢室。

    刚走进湢室,宋衿禾便疑惑地顿住了脚步。

    她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周,竟是不见任何残留的热气。

    湢室里冷冷清清的,混杂着盛从渊使用过的皂角的味道。

    香气说明他方才当真来此沐浴了。

    可冷冽的温度就像是未曾使用过热水一般。

    宋衿禾奇怪地朝储存热水的木桶里看去一眼。

    果不其然,里面热水热气腾腾,水位还在最高处,显然半点没用过。

    他疯了吗!

    这么冷的天,竟是洗了个冷水澡!

    所以他方才动作那般僵硬,不是因着即将和她同床共枕而紧张,而是因着被冰冷的水冻着了?

    宋衿禾稍有担忧,也十分无法理解。

    心下胡乱思索着,才磨磨蹭蹭开始沐浴。

    盛从渊方才的确洗了个冷水澡给自己降温。

    冬日的冷水冰冷彻骨,但他似乎有些低估了今晚那锅汤。

    饭桌上,他不可避免地在厉峥明目张胆的要求下喝了三大碗。

    回到院中时,便感觉身体热得难受。

    冷水澡让他短暂缓和了一阵,但热温又在他回到屋中没多久后席卷而来。

    屋内地龙烧得热烈。

    冬夜寒冷,自是不可能将地龙断了。

    外衣脱下,仅一层轻薄寝衣也还是贴在身上隐隐发热。

    热意让盛从渊感到有些焦躁。

    倒不是令人无法承受地步,但也确实让人有些不好受。

    盛从渊拿了一本书册靠坐在床上翻阅,注意力却怎么也没法集中起来。

    若是他独自一人便罢了,偏偏他们才不过新婚第二日,屋里却四处都留有她的痕迹。

    即使她现在不在屋中,也无孔不入地彰显她的存在。

    桌上有她摆放的小物件,衣柜里,两人的衣服贴在一起放置。

    就连枕边,也飘来她留下的若有似无的馨香。

    而这一切,又让思绪蔓延,已经在难耐她没有真切出现在眼前的躁动了。

    盛从渊烦闷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今夜只怕是又要难眠了。

    宋衿禾开门入屋前,先探头往里看了看。

    盛从渊还靠在床榻便,听见开门声便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看上去一脸如常,没有任何被冷水澡侵害的异样。

    反倒因着屋内温度适宜,连被褥也没盖,仅着寝衣,衣襟松散。

    他这样子,还怪好看的。

    宋衿禾敛目移开视线,垂着眼大步朝床榻走了去。

    她刚走到床榻边坐下,还没来得及有动作。

    榻上忽的传来盛从渊低沉的声音:“要我帮你脱吗?”

    宋衿禾一惊,霎时抬手护住衣襟。

    一抬眼,却见盛从渊目光看的是她的脚下。

    宋衿禾:“……我自己脱就好。”

    但盛从渊还是起身坐到了宋衿禾身边。

    宋衿禾瞧见他穿了鞋起身,不由问:“你干什么?”

    盛从渊随手把书册合上放回博古架上。

    又走回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口渴,你要喝吗?”

    宋衿禾摇头,也不知盛从渊看到了没有。

    但他似乎真的很渴,迅速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拿起杯子仰头快速喝下。

    盛从渊本就身形高大,直挺挺地站在屋中,无论是在哪个位置存在感都很强。

    宋衿禾目光静静地看着他,视线需要微微抬高才能直视他的侧脸。

    盛从渊扬起的头露出脖颈和凸起的喉结。

    脖颈上青筋纹路明显,吞咽时喉结来回滚动。

    宋衿禾方才当真一点也没觉得渴,但现在却突然感到口干舌燥。

    盛从渊放下水杯。

    热水划过喉咙,却是不能对他的症状缓解多少。

    他正欲给自己再倒一杯水。

    宋衿禾忽的出声:“我也想喝。”

    只是一道声音,便让盛从渊身体又热烫了几分。

    他轻轻点头,换了个杯子替宋衿禾倒水。

    宋衿禾接过他递来的杯子,突然觉得那阵渴意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她双手捧着杯子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把唇贴上杯壁浅喝了一口。

    温水沾湿她的唇,在那片红润的柔软上染上一层莹亮的水光。

    盛从渊伸手拿回杯子时,瞳孔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

    空气中属于宋衿禾的气味似乎浓郁了起来。

    像是某种花香,却又带着几分甜腻,窜入鼻腔又勾缠心尖。

    盛从渊拿到杯子却站着不动了。

    宋衿禾不由奇怪地抬眸看他:“怎么了?”

    盛从渊开始怀疑自己的自控力,怎会差到这个程度。

    就像是真的吃了椿药似的,满身热火,满脑子汹涌躁动的思绪。

    可那明明只是大补的壮.阳汤而已。

    若真有让人理智失控的功效,早被朝廷管制起来了。

    但或许是旖念本就浓郁。

    再加之冲动的躁火,让他此时有一瞬失神。

    宋衿禾被他晦暗不明的神色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微蹙起眉头,又追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盛从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忍不住伸手,想用手掌捧住她的脸蛋。

    但掌心并没有碰到她,反倒是指尖先触及了她的脸庞。

    宋衿禾愣了一下,下意识有后退的反应。

    下巴忽的就被盛从渊抓住了。

    热烫袭来,灼得宋衿禾心口一跳。

    她下意识的动作停住,只怔然地抬眸与盛从渊对视。

    盛从渊此时的表情让人生出几分危机感来。

    他明明没有皱眉,眸中盛着波澜的水光,却给人带来一股难以承受的压迫感。

    那种感觉又来了。

    不知他是眼睛水汪汪盯着主人的乖狗,还是锁定猎物蓄势待发的猛兽。

    不该上当,却又忍不住好奇。

    盛从渊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逼近她身前。

    他俯身凑近,呼吸洒在她脸上,粗粝的指腹生了自主意识似的,径直按上了她饱满水润的双唇。

    指尖摩挲,来回揉弄。

    将那双唇上的水润抹到了他的手指下。

    盛从渊脸上神色好似没有任何变化,但揉弄的动作却令人止不住颤栗。

    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粗鲁,还是温柔。

    宋衿禾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了。

    她嫣唇微动,似要再次开口。

    盛从渊毫无征兆地先一步开口:“小禾,可以吻你吗?”

    他凑得更近了,鼻息间都能闻到他身上沐浴后的清新香气,混杂着他的体温,灼得人思绪混乱。

    宋衿禾觉得自己一定脸红了,脸颊两侧都热得厉害。

    更恼他都凑到跟前了,还问这种话干什么。

    果不其然,盛从渊并没有给她开口回答的时间,亦或是在他自己看来已是等了许久不得回应。

    盛从渊一腿屈膝跪上床榻,瞬间把她禁锢在他腿.间。

    压来的身形逼得宋衿禾不得不后仰身子,以手撑在床榻上,才不至于倒下去。

    下巴被他施力抬高,他便低头朝着那抹嫣红吻了上去。

    双唇相触,瞬间激起周身一片躁动的酥麻。

    他双唇过高的温度引得宋衿禾无意识地低吟一声。

    他怎这么烫。

    宋衿禾眼睫颤了颤,很快就被盛从渊带来的热温扰得无心多虑了。

    她下意识地张嘴,梦里有过的多次亲吻让她不自觉想要探出舌尖。

    但比她动作更快的,是盛从渊呼吸粗重下急促压倒而来的力道。

    他一手掌着她的腰,一手下滑掌住她的脖颈。

    卸了她支撑的力道,便将她彻底压到了榻上。

    突然。

    砰的一声巨响——

    旖旎的氛围被瞬间打破。

    宋衿禾蓦地睁开眼。

    盛从渊也愣了一下。

    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不远不近,好似就在院子旁边。

    明亮烛火将两人脸上还未褪去的红热照得明显。

    乱了节奏的呼吸交缠在近处。

    宋衿禾怔然看着盛从渊起伏的胸膛。

    他的衣襟彻底乱了,俯身的动作露出衣衫下遮不住的光景。

    一片健壮结实,让人眼眶发热。

    然而,屋外又是砰的一声响。

    宋衿禾霎时回神,移开了目光。

    盛从渊眉心突突跳了几下,垂眸一看,身下光景混杂着屋外不断传来的声响,让他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还是宋衿禾下意识抓了一下盛从渊的衣袖,紧张又不解地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她话音刚落。

    厉峥不知是有意无意的高声隔着一段距离传来:“动作麻利点,都这个时辰了,别扰人清静。”

    宋衿禾:“是爹的声音。”

    盛从渊:“……”

    紧接着,竟还有盛瑶的惊呼声:“在那!在那!快给我捞!”

    宋衿禾:“娘也在!”

    盛从渊:“……”

    这下,饶是那壮.阳汤功效再怎么热火,盛从渊也全然冷静下来了。

    他退身起开,重重呼出一口气来,脸上表情仍旧不怎么好看。

    宋衿禾暂且还没工夫回想方才被打断的亲近。

    她也连忙重新坐起身来,担忧道:“爹娘在院外干什么呀,我们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盛从渊迈步走动,却不是去门前,而是又走到了桌前。

    开口时,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不必去,他们一会就消停了。”

    宋衿禾茫然地看着他动手给自己倒水,眨了眨眼:“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

    但也知道。

    这会盛从渊才是完全明白父母搞这一出最终是要干什么了。

    难怪又是下厨,又是炖汤,一顿饭前前后后让他喝了三大碗,然后又在夜里专程来到他们院外搞出这种动静。

    像是一日都留不得他似的。

    很有他爹的作风。

    宋衿禾越想越不解,但看着盛从渊又仰头喝水,不由嘀咕:“你不是刚喝过一杯,怎又喝……”

    她的嘀咕声很轻,没叫盛从渊听见。

    盛从渊喝过水后,放下水杯:“熄灯睡觉吗?”

    “当真不管屋外吗?”

    话音刚落,屋外又是一声响。

    但盛从渊还是淡声道:“不管。”

    宋衿禾抽了抽嘴角,这便把身子缩回榻上了:“那睡吧。”

    盛从渊一声呼气声熄灭烛灯。

    随着屋内暗下来,屋外的动静似乎也消停了。

    盛从渊的身影站在床榻边窸窸窣窣脱鞋时,宋衿禾还分神地思索着,屋外方才究竟是在搞什么呀。

    但当盛从渊动身躺上床榻后,她便没心思再想别的了。

    方才那个看似强硬实则转瞬即逝的吻,在屋内屋外静下来后,似乎又将感触带回了周身。

    宋衿禾觉得自己双唇酥酥麻麻的,泛着热意,好似还有被他吻过的余温。

    她不由想着,她方才的反应应该不算太僵硬吧。

    若是没有被打断,说不定还能继续下去呢。

    黑暗中,宋衿禾忽的翻了一个身。

    身旁的温度还是高得有些不正常,烘得被子里也热乎乎的。

    但今日僵硬的人换成了盛从渊。

    他直挺地平躺着,一动不动,像一根立正的木头。

    不过木头也不会散发这样的热意。

    宋衿禾鬼使神差般伸手戳了戳他的臂膀。

    指尖刚碰到他,他像是全身都在警觉防备似的,当即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盛从渊没使太大劲,只是抓住了她。

    宋衿禾怔然一瞬,便任由自己的手腕被他的大掌包裹。

    黑暗似乎让人变得胆大。

    她微动身子,又向他挪近了些,声音低低地落在他身旁:“要继续吗?”

    宋衿禾感觉手腕上的手掌顿时僵硬了一瞬。

    盛从渊仍旧平躺着,且闭着眼,明明没睡着,却又不出声回答她。

    宋衿禾等了一瞬便有些气恼了。

    还不是他方才那么激进她才想着配合一下的。

    现在他又摆张冷脸给谁看啊,又不是她想亲的!

    宋衿禾脸上攀上愠色,皱着眉头便要把手挣脱出来。

    她刚一挣扎,盛从渊突然翻身和她面对面。

    那双紧闭许久的眸子睁开时完全掩不住眸底翻涌的暗色,就这么近距离地直接映在了宋衿禾眼中。

    盛从渊仍是抓着她不放,下颌线绷紧,哑声道:“你准备好了吗?”

    宋衿禾惊呼:“不是说五日?!”

    她只是想循序渐进和他亲吻一下试试,他就得寸进尺要那个了?!

    盛从渊沉默片刻,手上力道渐松。

    但又克制不住躁动不愿完全松手。

    汤猛,他自己也不安分。

    两相加之,就算中途被外面的异响打断了一瞬,他的欲念也完全没有消散半点。

    更在和她躺进同一个被窝后升得更高了几分。

    偏偏她还主动撩拨。

    盛从渊目光微动,从她的眼眸下移到刚才被他吻过的唇上。

    方才短暂的亲吻并未让这双唇有太多变化。

    但记忆中已是有过这双唇被狠狠疼爱蹂躏后的红艳模样。

    现在多看一眼,都像是在放任心中枷锁的松动。

    宋衿禾注意到他的目光,不自觉抿了抿唇。

    她又轻声开口:“如果只是亲一下的话,可以试试,你要亲吗?”

    话音刚落,盛从渊已经吻了上来。

    像是害怕又被莫名的声响打断,他急促粗鲁地直接撬开了她的唇舌。

    宋衿禾应接不暇,被重重吻住的一瞬,手臂便攀在了他肩头。

    这个吻终是能够深入加重。

    唇舌交缠在暧昧的水声中。

    梦里梦外曾被他亲吻的记忆都在这一刻回炉。

    宋衿禾下意识地探舌回应。

    但因除了眼下汹涌的热吻,再无别的外界条件侵扰思绪。

    她格外清晰地感受到盛从渊亲吻她的每一分感觉。

    这好像是她头一次,不是在梦里,也不是醉酒的,和他真正的亲吻。

    但盛从渊显然还是没什么经验。

    他啃咬似的蹂躏她的双唇,掠夺一般地侵占她的口腔。

    舌尖被他吮吸得发麻,呼吸也被全数夺走。

    这个吻一开始就在迅速走向失控。

    亦或是她和盛从渊的吻,就从没有不失控过。

    脖颈又被掌控住了。

    她吞咽的动作不断让喉间和他的掌心摩挲。

    她被他抬起头来,无法躲避地承受他重吻的力道。

    宋衿禾脖颈酸软得厉害,腰身也阵阵传来酥麻,引得她不自觉挺身扭动。

    被褥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是宋衿禾循着热源的无意识靠近,和盛从渊绷紧的最后一丝理智在迫使自己后退。

    但整个被窝就这么点位置。

    盛从渊下唇被她热情咬住的一瞬。

    两人紧密相贴,所有动作都停滞了下来。

    粗重的呼吸声回响耳边。

    烫得灼人的触感存在感极强地跳动了两下。

    宋衿禾怔着眸子松开盛从渊的唇,小心翼翼地退开些许。

    盛从渊手臂一紧,箍着她的腰,嗓音哑得不像话:“今晚的汤有问题……”

    这话也不知是解释,还是陈述。

    宋衿禾也呼吸不匀,脑子更是被吻得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

    她被禁锢住了,便不能再后退了。

    但被抵着的危机感,令她下意识抬下了膝盖。

    一声闷哼,混杂着她很傻的低问:“什么问题?”

    膝盖的触感,和盛从渊急促的呼吸声已然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这让宋衿禾从茫然中生出几分不可理喻的惊愣。

    盛从渊这是被自己爹娘给下.药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

    盛从渊忽的卸了所有力道往她身上压了过来。

    他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上,紧密的相贴因着他的拥抱更加贴近了。

    他下巴抵在她的颈窝,粗重的呼吸肆无忌惮地嗅闻着她发丝间的馨香。

    他这副模样,若是忽略她膝盖上的触感,几乎像是完全没有了攻击性。

    可偏偏那处嚣张得很,完全没法忽略。

    宋衿禾心下还在思索盛从渊的父母为何要给他下.药。

    突然,盛从渊手臂绷紧用力,圈着她的腰就将她轻而易举地翻了个身,背了过去。

    宋衿禾瞪大眼惊呼一声。

    原本膝盖上的触感便到了腰下。

    一声重喘落在耳后。

    后颈贴来滚烫的温度,吮吸着,亲吻着,带来比方才的酥麻还要让人难耐的触感。

    宋衿禾听见盛从渊好似可怜的哑声乞求:“小禾,能不能……帮帮我?”

    第32章 032 那么多梦白做了

    低哑的嗓音引得宋衿禾无意识轻颤了一下。

    腰后的东西更是还没得到她的回答, 就已先一步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

    宋衿禾喉间一句“怎么帮”也因此生生咽了回去。

    盛从渊贴近的呼吸好似将她的思绪都全部带走了,脑子里空白一片,压根无法静心思索。

    宋衿禾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丢人。

    明明她才该是那个“身经百战”的人,挑弄盛从渊不该是跟玩儿似的, 却反被他弄得说不出话来。

    昨日是这样, 今日亦然。

    宋衿禾深吸了一口气, 紧张地闭上眼, 在沉默中摸索着往后探去了一只手。

    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声随之传来。

    身后的呼吸声瞬间变得又沉又重。

    宋衿禾掌心烫得发麻,自己好像也被染上了奇怪的感觉,浑身都不对劲。

    但盛从渊的反应却是给了她些许鼓励。

    她虽紧张,动作却是熟练的。

    弄他可不就是跟玩儿似的吗。

    几个来回后,身后的呼吸声已完全被打乱,甚发出磨人耳根的低吟。

    宋衿禾背对着他,方才升起的一点成就感已是逐渐变成了承不住这般气氛的羞赧难耐。

    他他他……他怎喘得这么……

    腰肢被搂紧, 腰侧被他的大掌暧昧难耐地掐着。

    连空气都好似滚烫了起来, 被褥里的摩挲久未停息。

    宋衿禾侧着身子, 手伸向身后的动作已是僵持太久,让她逐渐开始感到发酸吃力。

    盛从渊的回应虽是热情, 却显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宋衿禾咬了咬唇, 明明感受一切的不是她,她却连声音都在颤:“你快点呀……”

    盛从渊从沉溺中回神一瞬。

    听见她的催促, 情不自禁地从身后含住她的耳垂, 伸手包裹住了她的手背。

    宋衿禾掌心一紧, 心跳更是漏跳了一拍。

    这么大力, 他也不怕坏了。

    宋衿禾自认已是用了不少劲,但往后伸手的动作持续一阵已是叫她手酸得有些使不上劲了。

    动作停顿片刻,引得身后的人无意识地追逐。

    宋衿禾无处可避, 索性翻身转了过来,终是和他面对面。

    避开了身前威胁的触碰,却又能在暗色中垂眸瞧见被褥里可怖凶悍的轮廓。

    宋衿禾霎时惊得移开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伸手从正面抱住了盛从渊。

    盛从渊动作微顿,被扑了个满怀后,迅速伸出臂膀地重新回抱住她。

    大掌落下,绕到她身后,稍有偏移。

    “唔……”宋衿禾惊愣瞪大眼。

    耳边传来盛从渊的低声:“好软……”

    和梦中画面重合,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让人好似又一次身处梦中。

    但耳边不断传来的呼吸声和铺洒的热意又将宋衿禾的思绪拉回来。

    眼下不是做梦,是真的。

    梦里的宋衿禾在如此情况下,是娇笑着纵容,把自己更加送进他怀里。

    此时的宋衿禾身子颤了颤,忍着羞涩,学着梦里自己的样子,硬着头皮问:“喜、喜欢吗?”

    头一次亲自说出口的话生硬得不行,全然没有半点调.情的作用。

    这话说完,就叫宋衿禾后悔得直咬舌头。

    还不如不说呢。

    盛从渊也愣了一下。

    但下一瞬便将她掌得更紧,哑声回应:“喜欢。”

    显然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他一边说着,一边放肆了起来。

    宋衿禾脸上瞬间烧了起来,不由闭上了眼:“那你就快一点……”

    重新开始的也再次唤起粗重的呼吸声。

    连带着他手掌的温度,榻上氛围越发浓稠了起来。

    盛从渊情难自制地吮吻在她的脖颈上。

    湿黏绵密的痒意引得宋衿禾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了。

    她开口的警告更是毫无威慑力:“你别在这留印子……”

    如此说过后,热烫的吻便移动了位置。

    可越是衣衫能遮住的地方,就越是……

    宋衿禾颤得手上更是没了力气。

    她好似还是要在这场熟练度展示中败下阵来。

    可恶。

    那么多梦白做了。

    思绪混沌间,宋衿禾听见盛从渊问她:“可以放进去吗?”

    她根本不知他问的是什么,只迷迷糊糊地回答:“说好五日……”

    “不是那里。”他的声音蛊人心魄,缓缓传入耳中,“是这里。”

    宋衿禾忽的有些明白那些有关盛从渊的梦境为何这么多花样了。

    身前的男人在外一副冷淡禁欲的模样,到了榻上却是什么下.流话都说得出口。

    梦里的自己的熟练主动或许都是被他引导着教会的。

    宋衿禾的那条退被放下来。

    重重一压,不知是将他压疼了还是爽了,热烫的呼吸全洒在了她的脖颈上。

    可宋衿禾的反应却比他更大。

    这和真进去了有什么区别!

    这已经算不上是宋衿禾在帮他了,整个过程已完全被盛从渊自己掌控。

    而宋衿禾浮浮沉沉在他的掌控之下,早已软成了一汪春水。

    难怪他方才还让她再握紧些。

    她所以为的力道已是最大限度了,甚害怕把他弄坏。

    但现在,快要被弄坏的成了她自己。

    不知如此过了多久,突然的一瞬。

    梦里早有过体验的宋衿禾知晓那是什么,不由懊恼呜咽一声。

    她抓着盛从渊胸前的衣襟,颤着眸子抬头看他。

    但眼前并不是梦里已经熟透她各种反应的盛从渊。

    她这般眼神,只引得他力道更加失控莽撞。

    宋衿禾眉头一皱,趴在他肩头,张嘴便咬了上去。

    突然的颤动终是将其余汹涌都停了下来。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刻。

    宋衿禾被他抓疼,便报复似的咬得更用力了些。

    结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剩余韵中交错的呼吸声和混乱的心跳声回响耳边。

    仅仅是那样,却好像比那次在南苑时还要激烈。

    榻上一片狼藉,被褥更是凌乱得叫人没眼看。

    如此自是不能直接入睡,还得将被褥换过。

    但宋衿禾后知后觉地有些羞于面对,便一直僵着身子没动,逐渐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还是盛从渊先从她身后收回手来,一个转身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刚要起身,宋衿禾才急促出声:“不许叫人。”

    盛从渊:“可是得叫水换身衣服。”

    宋衿禾:“……不许叫水,你去打水。”

    盛从渊默了一瞬,暗色中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待他重新动身站起来,动作倒是麻利。

    没多会,盛从渊便自己打了水端进去。

    他正要走到桌前,宋衿禾又出声:“不许点灯。”

    “可是待会还要换被褥。”

    “你摸黑换。”

    宋衿禾觉得自己肯定还脸红着,并且榻上情况更是一片狼藉。

    一点灯岂不是全看见了,明晃晃的,叫她视线都不知道要放哪了。

    盛从渊这会倒是格外听话,没有任何异议又远离了烛灯,把水端到了宋衿禾跟前。

    宋衿禾微松了口气,在盛从渊转身去拿衣服时便开始擦拭自己。

    待盛从渊替她拿了衣服走回床榻前,她也已拉过被褥把自己遮挡好了。

    盛从渊站在床榻边垂眸一看,一边将新的寝衣递给她,一边道:“但其实,之前我都看过了。”

    宋衿禾刚接到寝衣,闻言错愕抬头。

    盛从渊:“上次,一直没有熄灯。”

    宋衿禾:“……”

    他还在道:“结束后你就睡着了,所以我帮你擦了身子换了衣服。”

    宋衿禾:“……”

    “被褥也是点着灯换的。”

    “不许说了!”

    盛从渊闭上嘴,静静地看着她。

    “转过去!”

    盛从渊沉默转身,高大得像一堵墙。

    宋衿禾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迅速给自己换上了干净的寝衣。

    她换好衣服后,盛从渊才开始脱衣。

    月光顺着窗户洒落屋中。

    但屋内光线仍是昏暗,几乎不能看清什么。

    宋衿禾挪身到了一旁的美人榻上。

    她偷摸抬眼,看见了盛从渊脱去上衣后裸.露的上半身。

    暗影只勾勒出那道身形的轮廓。

    宽肩窄腰,线条流畅,越是朦胧,越是叫人移不开眼。

    但很快,盛从渊弯腰将要脱裤子。

    宋衿禾眸子一颤,忙别过头去。

    便也没瞧见盛从渊弯腰正好侧头看见了肩头牙印时,侧脸唇角勾起的一抹笑。

    待盛从渊穿好衣服,宋衿禾才重新转回头来。

    盛从渊当真摸着黑开始换被褥。

    但他动作麻利,似乎并不受视线所影响。

    盛从渊毫无怨言做这事的样子,倒是让宋衿禾看着顺眼了几分。

    但一想到方才自己被折腾的惨状,便又羞恼交加起来。

    偏偏这时,盛从渊换好了新的被褥,一回头便是问:“方才有伤到吗?”

    宋衿禾当即瞪他一眼,起身踩着自己的鞋子便回到了榻上:“没有,你不许问了!”

    又没进去,伤什么伤。

    上次……进去了,也没伤啊。

    这一晚,当真是叫宋衿禾心情起伏剧烈。

    一切归于平静后,他们又重新同躺进了一个被窝。

    被窝里还是热得有些灼人。

    令宋衿禾下意识挪动身子远离了一些。

    盛从渊感觉到身旁动静,并未睁眼也没说话。

    他的确还有点火热,别说是因着那三大碗汤,就算什么也没有,仅此浅尝即止也自然是不够的。

    不过他还是见好就收,平躺着不动,默默让自己缓慢消停下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身侧的呼吸声已变得均匀平稳,盛从渊也终是有了些困意。

    他刚放松心绪,身侧忽的一动。

    宋衿禾呢喃着翻了个身,已是熟睡,但身体在本能地朝热源靠近而去。

    盛从渊臂膀贴上一片柔软,霎时睁开了眼。

    身旁的人还不满足,蹭动着想往热源的最中心去。

    盛从渊屏息一瞬,而后重重叹了口气。

    他翻身转过来面对她,臂膀张开,便让她轻而易举窝进了他怀里。

    香软袭来,方才才平息下来的躁火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可是抱住宋衿禾的一瞬,连着胸腔都像是被填满了一般。

    盛从渊舍不得松手,更收紧了臂膀将她紧紧抱住。

    这一夜,宋衿禾睡得格外安稳,一夜无梦。

    这也再一次证实了那些预知梦根本就不是正经玩意。

    她和盛从渊稍有进展,那些梦就又功成身退不再出现了。

    于是,早晨便没有前一日的尴尬事件发生。

    但宋衿禾醒来,身侧却并没有盛从渊的身影。

    明秋进屋伺候她时,她才知晓,盛从渊一早便去了练武场。

    宋衿禾想起很早之前宋骁说起他练坏不少木质假人的事。

    她不由嘀咕一声:“真是使不完的牛劲。”

    宋衿禾这头慢条斯理梳妆完后,盛从渊也正好回到了院中,且是带着早膳回来的。

    “你做的?”

    盛从渊微微颔首:“嗯,练完拳后时辰还早,便去了一趟厨房。”

    宋衿禾有些讶异:“练完时辰还早,那你岂不是天不亮便起身了?”

    “觉少。”盛从渊言简意赅。

    宋衿禾狐疑地多看了他两眼。

    昨晚折腾那么久,他今日还起这么早,觉也太少了吧。

    但还不待她继续多想,盛从渊已伸手替她打开了盅罐的盖子。

    香气扑鼻,热气腾腾,宋衿禾的注意力瞬间被拉走。

    她探头一看,有些惊喜:“菌菇粥?”

    “嗯。”盛从渊在她身边坐下,自己面前的也是同样的一罐粥。

    宋衿禾这才想起,盛夫人厨艺佳,盛从渊也不赖的。

    那次在南苑,她也一饱口福了。

    宋衿禾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吹凉后放入口中。

    咸鲜的美味入喉,令她眸光亮灿了一瞬。

    吃到美味,心情便是不错。

    宋衿禾一边继续往嘴里送去食物,一边偷摸打量身侧的男人。

    要她说,那些预知梦不太正经且也不太聪明。

    若是梦境的意图当真是想撮合她与盛从渊,还不如在梦里展示盛从渊的这些才能呢。

    此前老是给她这个还未出阁的少女看那些东西,她没被吓跑也要被羞死了。

    她又不是那种好男色的姑娘,哪有想知晓他们床笫之事的兴趣。

    所以,梦里的她有经常吃到过盛从渊做的饭吗?

    宋衿禾心下胡乱想着,视线也又一次忘了收回,长久停留在盛从渊的脸上。

    盛从渊早有察觉,只是没有戳穿她,任由她偷摸往自己身上看。

    但她实在看得太久了,叫他还是转了头对上她的眼睛:“不合口味?”

    宋衿禾一愣,这才回神:“没有,挺好的。”

    “挺好……吗?”

    只是挺好。

    昨日她还那般惊喜夸赞他娘好厉害呢。

    宋衿禾听见他的嘀咕声不由疑惑。

    她动了动唇,试探着改口:“很……好吃?”

    盛从渊收回视线,低低地“嗯”了一声,继续喝粥。

    宋衿禾却还是觉得他好像并没有满意她的回答,甚至还有些失落的样子。

    难不成他是想听她很是夸张地夸赞他的厨艺?

    宋衿禾想了想,嘴里的食物余香勾缠着味蕾。

    其实要夸也算不得夸张,因为的确是格外美味的。

    夸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宋衿禾双唇翕动,正要开口。

    盛从渊忽的又转头看来,冷不丁地道:“可以亲一下吗?”

    “什、什么?!”

    一抹浅淡的绯红悄然攀上盛从渊的耳根,但他面上却是一脸正色又重复了一遍:“我想亲你。”

    宋衿禾惊愣地瞪大眼,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耳后的那一片红晕上。

    他是怎么红着耳朵又面无表情说出这么直白的话的!

    敢情他哪是想听她夸张地夸赞他的厨艺,他比这贪心多了!

    不仅贪心,还急切。

    盛从渊追问:“可以吗?”

    这种氛围下,好似谁扭捏了,谁就略逊一筹似的。

    宋衿禾忍着心下羞恼,目光不移地直视他,还微抬了下下巴,淡声回应:“那你过来呀。”

    盛从渊眸子一亮,放下勺子,倾身便朝宋衿禾凑近了去。

    他目光落在她挺翘的双唇上,还未吻到,眸底便已在热烈地翻涌了。

    宋衿禾也在他的靠近中微微扬起了头。

    夫妻在清晨的饭桌上亲吻一下,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她突然间心跳好快,连呼吸都屏住了。

    双唇就要相触之时。

    屋外突然砰的一声响——

    这动静,和昨晚突然打断二人亲吻的声音有些相似。

    两人皆是一怔,宋衿禾率先破功,当即转回头来没叫盛从渊的嘴唇顺利吻到。

    随后,屋外传来厉峥的声音:“都干什么吃的,一晚上了,还没捞到。”

    宋衿禾余光瞥见盛从渊如昨晚一般沉了脸色。

    盛瑶的声音也在这片尴尬的氛围中随之传来:“就是啊!一直折腾,多扰人清净呀,快帮我捞呀!”

    砰——

    又一声响,震得人头皮发麻。

    宋衿禾:“爹娘到底是在干什么呀,我们出去看看吧?”

    她刚要动身,被盛从渊一把拉住又按回了凳子上:“不用。”

    “怎就不用了,昨晚也这样,你不知晓是怎么回事怎还不出去问问。”

    总这么一惊一乍的,也挺吓人的。

    况且还就在他们院子外,若是听到了当没听到岂不是很奇怪。

    然而,盛从渊还当真就道:“就当没听到即可。”

    “……啊?到底什么事啊?”

    讨得的亲吻被打断,而屋外的声响又接连不停。

    盛从渊没法再继续,脸色便也缓和不下来。

    他敛目沉默,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宋衿禾听着声响,不解又好奇。

    她挣开盛从渊的手,再度要起身:“你不去我去了,怎也得问问爹娘才是。”

    盛从渊也再次伸手,这次不是抓的她的手腕,而是拉住了她的手。

    “爹娘是希望我们搬出去。”

    宋衿禾被他拉了个踉跄,刚站稳,又愣住了:“什么?”

    “你想搬吗?”

    宋衿禾顿时语塞。

    成婚前她和盛从渊提出婚后要住在盛府,这才成婚两日,就问她想不想搬出去。

    怔然间,屋外的动静催促似的,又响动了起来。

    宋衿禾张了张嘴:“是爹娘不欢迎我吗?”

    盛从渊连忙道:“当然不是。”

    他手指微动,牵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说要亲她时还直白大胆,这会却是显露几分青涩的羞赧:“是希望我们能更亲密一些。”

    宋衿禾手背被盛从渊的小动作弄得发痒。

    她下意识要缩手,又被盛从渊攥紧了手指。

    他们这一家人莫不是字典里都没有循序渐进这个词?!

    成婚只叫她考虑三日。

    那档子事好说歹说加到了五日。

    现在她才刚搬进盛府,便敲锣打鼓地要送他们出去独立门户。

    只是宋衿禾不知,这一切对于她来说的确很快也很急。

    但对于盛从渊,也对于他的父母而言,期盼这一切已有漫长的十年之久。

    不过这不是强加于宋衿禾的理由。

    盛从渊正色道:“不必担忧,待会我便去向爹娘说明清楚,之后不会叫他们整出这般动静了。”

    说完这话,盛从渊才缓缓松了手。

    可他还没将手完全收走,宋衿禾先反手抓住他:“你要如何与爹娘说?”

    盛从渊愣了一下,而后浅淡地笑了笑,像是安抚:“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

    答应婚后他们就住在盛府,也答应他们之间的私事不会告诉给别人。

    但宋衿禾还是没松手,只是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最初宋衿禾只是因着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和那些不断侵扰她的香.艳梦境,而提出了这个要求。

    但如今看来,这样好像没什么必要。

    就算没搬出去,他们也……

    宋衿禾脸蛋微热,声音还是很轻:“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搬出去。”

    总归要购新的宅子,要重新翻修装潢一番,少说也得两三个月时间吧。

    那时候不知她会和盛从渊相处得怎么样,但总比其余让她考虑准备的时间要充分多了。

    盛从渊道:“当真?”

    宋衿禾如此想着,便点了点头:“嗯,总之先告诉爹娘吧,莫要让他们为此操心了。”

    盛从渊好像有些开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宋衿禾,缓和了一瞬,才应声:“好,那我待会就去,去过后我们一起去新房看看?”

    宋衿禾:“什么新房?”

    “我们的新房。”

    “已经买了?!”

    “已经装好了。”

    宋衿禾:“……”

    她刚预想的什么来着?

    第33章 033 眼前的画面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在抵达位于流月街的新房时, 宋衿禾再一次对盛从渊乃至盛家的急切感到叹为观止。

    她最初还抱着点盛从渊说那话是故意逗弄她的心思。

    但没曾想他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盛从渊在和她说完此事后,当即就出了房门前去与父母交谈。

    而后,屋外的动静消停了,府门前的马车备好了。

    此时, 他们便真到了新房来。

    宋衿禾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盛从渊在外看起来一副沉着稳重, 寡言少语的样子。

    可她在与他的相处的过程中, 只体会到他的各种急不可耐, 一点也沉不住气。

    马车停在府邸门前。

    此处应是还未完工多久,门外还堆积着一些杂物和废渣。

    盛从渊扶着她下了马车,道:“之后会让人把这里收拾干净的,你再进去看看还有何需要改进的,都按你的意思来。”

    宋衿禾目光在府邸门前扫视一周,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是哪种熟悉。

    待到她走进府邸后, 才逐渐反应过来。

    这好像, 就是梦里她和盛从渊所居住的地方。

    很多角落都能和梦中的场景对上。

    每往前走上几步, 似乎都有梦中的画面浮现脑海,再与眼前的真实重合在一起。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

    宋衿禾一路都怔着眸子。

    绕过前厅旁的假山群, 走近位于府邸正中的大片池塘。

    右侧有一小片桃花林, 春季便会桃花朵朵开满枝头。

    左侧是盛从渊的练武场,宽敞整洁, 高台中央摆放着木质假人, 一旁的兵器架上也准备充分。

    再往里, 便是他们的主院。

    这里比别的任何地方都要让宋衿禾眼熟。

    她迈步走进院中, 视线一转,在一旁的榕树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角落。

    盛从渊一路都跟在宋衿禾身边。

    府邸里的一切都是他按照他所想象的和宋衿禾在一起的生活而装潢打造。

    所以此时终是得有机会带着念想中的人儿来到此处,心下还是颇为紧张的。

    不知她是否满意, 是否喜欢。

    是否会愿意和他一起住在这里。

    宋衿禾一路上视线不停打量周围,好似连每一处细节都要认认真真看一遍。

    可她又未对任何一处发表任何意见。

    便让盛从渊提起的一颗心迟迟无法安稳下来。

    宋衿禾在院门前顿住脚步,侧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盛从渊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

    宋衿禾忽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盛从渊。”

    “嗯?”

    啪——

    一声轻响,声音清脆,但力道不大。

    是宋衿禾抬手在他脸上拍了一下。

    盛从渊不明所以地缩了下瞳孔。

    这是干什么?

    “你不要脸。”

    盛从渊:“……?”

    宋衿禾好似在回忆什么,压根没看他的表情,拍完他的脸便转身朝着角落走了去。

    盛从渊无言地看着她。

    直到她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跟上啊。”

    跟……去哪?

    盛从渊抬眸往前看了看,那儿是个角落,再往前便没有路了。

    但宋衿禾已是走到了角落,甚转过身来背靠上了冰冷的墙壁。

    盛从渊再次对上她看来的目光,虽然不知她在干什么,但也没再多问,迈步朝她走了过去。

    此处本就是一个狭窄的角落。

    盛从渊高大的身躯走近后,便在角落里笼罩出一片沉暗的阴影,像是将她禁锢在了这片阴影里。

    宋衿禾心跳漏跳了一拍,再抬眼,眼前情形便当真和那次梦里被盛从渊堵在这里的画面对上了。

    原来是在这里。

    那他们当时,便是已经成婚了?

    宋衿禾自顾自思索着,本也好奇梦里完整发生的故事,这会更是得了些线索,想要结合前后推测出一些过程。

    她没注意到盛从渊又逼近了一步。

    他垂眸凝视她,将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尽收眼底。

    片刻后,盛从渊忽的开口:“这是什么意思?”

    宋衿禾一愣,蓦然回神。

    她方才想得太认真,甚至想要情景重现,好像做了很奇怪的举动。

    宋衿禾不自然道:“打疼了?”

    “不疼。”这点力道,怎会疼。

    反倒是被她触碰过的脸颊泛着绵密的痒意,酥酥麻麻的,想被她再多碰一下。

    宋衿禾当然没有再碰他,扯出一抹尴尬的笑,便要动身略过他离开这个角落。

    她刚要迈步。

    盛从渊突然一手撑在墙上,粗壮有力的臂膀阻拦了她的去路。

    “你还没有回答我。”

    “就、就是看看这角落里有什么呀。”

    这下更像梦里的场景了。

    逼近她,堵着她,再禁锢她。

    宋衿禾被这种压迫感弄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但此时的盛从渊并不吓人,也没有摆出梦里那般阴沉的脸色。

    他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眸子里泛着某种火热,脸上神情将心思表现得很明显。

    宋衿禾看着他薄唇微动,他还没开口,她就像是已经知晓他要说什么了。

    不待他说出口,宋衿禾心尖微动,踮起脚尖,主动向他脸颊凑近去,迅速落下了一个吻。

    嘴唇在他脸颊触碰到一片温热。

    梦里那般僵持冷硬的氛围,在此刻被打破,染上暧昧的热稠。

    眼前的画面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那时失望离去的盛从渊,此时微红了脸颊,怔着眸子,眸光亮灿得动人。

    他张了张嘴,忍不住要低头再次靠近。

    宋衿禾弯身一躲,从他手臂下的缝隙蹿了出去,心绪乱糟糟的急声道:“我再看看别的地方。”

    宋衿禾快步走进主屋,里面的一切果真和梦里出现过的一模一样。

    她好奇地将梦里未曾细致观察过的屋子来回打量着。

    好一会之后,身后才传来了盛从渊跟进来的脚步声。

    宋衿禾脸蛋红扑扑的,不是因着方才那个浅淡的亲吻,是因着入到这间屋子里,就有各种香.艳的画面来回出现。

    床榻边,桌案上,窗户前,屏风后。

    明明她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好似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了。

    留下了许多痕迹,全是和盛从渊有关的。

    越看便越是叫人脸红。

    宋衿禾终是收回视线,在桌前坐了下来。

    她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装这间宅子的呀?”

    盛从渊如实答道:“六月十二。”

    宋衿禾一愣,话不过脑下意识道:“那岂不是我还未和祝明轩解除婚约之时!”

    这话一出,宋衿禾又当即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气氛一瞬间凝滞了下来。

    宋衿禾尴尬又懊恼。

    这是说的什么话。

    许久未被提及过的名字,甚至更不该在盛从渊面前的提及这个名字。

    况且盛从渊那么早要装潢什么房子,也不定是和她有关的,她这般反应实在不该。

    宋衿禾一转头,看见盛从渊眉头动了动,像是想皱眉,但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他面无表情地沉声更正她:“那时你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啊?没有吗?”

    宋衿禾歪着头想了想。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盛从渊准确无误地向她陈述:“你们六月初二解除婚约。”

    宋衿禾:“……你,记得这么清楚。”

    她就记了个大概六月的时候,如今过去几个月了,哪还知晓是几日几时。

    但话说回来。

    这间宅子还真是盛从渊在那么早的时候就预计着要与她成婚而准备的?

    宋衿禾惊愣地瞪大眼。

    盛从渊像是知晓她在想什么似的,没等她说话,便先道:“没别的计划,只是……忍不住。”

    忍不住幻象与她拥有的未来。

    屋内安静了下来,谁也没再继续往下说。

    不知过了多久后,这片氛围才逐渐散了去。

    盛从渊开口打破沉默:“你觉得这间宅子如何,可还有何需要改进的地方?”

    宋衿禾很快回答:“没……”

    话说一半,她又忽的止了声,直直地看着盛从渊。

    她有种预感,若是自己说没有,盛从渊保准会说,那今晚就搬进来吧。

    她如今倒是没有特别不愿与他搬出来独住了,但也还是遭不住他这般急性子。

    宋衿禾顿了一瞬,改口道:“庭院有些地方我不太满意,想要再装点一下。”

    盛从渊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也不在意她是否在故意提出不满。

    好似只要她愿意,这间宅子想怎么弄都随她心意。

    “好,你说,我待会便吩咐下去。”

    宋衿禾认真回想起方才走过的地方。

    整间宅子,盛从渊好似花了很多心思,她并不能挑出什么大毛病。

    仅有一些小细节和她的梦境也和她的喜好有一点点出入,并不算严重,她也没那么挑剔。

    但盛从渊既是问到了,她便也一一说了出来,好似这样,她的心思也参与到了这间宅子里。

    直到宋衿禾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了,盛从渊也只是点点头,没再有更多的表示了。

    宋衿禾摸不准他的心思,但偏偏他又不主动说明。

    隔了一会后,还是宋衿禾忍不住先开口问:“所以,我们何时搬进来啊?”

    盛从渊本是还在想修改细节的事。

    被这样一问,不由愣住:“你很急吗?”

    宋衿禾瞪大眼:“什么我很急!我不急!”

    怎成她着急了!

    看着她炸毛又警惕的样子,盛从渊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唇角逐渐勾起浅淡的弧度,温声道:“我有点急,明日可好?”

    盛从渊总算如宋衿禾所想道出离谱至极的急躁。

    她哼了一声,站稳脚跟斥他:“你这也太急了,再多准备几日吧。”

    “几日?”

    宋衿禾:“……三……日?”

    盛从渊笑意渐浓,弯着眉眼点头应声:“好,那就三日后。”

    *

    宋衿禾总觉得三日后搬家的这个决定像是自己被带进了坑里。

    不过她并无太多心思继续思索这个事情。

    因着再过一日,便到了她回门的时候。

    这日她起了个大早,身侧却又是没有盛从渊的身影。

    明秋禀报:“大人一早便去练武场练拳了。”

    又练拳,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还不忘练拳。

    虽是没有耽搁时辰,但不知为何,一觉醒来不见他的身影让人心里有点不舒服。

    宋衿禾随口问:“他每日都要练拳吗?”

    明秋本也只是随宋衿禾一起才刚到盛府不久,自是不知盛从渊的习惯的。

    宋衿禾还未完全梳妆好前,盛从渊已是回来了。

    宋衿禾回头看他,衣装正着,丝毫没有练拳后汗水淋漓的样子。

    盛从渊道:“马车已经备好了,等你梳妆完毕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宋衿禾讶异道:“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吗?”

    “嗯。”

    他不仅收拾好了自己,还把回门所需的也都一并准备好了。

    可现在的时辰换做平时,才是人们刚起身的时候啊。

    宋衿禾不解道:“你都不用睡觉的吗?”

    盛从渊闻言,脸上莫名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又消散不见,并未被宋衿禾捕捉到。

    他甚至莫名其妙道上一句:“明晚会多睡一会的。”

    宋衿禾因着还在梳理发髻,不得不转回头去,只能从铜镜里瞥见盛从渊下半张脸。

    她还在不解这话何意,又闻他低声补充道:“然后和你一起起身。”

    嗯?

    更奇怪了。

    宋衿禾本是还想提个让他往后不要一大早就悄悄溜走的要求,他却已自己先说了这事。

    可为何是明晚,意思是他今晚也不会好好睡一觉吗。

    宋衿禾思索着,明秋这头也手脚麻利地替她梳妆完毕了。

    既是已经准备完毕,他们便直接出发前往宋府了。

    宋衿禾不过才出嫁三日,离家也才三日。

    且盛、宋两家隔得不远,所以她并无多少嫁为人妻久未归家的感觉。

    宋擎苍和余兰早就等在了厅堂,连带着宋宁和黎蔷,还有宋骁也都在。

    宋衿禾一下子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走进厅堂:“爹,娘,大哥,大嫂,我回来了。”

    宋骁瞪大眼:“我呢?!”

    宋衿禾弯着眉眼:“二哥,我回来了。”

    盛从渊随后跨入门槛中。

    宋家人口众多,一人一双眼睛看来,便是好几双眼睛盯着他们。

    这是自己家,宋衿禾倒是乐得自在,大家伙都盯着她看,她反倒笑得更开心了些。

    盛从渊却是罕见地有些紧绷。

    全然没了那时被宋宁发现他们私会在一起的坦然。

    这当然不一样。

    那时他的目的只是想与她成婚,且胜券在握。

    如今,婚事已成,他希望她家人能够更加认可他,放心他。

    “别站着了,都过来坐吧,午时便留在家中用膳了?”

    宋衿禾连连点头:“当然了。”

    她坐下后才瞧见盛从渊仍木头似的站在方才的位置。

    她赶紧又朝他招了招手:“祈安,过来呀。”

    宋擎苍一直在一旁观察两人。

    这会见盛从渊很是听话地得了召唤便走到宋衿禾身旁坐下,眸底浮现一抹满意之色,这才收回眼来。

    但不远处的宋骁却是一刻舍不得移开眼,甚明目张胆地直盯着这两人看。

    今日他可是连木坊都没去,专程等着他自家小妹归门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盛从渊和自家小妹究竟是……

    “爹,请喝茶,娘,请喝茶。”

    两位长辈笑着接过了盛从渊躬身递来的茶水。

    而后,盛从渊朝向宋宁:“宋大人……”

    宋宁随之起身和盛从渊齐平身姿:“盛大人,不必客气,往后可随衿禾一同唤我一声大哥便好。”

    “好,大哥也唤我祈安就好。”

    宋衿禾歪着头看向这两人。

    又来了。

    在南屏山上这两人就是这么个模样。

    怪里怪气的,又礼貌,但又客套。

    他们到底是互相看不惯,还是互相非常尊重啊?

    这个问题无人为宋衿禾解答。

    盛从渊已向大哥大嫂打过招呼,又面向了一直在盯着他看的宋骁。

    直到盛从渊抬眸对上宋骁的眼睛,宋骁这才惊愣回神。

    不好,他一直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竟被逮了个正着。

    宋骁并非朝中人士,自也没有宋宁那般客套官话。

    甚至论身份而言,他见了盛从渊,还得恭敬唤上一声盛大人。

    但盛从渊先一步谦卑轻唤:“二哥。”

    宋骁眸子一颤,吓得不轻,“嗯嗯”了两声,毫无气势地别过了眼去。

    这便算是和家中人都打过招呼了。

    而后,余兰带着宋衿禾去了她的闺房。

    这是回门的规矩,出嫁的女儿随母亲在自己的闺房做最后的交接。

    但宋衿禾走出厅堂后,便一直有些担忧,频频回头好几次,直至再看不见厅堂的房屋。

    余兰笑问:“怎么了?在担心?”

    宋衿禾被戳穿心事便也不藏了,直言道:“娘,你说他们几个单独在一起能有话聊吗?”

    这话说得,好像那几人谁是根木头不会说话似的。

    但宋衿禾的担忧也不是没有缘由。

    方才盛从渊的紧绷,宋擎苍的高深莫测,宋宁的客套,还有宋骁全然转了性子的不自然模样。

    这几个男人明显就是一副相处不来的样子。

    她们娘俩一走,怕是厅堂里都没人再开口说话了。

    余兰仍在笑:“不是还有阿蔷在呢。”

    “大嫂她……”

    宋衿禾歪头想了想。

    黎蔷平日也是少言寡语的样子,若要让她来引导这几个男人,岂不是要焦头烂额了。

    宋衿禾想得也没错。

    此时的厅堂里,黎蔷笑得好生尴尬,一会和丈夫说说话,一会问问盛从渊,一会还要点宋骁,最后还得和父亲闲聊。

    她当真是把这辈子要交谈的话语都快说尽了。

    最后还是宋宁心疼夫人,主动揽下了话头,将整个氛围带动到他所熟悉的官场客套之中,好不诡异。

    不过这些,都没有叫宋衿禾亲眼瞧见,她便也只是担心了一会,就抛之脑后了。

    待到午时,一桌人又围坐圆桌前一同用膳。

    方才厅堂里的诡异气氛因着母女俩回来便也消散不见了。

    话匣逐渐打开,气氛也随之和睦起来。

    宋擎苍笑着道:“越德,可听说到小何回京一事?”

    宋宁微微颔首:“听说了,应是再过两日就能抵达京城了。”

    宋擎苍:“祈安可知何大人?”

    “父亲是说裕襄城那位何大人吗,小婿有所耳闻,但未曾见过。”

    宋擎苍朗笑:“裕襄城离这儿远着呢,你一直任职在京,自是没见过。”

    盛从渊敛目,当然不会说自己此前在打听到宋衿禾身处裕襄城后,就已是着手准备前往裕襄城了。

    连这位何大人也并非只是有所耳闻,他通过职位交接都已和他书信来往过好几次了。

    余兰道:“小何也要回京了?那他们一家人都跟着回来了?”

    宋宁:“嗯,应是如此,何大人和我一样,短期内都需得留在京城,所以一家人都跟着回来了。”

    盛从渊对此没有多言。

    近几年来朝中动荡,从他父亲被召回京开始,接连有朝中驻守在外的重臣回京。

    宋宁是如此,这位何大人也是如此。

    可让人奇怪的是,这位何大人年近四十,虽是比宋擎苍和余兰年纪小上一些,但称呼其为小何实在是有些怪异。

    像是他的父母,也不会被宋擎苍称为小盛,小厉。

    即使不不必似宋宁这般唤一声何大人,也当是唤一声表字的。

    盛从渊这头正思索着,一旁的宋衿禾忽的抬头,惊愣道:“你们说谁?小何要来京城了?!”

    一桌人皆是一愣。

    盛从渊则更是讶异转头看了去。

    宋衿禾这称呼就更奇怪了。

    倒是宋宁先笑出声:“没大没小,不知晓的还以为你在说何大人呢。”

    说罢,他又转头向一旁显然不解的盛从渊解释道:“是衿禾在裕襄城的玩伴,何大人的长子,何应。”

    玩伴二字令盛从渊表情微妙一瞬。

    宋衿禾当即惊呼:“什么玩伴,谁跟他是玩伴啊!”

    宋擎苍也笑话她:“怎不是了,你初到裕襄城时,不是还回信给家里,说交到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不正是何应吗?”

    宋衿禾瞪大眼:“我那是因为……”

    她话语一噎,没能继续辩解下去,因为当是她的确是这样寄信回去的。

    可谁能知晓,信刚寄出去,事情就变了样,而当她的父母收到她的来信时,她早就和何应闹得不可开交了。

    或许有人注意到,也或许没有。

    从提及这个何应之后,盛从渊便没在饭桌上开过口了。

    总归,宋衿禾是毫不掩饰情绪起伏,更无心关注身旁的丈夫,和宋宁来来回回谈论了何应好一会。

    饭席结束,小夫妻俩也没有久留,告别了宋家人后,便启程回府了。

    直到坐上马车后,宋衿禾才察觉些许异样。

    她下意识侧头看向盛从渊,只见他脸色淡淡的,眸子里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目视前方。

    但前方是马车车帘,压根没什么可看的,他却看得这么认真。

    宋衿禾有些不解。

    她能从盛从渊面无表情的模样中察觉他情绪的异样,却不知他这份异样从何而来。

    这让她想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突然。

    盛从渊转过头来和她目光对上。

    他双唇微动,像是压抑着情绪,开口才将话语说得平淡随意:“小禾,能和我说说你在裕襄城的事吗?”

    第34章 034 现在,他是她的丈夫

    宋衿禾一愣:“嗯?裕襄城?什么事?”

    宋衿禾并无异样的怔然反应却是让盛从渊转回头去敛下了眉目。

    此时, 他的情绪已逐渐表露的明显。

    像是失落。

    像是不悦。

    也更像是按捺着冲动的隐忍。

    盛从渊没有开口回答,甚至想收回这个提问。

    幼时宋衿禾便没有答应过他的那个无理的要求。

    没说只和他一个人做朋友,更没说只喜欢他一个人。

    更何况,她现在都已经不记得幼时和他一起玩耍的经历了。

    他这个朋友, 早已从她的脑海中剔除了。

    其实盛从渊不应该为此吃味的。

    他不再是她的朋友, 他获得了更亲密的关系。

    现在, 他是她的丈夫。

    可是, 宋衿禾在裕襄城的那五年,是他缺失她的五年。

    四处寻不到她的消息,不知她在哪里,不知她在干什么,更不知她和谁成为了朋友,又经历了什么。

    她频频提及的梦,毫无缘由, 毫无线索。

    那样亲密, 那样熟练。

    会和裕襄城有关吗, 会和她在裕襄城认识的人有关吗?

    盛从渊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

    像是在无端怀疑宋衿禾,他却控制不了自己。

    那不是他所参与的过往。

    他在那段记忆里没有名字。

    盛从渊强行收回自己的思绪, 忽的再次转头, 连带着身姿也朝宋衿禾身侧靠近了去。

    他们的膝盖抵在一起,腰侧衣摆相触, 臂膀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温度。

    盛从渊定定地看着她, 沉声开口:“小禾, 马车里没有旁人。”

    宋衿禾:“……?”

    他没头没脑说什么呢?

    “想亲你。”

    宋衿禾瞳孔一缩, 本是该当即后退,身体却顿在原地。

    怔然的片刻间,盛从渊已倾身靠近而来。

    这个距离, 他稍稍低头就已是能亲吻到她。

    而宋衿禾怔然时没有躲,回过神来后也仍旧顿在原地。

    但他偏偏就停在这个距离,将热息铺洒在她脸上,又问:“可以吗?”

    他好烦啊!

    她都没有动,他还非要再问一遍!

    而且,什么马车里没有旁人这种铺垫。

    真是蠢死了,他就不能直接亲吗!

    宋衿禾愤然别过头去,既是要问,那便不许了。

    她低声生硬地转移话题:“不是要问我在裕襄城发生的事吗……”

    刚转头,下巴便被盛从渊粗粝的指腹掌住,几乎不需怎么用力,就将她转回头来重新对上他的眼睛。

    盛从渊另一手揽上了她的腰肢,圈着她把她向自己身前拉近。

    此时好似只有触碰到她,才能平息他心底那股酸涩的低落感。

    不记得他又如何,她有别的朋友又如何。

    他和她有着更亲密的关系。

    且他贪婪不知足。

    除了触碰,还想亲吻,还想更多。

    “先亲一下再接着说,可以吗?”

    宋衿禾像是被他灼热的呼吸蛊惑了一般。

    分明是想斥他都快亲到了还一直问问问,话语到了唇边,却又只剩低低的一声“嗯”。

    随之落下的吻很烫却很柔。

    盛从渊难得没有急切鲁莽地强势侵占她。

    而是以双唇在她唇边细细吮吻。

    舌尖轻舔过她的下唇,待她自己不自觉微启了双唇,才缓缓探进去。

    这样的吻却并没能让宋衿禾缓和多少,反而全身都麻掉了似的,眼睫也颤得厉害。

    他像是在品尝她的味道,一分一毫都不愿错过,却又舍不得吃尽似的尝得又慢又轻。

    宋衿禾舌尖微动时,便被他勾住了。

    他挑动她,舔舐她,引得她不自觉回应,也不自觉吞咽。

    如此,便像是宋衿禾在主动索吻。

    待她反应过来时,她的舌尖都不知何时抵着他探进了他的口腔中。

    水声被翻搅出来。

    呼吸也早已乱了节奏。

    宋衿禾软了腰身完全靠在他怀里,身前明显感觉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明明说好只是亲一下。

    怎就亲成了这副模样。

    待到两人分开之时,唇间还拉出了暧昧的银丝。

    热意流转在两人之间,宋衿禾没敢多看盛从渊微红的耳根,担心自己比他红得还厉害。

    有关裕襄城的事,自是没能再继续说下去。

    她被一个温柔缠绵的吻吻得晕头转向,马车也就此抵达了盛府。

    *

    下午时分。

    盛从渊不知为何,早晨练过拳了,这会又去了练武场。

    宋衿禾独自一人在院中和安安玩了一会后便觉着无趣了。

    不过也正好盛从渊不在,她便动身去了竹苑想和盛夫人一起待一会。

    没曾想,待宋衿禾去到竹苑,却并不见盛瑶的身影。

    竹苑的下人告知,盛瑶方才去了库房。

    宋衿禾不知盛瑶在库房干什么,但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便随之找了去。

    盛府的库房在整个府邸的最后方,要绕过一小段路才能抵达。

    宋衿禾一路走去,还未到库房,便瞧见路上不时有搬着箱子来来回回的下人。

    再往前走,便见到了正忙碌着指挥下人搬运的盛瑶。

    宋衿禾上前轻唤:“娘。”

    “衿禾,你怎么来了?”

    “本是想去竹苑陪娘聊聊天说说话,但不见你在屋子里,下人说你在库房,我便找来了。”

    盛瑶露出笑容,也上前两步:“我也是闲着无事,便来盯着下人帮祈安搬东西,他可宝贝他的这些破烂了,若是搬运中不慎摔坏了,他怕是要闹脾气了。”

    盛瑶口中的盛从渊像是个任性纨绔的小孩似的。

    东西被搬坏了,还要闹脾气。

    宋衿禾闻言探头看了看,但被搬出库房的箱子都已紧密封闭起来了,并不能看到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盛瑶自顾自又道:“这不是说着你们要搬去新房住了,祈安自己没什么行李,但他这些破烂可不少,若要全数搬过去还得花上一些时间,这便先开始准备着了。”

    提及搬出去一事,不待宋衿禾说话,盛瑶又赶紧道:“衿禾,爹娘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只是那间宅子本也是为你们新婚而准备的,宅子费了祈安不少心思,我们也觉着你们已是成家,自也该出去独立门户了,但我们也就祈安这一个孩子,也是头一次迎儿媳回家,所以使得法子有些鲁莽了,你可别见怪啊。”

    前两日那般折腾一番后,事情还真如厉峥所料,小两口迅速就打算搬出去了。

    目的达成,盛瑶却是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这般做法实在有些要不得,若是叫宋衿禾多想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但宋衿禾此时闻言,连连摇头:“娘,没有的事,是我此前欠考虑了,我今日和祈安区看过新房了,我很喜欢那儿的,也没有多想别的。”

    “那就好。”盛瑶微松了一口气,“虽是要你们搬出去了,但盛府也仍然是你们家,何时想回来娘都欢迎你们,回来的时候娘便给你做好吃的,如何?”

    宋衿禾眸子一亮:“当然好了,谢谢娘!”

    这一刻,宋衿禾觉得很幸福。

    这桩婚事和她原本所以为的已是完全不同。

    家人朋友们都在祝福她,每个人都待她极好。

    还有盛从渊。

    一想起他,宋衿禾心底升起一抹酸胀的陌生情绪。

    还未来得及多想,不远处忽的传来一声响。

    盛瑶当即惊呼:“哎呀,你们小心点!”

    说着,盛瑶连忙迈步朝那边走去。

    两名下人惶恐地把碰倒的箱子扶起来。

    不论是盛瑶还是下人们似乎都对此格外紧张。

    这便让宋衿禾不由有些好奇:“娘,这些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啊?”

    盛瑶先查看了一番,见应是没什么大碍,这才微松了口气,摆摆手让下人继续搬运。

    “祈安收藏的一些小玩意罢了,你有兴趣,我带你去库房看看?”

    宋衿禾点了点头,跟着盛瑶迈步往库房里去了。

    库房外已是搬了好几箱东西,库房内却仍是满满当当的。

    宋衿禾讶异道:“这些都是他的东西吗?”

    “也不全是,还有一些我和聿昭的东西,不过还是祈安的东西居多,他这下搬出去了,这儿可算能宽敞些了。”

    盛瑶说完,又连忙补了一句:“不是赶你们走的意思啊。”

    宋衿禾闻言不由噗嗤笑了一声。

    她原本也没有在意被厉峥和盛瑶使法子搬出盛府一事,盛瑶又接连解释,她便更不会有任何不好的情绪了。

    况且,她站在库房门前扫视了一周。

    若说这里面大半东西都是盛从渊一个人的,那的确是太多了。

    宋衿禾好奇地往里走去,想看看盛从渊这是收藏了些什么。

    可她刚走进去两步,一旁的架子上摆着几个平平无奇的小罐子。

    罐子大小高矮不一,但罐身没有任何花纹,材质看起来也很朴素廉价。

    莫说是作为收藏品被人保存起来,就是作为商品都不定能卖多少价钱。

    这就是,盛从渊宝贝的东西?

    盛瑶跟在她身后走进来,顺着她的视线瞧见这几个小罐子,便上前解释道:“这玩意倒是有些意思,表面看着是平平无奇的罐子,但因着罐子形状各不相同,若往里加适量的水,敲打便可发出不同的声音,民间也有这样的乐器,这算是一个简易缩小版,祈安同我演示过一次,竟还当真能根据不同音色组成一支曲子呢。”

    宋衿禾是知晓这种乐器的,但没曾想还可用这等原理做出一个缩小版来,这让她感到有些新奇。

    但饶是如此,既是缩小版便也不会有原本那般纯正的音色。

    这等小罐子仍是没多少价值,最多算是个供人玩乐的小玩意。

    若是拿给她来解乏她倒是乐得欢喜。

    可仍然不是什么珍贵到要让人悉心收藏的东西。

    宋衿禾继续往里,接连看到的都是类似这样的小玩意。

    没有收藏价值,也并不贵重。

    有些看起来很新鲜,她并不知是如何作用的,有些则是在民间也常能瞧见的东西,不过也有别出心裁的设计。

    盛瑶随口道:“就是这些小玩意了,祈安宝贝得不得了,以往我们还未回京城时他就收藏了不少,一个都舍不得仍,还费好大劲运到京城来,来了京城后他也没消停,这些年越堆越多,到现在就这么满满一仓库了。”

    宋衿禾张了张嘴:“看不出来他竟还有这种爱好。”

    这样的爱好不论从内外都和盛从渊这个人显得有些违和。

    但宋衿禾却是觉得格外适合自己。

    她自小到大见过无数珍稀,名贵之物与她而言并不新奇。

    唯有这样的小玩意,她见得少,好奇心也重。

    宋衿禾不由想到了盛从渊此前在南屏山上送给她的那支漂亮的羽毛。

    新鲜的小玩意价值不高,但却别有一番乐趣。

    那支羽毛如今还在她的闺房抽屉里好生收着呢。

    此时,眼前这些同样稀奇的小玩意,让宋衿禾忍不住想取一件把玩一番。

    不过盛瑶说起盛从渊如此宝贝这些物件,不知他是否愿意给她一件玩耍。

    宋衿禾又想到,此前盛从渊自己说他名下的财产随她调用。

    这些东西应该也算他的财产吧。

    如此想着,宋衿禾手指微动,视线在一排小物件上挑选着,但心下还是有些犹豫。

    正这时,一旁的盛瑶抿嘴偷笑:“最初可能也算不上爱好,我记得他好像是为了给朋友送礼物,他那位朋友就喜欢这样的玩意,但后来不知怎的,是关系决裂了,还是因着别的什么原因,礼物没能送出去就都被他留下来了,而后或许有了这样的习惯,便从挑礼物变成了自己收藏。”

    “朋友?”宋衿禾本是看中一把可爱的小扇子,但欲要取拿的动作也随之顿住了。

    这些原来都是盛从渊要送给朋友的礼物。

    那她怎也是不便拿走的了。

    从这些小玩意中大多看不出是要送给怎样的朋友的礼物。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总归什么样的都有。

    这些东西如此之多,自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堆积起来的。

    宋衿禾对盛从渊的了解本就知之甚少,便也更不知这是他的哪位朋友了。

    她不舍地从那把小扇子上收回视线,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酸酸的。

    但这种情绪来得不算强烈,很快也随着她和盛瑶一起走出库房后便消散了去。

    而后,宋衿禾陪着盛瑶在库房外继续安排着下人们搬运。

    她从盛瑶口中得知,盛从渊不仅宝贝这些东西,也很珍惜那位朋友。

    不过他们夫妻俩对他的私事一向不怎么多问,便也同样不知那人是谁了。

    *

    当晚,宋衿禾是留在竹苑用的晚膳。

    盛从渊或许是得了消息,也或许并不知晓,总归一直没有来寻她。

    回院子的那条小道上没多少烛灯照亮,仅有挂在枝头的弯月洒落浅淡的光芒,让眼前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直至暖色入眼,院门已在近处,周围也逐渐亮堂了起来。

    宋衿禾抬眸,一眼看见院门前一个侧身蹲着的身影。

    安安在他跟前乖乖坐着,微仰着头,享受他轻柔的抚摸。

    一人一狗并未在院子里玩耍,而是正好在院门口。

    看起来,就像是在……等她回来。

    宋衿禾所站的位置光线有些昏暗,盛从渊并未发现她。

    或许是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了,又或许是刚出来不久。

    总归一人一狗待着很安静。

    月光洒在盛从渊的侧脸上。

    他眉眼低下,静静地看着安安,宽大的手掌抚摸在安安头顶,看起来温柔又可靠。

    此时那张出挑的俊脸上满是柔色。

    不知是当真喜欢小狗,还是在爱屋及乌。

    突然安安仰高脖子发出低低的声音。

    盛从渊神情微动,轻声安抚它:“再等等吧,别着急。”

    但安安却并未因他的柔声安稳下来,反倒摇着尾巴站起身来开始转圈了。

    盛从渊一愣,像是有所感应似的,一转头,便对上了宋衿禾看来的目光。

    他眸光一亮,霎时站起身来。

    脚边的安安也迅速欢快地朝她奔来。

    宋衿禾弯身将安安一把抱起来,还没迈出两步,盛从渊已是走到了跟前。

    “回来了。”

    宋衿禾心尖一颤,那种酸胀又陌生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

    她轻声道:“我一直在竹苑。”

    “我知道。”

    “我和爹娘一起吃过饭了。”

    “嗯。”

    话语间,两人一狗一同回到了院子里。

    宋衿禾问:“你吃饭了吗?”

    盛从渊一瞬沉默,或许是权衡了一下回答,最后还是如实道:“还未。”

    但他很快又补充:“你且先去沐浴换身衣服回屋吧,我这会去吃。”

    虽然盛从渊这话说得平平淡淡的,面上也没有任何别的表情,但听起来却是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且这种可怜,还像是他没有隐藏故意表露出来的似的。

    而宋衿禾自然也因着这种感觉,不由心软愧疚了一番。

    他莫不是一直在等她回来一起用膳。

    宋衿禾抿了抿唇,在走到门前要与盛从渊分开时,忽的脚步一顿,拉住了他的衣袖。

    盛从渊也随之停下,回头看来:“怎么了?”

    宋衿禾:“你……多吃点。”

    盛从渊愣了一下,而后沉笑一声:“知道了。”

    盛从渊走后,宋衿禾便让明秋来伺候她沐浴了。

    待宋衿禾沐浴结束之后,盛从渊也吃过饭回了屋。

    两人在屋里静静地各自待了一会,盛从渊便起身去沐浴了。

    宋衿禾趁着他不在屋的时候,自己褪去了外衣脱鞋鞋袜躺到了榻上。

    待盛从渊再次回屋时,就瞧见床榻上的宋衿禾只在被褥下露出一双眼睛,闻声便转动眼珠朝他看了过来。

    其实宋衿禾只是因着被窝里有些凉。

    她的体温不如盛从渊,这几日和他睡着温暖惯了,这会独自一人躺着,好一会都没叫被窝温暖起来。

    所以她这个眼神带了几分欣喜和期待。

    但这种眼神,落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不免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盛从渊忍不住滚了下喉结,才继续迈步完全走进屋子里。

    他问:“要睡了吗?”

    宋衿禾仍是遮着大半张脸在被褥下点了点头。

    “那我熄灯了?”

    宋衿禾再次点头,期盼的眼神已是变成了迫不及待。

    盛从渊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欲要熄灯的动作顿在原地,便引得宋衿禾出声催促:“快点呀。”

    盛从渊:“……”

    他已是开始感到口干舌燥了。

    熄灯后,盛从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后,才迈步走到了床榻边。

    宋衿禾忍着身旁无人躺过的空位的冰凉往旁边挪了些位置。

    待盛从渊高热的体温涌入被窝里时,她身体本能地朝那边靠去。

    又很快在她反应过来之后,只微微感受他传递而来的温度,没有完全贴上去。

    但盛从渊察觉了她的小动作。

    被窝里对于一个刚从外面进来的人而言并不算冰冷。

    但也不怎么暖和。

    盛从渊问:“冷吗?”

    “一会就好了。”

    宋衿禾声音很轻,听起来像是说真的似的,但语气里又带着几分柔软的撒娇意味,末了几声嘀咕便叫人听不清了。

    盛从渊闻言微动身子,打开了手臂:“你要睡过来吗?”

    床榻上的氛围一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两道交错不一的呼吸声。

    片刻后,宋衿禾才张了张嘴。

    其实没什么好扭捏的,他们都这样那样又那样这样了。

    睡他怀里自然是要舒服些的。

    她正要动身。

    盛从渊突然又开口补充道:“反正,你每晚最后都会跑到我怀里来。”

    “什、什么?”

    宋衿禾微微前倾的身子顿住,错愕看向盛从渊。

    盛从渊脸色微变,在她反悔之前,先一步落下手臂圈住了她的腰。

    他手臂稍稍用力,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热烫的体温瞬间将宋衿禾全身包裹。

    周围再无半点凉意,鼻腔里也嗅到了盛从渊身上的气味。

    他低声道:“就像这样。”

    宋衿禾占了舒服地儿可没打算再离开。

    她只没什么气势地否认:“你别胡说,我睡着了不会乱动的。”

    察觉到怀里柔软的身躯格外安分,盛从渊便轻笑着顺着她的话道:“嗯,那就是我胡说了。”

    这话说得,明显就是懒得和她争的意思。

    宋衿禾不由抬头盯着他,任性地偏要争个一二:“我是说真的。”

    盛从渊微微垂眸对上她的眼睛:“你睡着了怎能知晓?”

    宋衿禾瞪大眼,被他一句话给争了个哑口无言。

    所以,她当真每晚睡着了都自己往他怀里滚吗?

    但滚就滚了,那又如何。

    他怀里莫不是还睡不得了。

    宋衿禾微热着脸蛋,但抬起了下巴。

    正要开口说什么。

    盛从渊忽的话锋一转:“小禾,我想亲你。”

    “你……”

    他他他!

    又来了!

    宋衿禾到嘴边的话瞬间噎了回去,甚至对这个男人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没头没脑提这种事而感到万分离谱。

    遭了几回这种情形,宋衿禾终是没忍住直言斥他:“你就不能不问吗!”

    “不用问吗?”

    话音刚落。

    盛从渊俯身而来,直接吻住了她微张的双唇。

    呼吸交融,熟练探入。

    宋衿禾被吻了个措手不及。

    唇舌交缠间,他抵着她的唇,哑声提醒她:“小禾,明日便是第五日了。”

    第35章 035 “昨日,又梦到他了?”……

    宋衿禾在迷糊间先“嗯”了一声, 又很快回神一把推开他:“怎是明日?明日不是才……”

    刚避开的双唇又被吻住了,余下的话也被全数堵回了嗓子里。

    盛从渊沙哑的嗓音中混杂着翻搅的水声:“新婚之夜便不算了吗?”

    那日夜晚才定下的事,竟还要算成一日。

    宋衿禾这会才反应过来盛从渊白日所说的明日会多睡一会是什么意思了。

    但他这意思是,不与她圆房, 他就不能早些睡了?

    这是什么歪理!

    她稍微走神的一瞬, 便被盛从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下唇。

    “唔……”

    宋衿禾一声低呼, 有些受不住地又推了推盛从渊的胸膛。

    但她这回没能推开他, 反倒触及一片热烫结实的胸膛。

    他的心脏快速跳动着撞击胸腔,也击打在宋衿禾的掌心中,震得她掌心阵阵发麻。

    她含糊不清地提醒他:“就算如此,那也是明日……”

    “我知道。”盛从渊舔过她的舌尖又含住她的嘴唇,“现在只是亲一下。”

    说是只是亲一下,但宋衿禾膝盖处感受到的热意甚是嚣张。

    威胁她似的,直直抵着, 还不时活跃跳动一瞬, 让人极难忽视它的存在。

    宋衿禾被那处烫得后背渗出细密的汗。

    嘴唇上又接连被盛从渊吃不够似的不停玩弄。

    她似抗拒似难耐地扭了扭身子。

    屁股忽的就被一手掌住了。

    “别乱动。”

    “我……很热。”

    盛从渊绵密的吻从她唇边缓慢移到了颈后, 带来一片湿濡的热意。

    他看似体贴,实则蛊惑似的轻声道:“那就脱一件。”

    宋衿禾眸光一颤, 恨不得咬他一口。

    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本就只穿了一件!

    但待衣襟松散时,宋衿禾才反应过来, 盛从渊方才那话并非询问, 而是陈述。

    借着她自己应允的不需多问, 盛从渊说完这话, 直接探手扯掉了她腰间的系带。

    宋衿禾胸前一凉,下意识要抬手去护。

    但手腕又被抓住,引着她往下放去。

    宋衿禾觉得自己好像给了一个错误的权利, 她蜷缩着手指,急于收回这个权利:“不行,你还是要问问我的……”

    于是,盛从渊便问了:“小禾,我可以继续吗?”

    他一边问着,一边已是又在伸手而去了。

    宋衿禾眉头一皱。

    他便是这样问的?

    他这根本就是在欺负人!

    宋衿禾已是逐渐见识到,盛从渊到了榻上就跟平日换了个人似的。

    什么下.流话都说得出口,什么卑劣举动都能做得出来。

    甚至因着这本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他也早已不似在南苑时那般僵硬生涩了。

    但南苑的记忆对于宋衿禾而言太过模糊了,现在的她也压根不能似南苑时那样放得开,便好似叫盛从渊压了一头。

    饶是仗着他们如今已是夫妻关系,也不该是让他如此为所欲为的。

    明明成婚之前,宋衿禾还信誓旦旦觉得,自己因着做过那么多梦,怎也是比他懂得多,会得多的。

    别看盛从渊看上去高大强硬一男子,她照样是能轻易拿捏他的。

    没曾想,她只能纸上谈兵的事实让他们成婚后压根没能达到她原先的预想。

    而同样该是青涩懵懂的盛从渊,却是学习能力极快,一日比一日更为熟练大胆。

    宋衿禾这会甚至觉得,他们成婚后未能圆房的这五日,并没能让她准备适应多少,反倒让盛从渊得了机会,越发熟练自然了去。

    宋衿禾越想越有不满。

    一点幼稚的胜负欲涌上心头。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不可以。”

    盛从渊一愣,动作也顿在原地,似是没想到宋衿禾拒绝了。

    实则也是他前几日被她无意识地纵容多了。

    待到方才那样的氛围下,他便开始得寸进尺了。

    盛从渊手指微动,克制着自己终是要收回手来。

    但他刚收回手,又要退开身时。

    宋衿禾忽的攥住自己腰间松散开的衣衫,合拢衣襟,挪动着身子又主动向他靠近而来。

    宋衿禾侧着身子,手上快速将自己腰间的系带重新系好。

    再一抬手,手指便反客为主抓住了盛从渊的系带。

    盛从渊怔然垂眸,下意识要有什么动作。

    宋衿禾先一步出声道:“你不许动。”

    她没什么气势的命令却是很有效地制止住了盛从渊的动作。

    他乖顺地收回手去,一副躺着能够任人处置的样子。

    夜色将宋衿禾脸上因羞赧生出的绯红遮掩了去,仅有她自己能感觉到脸颊两侧热烫得厉害。

    且身前触碰到的身躯比她的脸颊更热,让她不免壮了胆子,胆大了几分。

    她没有去解他的系带,反而向上移动,直接从他的衣襟探了进去。

    待整个手掌都进入衣襟里后,她便学着他那副欺负人的样子,声色蛊人的问:“我能继续吗?”

    盛从渊喉结重重地滚了几下,目光紧盯着她,喉咙干涩得像是要说不出话来,但面上全然没有半点要拒绝的意思。

    他眸光涌动得厉害,在没能开口说话之时,胸膛便已是被一片柔软细嫩的触感包裹住了。

    宋衿禾本只是想要报复似的扳回一城。

    但当饱满的触感充满掌心时,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引得她无意识地捏了一下。

    “唔……”

    盛从渊闷哼一声,反应很大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宋衿禾皱眉,颐指气使道:“说了不许动。”

    盛从渊犹豫了一瞬,身体肌肉在她的触碰下完全紧绷。

    但到底还是收了手,听话得跟狗似的,只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宋衿禾尝到了点捉弄人的甜头。

    原来在榻上掌控着他是这样的感觉。

    她任由盛从渊这般盯着她,手上又开始缓缓有了动作。

    他好壮啊。

    就如最初被宋骁错以为他身材高大但清瘦一样。

    宋衿禾此时真实地触碰到,便更有了清晰的感触。

    他衣衫下包裹的身体绝非清瘦,且十分壮实。

    胸膛手感很好,一手难以掌控。

    肌肉紧绷着,但内里又是柔软一片。

    身前的呼吸声早就乱了节奏,且越发粗重。

    盛从渊忍不住又想抬手,但又生生止住了。

    只低头凑近她,喘息着哑声道:“小禾,别这样摸……”

    听见他求饶似的示弱,宋衿禾反倒更得意了几分。

    指尖立起,在那周围轻轻画圈:“你不喜欢?”

    “不是……”盛从渊吞咽的声音格外明显,混杂着他剧烈的心跳声,一开口,嗓音更是沙哑得不像话。

    宋衿禾才不管他,扯着他的衣襟,让他胸膛前空间更宽敞了些。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这片裸.露的肌肤上。

    没注意到盛从渊垂眸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沉暗的别样意味。

    轻薄的寝衣本也没什么抵抗力,再叫宋衿禾这般探寻似的胡乱摸着,无人解开系带,它也自己松散开来。

    盛从渊紧实的腰腹映入眼中。

    梦里梦外一样的敏.感,还未被触碰,就起伏得厉害。

    他的肌肉很漂亮。

    看起来匀称得当,很有力量感。

    宋衿禾常在梦里看到自己爱不释手地抚摸这里。

    此时她也生出和梦里的自己一样的想法。

    这处比他的胸膛摸上去还要感觉明显。

    在感受到盛从渊因自己的触碰而越发难耐反应剧烈时,宋衿禾丝毫没有收敛,反倒更为恶劣了几分。

    捏紧他,揉.弄他。

    不该被折腾的地方颤颤巍巍,期盼被触碰的地方却无人问津。

    盛从渊眼眶发热,眼尾泛红,一双眸子几乎快把宋衿禾盯穿了似的。

    宋衿禾觉得自己真是坏得没边儿了。

    明明知晓盛从渊已是难耐得快要把自己都点着了,但她因着玩了一阵后,却已是手酸了。

    她没良心地偷摸抬头瞥了他一眼,不知自己若是这会收了手,他要怎么办才好。

    盛从渊眯着眼微仰着头,凸起的喉结来回滚动,唇边的喘息声断断续续。

    他这副模样映入眼中。

    一股没由来的酥麻感顺着脊椎一路攀上。

    宋衿禾指尖一颤,蓦地就将手缩了回去。

    盛从渊赫然掀起眼皮,眸底沉暗得厉害。

    他沉默静止一瞬,忽的转身紧抱住她。

    热烫体温带来的紧致压迫感令宋衿禾下意识慌乱道:“我、我玩累了。”

    耳后传来低沉一声“嗯”,竟是没有对她如此恶劣不负责的行为有半点抱怨。

    然而下一瞬,宋衿禾便被大力掌住了腿,身体也一下子被翻了过去。

    几乎没有缝隙的空间在瞬间被强硬挤了进来。

    宋衿禾不受控制地就颤抖了起来。

    湿热的唇舌绕到她的耳垂,低哑的嗓音磨人耳根:“要脱掉吗?”

    突然的紧密相贴,即使还没有动作,也令宋衿禾思绪变得空白。

    她喃喃不清:“什么脱掉?”

    她寝衣的裤腰被他的手指勾住,不知何时卷起一角的衣摆露出了她腰间一小片肌肤,正好贴上了他的手背。

    盛从渊收紧手臂回答她:“会弄湿。”

    逐渐开始的动作还不算剧烈,就已是引得人阵阵颤栗。

    宋衿禾难耐地呜咽一声,脑子一热,下意识就道:“不要弄湿……”

    话音未落,比她的声音更快的,是盛从渊早就预备的动作。

    宋衿禾赫然睁大眼,扬起脖子,呼吸一窒。

    没有阻隔的相贴,迅速就沾湿出了水声。

    好似欠下的债务转头就遭到了讨债。

    身体摇摇晃晃的,门前似进似出。

    稍不注意,圆房前准备的最后一日就要提前结束一般。

    最终,仅有被褥遭了殃。

    宋衿禾软着身子,被盛从渊擦干净后,又替她重新穿好寝衣。

    再一次窝在美人榻上等着盛从渊换被褥,宋衿禾脑子里还仍是乱糟糟的。

    难怪那些梦里夜夜笙歌。

    如今看来,一点不假,显然已是有了这个兆头。

    宋衿禾羞恼地咬着下唇,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躬着身子换被褥的样子,不由思索着。

    她是不是该态度坚定一些。

    明明明日就是那个日子了,今夜她还在他挤进来时纵容他。

    就多等一日又不是等不了。

    可是回过头来想。

    就这一日,不讲究了又如何,方才还不如直接继续下去呢。

    总归都已经这样那样了。

    这么一来岂不是明日还要接着折腾。

    宋衿禾来来回回胡思乱想着。

    待到盛从渊换好被褥回过头来,就正好和他对上了目光。

    盛从渊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便主动询问:“怎么了?”

    宋衿禾没好气地别过眼,打算暂时不和他多说半句,免得他还以为她方才很乐意呢。

    她收回视线,垂着眼眸伸腿去穿美人榻旁的绣花鞋。

    刚踩进去一半,鞋子没穿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栽倒下去。

    盛从渊反应极快地大步迈开,三两步冲到她面前,胸膛接住她的身子,手臂环住她,把人瞬间抱了个满怀,便也叫她没有摔倒。

    宋衿禾慌乱稳住身形。

    还没来得及自己站稳,就闻盛从渊紧张道:“是伤到了吗?”

    她眸光一颤,脸上霎时发热,很快抬头否认:“没有,我只是没站稳而已。”

    他自己多用力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总问她伤没伤,又不知自己力道轻一些,真是问了等于白问。

    盛从渊不放心地多看了她几眼,见她甩开自己急匆匆回了榻上,走姿并无太多异样,这才跟着迈步走了回去。

    热烈后的氛围平静安宁。

    换过的新被褥干爽整洁,带着微微的凉意。

    但宋衿禾也没有再睡在盛从渊怀里。

    因着刚刚上榻时,盛从渊就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和她臂膀间隔着一指的距离,就这么平躺了下来,随后没了任何动作。

    被窝里不似刚才那么火热,但也并不让人觉得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两道呼吸都变得平稳均匀,像是都睡着了似的。

    宋衿禾忽的转身,出声打破沉默:“抬下手。”

    盛从渊睁开眼来,眸底清明一片,没有半分睡意。

    宋衿禾微抬了下下巴:“不是说反正我夜里都会睡进来吗。”

    昏暗的光线下,宋衿禾好似看见盛从渊唇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但她没能看清,眼前便压来一片暗影。

    盛从渊伸臂把她揽进怀里,低头轻轻吻了下她头顶的发丝。

    宋衿禾没再多言,满意地蹭了蹭,寻到了合适舒服的位置,便重新闭上了眼。

    这回,没过多久,她便是真的睡着了。

    梦境来袭时,她还有一瞬恍惚,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梦。

    因为她出现在了南苑,又一次参加了皇上举办的秋狝。

    当她在梦里听着岑晓滔滔不绝地说着盛大人未曾参加此次秋狝之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真实经历过的秋狝,是预知梦中的秋狝。

    可是预知,是未曾发生过的未来的事。

    秋狝却已是过去之事。

    梦里的秋狝和真实的秋狝好似并无太大区别。

    她和久未见面的岑晓重逢,两人兴致勃勃地在屋中聊着闺房密话。

    就连她住的屋子,也是在西厢小道上的那一间。

    只是她曾走错的盛从渊那间屋子,在梦里的秋狝中,是另一位不认识的大人在居住。

    盛从渊没有参加此次秋狝。

    却有还未和她解除婚约的祝明轩一同。

    宋衿禾早就把这个人抛之脑后了,如今却是要被迫在梦里看着他和自己虚情假意。

    那些她曾在秋狝中和盛从渊接触的点滴,待到梦里便成了她和祝明轩的相处。

    宋衿禾对此有些崩溃,也生理性地感到反胃。

    梦境变得犹如噩梦一般,让人十分想要尽快醒过来。

    可梦境仍在继续。

    按照现实中经历过的时间看来。

    此时便是她和岑晓一同饮酒那日,而后她因醉酒走错了房间,去到了盛从渊那里。

    但梦里没有盛从渊,她也没有饮酒。

    唯一相同的是,她是从一众官僚、家眷的饭席中脱身提前离开的。

    她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自顾自玩了一会,正打算沐浴休息。

    明秋前来禀报:“小姐,有位大人找您。”

    宋衿禾一愣:“这么晚了,谁啊?”

    “奴婢不知,那位大人就在门前,说是要事。”

    梦里的宋衿禾闻言只得暂且放下手中东西转身往门前去。

    梦外的宋衿禾却是想起,那时明秋的确和她说过,夜里有位大人来寻她。

    因着没见到她,后还又派了下人前来询问。

    只是那时她满脑子都被和盛从渊发生的那档子事给占满了,后来也并无别人再来找她,她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院门前,站着的男子完全陌生。

    连梦外已是参加过秋狝的宋衿禾也对他毫无印象。

    男子态度温和,举止有礼。

    饶是夜里来访,也并未叫人感到多少唐突。

    他称自己不慎弄丢了一件的重要之物,所以正在挨户询问。

    男子向宋衿禾描述物件的模样。

    一个碧玉通透的玉扳指,玉石并无过多玉纹,一眼可见其珍贵,极易辨认。

    梦里的宋衿禾摇了摇头,表示她并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男子闻言失落地点了点头,这便转身离去了。

    这样一个小插曲并未让梦里的宋衿禾过多在意。

    直到几日后,她随众人一起登上南屏山狩猎。

    不擅猎术的她如梦外一样,在第二日便搬了一把躺椅悠闲地躺在营地里晒太阳。

    一觉醒来,明秋发现泥土地里似乎有个什么亮闪闪的东西。

    宋衿禾走近一看,竟是一个玉扳指。

    她赫然想起前几日来寻的那名男子在找的正是一枚玉扳指。

    而眼前的玉扳指果真极好辨认,几乎不用多想就能肯定定是那名男子丢失之物。

    梦外的宋衿禾能看出其中诸多疑点。

    如此珍贵之物,男子夜里寻找,还毫无防备地直言告诉旁人物件的模样。

    而本该在前几日的南苑就丢失的玉扳指,怎又会在后来丢到了南屏山上。

    但梦里的宋衿禾虽是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并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并未经历过太多勾心斗角,甚也不觉自己只是捡到一枚玉扳指,物归原主会对她带来怎样的影响。

    于是,宋衿禾拿着这枚玉扳指便前去寻了那名男子。

    男子见到玉扳指分外开心,像是本要丢掉的脑袋就这么保住了。

    “多谢你宋姑娘,我还以为找不回来了呢,这都是你的功劳,这个玉扳指为大皇子殿下之物,殿下不慎丢失此物,我本为揽功夸下海口说要帮大皇子寻回此物,却没曾想几日来翻遍了整个南苑都没能找到,现在可好了,总算找到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物归原主。

    而玉扳指是大皇子殿下的。

    梦外的宋衿禾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梦里的自己,在那名男子不断的道谢声中,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一同去了大皇子的帐篷里。

    在帐篷里见到大皇子并未发生任何奇怪的事。

    大皇子神情淡淡的,找回了自己丢失之物也并无太多欣喜之色。

    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尊贵人物,对一个玉扳指不甚在意,对替他找回玉扳指的人也不在意。

    如此模样,和宋衿禾真实在南苑遇见大皇子时的情形一样。

    任谁也不会将他联想到任何不该联想的龌龊之事中。

    没过多久,宋衿禾就从大皇子的帐篷里离开了。

    梦境的画面在这之后开始快速闪过。

    短短几个月时间。

    祝明轩在朝中升职,逐渐变得忙碌起来。

    宋衿禾鲜少与他见面,而他们的婚期也越来越近。

    直到梦境的最后。

    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但在夜色下逐渐显露出的府邸又似曾相识。

    她看见祝明轩迈步走进了府邸。

    站在了那个华贵衣袍的男子身后。

    男子缓缓转身。

    终是在梦里,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宋衿禾猛然从梦中惊醒。

    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发出,睁开的眼眸中赫然映入盛从渊近在咫尺的俊容。

    所有的惊慌在这一刻顿住,而后逐渐因着眼前的男人,身前的热温而逐渐松缓下来。

    宋衿禾眸光颤动,心跳加速。

    突然,盛从渊伸手捻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对上他神色晦暗不明的黑眸。

    宋衿禾一怔,迷茫地看着盛从渊薄唇翕动,缓慢发出低沉的询问:“昨日,又梦到他了?”

    第36章 036 她也不想看他撒娇呢

    “什么……谁?”

    宋衿禾迟疑开口, 刚发出声音,下巴上被捏住的力道便瞬间收紧了些。

    盛从渊定定地看着她。

    他乌发披散,衣襟微敞,看上去应当是一副清晨刚醒的慵懒模样。

    但他眸光暗沉, 视线紧锁, 饶是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也有些渗人, 让人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缓声开口,接着追问:“这次,又梦到他什么了?”

    宋衿禾混沌的思绪逐渐拉回些许。

    她忽的想到此前她梦到盛从渊坠崖那次,便被宋骁听见她在梦里呼唤盛从渊的名字。

    而她昨晚,梦到了有关祝明轩和大皇子的事。

    她是说梦话了吗?

    被盛从渊听到了吗?

    她喊的谁?

    宋衿禾回想起昨晚的梦境,虽是那样的事情,但自己也的确梦到了除丈夫以外的男人, 脸上不自觉生出了几分心虚之色。

    如此模样看进盛从渊眼里, 便叫眼下的氛围又凝滞了几分。

    可很快, 宋衿禾又从僵持中反应过来什么。

    何为又?

    盛从渊说,她又梦见了那个人。

    她已许久不曾梦到过祝明轩了。

    所以, 盛从渊这是以为……

    “不是的!”宋衿禾急切出声, 情绪略有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衣襟,“我之前梦到的不是他!”

    盛从渊身形被她拉拽得微动, 像是要朝她压倒而去。

    但他很快稳住了身姿, 只仍旧侧着身, 把她禁锢在一片狭窄的空间, 却又不再更近一步触碰她。

    “那之前,又是谁?”

    盛从渊的脸色已是极其难看。

    宋衿禾也是头一次知晓,他若真的沉了脸色, 即使不皱眉也仍能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她被这股威压压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能是谁?

    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不由分说进入她的梦境,每夜每晚都在可劲折腾她。

    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还先来兴师问罪了?

    宋衿禾逐渐缓和过来,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门外忽的传来丫鬟的声音:“大人,永和殿急召。”

    榻上两人神色皆是一顿。

    下一瞬,盛从渊迅速起身,抬手拿过一旁衣架上的外衣穿上。

    待宋衿禾回过神来时,他已是穿戴整齐。

    眼下的气氛仍旧令人感到不适。

    屋外晃动等候的人影没有再出声,却也无声地加剧这份僵持。

    盛从渊身姿站定床榻前,他敛目没有直视宋衿禾,薄唇翕动片刻,才沉声道:“我得先去一趟,你再睡会吧。”

    宋衿禾连忙撑起身来,想说些什么,但眼下的急切又令她无从开口。

    话到嘴边,便成了急促的一句:“那你何时回来?”

    话落,盛从渊没忍住抬了眼,和她对上视线,眸光有一瞬颤动。

    屋外一直不得回应,但应是当真有急事,丫鬟硬着头皮又出声道:“大人,永和殿急召。”

    盛从渊:“嗯,知道了。”

    他应完声又上前一步,微俯下身来向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尽快回来。”

    宋衿禾身前晃过一阵风,而后便只见盛从渊转身离去的背影。

    她唇边的一声低低的“好”,也不知是否有被他听见。

    *

    永和殿内。

    已有几人聚集在此。

    元纵立于中间,神色严肃。

    众人在听到门前声响时,不约而同转头看去。

    元纵一愣,唇角扬起一抹笑:“还以为你新婚之际正值婚假不会来呢。”

    若是换了别的时候,莫说盛从渊是在休沐,就是人不在京城,若有公务上的要事传唤他,他也定会快马加鞭赶来。

    但如今可就大不相同了。

    这可是与宋衿禾成婚,别说是在婚假之时,就是婚假结束,元纵也觉得见不着盛从渊的人影也是理所当然的。

    盛从渊脸色微沉,看上去不知是因着婚假期间被传唤,或是别的什么事而情绪不佳。

    他阔步走到人前,淡声道:“殿下既是知晓臣新婚燕尔,那最好当真是十万火急的要事。”

    这倒是把元纵说得心虚了。

    他传唤一众同僚,的确有事商讨,但倒也称不上十万火急。

    且他又没料到盛从渊真会来。

    元纵狐疑地看了眼盛从渊,还是摸了摸鼻头,将今日之事正色道出。

    盛从渊沉默地听着,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实则他的思绪也没能完全集中在此。

    他自是早知今日之事不会急切到连让他再多和宋衿禾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但在那一瞬,他却是迅速抽身脱离了。

    带着几分逃避。

    在看着她双唇微张,欲要说出那个名字前,胆怯懦弱地逃避了。

    他今晨听见了。

    宋衿禾在唤祝明轩的名字。

    她昨晚梦到他了。

    盛从渊此时已回想不起耳边传入这个名字时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了。

    亦或是他不敢回想。

    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个人。

    会被她梦见的那个人。

    这次是祝明轩,上次又是谁?

    在南苑时,她错走进他房间时,又是谁?

    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对于盛从渊而言很是陌生。

    他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

    就连打听到宋衿禾身处裕襄城的消息时,他也不曾有过这些复杂的情绪。

    那时,只有冲上脑海的阵阵狂喜将他淹没。

    可那时,他明明离她更为遥远,明明与她毫无交集。

    与之相比,现在的他们,当是该叫他甘之如饴了。

    他们成婚了,他们在一起了,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了。

    他甚至,伸手就能抱住她,低头便能亲吻她。

    可这远远还不够。

    他不在她梦里。

    更不在她心里。

    *

    盛从渊离开后没多久,宋衿禾便也起了身。

    明秋进屋替她梳洗时,明显瞧出她情绪不好的样子。

    但作为下人,自是不能多问的。

    可宋衿禾自己憋不住心事,先一步开口道:“明秋,你说男人也会疑神疑鬼吗?”

    明秋一愣,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年纪比宋衿禾还要小上两岁,是真难回答这个问题。

    但宋衿禾说是问她,实则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还以为,就女子才会有这样复杂繁琐的心思呢。”

    明秋歪着头想了想,开口道:“夫人,奴婢好像在话本中也见过这样的情况。”

    明秋喜得看话本,她的月钱好些都用来买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来看了。

    不过宋衿禾对此没有兴趣,拿明秋的话本看过一点,便没了耐心。

    她转头问:“话本中如何写的?”

    问到这个,明秋便能答上来了:“因为在乎呀,话本中的男主人公喜欢女主人公,所以他的情绪会被她牵动,会受她影响,或许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或是别的什么毫不起眼的小动作,这都会让人生出思绪。”

    “在乎?”宋衿禾唇边呢喃着这二字。

    “是呀,若是无感之人,大抵是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影响对方分毫的,也正是因为在乎,才会对对方生出患得患失的情绪,从而变得疑神疑鬼吧。”

    明秋也只是根据自己看过的话本中的内容而这样理解的。

    但宋衿禾在听到这番话后,忽的和自己的经历对上了号。

    她想,她以往的确不太在乎祝明轩。

    所以祝明轩的行为举动从未影响过她分毫。

    因为她不在乎他,所以也不在意他在干什么,甚至少有腾出思绪去关注他的异样行为。

    也正因如此,若非那些梦境的提醒,她压根就不能知晓他背地里的龌龊之事。

    可对于盛从渊……

    宋衿禾沉吟一瞬,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在乎他。

    因为盛从渊的情绪,在她面前一向都表现得很明显。

    她不必猜测,不必过多思索,看着他的眼睛,就轻易知晓了他在想什么。

    那盛从渊对她呢?

    宋衿禾想到这,明秋也正小心翼翼地询问:“夫人是和大人吵架了吗?”

    宋衿禾回神,不确定道:“这算吵架吗,这不算呀。”

    又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声量拔高。

    甚至,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哪值得吵。

    但不可否认,这事是盛从渊误会了,而她也没能解释清楚。

    宋衿禾梳洗完毕后,便走出屋子来到了庭院。

    早就候在门前的安安一见她出来,便兴奋得直转着圈摇尾巴。

    宋衿禾垂眸看着欢快的小狗,忽的想到了什么。

    在她带安安回家后的这几年,安安也不是一直都这么欢快的。

    小狗也会有情绪,除了像现在这样对她摇尾巴,也会有转过身屁股对着她不愿搭理的时候。

    这种时候她怎么做的呢?

    宋衿禾眨了眨眼,在安安眼巴巴地看着她时,忽的抬腿轻轻踢了一脚它的屁股。

    安安软乎乎的屁股一弹,身子还踉跄了两步,仰着头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看着主人。

    摇晃的尾巴速度缓慢下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随后,宋衿禾蹲下身来,抬手又摸上了它的脑袋。

    刚还凝滞住的小狗又在瞬间被激活。

    尾巴再次欢快地摇了起来,脑袋一个劲地蹭动她的掌心。

    你瞧,这多好哄啊。

    宋衿禾手臂一捞,便把安安抱进了怀里。

    得了主人宠爱的小狗得意又满足,窝在宋衿禾怀里撒娇,好不可爱。

    但这一刻,宋衿禾不由想到了盛从渊。

    他也会这么好哄吗?

    哄好了,也会这样在她怀里撒娇吗?

    宋衿禾晨间的低郁心情一扫而空,甚至雨过天晴,开始有些期待起来了。

    但这份期待又随着等候的时间越来越长,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午时,宋衿禾去了一趟竹苑,跟着盛瑶吃了顿好的,又陪着她聊了聊天。

    直到盛瑶被厉峥带走,她便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可盛从渊还没有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安安也因着困倦回了窝里沐着阳光小憩。

    宋衿禾先是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一阵。

    可心里揣着事,压根就睡不着。

    过了会,她又升高躺椅,靠在椅背上,目光呆滞。

    视线里的榕树树枝随风飘扬,院子里的青石地影影绰绰。

    随后,她又起身,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神游似的,没有目的。

    就这么走了一会,她又觉着无趣了,回到躺椅上,心情已是完全转变了。

    宋衿禾觉得心烦。

    那股期待劲也没了。

    她为何要哄他?

    她又没有踢盛从渊的屁股,更没有做错什么事!

    盛从渊会不会撒娇与她何干。

    他那么大块头,怎可能和安安一样冲她撒娇。

    她也不想看他撒娇呢。

    今晨这事本就令她恼怒。

    她还期盼着盛从渊能温和地拍拍她的背,安抚一下她呢,他还反倒和她有情绪了。

    宋衿禾从躺椅上立起身来皱着眉头。

    当即决定,她才不要哄他呢,这事更不要和他解释了!

    宋衿禾自顾自生了闷气后,便不在院子里待着了。

    她本是打算趁着时辰还早,出门转悠转悠。

    但当她刚收整好,忽的有丫鬟来报:“少夫人,一位姓何的公子求见。”

    宋衿禾一愣:“何?”

    “那位公子正在门前,称是您熟知的人,要请他进府吗?”

    若是回门时家人没有提及过何应,宋衿禾这会大抵是想不起这号人的。

    但正巧刚提过何家一家人都回京,她自是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本就不佳的心情因着这个消息更烦闷了几分。

    宋衿禾一双黛眉紧促,沉默了片刻,才不情不愿道:“让他进来吧。”

    丫鬟领命离开后没多久,便领着人来到了宋衿禾的院子。

    宋衿禾一抬眼,果真瞧见了跟在丫鬟身后的何应。

    一身黑衣的青年眉目清俊,身子笔挺。

    只是臭着一张脸也不知谁惹他不悦了。

    但他走到院门前一见到宋衿禾,顿时眉眼舒展,眼眸泛光,略过前方的丫鬟就大步走了过来:“小禾!”

    宋衿禾连忙后退一大步,抬手就指着他斥道:“你就站那!不许过来!”

    何应已是在靠近的途中微抬了双臂,明显一副要将人抱个满怀的姿态。

    但又被宋衿禾喝住了。

    何应眉头一皱,只顿了一瞬,就仍旧大步迈进,三两步就走到了宋衿禾跟前:“小禾,你不知晓我回来了吗?”

    宋衿禾与何应已是快一年时间没见了。

    一年过去,这个比她小上一岁的青年似乎并无太多成长,仍是一副毛毛躁躁的小霸王模样。

    宋衿禾不满道:“我为何要知晓?”

    何应瞪大眼:“可是我明明提前几月就派人放出了消息,你一定知道的!”

    宋衿禾也不知他派人放出的哪门子消息。

    她的确是知晓他要回来了,但也是刚从家人口中知晓,并非从他放出的消息中知晓。

    但知晓了又如何?

    宋衿禾“哦”了一声,转而问:“你来干什么?”

    何应惊呼:“这是什么话!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说我来干什么!”

    宋衿禾:“……”

    本就不佳的心情眼下更烦躁了。

    但何应没多注意宋衿禾的表情,急匆匆地有自顾自问:“你怎会在这里,我打听到你现在住在盛府的事时我都惊呆了,没曾想找来了还真在此见到你了,他们为什么唤你少夫人,什么少夫人,盛府的少夫人?”

    宋衿禾:“何应,你是傻子吗?”

    何应一噎,一时间没接上话。

    好半晌他才突然泄气了似的,声音低低地道:“小禾,你真的成婚了吗?”

    “显而易见,是的。”

    何应波动的情绪令他突然又激动起来:“可怎么是盛府?你离开裕襄城时,不是和祝明轩定下的婚事吗?盛府这个人什么来头,你与他何时相识的,那祝明轩呢,你为何这么快又有了别人?你明明知道我……”

    “何应。”宋衿禾听着他的胡言乱语眉心突突直跳,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有些话,在裕襄城时我就已是与你说清楚了,我要与谁成婚,我为何要成婚,与我成婚之人是谁,都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我可是你……”

    “侄儿。”宋衿禾替他接了话。

    何应眸光一颤,没了些许底气,但也仍没松口地否认:“根本不算这关系。”

    宋衿禾虽是只比何应年长一岁,但此时看他就跟当真看一个小孩似的:“正是这样的关系,你不当唤我的名字。”

    何应霎时绷紧脸色,死咬着后槽牙,像是怎也不愿意按规矩唤出那个称呼。

    但宋衿禾直直地看着他,明明比他矮上大半个头,却是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沉默片刻后。

    何应双唇微动,几乎是微不可闻地唤了一声:“三姨。”

    宋衿禾这才缓和了些脸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又随口问他:“何时到的?”

    何应情绪明显地闷声道:“今晨。”

    “你爹娘呢?”

    “还在路上,我先骑马赶路进京的。”

    "嗯,待何大哥与嫂嫂回京后,我会再去登门拜访的。"

    如此谈话,就好似当真是长辈与小辈的寒暄一般,听得何应浑身不舒服。

    他又抛下了那个称呼,不管不顾道:“小禾,我们这么久未见,再见面你就只有这些话和我说吗?”

    宋衿禾:“那还要说什么?”

    “你!”

    宋衿禾看着何应一副气得喘不上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摆了摆手又道:“何应,莫不是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不存在了,你若记不清了,我可以再和你说一次。”

    何应绷着嘴角不说话。

    宋衿禾便当真重复起来:“无论你我身份辈分如何,我并不喜欢你,也不会与你有那样的感情,更不会和你有别的关系,我们……”

    “别说了!”何应抗拒地皱起眉头,显然再听不下去这样的话了。

    他逐渐又耷拉下眉眼来,声势低微道:“可为何是这个人?这人你熟悉吗,知晓脾性为人吗,这么短的时间,怎就能这么快要决定与他成婚,若是祝明轩,我还……”

    “你还什么?”宋衿禾反问他,但不得回答。

    可不得回答,宋衿禾也知晓何应在想什么。

    何应绝非完全不知晓盛从渊是什么人。

    也正是因为他知晓盛从渊,所以才翻来覆去逮着这话说。

    当时何应知晓她将与祝明轩定下婚事时,也曾激动抗拒过一阵,但很快就消停下来了。

    因为何应压根没把祝明轩放在眼里,甚至在宋衿禾要离开裕襄城时,还自信满满让她等着他,他很快会去到京城寻她。

    或许何应并不把祝明轩当做对手,更觉得自己能很快达到宋衿禾的要求,也的确是把宋衿禾拒绝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可此时,真正与宋衿禾成婚的男子不是祝明轩,而是盛从渊。

    何应心头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更因他抵达京城时,宋衿禾就已是与人成了婚。

    何应心口堵着一口气,气急败坏道:“不管是谁!总之就不会是我!对吗!”

    宋衿禾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毫不留情道:“对。”

    “宋衿禾,你太过分了!”

    宋衿禾:“……”

    瞧他这副赌气的样子,可不就和小孩一样吗。

    宋衿禾摇了摇头,正欲再说什么。

    何应突然又愤然道:“这人也不定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接受我可以,就算你不喜欢我但我也仍是你的侄子!他若不能让我满意,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你放心交给他的!”

    宋衿禾一愣,顿时哭笑不得:“何应,别说傻话了,我的丈夫,为何要你满意?”

    何应伸手抓住宋衿禾的肩头,义正言辞道:“你忘了我们在裕襄城的过往了吗,生死与共,情比金坚,难道你要否认我们如此亲密无比的关系吗!”

    宋衿禾:“……”

    突然。

    院门前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和一声听不出喜怒的沉声。

    “小禾,我回来了。”

    宋衿禾眼前被何应挡住了视线,心头却是猛然咯噔一声。

    何应闻声回头的一瞬。

    宋衿禾也顺着显露出的视线看见了沉着脸色阔步走来的盛从渊。

    院门前的方向逆着光,将迎面走来的男人笼进了阴影中。

    盛从渊面无表情,却看着有些骇人,甚比今晨压在她身上时那样。

    宋衿禾一慌,连忙挣脱何应朝着盛从渊走去两步。

    何应怔着眸子,喃喃出声:“小禾,这是……”

    一声“小禾”,令盛从渊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几分。

    宽敞的庭院,霎时逼来强大的威压。

    宋衿禾步子迟疑在原地,盛从渊便已是走到了她身侧。

    宽厚的大掌一手包住她的手,力道有几分失控,掌心灼得让人想逃。

    宋衿禾背脊发僵,明明没什么可心虚的,却是心脏怦怦乱跳。

    僵持中,她听见自己嗓音僵硬地朝着何应道:“愣着干什么,唤人啊。”

    她余光扫过盛从渊阴沉的脸色,下意识微抬了下下巴,反手头一次主动将手指蹿进他的指缝中和他十指紧扣。

    而后,强装镇定道:“这是你三姨父。”

    第37章 037 他还真是好哄

    盛从渊原本阴沉沉看着何应的眸光一颤, 随即错愕转头。

    他听见了什么?

    三姨父?

    盛从渊视线微顿,而后低头不自觉看向了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

    心跳陡然漏跳一拍,便逐渐乱了节奏,一时间连脸上沉色也难绷住了。

    宋衿禾感受到他的目光却是目不斜视, 动了动唇, 又催促道:“喊人。”

    何应这头更是神情古怪。

    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便是宋衿禾的丈夫, 那个在传言中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年轻权臣。

    他在来此前有过些许担忧, 却也固执地说服自己,外面夸大其词的传言无需多虑。

    但此时,仅是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已是足以让他感受到强势的压迫感。

    方才被他那样看上一眼,连背脊都不自觉发僵。

    而他和宋衿禾并肩站在一起,双手相牵,十指紧扣, 好一对璧人。

    片刻后, 何应缓缓敛目, 低低地唤了一声:“三姨父。”

    盛从渊对此毫无反应。

    宋衿禾却是闻声很快接话:“好了,你今日匆匆而来, 也不问问我是否得闲, 你本也赶路辛苦了,且先回去休息吧, 待你爹娘抵达京城, 我会……和你三姨父再一同去何府拜访的, 到时候再见吧。”

    何应不情不愿地“嗯”一声, 也忍不住又抬眸看了眼盛从渊。

    宋衿禾一见何应投来的视线,忙又道:“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何应咬了咬牙,“三姨。”

    “嗯, 我让人送你。”

    何应走了。

    院子里的下人被盛从渊挥退。

    周围静了下来,便只剩他们二人在此了。

    哦不。

    还有狗屋里的安安。

    安安趴在狗屋门前,探着头看着自己的两位主人。

    它似乎很想出来和主人们一起玩耍,但又敏锐地察觉到几分不对劲的气氛。

    小狗在试探。

    两人在沉默。

    半晌后,宋衿禾先开口:“我要进屋了,你还要在这站着吗?”

    盛从渊的手早就被宋衿禾放开了,但他的脸色仍是没有多少缓和。

    他闻声也只低低地应了一声:“进屋吧。”

    显然情绪不高。

    狗屋前试探的小狗见状,只能讪讪地收回前爪,没一会就在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无忧无虑的,亦或是知晓,再过会待两位主人和好了,就能有人陪它玩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

    房门关上,密闭的空间将方才本就不算和睦的氛围又加剧了几分。

    宋衿禾入屋后往后瞥了盛从渊一眼。

    一触及他那张满脸沉色脸,不由皱了皱眉。

    晨间的误会,白日里长时间的等待,以及方才被何应扰得烦心的情绪在这会都一股脑涌了上来。

    宋衿禾转身往美人榻上一坐,语气不佳道:“你便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她这副气势,颇有种要先发制人倒打一耙的架势。

    但盛从渊并未因她这般态度而恼怒,神色反倒松缓了些,乖顺地搬来了凳子坐到了宋衿禾身边。

    盛从渊:“今日要处理的事情比我预想的要棘手一些,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回来晚了。”

    宋衿禾闻言轻哼了一声,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垂着眼眸也不太自然地解释着:“方才那人算是我的侄儿,他的父亲便是此前爹娘在饭桌上提到的何大人,何大人的父亲与我爹曾是拜过把子的兄弟,所以论辈分,我便该唤何大人一声大哥,何应虽是与我年纪相仿,但却要比我低上一辈,我在家中行三,便是他的三姨。”

    原来如此。

    盛从渊微微颔首,视线落到了宋衿禾把玩发丝的手指上。

    十指青葱,纤细柔嫩。

    让人有些羡慕缠绕在那上面的乌发,又生出些想要抢夺的冲动,把那双手攥到自己手里来。

    盛从渊其实并未为此事生出多少负面情绪。

    在宋衿禾主动扣住他的手那一刻,什么何应,什么三姨,他都腾不出心思再多想了。

    而今晨之事,他也在离开家中的这几个时辰中自我调节好了。

    这本也是他早就知晓的事实。

    在他紧攥着那个机会,卑劣地要求宋衿禾与他成婚时,他就已经知晓了。

    祝明轩也好,别的人也罢。

    他都……

    “还有昨晚的梦,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乱七八糟的,我是做噩梦了!”

    盛从渊一愣,抬眸看去。

    便见宋衿禾蹙着黛眉,一副虽是解释,但要斥他的模样。

    盛从渊心跳又乱了。

    他忍不住动身,更加往宋衿禾身边靠去。

    那双白皙的手,还是叫他一把夺了过来,攥到了手里。

    宋衿禾不满地挣扎了一下,但力道不大,撒娇似的,没能挣开,便任由他的大掌紧紧裹住了她的手。

    “我梦到我没能与祝明轩解除婚约,而他在背地里一直利用我攀附权贵,最后,我见到那可怖的画面一下就惊醒了,然后你就……”

    果不其然,解释的话语逐渐朝着控诉的方向而去。

    宋衿禾说得气恼,又瞪了盛从渊一眼,凶巴巴道:“还有之前,哪有什么又,都说了我之前梦到不是祝明轩!也没有什么别的人!我梦到的人是……”

    “对不起,小禾。”盛从渊倾身向前,抵在她近处,哑声道歉,也打断了她余下的话。

    灼热的呼吸铺洒而来。

    眼前的盛从渊竟当真像做错了事,又被主人宽恕了的小狗一样。

    温顺地敛去了所有攻击性,屈着身子将自己置于她的下方。

    此前才想着才不要哄他的想法,在这一瞬却又让人忍不住伸了手,先以动作推翻了这个想法。

    宋衿禾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捻住了盛从渊的下巴。

    像他今晨对她那样,迫使他抬着头与她对视。

    宋衿禾问:“所以你今晨,是在为这事不高兴吗?”

    “是。”盛从渊诚实地回答。

    宋衿禾手指力道加重,惩罚似的,但对盛从渊来说并无任何疼痛感。

    他甚至自顾自地更加抬头,好似不必她强迫,这双眼睛本也想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怎么那么小气啊。”

    盛从渊闻言有一瞬心慌。

    他慌的不是宋衿禾眼下这般娇嗔似的指责,而是慌自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纵容了。

    因为这份纵容,他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

    盛从渊俯身抱住了宋衿禾。

    他身姿略矮,头便贴在了她的颈侧。

    宋衿禾心尖一跳。

    颈侧传来的呼吸灼得人又酥又痒。

    他竟……真的会撒娇。

    宋衿禾忍不住垂头看了一眼,怀里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像极了安安躲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滴溜溜转动眼珠,等待她抚摸的样子。

    宋衿禾指尖微动,而后抬了手,放到了盛从渊头顶。

    果然,手掌刚一触上去,掌心就被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

    宋衿禾微乱的心跳逐渐加速。

    明明该是觉得和哄了安安一样稀疏平常的。

    可盛从渊不是安安,便将她的情绪带动到和真的哄小狗完全不同的感受中。

    宋衿禾心绪一乱,便下意识收了手。

    手掌刚离开,怀里的脑袋就抬了起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明晃晃显露着他没被摸够的情绪。

    宋衿禾顿时皱眉。

    这是在干什么呢,明明是找他算账来着,怎还变成奖励他了!

    宋衿禾伸手一推,一把将盛从渊推开。

    盛从渊被推了个踉跄。

    上一瞬温香软玉,这一刻便惨遭抛弃,情绪转换不过来,便瞧着有几分可怜。

    宋衿禾见状便别过眼去,心头愤然自己怎能看着盛从渊这么大个儿的人还觉着可怜呢,他又不是真的安安。

    她清了清嗓,让自己看上去冷漠无情,道:“我有新的要求。”

    被推开的盛从渊除了有点不舍,并无太多别的情绪。

    他又乖乖坐回了凳子上,点头应声:“嗯,什么要求?”

    “往后不许对我板着脸。”

    盛从渊一愣,回忆一瞬后,道:“我没有皱眉。”

    “不是皱眉!”宋衿禾来了气势,转回头来指责他,“就是你方才板着脸的那个样子,不皱眉也好生吓人!”

    盛从渊敛目:“抱歉。”

    宋衿禾瞪大眼:“也不许装可怜!”

    盛从渊疑惑抬眼:“这算装可怜?”

    宋衿禾:“……”

    “是心疼我吗?”

    宋衿禾:“……”

    他怎么那么多话啊!

    烦死了。

    屋内的氛围果真如院子里的安安此前预料的那般。

    它的两位主人进屋后没多会就和好了。

    待到两人一同从屋中出来,它便终是得了宠爱,一次性有了两个人陪它一起玩。

    时间一晃而过。

    临近傍晚,该是要用膳了。

    在下人们前来询问今晚用膳的地点时,宋衿禾忽的回神想到了什么。

    第五日。

    今日是第五日。

    天快黑了,那个时间也快到了。

    仍有紧张蔓上心头。

    宋衿禾下意识道:“等等。”

    下人和盛从渊皆是一顿,转头看向她。

    宋衿禾咽了口唾沫,脑子一转,随口道:“今日我要吃你做的晚膳。”

    盛从渊一愣:“现在?”

    宋衿禾微抬了下下巴:“你不愿意?”

    “不是的。”

    盛从渊当然不会不愿意,但此时已是黄昏,而厨房也已将他们的晚膳都准备好了。

    若是他这会才开始下厨,怕是要耽搁了饭点。

    宋衿禾却执意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盛从渊:“会有些耽搁时间的。”

    他只是陈述事实,宋衿禾却自己往歪了想了去。

    他在急什么东西,她又没说不认账!

    宋衿禾气恼道:“我不管,我就要吃你做的!”

    明显是无理取闹的发脾气,却让盛从渊眉眼霎时柔和,再无半点异议地点头应声:“好,我尽量动作快些。”

    宋衿禾心头一虚,不自然地道:“也不急,反正我也没太饿。”

    盛从渊不知是否有看出什么,但也并没有再多说别的。

    他又问了几句宋衿禾是否有想吃的菜,这便转身去了厨房。

    盛从渊走后,宋衿禾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虽是有拖延时间的企图,但也当真有些馋盛从渊的厨艺。

    况且今晚还不知要被如何折腾呢,她怎不能吃些美味提前先犒劳一下自己呢。

    补充好体力,夜里才不至于很快就没了还手之力吧。

    如此想着,宋衿禾一边转身往屋里去,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地琢磨着夜里的事。

    盛从渊到底还是耽搁了些时间。

    待到他将所有饭菜都端上桌,早已过了吃饭的时间。

    屋外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前几日这个时辰,两人都已先后沐浴准备要躺上床榻了。

    但今日,他们才刚坐下来开始吃饭。

    待会再磨蹭一会,都不知要磨蹭到几时了。

    宋衿禾坐在桌前鬼鬼祟祟地偷瞄了盛从渊一眼。

    但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半点被耽搁了时间的不耐和急促。

    甚还慢条斯理帮两人摆好碗筷,转头问:“要先尝尝这个汤吗,我帮你盛一碗?”

    宋衿禾愣愣地道:“好。”

    眼看着盛从渊熟练地替她盛汤,卷起热气蔓延攀上。

    宋衿禾不由疑惑,他该不会是忘了今日是第五日了吧。

    这可能吗?

    昨日还是盛从渊眼巴巴地提醒她这事的,总不能今日小吵了一架,他就把这事给忘了吧。

    那他怎么一点不着急呢?

    明明此前都猴急成什么样了,这会又是在装什么。

    宋衿禾感到几分古怪,却又找不到由头。

    或是想得太入神,连盛从渊将汤放到了她面前,她也没反应过来。

    还是盛从渊出声唤她:“怎么了,小禾?”

    宋衿禾这才回神,一对上盛从渊的目光,脸一下就红了。

    她连忙低头拿起汤匙,做作地搅动碗里的汤:“没什么。”

    宋衿禾有些生气。

    若盛从渊这副模样是装的,那可就太过分了。

    她也克制自己不要继续胡思乱想了,免得搞得像急不可耐的人是她一样。

    她又不急。

    他若不要,她便再准备个三五日就更好了。

    不!

    盛从渊有本事一辈子别碰她!

    “他为何叫你小禾呢?”

    突然窜入耳中的嗓音没头没尾,突兀地打断了宋衿禾的思绪。

    宋衿禾一愣:“谁?”

    “何应。”

    宋衿禾:“……”

    她的大脑迟钝一瞬,一时间有些跳跃不过来。

    好端端的,怎突然又提起了何应。

    宋衿禾抿了抿唇,总算将思绪拉到了这个问题上,回答道:“还不是和你一样,都不顾我愿意与否,自顾自就这么叫我了,他本该乖乖唤我三姨的!”

    “你不愿意我这样叫你?”

    “不是说现在。”宋衿禾低头喝了口热汤,鲜美的味道入喉,让她心情总算好了点,语气也放缓道,“我是说小时候,你不是说,你从小时候就这么叫我了吗。”

    盛从渊眸光微动:“你……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没有。”宋衿禾回答得很干脆,且味蕾被这口汤激活,再次低头喝了一口,便也没注意到盛从渊明显落寞下来的神色。

    她道:“想也知道嘛,这么亲昵的称呼,不是你自作主张就这么唤我,难不成还能是我主动要求的吗?”

    盛从渊敛目,默不作声。

    本就是她主动要求的,但她不记得了。

    一瞬沉默间,宋衿禾又有些不自然地补充道:“但是如今,你我是……这么唤我也不是不可以了。”

    “夫妻”二字被宋衿禾压低了声音,像是羞涩似的含糊不清一口带过了。

    但盛从渊清晰听见了,眉眼舒展开来,只有面上还看不出太多情绪地“嗯”了一声。

    宋衿禾眼珠微动,只偷瞄了一眼,便迅速收回了视线,动筷往桌上菜肴伸了去。

    心下腹诽,他还真是好哄。

    只是这个话题似乎并没能因此被带过。

    盛从渊仍然还在惦记着什么。

    宋衿禾刚满足地吃了两口菜,就闻盛从渊又道:“那生死与共,情比金坚是什么意思?”

    宋衿禾一愣:“你今日听见了?”

    “就听见这一句。”

    宋衿禾:“……”

    那还真是,一点也不凑巧。

    敢情前面她那般义正言辞拒绝何应的话语,都没能叫盛从渊听到。

    这会他若是要让她再说一遍,那她……

    宋衿禾轻叹一口气。

    叹的是自己意外多的耐心。

    她居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排斥向盛从渊仔细解释这事。

    或许是被这桌美味收买了,也或许是期待盛从渊听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瞬间雨过天晴的模样。

    宋衿禾道:“是我刚到裕襄城时发生的事,那时我与他刚相识不久,见过几次面后便成了朋友,但我那时还不知他与我的辈分关系,那日我大哥与何大哥聚在一起饮酒谈天,他便邀约我一同去后山玩耍,结果不巧,我们迷了路,天还下起了大雨。”

    宋衿禾一边说着一边回想起过往。

    时间过去已久,这件事于她而言并非记得极为清晰,但也因那时她也有十三四岁了,怎也是记事的年纪了,便能完整将此事讲述出来。

    盛从渊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盛着令人读不懂的神色,但也只像是在安静认真听她诉说过往一般。

    宋衿禾继续道:“因着找不到回家的路,雨天山路也不好走,我便又急又气,在山上大哭了起来,何应见状说要背着我下山,还向我保证他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盛从渊眸光一颤,袖口下的拳头不自觉缩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脸色沉了下去。

    但宋衿禾忽的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声量拔高道:“结果你猜怎么着!我那么轻!他居然背不动我!我刚爬上他的背,他一个没站稳,我们俩就一起滚到了山坡下,我全身都被泥土弄脏了,脸上还糊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泥水,把我气得个半死,从那次后,我就和他决裂了,之后也就知晓他是我的侄子,我便再也没和他做朋友了。”

    听起来很滑稽的故事,也引得讲述的人情绪激动起来。

    但盛从渊丝毫笑不出来,甚后悔自己自虐似的要问出这件事来。

    宋衿禾突然凑近,话锋一转:“若是你的话,一定能背得动我吧?”

    盛从渊一怔,原本沉郁的神色被眼前突然放大的俏丽脸蛋所冲散。

    那些将要涌上的嫉妒,阴沉,翻涌的情绪,也全然消散在她澄亮的黑眸中。

    好似还没能有一瞬的低落,就被她一把从暗影中拉了出来。

    盛从渊喃喃道:“我本也是可以的,我小时候背过你,很稳。”

    宋衿禾讶异道:“你背过我?!什么时候?”

    她怎会平白无故让不熟的人背她呢。

    就算是何应,也是因着当时她实在走不了下着雨的山路,也被迷路的心情吓得腿软,才应了这个提议。

    可是盛从渊在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印象了,那只能是不熟的点头之交,何来让他背的机会。

    宋衿禾这头还在一边问,一边回想会不会是自己更小的时候,记忆已经完全模糊的时候。

    盛从渊却是毫不犹豫地正色道:“你八岁那年,十月二十四。”

    宋衿禾:“……”

    具体到年月日的吗?

    盛从渊面无表情地问:“记得吗?”

    宋衿禾:“……”

    谁会记得十年前的十月二十四自己出现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啊。

    盛从渊见状收回了视线,脸上表情淡淡地,看不出喜怒:“没关系,总归是背过的,我能背得动你。”

    宋衿禾怔然片刻,也转回头去,低低地“嗯”了一声:“你那一身牛劲,怎可能背不动……”

    宋衿禾的嘀咕声不知是否有被盛从渊听了去。

    但盛从渊便没再说话了,且吃饭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他给自己添了满满一大碗米饭,不过三五下就迅速吃掉一大半。

    宋衿禾这头才浅浅吃了几口菜,就见他又给自己添了饭。

    如此反常的模样让人实在难以忽视。

    宋衿禾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问:“你,又不高兴了吗?”

    盛从渊手上动作顿了一瞬,转过头来一本正经道:“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有些着急。”

    宋衿禾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盛从渊很快恢复动作,将自己碗里的米饭压了压,舀走了桶里最后一口饭。

    “天色不早了,今日,是第五日了。”

    第38章 038 “没关系,反正,我很爱你。”……

    盛从渊像是忘了这事时, 宋衿禾忍不住胡思乱想。

    但当他又提及此事时,她又不受控制地再度紧张起来。

    饭后,宋衿禾磨磨蹭蹭地去了院子里,抱着安安不撒手。

    她也没说不弄了, 但就是拖着不去沐浴。

    天色的确不早了。

    连安安都生了些困意。

    盛从渊在屋里收整后走出来, 瞧见宋衿禾这副模样, 倒也没多说什么。

    只道:“那我先去沐浴了。”

    宋衿禾连头都没抬一下, 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更转身完全背对了去。

    身后脚步声渐远。

    宋衿禾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微松了口气。

    但到底是不可能当真将这一整晚都给磨蹭过去的。

    宋衿禾都不知盛从渊是何时沐浴完从湢室回了屋中。

    只知待她总算将安安放回了狗屋里,再回头就看见了屋内晃动的人影。

    院子里的下人好似都被盛从渊刻意挥退了。

    连院门前也没有留守的人。

    周围寂静一片。

    片刻后,传出宋衿禾缓慢走向湢室的脚步声。

    今日,盛从渊并未洗冷水澡。

    被他用过的湢室还未完全散去热气,走进里面, 氤氲一片。

    湢室内萦绕着清新的香气, 地面被盛从渊收拾整理过, 干净整洁,没有积水。

    宋衿禾褪去衣衫, 缓步走向浴桶。

    当身子浸入温热的水中时, 周身那股僵硬和紧绷便逐渐散了去。

    水声哗哗,不急不缓。

    待宋衿禾从湢室出来时, 已是快临近子时了。

    主屋还亮着烛光, 但从外已是瞧不见晃动的人影了。

    宋衿禾推门入内。

    一抬眼, 便见盛从渊如此前那日一般, 靠坐在床榻上,交叠一双长腿,手中拿着一本书册翻看, 姿态随意。

    盛从渊闻声也抬眸看了过来,但手上却没有要把书册放下的意思。

    宋衿禾眨了眨眼,视线落到那本书册上,忽的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

    这是!

    “你在看什么!”宋衿禾顿住脚步瞪大眼。

    盛从渊面无波澜,但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而后抬手将书册翻转过来面向她:“学习一下。”

    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清晰展露的画面冲击感极强地进入宋衿禾眼中。

    且这一页,正是男女身形倒转,交叠一起,在当时将宋衿禾吓得一把扔了书册的那一页!

    “你学这个?!”宋衿禾慌乱迈步,眼神飘忽着,三两下走到盛从渊面前,夺过书册便一把合上,“不许看!”

    盛从渊微动身子,坐起身来,微微仰头望着宋衿禾。

    宋衿禾被激动情绪染上几分热意。

    脸蛋或许泛起了红晕,手里的册子更是像会发热一般,阵阵灼着她的掌心。

    她赶紧把书册扔到一边,气息不匀地问:“你看了多少?”

    “都看了。”

    宋衿禾倒吸一口凉气:“就在我方才沐浴的时候?”

    盛从渊沉声重复:“就在你方才沐浴的时候。”

    早知道不磨蹭了!

    他居然默不作声在屋子里看这种东西!

    宋衿禾脑海里不禁浮现一闪而过的画面。

    插完这里,还要插那里。

    这这这,这怎么可以!

    “你要这样弄?!”

    话音刚落,手腕就被攥住了。

    热温袭来,烫得宋衿禾掌心一麻,眼前光景便晃动着向床榻倾倒而去。

    盛从渊直起身来接住她,低声道:“你想要那样弄吗?”

    宋衿禾被一把拽进他怀里,腰肢被箍住,身体被环住,稍稍用力,就将她拖着带上了床榻。

    宋衿禾心下一慌。

    倒不是慌被盛从渊抱住,好似要直入主题。

    她连忙道:“我不想,我不喜欢那样!”

    她才不要被那样插呢!

    才刚拒绝完,双唇就被吻住了。

    盛从渊在饭桌上说的着急可不是说假话。

    方才那般安分地等了她半晌,根本就是在压抑忍耐。

    而此时,忍耐已然到了尽头。

    他的吻急切袭来,霎时重重吮住她的舌尖。

    压制的力道让她只能瘫软在他怀里,动弹不了分毫,被迫仰着头承接这个吻。

    湿濡的水声翻搅起来。

    宋衿禾眼睫微颤着感受到屋内光亮,艰难喘息着提醒他:“烛灯……”

    “今日不熄灯。”盛从渊声音沙哑着,说完这话,更深地吻住了她。

    宋衿禾被抱着转了个身,后背躺到了柔软的床榻上,身体密不透风地和他相贴在一起。

    这一幕,很像梦里的画面。

    和前几日他们那样相贴的感觉不同。

    也比好几个月前在南苑时的感觉更为清晰。

    盛从渊真实的急切让她甚至腾不出心思来紧张。

    只在被吻得晕乎乎时,本能地探出舌尖回应他。

    呼吸洒来。

    耳边传入盛从渊低哑的轻声:“小禾,你喜欢吗?”

    宋衿禾只能趁着这个间隙急促呼吸着,且也并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知盛从渊问的喜欢是什么。

    是喜欢他,还是喜欢这个吻?

    不得回答,盛从渊重新压下来的吻便更急切了几分。

    好似那个答案并不重要,无论肯定与否,他都不会放开她。

    但先承不住这份不确定的,却又是他自己。

    宋衿禾感觉下唇被不轻不重地咬了几下。

    酥麻的感觉从嘴唇一路蔓延开来,引得她不自觉伸手,像溺水一般想要抓住水面的浮木。

    盛从渊俯身让她抱住,唇舌移动着,往她颈侧而去。

    “那会讨厌吗?”

    宋衿禾眼前的遮挡褪去,脖颈间的酥麻感令她颤颤巍巍地睁开眼来。

    眼眶里早已蔓上朦胧的水雾,映得眼前模糊一片,只剩暖黄的光点在摇曳。

    这个问题,她似乎能够回答得上来。

    无论是盛从渊,还是眼下的亲密。

    她似乎都……

    “不讨厌。”

    一声沉长的呼吸,令热息挠得宋衿禾发痒。

    她无意识地伸手,手指缩紧,便攥住了盛从渊的乌发。

    这样的答案,似乎就已是令盛从渊感到满足了。

    他亲吻她的锁骨,绵延向下。

    “我想亲它。”

    “什么……”

    话音未落,尾音陡然变了调。

    宋衿禾颤着身子弓起了腰身。

    但如此姿势不仅没能缓解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感,反倒将自己更加送向他。

    “你好香。”

    盛从渊含糊不清的低声混杂在吮吸的水声中。

    腰肢被粗粝的指腹摩挲着,甚游动着像是要向另一片隐秘之处而去。

    宋衿禾混沌的思绪中,忽的就想起了刚才看过的画面。

    她心下一惊,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手就去拽盛从渊的手。

    “不要……”

    她的拒绝,引来盛从渊抬眸之后的一声轻笑。

    手背被轻吻了一下。

    盛从渊继而重新下去。

    宋衿禾膝盖被掌住的一瞬,好似突然就知晓了他要干什么。

    就说了不该让他看那个册子。

    梦里的他们可不是头一次就……

    热息窜入溪谷。

    宋衿禾唇边便再难压住声音。

    一时间,不知是宋衿禾的声音更大,还是盛从渊唇边水声更大。

    那种只在梦里出现过的感觉,在此时没有任何阻碍地真实传来。

    宋衿禾双腿扑腾一阵,一脚踩在了盛从渊的肩头。

    作乱的脚踝就此被抓住。

    玉足被他轻而易举包裹进掌心中。

    颤抖至极时,像狂浪过境。

    连带着盛从渊都愣了一下。

    随后是宋衿禾不知是羞还是无意识的呜咽声。

    溪谷被缠绵地又亲吻了一下。

    回应他的,是翕动的轻颤。

    盛从渊起身的动作带来压倒的阴影。

    蠢蠢欲动的嚣张在他立起身后,直冲冲地出现在宋衿禾迷离的视线中。

    她眸光一颤,下意识又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但虚软的动作早已没了方才那般强硬抗拒的气势。

    宋衿禾做出这等动作时,自己便先想到了,若是盛从渊强硬掰开她的手,她压根没有反抗的力气。

    更甚至会下意识地张嘴。

    那他就会……

    下一瞬,手腕当真被抓住,惊得宋衿禾愕然抬眸。

    她以为自己定是满脸恐慌和抗拒。

    实则一双含情眸中满是水光,颤颤巍巍的,连带着眼尾泛起的红晕都在点缀这份娇色。

    手腕上的力道当即缩紧一瞬。

    宋衿禾就这么毫无抵抗之力地被盛从渊拉开了挡在嘴上的手。

    但落下来的,不是粗鲁的柱子。

    而是盛从渊热烫的唇舌。

    他连鼻尖上都沾着水珠。

    嘴里就更是湿濡一片。

    宋衿禾没吃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但还是瞬间羞得抗拒他:“你、你刚刚才……你别亲我。”

    盛从渊好笑道:“是甜的,怕什么。”

    宋衿禾瞪大眼,简直听不下去他这般无耻之言。

    什么甜的!

    根本没有味道。

    而且,就算是甜的,那也是她的那个……

    宋衿禾扭动身子,侧过头不让盛从渊再亲她了。

    可她似乎忘了她的手还落在盛从渊手里。

    因着身姿的转动,指尖便朝着热源而靠近去。

    还未碰到,那儿便像是打招呼似的,热情洋溢。

    盛从渊呼吸一沉,垂眸看去:“要摸吗?”

    宋衿禾瞪大眼,被盛从渊高大身躯遮挡的眼前光线略有昏暗。

    但正是阴影的笼罩,将褶皱的布料显露得更加嚣张骇人了几分。

    宋衿禾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嘴里没有出声回答,手上却鬼使神差般伸了去。

    她本也不是毫无经验的。

    甚至一触及灼人的热烫,就知晓要如何掌控他。

    盛从渊腰身霎时绷紧,只是被拿捏,就已是头皮发麻到彻底乱了呼吸。

    额头旁青筋乍现,渗出早已隐忍过度的汗珠。

    衣衫下的后背也是汗涔涔一片,带着湿濡,黏在身上并不太舒服。

    但宋衿禾微动着指尖,说的却是别处:“你也很湿。”

    她好像,被盛从渊给带坏了。

    也被这种掌控的感觉蛊惑了。

    果然,她还是弄他比较得心应手。

    饶是紧张,也丝毫没有停止动作。

    不是头一次的触碰,却也好奇他更多的反应。

    好奇要到怎样的地步才会让他受不了。

    但实则,盛从渊此时的反应就已是受不了了。

    他抓住宋衿禾的手腕,俯下身来。

    像是没了力气,又像是瞬间爆发更猛烈的攻势。

    但宋衿禾一手推在他强健结实的胸膛上,隔着衣衫包住他:“别乱动,不是让我摸吗?”

    盛从渊咬着后槽牙,下颌线绷得很紧。

    但仍是挡不住被她每弄一下,就乱上几分的呼吸。

    他似渴求似期盼地看着她。

    又有几分被欺负了似的可怜模样。

    水光映到了盛从渊的眸中。

    他眼眶热得厉害,脸上也红热一片。

    宋衿禾撑起身子来,一把将盛从渊推倒,又熟练地解开了他。

    烛光太亮眼,没有漆黑一片时的大胆,但比那时更为清晰强烈。

    如此冲击感十足的画面便引得宋衿禾手上力道失控了几分。

    盛从渊红着眼,赫然撑起半边身子。

    像是一头快要压不住的野兽一般。

    却叫宋衿禾一个用力,又让他软了腰身躺了回去。

    盛从渊呼吸粗重,胸膛带动着剧烈上下起伏。

    他还是摸索着找到宋衿禾的手腕,不是将她拉走,只是带动她一起。

    他哑声提醒她:“小禾,今日是第五日。”

    说是提醒,他的语气又更像是在乞求。

    宋衿禾指尖微动,只是戳了一下,就叫他的尾音如同她方才那样变了调。

    她别过眼去,不知该把自己的视线放在哪里。

    明明正在做着亲密又下.流的举动,却又止不住不断上涌的羞涩。

    宋衿禾嗓音干涩道:“我知道。”

    说是知道,她却仍在把玩他。

    好似玩上了瘾似的。

    宋衿禾没想逃脱圆房一事。

    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逃避的。

    她只是以为盛从渊也喜欢这样。

    他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难耐又性感,汗珠滚动,甚是迷人。

    殊不知。

    如此对于盛从渊来说俨然是甜蜜的折磨。

    他有些受不住那样。

    又更急切地想要更进一步。

    宋衿禾逐渐从羞涩中缓过神来,越发熟练,动作更快。

    险些要将他弄出来。

    盛从渊眸光忽的一沉,伸手抓住了她的腰肢。

    “啊!”宋衿禾一声惊呼。

    整个人就被抱起来一把弄到了他身上。

    手上落了空,却又从另一个地方清晰感受到了他的跳动。

    宋衿禾微怔一瞬,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怎觉得今日那儿格外凶悍,热烈跳动着像是要直接冲破她的衣衫。

    再次被抬高的一瞬。

    宋衿禾下意识前倾了身子,伸手撑在了盛从渊的胸膛上。

    视线向上扫去,一眼对上了他深不见底,又饱含情.欲的黑眸。

    那里面翻涌着,滚动着,在阵阵波浪中映出她也同样被情.欲裹挟着的样子。

    沉沉一声闷哼,伴随着宋衿禾呼吸凝滞。

    她坐在他身上,颤抖得好生厉害。

    盛从渊也不好受。

    他似乎低估了宋衿禾对他的吸引力。

    那是致命的,是难以抵抗的。

    缠绵的前奏不仅没能让他的急切缓和多少,反倒在此刻彻底压不住似的,要彻底崩塌。

    明明是冬日,此刻却像是被点燃了似的。

    宋衿禾没能得到片刻缓和的机会。

    狂风暴雨般便要像一只漂泊的小船似的被淹没了。

    摇晃间。

    诸多的片段和感触涌入身体。

    是梦里的。

    是醉酒的。

    也是眼前的。

    一切在结合之时,好似彻底对上了命运的齿轮。

    好似无论怎样转动,最终她的视线里都会撞入眼前这个男人眼中。

    更多思绪,在晃荡的波浪中已无法再集中在脑海中。

    宋衿禾不知是自己的身姿在摇曳,还是不远处的烛光也被榻上的动静晃动了。

    她眼前晃得厉害,呼吸更是随着每一次的上涌,都断得连不成线。

    而身体的本能,带动着她自己有了动作。

    盛从渊敞露的胸膛上,被她的双手抓出一片红痕。

    而他绷紧的肌肉上沾满了汗珠,已是被这片热浪点燃。

    如此姿势虽是深重,但好歹还能叫宋衿禾自己掌控几分。

    可她的掌控没能持续多久。

    腰肢早就被盛从渊掐得泛红,身子也快要坠落,几乎完全趴到了他身上。

    盛从渊长臂一捞。

    怀里抱着她,和她连在一起,就这么猛地翻了个身。

    宋衿禾惊呼着抱紧他的脖颈,又被他压到了下面。

    好似有熟悉的记忆在提醒宋衿禾,如此可就要遭殃了。

    宋衿禾眸光一颤,霎时本能地想逃。

    可她刚移动分毫,就被盛从渊抓着双腿拖到了身前。

    高大的男人俯身在上,好似居高临下一般垂眸看着她。

    划过他下颌的汗珠滴落几颗。

    滚动的喉结和急促的呼吸都在预示着他将要展开的凶猛攻势。

    宋衿禾心跳陡然漏跳了一拍,呜咽一声。

    在被他攻下的一瞬,挺起身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宋衿禾虽不是初经人事,但怎也是敌不过盛从渊这般强悍的体力,和大力的冲装。

    况且她好几次都觉得应是要到结束之时了。

    可震颤来临,结束的却仅有她一人而已。

    盛从渊甚至是退出去,让自己的那片热火短暂停歇,只留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迷离的样子。

    几次三番下来,她已是好几次了,他连一次都没有。

    宋衿禾在被翻过身埋进枕头里时,咬着牙愤然闷声道:“盛从渊,你是不是故意的……”

    后背贴来盛从渊的前胸。

    他细密绵延地吻在她的后颈上。

    伴随着没有停歇的动作,和满足的喘息,哑声承认:“舍不得结束。”

    宋衿禾不禁又生出了此前做梦时的那般想法。

    他莫不是被饿狠了,得了一顿便要连本带利地吃回来。

    可她哪有饿着他!

    说是准备五日,还不是每日都……

    思绪在风浪中又一次被冲散。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他弄坏的。

    呜咽声,混杂着可怜的抽泣声。

    让人分不出那是愉悦还是痛苦。

    但被搂进怀里的身躯软得不像话。

    甚无意识地配合地抬起腰身,让他圈住,让他前进。

    盛从渊情难自制地伸手从后面捧住她的脸。

    指腹摩挲在她微张的双唇上,随着动作不时探入她的口中。

    宋衿禾呼吸不畅地喘息了一下。

    无意识地含住了他的手指。

    舌尖舔过指尖的一瞬,盛从渊赫然睁大眼,全身紧绷,霎时意识到了某种预料之外的危机。

    他连忙要收手,连另一只还抱着她腰身的手都随之收紧。

    可宋衿禾全然未觉。

    舌尖缠绕而上,闭上双唇,完全将手指包裹起来。

    极为舒爽的一刻。

    饶是快要坏了,也让宋衿禾挺身迎合。

    但身后的动作突然就顿住了。

    宋衿禾也是一愣,迷茫地睁开眼来,嘴里还又一次吮吸了一下,便听到盛从渊难耐的重喘声近在耳边。

    热意铺天盖地地散开。

    从最深处一直蔓延向外。

    好似江河淌过。

    急湍不息。

    这是,终于结束了?

    可是她刚刚就要……

    宋衿禾蓦地转头向后看去。

    视线还没能瞧见身后的面容。

    忽的就被抓住后颈,重新按回了枕头里。

    盛从渊沙哑的嗓音喘在耳边:“小禾,别舔我。”

    宋衿禾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是为何突然停滞了。

    虽是有些不上不下的,但好歹是终能喘一口气了。

    她在枕头里闷闷地回应道:“知道了,那你出去呀……”

    回答她的,是重重地前进。

    毫无停歇的意思,甚越发汹涌。

    “你不是已经结束……”

    “没有。”盛从渊松了些按住她的力道,让她能够抬起头来呼吸。

    但呼吸还未持续一瞬,又被他掰着下巴回头吻住,“没有结束。”

    “怎么没有……”宋衿禾的嗓音混杂在亲吻中,含糊不清地,“刚刚明明你就……”

    都快流出来了,怎可能没有。

    “没有。”嘴硬的男人用另一种硬两头否认刚才的失误。

    又讨好示弱似的从身后蹭了蹭她的脖颈:“你刚刚快到了,再一次好不好?”

    然而这样的发问压根就没有要给宋衿禾回答的机会。

    盛从渊已然继续了下去。

    宋衿禾呜咽在枕头前,双手被他抓到了身后,好一阵飘摇。

    终是重新被翻回身来时。

    盛从渊低头吻她,捧着她的脸,一边亲吻一边问:“小禾,喜欢吗?”

    宋衿禾被弄得云里雾里的,再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管他是问的什么,摇着头迅速回答:“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盛从渊似乎轻笑了一下,起身托起她的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仍在问:“那讨厌吗?”

    刚才被中断的那种感觉又再一次回来了。

    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宋衿禾在他托起的力道下更是主动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脑海中险些空白一片,只留有几分愤然的情绪。

    掐着他手臂上的肌肉,断断续续回答:“讨厌……讨厌死了,最讨厌了……”

    尾声淹没在一声急促的喘息中。

    江河淌不尽似的,再次将他们淹没。

    盛从渊放任自己和她一起。

    听见她不知真假的回答,他俯身紧紧抱住了她。

    亲吻落在她耳边,黏黏糊糊地延长余韵。

    宋衿禾处于云端的感官朦朦胧胧感觉到了被人紧抱的触感。

    热温密不透风地包裹她,耳边有低磁沙哑的轻声:“没关系,反正,我很爱你。”

    第39章 039 “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迷糊间, 宋衿禾似乎听到了什么。

    但她困倦得抬不起眼来,也或许知晓自己此时身处安全之地。

    所以身子被人来回摆弄着擦拭她也懒得抬起眼皮。

    有人在耳边低语,她也无心细听。

    大抵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以至于宋衿禾最后都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又是否有像以往一样自顾自朝着热源滚了去,便睡到了盛从渊怀里。

    这一晚, 两人当真是折腾了许久。

    待盛从渊这头全数整理完毕后, 已是快要天亮了。

    宋衿禾睡得很熟, 颇有一觉要睡到日晒三竿的架势。

    但本也已是这个时辰了, 若要睡足了觉,睡到日晒三竿也并不为过。

    盛从渊躺上床榻后,餍足地伸臂,不等她过来,自己便先把她揽进了怀中紧紧抱住。

    入睡前,有亲昵的吻落在她唇角。

    他贪婪地奢望:“今夜若是有梦,是否会梦到我了?”

    宋衿禾还当真做梦了。

    不过她梦到的不是盛从渊, 而是她自己。

    梦里的她, 在那年春季出生在京城。

    一切好似都与现实没有区别。

    她有疼爱她的两位哥哥, 又宠溺她的父母。

    岑晓自幼便与她相识了,她们是非常要好的手帕交。

    祝明轩也同样是陪在她身边长大的表哥。

    宋衿禾记得, 真实的三岁那年, 父亲带着一家人一同前往落叶城游玩过冬。

    她对此已是没有多少记忆了,但听家人说起, 那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也在外认识了许多朋友。

    但在梦里。

    这一年她调皮贪玩, 不慎掉落池塘里, 就此生了一场大病。

    她的病情耽搁了一家人原本欲要远游的计划。

    直到她病好,家里人也并不放心带着她再长途跋涉。

    所以,落叶城一行延缓至了她五岁那年。

    宋衿禾在梦里清晰看见了她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也见到了那些深藏在久远记忆里曾认识过的朋友。

    有的毫无印象, 有的记忆模糊。

    但都没有盛从渊的身影。

    宋衿禾记得。

    盛从渊说,他们是在她三岁那年在落叶城初见的。

    可是梦里,她却并非三岁去的落叶城。

    所以这一行,她没能认识盛从渊。

    盛从渊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过往中。

    梦境仍在继续。

    宋衿禾逐渐在梦里长大。

    八岁那年。

    家人们再次提议要去落叶城过冬。

    宋衿禾惦记自己在远方的那些朋友,自然毫不犹豫应了下来,开开心心跟着父母兄长远行。

    这一次,宋衿禾和宋骁一起认识了刚参军没多久的李凡。

    原本真实的过往里,只是宋骁喜欢跟着李凡到处玩耍。

    梦里,宋衿禾也因着闲来无事,便也随着他们一起了。

    宋衿禾看着梦里不断闪过的陌生画面,逐渐反应过来些许不对劲。

    她好像,失去了一个真实相识过的朋友。

    那个名叫安安的小胖子。

    她还记得,自己八岁那年明明和他在落叶城重逢了。

    她在落叶城的这些日子,几乎都是和安安黏在一起玩耍的。

    不过这一年,他们没能在落叶城待上多久。

    和真实的过往一样,他们接到了宋宁将要成婚的消息,这便急急忙忙收拾行李启程回京。

    连冬日都还未结束,他们便离开了落叶城。

    宋宁在京城与黎蔷成了婚,婚事办的风风光光,热闹非凡。

    而后几年,宋衿禾都没再出过远门,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京城中。

    十三岁这年。

    宋宁因职位调动,将要远去裕襄城任职。

    梦里的宋衿禾知晓此消息后,和现实中一样,哭得很是难过,怎也不舍大哥的离去,想要随宋宁一同前往裕襄城。

    但和现实中又不一样的是。

    宋宁知晓宋衿禾是小女孩心性,只是眼下不舍他,也并不知远去裕襄城好几年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坐下来苦口婆心劝说宋衿禾,便将宋衿禾原本坚定要随去的心思动摇了。

    现实里,宋宁也曾这样劝说过宋衿禾。

    但宋衿禾记得,那时自己因着好几年都未曾收到过安安寄来的信,更没有他半点消息。

    心里堵着气,又气恼着,自己干脆就离开京城,让他之后就算是想要到京城来寻她,也寻不得她的踪迹。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便不由分说硬是跟着宋宁一同去了裕襄城。

    幼稚的想法,意气用事的决定。

    只是一念之差,事情的发展就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梦里的宋衿禾留在了京城。

    在宋宁离开后没多久,便听闻了朝中有位出众的人才被皇上召入京城。

    此人年纪轻轻才能过人。

    正是那年来到京城的盛从渊。

    宋衿禾记得,真实的过往里,她也曾在这一年前去裕襄城的路上,听宋宁提起过他。

    宋宁笑称:“如今朝中真是人才辈出,这位盛大人的父亲,也曾是朝中重臣,如今他的儿子,怕是要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可是宋衿禾对这些朝中事务并不感兴趣,且她都离开京城了。

    所以压根没多问这事,也很快将宋宁提起的这人抛之脑后了。

    梦里亦然。

    盛从渊入京的消息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

    可宋衿禾不甚在意,就连岑晓每每兴奋提及时,她都不自觉走神。

    初见盛从渊是在一次宴席上。

    年轻的权臣夺人目光,众星拱月般被众人簇拥在正中。

    一切又和现实都对上了。

    宋衿禾遥遥看去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而后他们应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饶是同在一座城里,偶尔会在几次宴席上相见。

    当梦境进行到宋衿禾将与祝明轩定下婚事之时,她当即紧绷,浑身抗拒了起来。

    或是这种抗拒太过强烈。

    也或许是今日的梦境到此本也该结束了。

    宋衿禾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在逐渐抽离,真实的感官也随之苏醒。

    有酥麻酸胀的感觉袭来。

    黏腻温热的触感不知是什么在触碰她。

    一声微不可闻地轻咛声,让这种感觉骤然加强了一瞬。

    梦里,祝明轩的面容在逐渐远离,越发模糊不清,好似要被梦外的那种感觉直接搅碎。

    定婚的场景也在崩塌。

    好似被这么一搅和,这桩婚事便成不了了一般。

    宋衿禾一面觉得松了口气,一面又有些承不住梦外的这种触感。

    到底是在干什么呀?

    怎弄得这么像……

    宋衿禾眼睫一颤,就要转醒。

    突然一个用力的撞击,令她刚到嘴边的一瞬呼吸陡然发出了变调的申吟。

    “醒了?”带着喘息的低磁声音传入耳中。

    宋衿禾一睁眼,眼前是白花花的墙壁。

    身后的温度热得灼人,某种饱胀的感触令她瞬间反应过来。

    可盛从渊动作不停,甚在见她当真苏醒后,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盛从渊,你……”宋衿禾的斥责很快断了线。

    身子颤颤巍巍地受他掌控。

    昨夜本就使用过度的地方,这会更是酸得稍微碰一下,就敏.感得叫人承受不了。

    但也更加舒爽。

    宋衿禾呜咽出声,摇摇晃晃的,只能任他摆布。

    如此片刻之后,宋衿禾算是彻底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但也迅速沉入另一片引人深陷的漩涡之中。

    盛从渊环着她的腰将她软绵绵的身子翻转回来。

    正面相对,宋衿禾身形不稳地下意识攀住了盛从渊的肩头。

    此时不知是何时辰了,屋外的光照明亮晃眼。

    透过窗户往屋内洒入光柱,将榻上光景映照清晰。

    宋衿禾刚醒又迅速朦胧的视线瞥见,自己攀住的肩头有一圈深得见血的牙印。

    那是她昨晚受不住又泄愤时咬下的。

    这会结了血痂,周围一圈也泛起红来。

    后背更是抓痕无数,或深或浅,看起来不算骇人,但却很是涩情。

    宋衿禾见状蓦地闭上眼,不敢垂眸看自己,大抵能想象她身上定是比盛从渊身上还要痕迹斑斑。

    稍微分神引得盛从渊做坏似的加大力道。

    锁骨被不轻不重地咬着,腰肢箍得让人有些呼吸困难。

    宋衿禾求饶:“不、不行了……不要了……”

    哪有人一大早就这样!

    她就说嘛。

    盛从渊这哪是饿着了,他根本就是吃不饱。

    昨晚吃那么多,竟是连一晚上都管不过。

    一大早又这么折腾她!

    宋衿禾的求饶换得盛从渊怜惜地放缓些许速度。

    但如此又有些令人难耐。

    她趴在他肩头,呜咽着胡言乱语:“不要这样……快点……”

    盛从渊低磁的轻笑声磨得耳根发痒:“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宋衿禾眸光一颤,气得牙痒痒。

    在他还完好无损的另一侧肩头,张嘴就重咬了去。

    盛从渊一声闷哼。

    不知是疼还是受不住她的咬。

    力道失控,冲撞蛮横。

    几乎要将人弄坏。

    白花花的江河淌过一晚,竟又在白日汹涌充盈。

    宋衿禾捂着肚子,饱得快吃不下早膳了。

    “什么时辰了……”

    盛从渊呼吸不匀地吻她的耳垂,已是结束了,也舍不得从她身边离开,黏黏糊糊地把人抱得很紧:“巳时三刻了。”

    宋衿禾微微蹙眉,倒是没料到已经这么晚了。

    那还吃什么早膳,该是要用午膳了。

    但她午膳也吃不下了。

    宋衿禾推他:“你起开,你身上好烫。”

    被推走的盛从渊没有再贴上来,倒也当真退开而后起了身:“我先去打水,待会我需得出门一趟。”

    宋衿禾一愣,从被窝里抬起眼来:“你今日还要办公?”

    盛从渊赤着上身,正垂眸查看身上的痕迹。

    看不够似的,还要伸手去触。

    宋衿禾见状,忙呵斥道:“不许看!”

    连看自己都不许,更莫说他还想看一眼宋衿禾身上。

    盛从渊收回视线,这才回答道:“嗯,婚假已是结束了,今日也还有事要忙。”

    宋衿禾瞪大眼:“今日并非休假你还……”

    还一大早就弄她,还和她厮混到这个时辰。

    “不是说好和你一起起身。”盛从渊侧身去拿衣架上的外衣,低声又道,“但的确太晚了。”

    所以这人为了和她一起起身,就用那种方式把她叫醒?!

    宋衿禾略有愠色的眸子看到盛从渊两侧肩头深重的牙印。

    白日这个刚咬上去,虽是印记深重,但还不似昨晚那个那般发红微肿。

    本该是有点可怜样的。

    但宋衿禾又愤然瞪了他一眼。

    活该。

    “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吩咐下人准备,一会我便出门了,待晚上会回来和你一起用膳。”

    宋衿禾闻言不由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不想吃,你且忙你的去吧,我一会自己收拾即可。”

    盛从渊微微颔首,这头已经将外衣穿上。

    或许是当真耽搁了不少时辰了,他动作很快。

    没一会便洗漱完毕梳理好了发髻。

    临走前,盛从渊又忽的回头道:“小禾,可还记得明日是第三日?”

    “什么第三……”

    宋衿禾话说一半又反应了过来。

    第三日搬去新宅。

    他莫不是数着日子过的。

    第三日,第五日,记得那么清楚。

    宋衿禾闷声道:“我知道。”

    “嗯,你若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便让下人去弄,那我先走了。”

    盛从渊说完,目光还直勾勾地盯着宋衿禾,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但宋衿禾一个转身,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便把自己的身子藏进了被褥里,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盛从渊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屋内传来离去的脚步声。

    直至房门关上,才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宋衿禾躺了一会后,缓和了酸软的身子才起了身。

    被褥掀开,果不其然,她身上痕迹斑斑,甚比当时在南苑那夜之后。

    如此模样,宋衿禾实在是不好意思唤下人进屋伺候她。

    这便只叫了水,连湢室也没去,就在主屋的隔间里沐浴。

    沐浴到一半,明秋在屋外前来禀报:“夫人,郡主派人来传了消息,询问您今日是否得闲,相约一见。”

    宋衿禾眸子一亮,忙从浴桶中起了身,带起哗哗水声,急促应声道:“得闲的,快派人去回信。”

    宋衿禾本以为岑晓是邀约她到王府去相见。

    却没曾想,岑晓竟是自己先找来了盛府。

    宋衿禾穿戴完毕后,匆忙前去府门前迎接。

    两个小姐妹见了面都欢喜不已。

    宋衿禾领着岑晓一路朝着他们的院子而去。

    岑晓四下打量着盛府,随口问:“盛大人不在府上吗?”

    “嗯,他外出办公去了。”

    如此谈话,好似当真在和姐妹随意地说起自家男人似的。

    因着岑晓也接了一句:“今日什么事啊,楚荀也被我爹给唤走了,害得我出门都没人陪着。”

    宋衿禾对此还有些不适应。

    只摸了摸鼻头,便没将这话题继续下去了。

    进了院,岑晓便见着了在院中撒欢的安安。

    “衿禾,这就是你的那只小狗吗,好可爱啊!”岑晓上前就要去抱安安。

    安安有些认生,下意识退了几步,但还是被激动的岑晓逮了个正着抱进了怀里。

    “它叫什么名字啊。”

    “叫……”宋衿禾脸上没由来的发热。

    明明安安才是先来到她身边的,这会要介绍安安的名字,却叫她感到几分心虚。

    “它叫安安。”

    果不其然。

    岑晓一愣:“这是你和盛从渊的定情信物?”

    “什么啊!才不是呢!”宋衿禾皱眉,“谁知会这么巧,我的小狗叫安安,盛从渊便表字祈安,但这只狗,可是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的。”

    要论关系。

    也得是自己童年的那个名叫安安的玩伴才是。

    宋衿禾不由又想起了昨晚的梦。

    梦里,她居然都没有和安安相识了。

    这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岑晓玩弄了安安一阵后,便把小狗放开了。

    她打量着两人的小院,由衷道:“看不出来,盛大人这般冷硬沉默的男子,自家住的小院竟是还挺温馨漂亮的。”

    宋衿禾思绪也被拉了回来,顺着岑晓的视线也扫视了一周,道:“嗯,我头一次来时也有些讶异,不过与之相比,新房那儿,才更加漂亮,都不知他怎还能有这些心思的。”

    “新房?你和盛大人的吗?你们这就着手准备新房了?”

    宋衿禾一顿:“……不是着手,是已经准备好了。”

    “啊?”岑晓和当时的宋衿禾一样惊讶,“你们不是才刚成婚没几日吗,难道是准备婚事时的那几个月?”

    可两人的婚事本就流程走得极快,不过三个月就完婚了,若还要准备新房,没个三头六臂,是怎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准备好的吧。

    宋衿禾对此一时间竟也不知要怎么解释了。

    难不成要说,盛从渊这头刚知晓了她退婚的消息,就开始装潢他们俩的新房了吗。

    这也太奇怪了!

    宋衿禾轻叹一口气:“总之,就是已经准备好了,明日我们就要搬过去了。”

    “明日?!”如此说来,也没让岑晓的惊讶减缓,反倒讶异更甚,“你们干什么都如此急切吗?”

    宋衿禾当即反驳:“什么你们,是他,不是我。”

    她的感觉没有错,盛从渊就是急得不行,不管是干什么,若非她稍稍矜持一下,他巴不得一日就能完成所有的事。

    岑晓却是忽的想到自己此前和元纵交谈时得知的事。

    盛从渊,十年前就喜欢上了宋衿禾。

    如今美梦成真,难怪他如此着急呢。

    岑晓此时有了一瞬有实质的感动。

    宋衿禾提议道:“今日正好得闲,之后又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了,你想去我和他的新房看看吗?”

    “当然好了,离这儿远吗?”

    “不算远,那我命人准备马车,我们一会就过去瞧瞧。”

    宋衿禾没发现自己此时颇有几分想要炫耀展示的意味。

    或许是在她的潜意识里,这间宅子当真被盛从渊装扮得极好,很是拿得出手。

    她很喜欢那里,所以也希望能和姐妹分享自己的喜悦。

    两人这便一同乘着马车来到了位于流月街的新房。

    虽是前两日刚来过。

    但一想到明日就要搬过来,还是让宋衿禾有些难以转换过来。

    岂料,一下马车。

    不过才三两日时间,这里便和之前大有不同。

    盛从渊办事当真利落。

    连宋衿禾那日随口提起的门前空荡,也迅速装点了两座精致的石狮坐镇。

    而今日吩咐下去的搬运,也在此时正忙碌着。

    有一些宋衿禾的行李,也有盛从渊的行李。

    其中一箱箱正往宅院里搬去的,正是此前宋衿禾陪着盛瑶在库房里整理的那些盛从渊的收藏品。

    宋衿禾见状,随口道:“他收藏了不少东西,来来回回也不知要搬多少,这些都是他的。”

    岑晓好奇地探头看了看:“是什么收藏品,我能看一看吗?”

    她也有收藏名贵之物的爱好。

    家中的收藏室里满是她四处淘来的宝物。

    宋衿禾知晓她的这个爱好,不由笑道:“一些小玩意罢了,不是你想的那种。”

    岑晓不解:“怎样的小玩意?即使如此收藏,那定是有其特别之处的,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说着,便已是在朝着新房中的收藏室而去。

    但宋衿禾此前已是见过了那些东西,这会见岑晓如此好奇,还是直言道:“当真不是什么特别之物,甚至没什么价值,那些东西只是他准备给过往的一位朋友的礼物。”

    如此说着,宋衿禾又想起了自己那时瞧见的那把小扇子。

    的确不是什么值钱之物,但漂亮得紧,很符合她的喜好。

    若非这些东西是盛从渊送给别人的礼物,她便能将其占为己有,眼下随意把玩了。

    没有得到满足的需求总是会让人心里有些小情绪的。

    不过宋衿禾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解释完后,还是一脸如常地带着岑晓往收藏室去。

    可岑晓却是眉头一皱:“朋友?什么朋友?”

    “我怎会知晓,连他爹娘都不知晓呢。”

    岑晓步子忽的一顿,狐疑地看向宋衿禾:“都不知晓?你也未曾问过他吗?”

    宋衿禾好笑道:“我问他这个干什么?”

    话语间,两人已是来到了收藏室。

    岑晓神情古怪,显然还在在意这个话题。

    她抬手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了收藏室内,已是摆满了大半架子的收藏品。

    五花八门的小玩意,新鲜,却毫无价值。

    每一件都保存完好,甚至有人定期清扫灰尘。

    如此珍惜地陈列出来,和这些原本不值钱的东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不难看出物件的主人对其的宝贝程度。

    “这些不是送给你的?”

    宋衿禾讶异道:“怎会是给我的,我以往都不曾和他有过多少交集,哪得机会让他给我准备这些礼物,况且若真是给我的,他早便说了吧。”

    岑晓眉头越发紧蹙,觉得宋衿禾此言有理。

    盛从渊如此急切的一个人,若是这些礼物是他为宋衿禾准备的,那自然是早就迫不及待告诉她,再满心期待捧着礼物送给她了。

    但若不是送给宋衿禾的。

    “衿禾,我无意多言,但我觉着这事你怎也得问问盛大人了。”

    “此话怎讲?”

    “我怎么看,这些东西,都像是男子讨女子欢心的小物件。”岑晓迈步走到一个瓷娃娃面前,“这个,楚荀便曾买过一个差不多模样的给我。”

    一个普通的瓷娃娃,民间自是四处都有得卖。

    “还有这个。”岑晓这次走到了宋衿禾此前瞧上的那把扇子面前,“若是我记得没错,这应是陈州附近产出的扇子,楚荀有一年被外派前去,就带了一个这样的扇子回来给我。”

    宋衿禾闻言怔了怔眸子,微张着双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岑晓正色道:“若是盛大人只是爱好特殊,喜得收藏这种小玩意倒也无可厚非,但这些既是他为赠人而准备的礼物,且这个人不是你,那便……”

    宋衿禾心跳陡然漏跳了一拍。

    这个人不是她。

    那,是谁让盛从渊如此珍惜地收藏着与那个人的过往。

    岑晓余下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宋衿禾的心头却是不可抑制地逐渐生出陌生又强烈的古怪心情。

    第40章 040 她已经气炸了

    盛从渊休沐结束的头一日便姗姗来迟, 对于他过往的表现来看,显得十足反常。

    但此假为婚假,盛从渊不过只是迟了短短一两个时辰而已,好似又显得不足为奇了。

    连元纵都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推迟归朝, 延长你的假期呢。”

    盛从渊面色冷淡道:“殿下若是想给臣再多几日假期, 臣不胜感激。”

    “呵, 这事我说了可不算, 你得请到父皇那儿去才是。”

    元纵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盛从渊竟还一本正经地微微颔首:“殿下说的是,臣待会便去请示皇上。”

    元纵瞪大眼:“你来真的啊?”

    盛从渊微挑了下眉,转头看向元纵:“是的,殿下,明日臣将与夫人搬去新房,会耽搁一日。”

    元纵:“……”

    他问这个了吗?

    盛从渊自顾自又道:“在流月街,中段路那儿。”

    元纵:“……”

    他没问这个。

    片刻后, 厅堂内陆续来了几人, 他们也将要开始办正事了。

    原本从不担心盛从渊能力的元纵, 这会倒是不由生出几分不安。

    这小子该不会有了夫人便没法集中注意力办事了,一心就惦记着赶紧回家陪夫人?

    元纵无奈地叹了口气, 抬手就要去拍盛从渊的肩。

    盛从渊视线微动, 在元纵手掌触及他肩膀之前,先一步侧身躲过。

    面上毫无波澜道:“殿下, 臣左肩不便。”

    元纵:“……?”

    他悬空的手顿了一下, 试探着又往盛从渊右肩伸去。

    盛从渊再次多开, 直接退了一步:“右肩也不便。”

    元纵气急:“祈安, 你够了啊!我还没说什么呢!”

    “臣也没说什么啊,只是陈述事实。”

    元纵简直是好气又好笑。

    以往想从这人口中问出个什么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撬不开他的嘴。

    现在倒好了, 他不问这人还一个劲的说。

    怎么不便了。

    怎么又不便了!

    莫不是他那两边肩头……

    元纵难得在盛从渊面前绷不住脸色,连带着耳后都有些微微发热。

    这人可还记得他未曾婚配,怎就不知廉耻在他面前说这些。

    元纵思绪繁多之际。

    是盛从渊淡声催促:“殿下,莫要耽搁了,该办正事了。”

    “……我耽搁了?”

    “走吧,殿下,尽快结束,臣还有要事要忙。”

    元纵:“……”

    *

    岑晓是在未时时分被结束了公务的楚荀接走的。

    但盛从渊却是还未归来。

    宋衿禾独自回到了盛府,在院中抱着安安频频走神。

    今日岑晓那番话只此几句,很快便被带过。

    但宋衿禾却无法将这些话忽略了去。

    她有些不明白在听到这些话后,自己心底升起的那种感觉是什么。

    总归,她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去想,不断猜测。

    就好像是在……

    疑神疑鬼。

    宋衿禾眸光一怔,蓦然回神。

    她胸口心脏怦怦乱跳,面颊也莫名泛起恼怒的绯红。

    前两日她还抱怨盛从渊小气地疑神疑鬼,还觉着自己定是绝不会如此。

    却没曾想,这么快就被推翻了想法。

    宋衿禾想让自己不要再继续胡思乱想了,可仍是有些控制不住。

    脑海中不断闪过在收藏室见过的那些小玩意。

    思绪中,好似将并不真实地画面胡乱联想了出来。

    盛从渊在收藏室负手而立,眸光温柔地扫过木架上的件件藏品,好似透过这些东西,在看他藏于心底深处,思念已久之人。

    此人是谁?

    宋衿禾混乱繁杂的思绪让她很难仔细分析思索。

    她仍是对盛从渊知之甚少。

    她本以为盛从渊总是好像将心思明晃晃写在脸上的样子,能让她将他一眼看透。

    此时她却完全猜不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宋衿禾不明白这是怎样的情绪,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毕竟过往,她从未因为谁而如此胡思乱想过。

    要问他吗?

    宋衿禾觉得如此询问,显得自己很傻。

    可若是不问,心里就像堵着一块石头似的,怎也松缓不下来,又闷又沉。

    宋衿禾不喜欢这样胡思乱想,踌躇不定的自己。

    突然。

    她视线一扫,瞥见了坐在院中另一侧翻看话本的明秋。

    因着这会休憩,宋衿禾没让明秋在身边候着。

    明秋不知何时拿出了自己的话本翻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明秋看得十足认真,并未注意到宋衿禾飘来的视线。

    只是宋衿禾瞧着明秋看话本的样子,没由来想起了她此前所说的。

    “因为在乎。”

    在乎。

    她,在乎盛从渊吗?

    宋衿禾原本就在乱跳的心脏突然越发强烈起来,阵阵撞击着胸腔,好似在迫不及待替她回答这个问题。

    宋衿禾眉头一皱,生生压下了这股想法,坚决否认。

    哪能啊!

    就算是在乎,也就一点而已。

    他们是夫妻,她在乎他一点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明秋。”

    突然被唤的明秋吓了一跳,忙不迭合上自己的话本,还以为自己偷懒被逮了个正着。

    她站起身来,僵着背脊,才又忽的反应过来。

    眼下是休息之时,不是她在偷懒。

    明秋赶紧要放下话本去到宋衿禾身边。

    宋衿禾忽的又道:“拿上你的话本,过来。”

    明秋不解地看了看宋衿禾,脸上忽的一红:“夫人……”

    “快点呀。”

    明秋有些为难,拿着话本的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到底是主子的吩咐,她还是只有拿上话本来到了宋衿禾身边。

    “给我。”宋衿禾摊开手,掌心向上。

    明秋一惊,下意识就躲:“夫人,奴婢这……”

    宋衿禾不满地直接一把夺了过来:“我只是看看,不是要没收你的。”

    “不是的,夫人,这本……”

    明秋话未说完,宋衿禾已是打开了这本话本。

    明秋顿时神色怪异,好不尴尬。

    宋衿禾垂眸一看。

    一行细致的描写映入眼中。

    【她的双退被强行分开,男人不由分说地强势挤了进去,她哭得厉害,他也只是哑声哄着:“放松,你会喜欢的。”】

    宋衿禾一愣。

    她还未有什么反应,余光便瞥见身旁的明秋已是满脸通红。

    明秋一副不如死了算了的悲痛感,红着脸,支支吾吾解释道:“夫人,我不是……这个……它……”

    宋衿禾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

    到底是已然经历过这些事,还不似明秋这般羞得厉害。

    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故作镇定道:“你……还有没有别的?”

    “什、什么?”

    “就是你上次同我说的那些,还有别的话本能看到那样的内容吗?”

    “上次?”明秋歪着头想了想,很快反应过来,“夫人是想看谈情说爱的内容吗?”

    看到那种描写宋衿禾还没觉得有多少害羞。

    明秋一句谈情说爱,倒是让她红了脸。

    “是、是的……对,就是那个,你有吗?”

    明秋:“夫人,这本里不是全都是这个,你若想看别的,这本里也有的。”

    宋衿禾微微抬了下手。

    明秋便接过话本替宋衿禾翻找起来。

    明秋一边翻,还一边问:“夫人是想看什么样的,甜蜜的,心酸的,吵架的,还是激烈的?”

    “这、这么多?”宋衿禾眼睫又颤了颤,自认心虚,怕被旁人看出自己突然要翻看这种话本的缘由。

    她顿了好一会,才低声道:“看吵架的吧。”

    明秋一愣,显然不明所以。

    不过既是夫人要看,她便也动作麻利地翻找到这本话本里男女主人公吵架的桥段。

    宋衿禾接过话本一看。

    这一段内容讲的是男女主人公已结为夫妻。

    女主人公无意间得知男主人公去了青楼。

    如此情形,自是叫女主人公气得不行,当即就火冒三丈朝着青楼找了去。

    但实在不巧,女主人公刚找了去,男主人公却正好离去。

    女主人公扑了个空,便没能将一腔怒意发泄出来。

    宋衿禾以往是当真不爱看这样的话本的。

    而此时,却因话本中的内容和自己的经历有几分相似,便不由提起了紧张的心情。

    女主人公没能见到男主人公,便在话本的描写中和此时的她一样,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为何去青楼。

    他去青楼做什么。

    他心里有了别人吗?

    他可是要抛弃她了?

    诸多在外人看来好生可笑的猜测,却成了女主人公挥散不去的愁思。

    宋衿禾抓心挠腮地继续往下翻去。

    她想看看这位女主人公最后如何解决了这个问题。

    然后翻着翻着,这本话本就见了底。

    在男主人公将要出场之时,底部落下一行字。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宋衿禾:“怎么没了?”

    明秋道:“这是最新的一本,下一本得等下个月才能见到了吧。”

    宋衿禾顿时火冒三丈:“可是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啊!”

    明秋看惯了这样还未能有结局,需得花时间等着的话本,不由道:“夫人是想看什么?”

    “看这件事最后如何解决,看男女主人公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呀。”

    “这样啊,夫人若是想知晓这个,奴婢可以告诉夫人。”

    “不是还未有下卷,你能知晓结局?”

    明秋笑了笑:“奴婢已是看过不少话本,这样的故事走向都大差不差,结合话本中前文的描述,可得这件事情一定是个误会,下卷男主人公就会出场向女主人公解释,误会一旦解释清楚,便是皆大欢喜,两人又再一次和好如初,然后就……”

    “然后就?”

    明秋突然又红了脸。

    然后当然就要……酿酿酱酱了呀。

    但她不好意思同宋衿禾说,扭捏了一阵,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宋衿禾好似明白了什么,便没再追问此事。

    她只是又垂眸看了眼话本,轻声问:“你说,若是此事连看话本的看客都知一定是个误会,那话本中的女主人公为何不能理智分析出此为误会,而要如此胡思乱想呢?”

    明秋几乎没有太过思考,毫不犹豫就道:“因为她喜欢男主人公啊。”

    “喜欢?!”宋衿禾当即惊呼出声。

    前两日问到有关盛从渊的问题时,还只是因为在乎呢。

    怎到她这儿就变成喜欢了!

    明秋却还在点头道:“当然了,夫人你瞧,这位女主人公在这里自己就说了,她很爱他,她不想失去他,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看话本的看客虽是知晓这事一定是个误会,但身处误会中的女主人公却因为对男主人公浓烈的情思而无法冷静思索,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的。”

    浓烈情思?

    她有吗?

    宋衿禾怔着眸子,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思索这个话本的内容,还是思索她自己与盛从渊。

    明秋分析着:“若要奴婢看来,如此事情看似复杂,但也简单,若要想知晓真相,直接开口询问便是。”

    “询问吗?”

    宋衿禾觉得这样做有点傻。

    难道她要直愣愣地去问盛从渊,那些东西是为谁准备的,那个人又是何人吗?

    若是得到的答案并非她想要的。

    若是又加剧了这个矛盾,让事情陷入了僵持的氛围中……

    思绪未清。

    身处局外的明秋已是笑着摇头:“但这也只能是我们这些看客在外的想法,女主人公一定是会踌躇不定,惶恐不安,一句询问的话,怎也是不能简单轻松问出的。”

    *

    盛从渊很准时地在酉时回到了府上。

    下人们也正好备好晚膳,陆续端上了饭桌。

    宋衿禾思索一整日的思绪本是有了些许清明,却又在见到盛从渊的时候忽的乱了套。

    她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别过眼去,生涩道:“怎那么晚,早知不等你了。”

    这话说完,宋衿禾又有些后悔。

    眼下时辰不早不晚,正好饭点,盛从渊虽是没有提前回来,但也并未耽搁。

    她这样说,好似在无理取闹。

    盛从渊一愣,顿了一瞬才拖着凳子往宋衿禾的方向靠近了些,温声道:“让你久等了,那我之后尽量都更早些回来。”

    宋衿禾:“不用,我随口一说罢了,我又没有在等你。”

    相比她莫名其妙的情绪,盛从渊却是坦诚许多,直言就道:“嗯,是我想早些回来见到你。”

    “……别说肉麻话,吃饭吧。”

    眼下的氛围有些奇怪,甚至还不比此前他们未能正式圆房之前的相处。

    明明昨日才进行了更为亲密的结合,两颗心却没由来的拉远了。

    盛从渊有所感觉,却是默不作声。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

    宋衿禾忽的道:“我今日和晓晓一同去了新房。”

    盛从渊闻声抬头:“我按照你上次所说修改了一些细节,这次看着可还好,还有其他需要改进的吗?”

    此时的盛从渊就像一个毫攻击性的温顺动物。

    好似无论向他提出怎样无理的需求,他都会无条件的满足。

    实则,盛从渊也并非此时才有这样的表现。

    好像从一开始,他便是如此毫无底线地迁就着她。

    但宋衿禾心里还是不舒服。

    因为她还在思索那件牵扰了她一整日的事情。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不喜欢眼下的氛围和心里的那般情绪。

    宋衿禾极力稳定面上的神色,故作淡然道:“没什么,弄得挺好的,我很喜欢,我还和晓晓去看了你的收藏室。”

    这话一出,原本好似好缓和的氛围突然又凝滞了一瞬。

    饭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让人分不清缘由为何。

    宋衿禾不着痕迹地撇了眼盛从渊,竟见他神色微怔,眸底生出几分叫人读不懂的情绪。

    好半晌后,盛从渊才沉声道:“你去看过了?你觉得那些东西怎么样……”

    他的询问带着些许迟疑。

    小心翼翼的,就像珍惜那些收藏品一样,珍惜着宋衿禾将要给出的回答。

    但这副模样看在宋衿禾眼里,俨然成了另一种意味。

    他在紧张。

    盛从渊明显对此很是紧张。

    如此紧张可以理解成多种意思。

    在意,心虚,掩饰,隐瞒。

    “看过了,之前在盛府的库房我就看过了。”宋衿禾顿了一下,才又道,“不怎么样,不就是一些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吗。”

    宋衿禾说完这话,不自然敛目的一瞬,便也没瞧见盛从渊霎时沉郁的脸色。

    不显戾气,却满是失落。

    他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脸上的落寞情绪像是有些压不住了。

    藏不住情绪,他便也只低声回应着:“嗯,的确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宋衿禾没注意到盛从渊变化的情绪,但却是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起伏。

    她明明什么都还没问,事情的真相她也还全然不知。

    但就是激荡着心头思绪起伏不定,好似要将她淹没了一般。

    宋衿禾不由皱起眉头,忍着乱跳的心跳声,嗓音平稳道:“我听娘说,这些东西都是你打算送给一位朋友的。”

    “嗯。”盛从渊默了默,忍不住抬眼直勾勾地看向宋衿禾。

    不得她的眼神回应,他自己便先改了口,纠正道,“现在应当算不得是朋友了。”

    算不得是朋友还那么珍惜这些破玩意!

    宋衿禾不满道:“那你怎么不送给她?”

    盛从渊:“原本是想送的,但现在看来,过去好些年了,她似乎已经不喜欢这些东西了。”

    “不喜欢你还收着,就那么宝贝?”

    既不是朋友了,对方也不喜欢这些东西了。

    他还把那些破烂跟稀世珍品一样件件陈列保存起来。

    到底是什么人让他如此在乎!

    难道是比她还要重要的人!

    那他怎么不去娶那个人为妻!

    又硬要缠着她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思绪,无法控制的情绪。

    这都让宋衿禾在还未得真切的答案前,就已是像话本里的女主人公一般胡思乱想了起来。

    越想,她便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整个人几乎快把“气死我了”几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

    盛从渊:“……”

    原本将要回答的话语顿住。

    盛从渊突然从自己低郁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静静看着宋衿禾脸上的神情变化,好似感觉到了什么。

    盛从渊有些许不确定,害怕是自己自以为是的会错意了。

    但心下又忍不住奢望渴求。

    “小禾,你在生气吗?”

    明知故问!

    “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可气的,又不是我在收藏破烂!”

    盛从渊正色道:“那些不是破烂,是我这些年四处淘得的有趣的小玩意,我每去到一个地方,都会在那购置些当地才有的特色玩物,很多是在京城不能瞧见,花大价钱也无法寻得的。”

    他居然还敢反驳她!

    “与我何干,我又没问,随便是什么,你爱收着就收着,反正也送不出去了!”

    盛从渊不知何时放松了身姿,连筷子也放回了碗上。

    盯着她看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

    若是宋衿禾这时转头来与他对上一眼,便能瞧见这个一本正经解释的男人眸子里盛满了柔色,眼尾也不知何时攀上了几分笑意。

    盛从渊语气故作惋惜道:“可是,她以前很喜欢的。”

    谁要知晓那个人以前喜不喜欢!

    宋衿禾赌气似的,像是为了掰回一城,故意说狠话气他:“但她现在不喜欢了!”

    说是要气盛从渊,但明显更加生气的却是她自己。

    那些东西看上去就是很有趣的样子,好些东西她连见都没见过,也好生喜欢。

    那个人居然还敢不喜欢了,简直是不识好歹!

    盛从渊却并未有被宋衿禾的话气到的样子,反倒还一脸平静道:“嗯,无妨,既是不喜欢了,我便再寻新的她喜欢的送给她就好。”

    宋衿禾当即瞪大眼:“你还要寻新的送给她?!你们不是已经不是朋友了吗!”

    “嗯,的确不是朋友了。”盛从渊身形微动,已是再次向她靠近。

    眼看宋衿禾都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气炸了,盛从渊也不打算再逗弄她了。

    正如他自己所言,她若不喜欢了,他便再寻新的玩意送给她。

    有趣的,漂亮的,昂贵的,特别的。

    怎样都好,只要是她想要,只要她愿意收下。

    他们也的确不是朋友了。

    总归那段关系那段过往,她也都已经不记得了。

    他们有了现在,也将有长久的以后。

    过去的事,不记得也无妨。

    盛从渊伸手,轻轻牵住了宋衿禾早就攥紧了拳头的手。

    他手指微动,一点点要将她的拳头掰开,想要与她十指相扣。

    他薄唇翕动,正打算缓声告诉她:“因为,我们现在是……”

    “谁要知道你们是什么!”宋衿禾忽的一下回过神来,怒斥着就一把甩开了盛从渊的手。

    来不及了。

    她已经气炸了。

    不管是什么缘由,不管那个人是谁。

    她当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是因为在乎盛从渊也好,是因为喜欢他也罢。

    她可从来没有因为别人生出过这么莫名其妙的情绪。

    但现在,宋衿禾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满脸愠色,抬手指着盛从渊,话不过脑就激动道:“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过去的朋友,我也有啊!非常要好,非常亲密,对我非常重要!”

    如此话语,似乎要将气氛再次凝滞起来。

    也明显将盛从渊原本柔和的神色逐渐沉了下去。

    他落空的手垂回膝盖上,不自觉缩紧。

    目光沉沉地看着宋衿禾,神色晦暗不明。

    宋衿禾见状有一瞬心慌,但又觉得自己算是扳回了一城。

    气恼之时的话语该是最为伤人。

    但宋衿禾此时没能思索更多,想也不想就继续道:“知晓我的小狗安安吧,正是因为我的那个朋友,他叫安安,因为我在乎他,所以才将我的小狗取名为安安!”

    盛从渊闻言一愣,脸色沉色散去,眸光却是涌动着,不确定道:“你说,你的那位朋友,叫什么?”

    气到了吧?

    气死了吧?

    宋衿禾微抬下巴,明明心里不舒服极了,却还要做出一副得意获胜的样子,哼声道:“安安!我的那位朋友,名叫安安,与你盛祈安可没有半分关系,我与他是从小就相识相伴,最要好的朋友!”

    盛从渊微仰着头看着她,难耐地滚了滚喉结。

    心下涌上的汹涌情绪几乎快要让他克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如此模样,很是触动。

    开口时,连嗓音都带着几分颤抖的沙哑:“那他现在在哪呢?”

    宋衿禾心下一慌,便没多注意盛从渊的反应。

    她不愿露怯,便挺直背脊,仍旧坚定道:“我们只是暂时分开了,但这些年我一直惦记着他,只要我们再度重逢,便又是最最最最最要好的朋友!”

    盛从渊缓缓站起身来,原本的仰视变为略微垂眸的俯视。

    目光灼灼的,像是要将人看穿,永远锁进眼眸中似的。

    “你一直,都在惦记他吗?”

    “当、当然了,比、比你和你那位朋友还要要好,我比你惦记那个人还要更惦记安安。”

    盛从渊向前迈步,整个人已是压在了宋衿禾近在咫尺的距离。

    突然的靠近,高大身形的压迫。

    一瞬间让宋衿禾原本为了赌气而故意说出的话变成了心底的几分心虚。

    宋衿禾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她在说什么呀。

    她怎说了这样的话……

    盛从渊那么小气的人。

    听了这些话,岂不是要气炸了。

    可是,今日她明明是想解决这个误会的。

    宋衿禾忍不住地再次后退。

    脚跟还未落地。

    盛从渊忽的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把人猛地往身前一拉。

    宋衿禾一声惊呼。

    手掌触及盛从渊结实的胸膛时,呼声便在瞬间被一双热烫柔软的唇堵住了。

    下唇被咬住,腰肢被箍紧。

    唇舌间,传来盛从渊含笑的低声:“很可惜,再重逢你们没法成为最要好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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