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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21

    “Merry Christmas!”

    三只玻璃酒杯清脆地碰在一起。

    梁芝欢一面感谢他们的邀请, 一面虎视眈眈地盯着中间黑乎乎的两个大家伙。毕正好笑地递给她一副一次性手套:“别客气,想吃什么就拿。”

    “那我不客气啦!”

    她把手套放在旁边,直接拿手拎了只大钳子过来。

    钳子已经提前夹碎, 黑胡椒的味道完全浸入肉里, 好吃到眉毛都飞起来。她朝毕正竖起黑乎乎的大拇指,后者皱了下眉, 然后无奈地笑了。

    三人埋头吃了一会儿,梁芝欢问他们为什么平安夜不出去玩。tຊ

    “因为某人对平安夜有阴影……”

    “喂——很久的事情了。”潘柏雷不满地打断毕正。

    “总之, 这小子平安夜都要拉我一起过。”

    “我不拉你,你还能跟谁过?”

    ……

    梁芝欢有些分神,平安夜现在对她来说何尝也不是一个阴影?

    第一年的平安夜,他突然打来电话, 开始了他们之间的恋情。往后一年的平安夜, 比那次更甜蜜、更难忘, 以至于现在想到“平安夜”三个字,就会有一点凄凄惨惨的苦涩。

    “喂,想什么?”

    潘柏雷把她从思绪中拽回来。

    梁芝欢挤出一抹笑容,举起酒杯对他们说:“谢谢你们今天邀请我来吃饭!而且, 还是这么好吃的海鲜, 谢谢!”

    说着,她仰头把半杯红酒一气喝光。

    “那你多吃点菜, 喝什么酒?”潘柏雷道。

    “今天过节嘛!”她拿着空酒杯示意他再倒一点。

    潘柏雷又说:“你酒量太差,我事先声明,我家不留宿醉酒的客人。”

    梁芝欢撇嘴看向毕正,他竟然直接把她手里的杯子抽走了。

    行, 不喝不就不喝。

    梁芝欢全幅心思放到美食上,吃完螃蟹剥虾, 消灭两只鲍鱼,喝掉一大碗牛尾汤直到肚子撑起来。

    为了消食,梁芝欢主动承担扫尾工作。帮着潘柏雷把所有餐具放进洗碗机,再把厨房收拾妥当,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毕正切了苹果摆在茶几上,潘柏雷另外又拿了一瓶红酒过来。

    “哇,红酒配苹果。”梁芝欢夸张地扬了扬眉毛。

    “酒不是你的。”潘柏雷纠正她。

    “那我喝什么?”

    “厨房里有牛奶或者矿泉水。”

    梁芝欢闷闷不乐地去厨房倒了杯水,再回到客厅听到他们在聊什么伟大的苹果。一个诱惑了夏娃,一个砸醒了牛顿,一个握在乔布斯手里,都是改变世界的级别

    “还有一个平凡的苹果改变你的一生。”毕正说。

    潘柏雷不解其意,梁芝欢马上冲过去抢答:“An apple everyday keeps a doctor away.”

    毕正打了个响指。

    梁芝欢在他旁边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他把手里的酒杯朝她示意一下,算作答谢。

    潘柏雷哼哼:“这句话我一直不信。”

    毕正:“所以你感冒的次数比我多。”

    “才怪!你上次感冒什么时候?”

    ……

    两个人就感冒的问题争论起来,梁芝欢不禁回想了下自己上一次感冒

    “我上一次感冒是在十月某一个台风的晚上……”说着,她勾起嘴角斜眼看向旁边的人。

    “没等到出租车,冒着大风大雨走回家,然后就感冒了。”

    原来最后她真没等到车……

    毕正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她学着他的口吻笑。

    毕正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谁叫你嘴硬不搭我的车!”

    “喂,我错过了什么?”一旁的潘柏雷插话进来。

    梁芝欢正要跟潘柏雷提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她都忘记了什么时候把手机调到了震动模式。看到来电显示按了拒接,然后发现这个号码已经打来好几次。

    分开后的第一个平安夜,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次又一次拨她的电话,又一次又一次失望?

    她的眼眶不争气地有些潮热,连忙把脸扭向电视的方向,用力地眨着眼睛。

    “既然放下了,你要学会不被往事打扰。”毕正句斟字酌地说。

    潘柏雷此时反应过来,咋舌:“你前男友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见毕正横他一眼,潘柏雷做了一个夸张的闭嘴动作。

    一时间,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电视里正在播放美剧,诙谐的台词反而更加突出这一刻的安静有多别扭。

    “你们别用可怜的眼光看着我啊。”

    意识到气氛的尴尬,梁芝欢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实际上,她也差不多从刚刚一瞬的感触中平静了下来。

    “你们今天邀请我,是觉得我一个人过平安夜有点惨对吧?其实……我真的不觉得自己可怜,一点也不。”

    “是吗?”潘柏雷反问她,“那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

    “我只是,有点替他感到难过……因为我痛苦的时候他比我更甚,我决定结束的时候他还舍不得放手。”

    “我很好奇,你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潘柏雷又问。

    “我跟他是在大四的时候认识的,我们恰好都参加了学校的一个英语培训班……”

    可能刚好在这个时间,刚好在这个心境,对于这段藏得十分辛苦的感情,梁芝欢第一次有了一吐为快的念头。

    “他比我大七岁,自己经营一份事业,我被他的阅历、谈吐、幽默吸引。三个月课程结束后,我们没有联系过,直到那年平安夜……”

    “他忽然来找我,然后我们就变成了男女朋友。他一直对我很好,工作再忙也会抽时间来陪我。我仗着比他小,经常对他耍性子,但他从来都是很有耐性地哄我……”

    梁芝欢的声音有些哑,眼泪无声滑下来,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毕业后我听从爸爸的建议进了研究所,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无所谓,我也不在乎,我只想着工作两年后我们就该结婚了。”

    “但是两年过后,他却一直找各种理由搪塞。我觉得他根本不想跟我结婚,就跟他说干脆分手算了,他实在没有办法才跟我坦白,原来他,早就已经结婚了……”

    梁芝欢抹掉脸上的眼泪,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两口。

    “我没有办法继续跟他在一起。他求我等他一年,等他的事业稳固一点,他就离婚来娶我,而我竟然还真的想过接受这个荒唐的做法……”

    “那段时间我很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好弟弟考到厦门的大学,我就辞了工作跟过来,我怕留在上海会忍不住回去找他。”

    “所以我一直说,不能结婚就是这个道理。”

    “别为你自己玩世不恭找借口。”毕正踢他一脚,潘柏雷没坐稳,向旁跌倒,手里的酒洒在白衬衫上。

    见状,梁芝欢咯咯地笑起来,头微微后仰,手掌不经意地擦过眼角。这细微动作被毕正收入眼里,他以为那一刻她的眼里还在流泪。

    “我曾经以为自己很幸运,第一次恋爱就是牵手一辈子的人。”

    梁芝欢再次开口,吐露内心的遗憾。

    “可能这份幸运来得太奢侈,所以老天爷没办法成全。抛开故意隐瞒的那部分,他应该是真心真意地爱了我两年,所以我一直很矛盾,搞不清应该恨还是怨”

    “但我也不认为自己可怜,起码被蒙蔽的时候我是快乐的。而现在,我也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毕正默默注视她又拿起他的酒杯,犹豫要不要提醒她拿错。可看她喝完之后完全没有察觉那不是白开水的味道,他想让她发泄一下情绪也好。

    潘柏雷在跟她扯什么新人、旧人、什么自然规律的屁话,他起身去厨房另外拿了一只酒杯。

    “……所以,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爱上一个人,你赶紧再找个人就行了……”

    回来的时候,潘柏雷已经霸占了他的位置,正醉醺醺地对她说出这番话。

    她摇摇头:“当初我投入了太多热情,所以真的放弃后感觉自己被掏空了……我可能再没有那种热情去爱一个人……”

    “你才谈过一次而已,别搞得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毕正接上她的话,语气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哪里老了?”她皱起眉头抗议,显然已经醉了。

    没料到她的酒量这么小,毕正有点后悔纵容她喝掉了自己的酒。

    他在长沙发的另一端坐下,看她举着一杯白开水在和潘柏雷继续干杯,直到两个人各自歪在两个沙发的扶手上。

    毕正本想把潘柏雷拖回床上,无奈他自己也有些上头,对着毫无意识的柏雷使不上劲,只得就近将他拖上了沙发。

    而梁芝欢就容易多了,勉强还抱得动她。

    “黄……治……”

    梁芝欢嘴里不清不楚地发出轻微的声音,毕正仔细听了听才辨别出这两个字,没好气地纠正:“我是毕正。”

    “你不是黄……”

    “我是毕正!”

    原打算轻放她在床tຊ上,被错当成另一个男人,毕正改变了主意——应该把这个女人摔清醒一点!

    可是,刚要甩开两手,忽然听到她叫出一声“阿正——”

    毕正全身一僵。

    第一次听到亲昵的称呼从她口里软软地叫出来,真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阿正……”

    梁芝欢又叫了一声,抱着他脖子的手收拢了些,头完全靠在他肩上。

    毕正一垂眼,便看见她近在咫尺的侧颜,鼻子灵敏地嗅到她嘴里呼出的酒香。而视线由她闭阖的眼滑至微张的嘴——红润、亮泽,像沾了水的四月草莓鲜嫩若滴……

    如同中蛊一般,借着发热的大脑,毕正想也没想,低头吻下去……

    他吻得很轻、很浅,只在她唇上细细摩挲。

    感觉好似她在微微回应,毕正受到鼓励,加重力道,覆压在她温软的唇

    奈何感官享受的同时,手臂和腰部却承受着折磨。毕正渐渐觉得气力不支,怀里的佳人眼看快要掉落下去,只得停止汲取芳香,放她在床上。

    梁芝欢翻了个身,居然胡乱地抓到一个枕头,然后抱着它安静了。

    毕正站在床边,一手插腰,一手托住下巴,想要分辨自己刚才的举动。

    喜欢她?

    应该没有……

    大部分时候他对她都是一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但毋庸置疑,他很享受这个吻。

    也是近两年多来,首次有了想亲吻一个人的冲动

    毕正甩了甩发痛的头。

    大概只是被酒精刺激,大脑一时昏了头!

    毕正揉着突突的太阳穴,给自己做了结论。再看了看床上睡熟的女人,长吁口气,回到客厅。

    柏雷一动不动趴在沙发上。毕正拿了外套准备回家,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声闷响。回头一瞧,柏雷已经睡在了地上,两手往沙发上乱拔,试图爬回沙发,身体动作完全无意识。

    毕正忍俊不禁,就这样袖手旁观地瞧着。

    忽地,他想到一个不太可能、但确实存有可能性的后果——柏雷会爬回他卧室的床。

    眼下的他不能够,但不保证半夜之后。

    *

    早晨,毕正听到客厅里的动静立刻惊醒。抬腕看了表,离五点还差三分钟。

    一整晚都睡得很浅,担心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潘柏雷坐在沙发上,一会儿揉肩,一会儿抹胳膊。

    “酒醒了?”毕正从他身后绕过,打开冰箱取了水递到他面前。

    “你在这儿睡的?”潘柏雷惊讶地接过水,不可置信。

    他太了解毕正的习惯,要不是自己家,要不是酒店,没有其他地方能够留宿毕正。

    “你醉得一塌糊涂。”

    “少装仁义!你又不是没丢过我。”

    “哦?什么时候?”

    潘柏雷精神不济,连打呵欠,懒得与他理会。猛喝了两口水,晃悠悠地站起来。

    “谢谢你让我睡了一夜的沙发,我现在要回床上补眠,你随意!”

    毕正没拦他,两手抱胸在沙发扶手上坐下,不一会儿潘柏雷就奔了回来。

    “你这家伙真过分!”他指着毕正的鼻子,这才明白自己睡了一夜沙发换来全身疼痛的原因。

    “你让梁芝欢占了我的床,你自己占了我的客房,让我一个人睡沙发!”

    “要不然你想睡哪儿?”毕正弯起嘴角。

    潘柏雷答不上来,恨恨地收回手指,去了客房。

    半晌,毕正才起身去瞧了眼霸占卧室的梁芝欢,她还睡得很香。

    这一晚,也就只有她睡得香。

    第22章 22

    毕正回到沙发上坐下, 也觉一股沉沉睡意。反正时间尚早,于是也躺下补眠。这一觉出奇地饱满,要不是觉得饿, 大概还不会醒。

    空气中弥漫着煎蛋的香味……

    毕正不由深吸两口。

    厨房里传来动静, 好像有人在做饭。

    他坐起来,轻轻走过去——果然, 梁芝欢正在厨房里忙碌。

    毕正清了清嗓子:“怪不得肚子饿了,原来有早餐召唤。”

    他的突然出现, 令梁芝欢乱了阵脚,本来要放到盘子里的一颗煎蛋被抖落在盘子外。

    “啊……早餐我可能不太拿手……”

    她尴尬地用铲子把煎蛋移在盘子上,毕正笑了笑。

    “要帮忙吗?”

    “嗯……”梁芝欢在踌躇。

    根据芝荣妈妈的教诲:很多事,女人都很乐意让男人帮忙, 但做饭除外。

    要是一个女人连做饭都需要男人帮忙, 那这个女人在其他很多事上, 或许就得不到男人帮忙了。

    虽然她并不认同这句话

    “这好像是醋?”

    “啊……”

    在她思想不集中的时候,错把醋当作酱油洒在了煎蛋上,嗅觉敏锐的毕正当即闻到了酸味。

    梁芝欢几乎呆在原地。

    “你煎了几颗蛋?”

    “两颗……”

    “倒掉吧,重新煎两颗。”

    “可是能吃的……”

    “都是醋。”

    毕正皱起了眉头, 伸手拿过盘子要倒掉, 梁芝欢赶紧夺回来。

    “我喜欢吃醋。这两颗我吃,你要吃自己煎。”

    然后, 她端了盘子飞快冲出厨房。

    毕正愣了一愣,才有些闷闷地自己煎起蛋来。

    “早知道,还不如昨晚回家算了。”

    这句牢骚忽然就在他心里走了一趟。

    然而也仅仅一晃而过,下一秒毕正熟练地做起他拿手的早餐。

    没一会儿, 他端了两个盘子出去,在梁芝欢对面坐下。

    一个盘子上放着两个卖相极佳的单边煎蛋, 一个盘子上放着切成细条的苹果。

    毕正把苹果盘放在了中间。

    果然是每天都要吃苹果的人。

    “谢谢!”梁芝欢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同时把倒好的一杯牛奶推到他面前。

    他没有说“谢谢”,而是问她酒醒了没有。

    “嗯……还有一点头痛。”

    想着她昨晚没喝多少就醉得一塌糊涂,且还是跟两个男人,毕正认真地提醒她:“你这样的酒量,最好不要跟别人在外面喝酒。”

    梁芝欢弯唇点点头。

    “今天打算怎么过?”毕正继续对话。

    “大采购吧。”

    “要买什么?”

    “元旦节礼物……”梁芝欢伸出手指头数道:“给爸妈的、亲戚朋友的、同学的……还有,帮别人带的。”

    “的确是大采购。”毕正挑了挑眉。

    “你知道哪里能买到正宗的厦门特产吗?就是那种既集聚了不同特产,又不是专门宰游客的地方。”

    他摸了摸下巴,漫不经心地反问:“你想让我带你去?”

    “不是……”梁芝欢没想到他会误会,“我只是想打听一下……”

    “反正今天没事,我就尽一下福建人的地主之谊吧。”

    毕正一副很大度的样子,好像真是应了她的请求一样。

    其实,他只想借机补偿一下心底的愧疚——因为昨晚偷偷亲了她。

    *

    事实证明,有了毕正做向导,整个购物行程变得无比轻松。

    他驱车带她去了一个人流不太密集的购物街。这条街离景点有些距离,规模不大,但商品种类齐全。

    而且,因为不临景区,价钱也实惠。一路上几乎都是背包游客或本地人,没有看见旅游团。

    梁芝欢很快就买齐了所有东西,装满四个大大的购物袋。要不是有男士同行,她一个人还拎不了。

    走至街尾,梁芝欢发现一家冰激凌小店,外面排了十几个客人。她忍不住也想买一个尝一尝,毕正就把她手上的两个购物袋一并拿过去。

    他完全不肯放地上——他说,地上脏,等下还要放他车里。

    “看见前面那个茶室了吗?我在那里等你。”

    确认她看见了他说的那间茶室,毕正提着四个大袋子走了过去。他点了一壶大红袍,边喝边等。

    大概一刻钟多,梁芝欢拿着一个蛋卷冰激凌,一边舔一边走进来,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雀跃。

    “好吃?”他问。

    “嗯,是小时候吃的那种牛奶冰激凌,奶味很浓,就是太冷了……”

    她张着嘴哈气,好似这样就能把冷气给呼出来。融化的冰激凌从蛋卷上流淌下来,滴在她手上和桌子上。

    毕正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两张递给去。

    她歪着头吸将要流下的冰激凌,同时伸手接过纸巾裹住蛋卷,抹了抹手指。

    他刚要提醒她嘴上都是,就见她伸出舌尖在唇上舔了半圈。这个动作令毕正不由自主地滑了滑喉咙,眼前莫名浮现出昨晚那颗鲜艳欲滴的草莓……

    “再给我一张纸!”梁芝欢咋咋乎乎地叫着。

    毕正从短暂的魔怔中回过神来,把整包纸巾丢给她。

    融掉的冰激凌越来越多,她的手上、桌上一塌糊涂,毕正皱起眉头:“你怎么就不能斯斯文文地吃个东西呢?”

    梁芝欢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tຊ还好有你在……说真的,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口袋里装纸巾的男性。”

    毕正心想,你才见过几个男人而已。然后自然联想到从上海追过来的那位,他应该不知道她就快回去了。

    “什么时候回上海?”

    “30号。”

    “这么说要休五天假。”

    “嗯,顺便参加一个同学会,大学同学会。”

    毕正静默片刻,说了一句不太搭界的话:“别喝酒。”

    *

    休假之前,梁芝欢把带给王凯的东西交给了他。潘柏雷比她更早地飞去巴厘岛度假了,毕正也好像提前回了漳州老家。

    梁芝欢飞回上海,除了走亲戚、陪父母,也跟大学同学短暂地聚了一聚。

    毕竟毕业还没几年,大家变化都不太大。有两位男女同学发展成恋人,成了大家起哄的重点对象。

    室友问起她和黄治,她说他们已经分手了。

    “他没去找你?”

    “找了。”

    “还是分了?”

    “嗯。”

    “唉,他来找我问你的联系方式,我还以为他真想挽回你。”

    “他已经结婚了。”

    “啊——”室友震惊。

    梁芝欢笑了笑:“所以,我们没办法继续。”

    室友连连道歉,后悔没搞清状况乱作和事佬,梁芝欢反倒安慰她别放在心上。后来席间有人来闹酒,室友义气地替她全挡回了。

    黄治发过短信,祝她元旦节快乐。他说,在她同意之前不会再来打扰她,但希望不要拒绝他的短信。

    她默许了这种温和的结束方式,只当没收到过。

    短暂的假期圆满结束,唯一遗憾是冉青跟男朋友出国玩去了,没碰上面。

    回厦门之前,梁芝欢买了一些上海特产,准备分给几位比较熟络的同事。

    另外有一份专门带给毕正的,借以表示对他前段时间帮忙的感激。

    假期后第一天上班,总经理和毕正都还没回来。梁芝欢把特产分完,也收到了王凯带给她的家乡风味。

    “这是我妈自己做的牛肉酱,味道很棒。”

    “谢谢,我喜欢这个!”梁芝欢惊喜地道谢。

    “我应该谢你才对,我妈挺喜欢你买的东西,夸我有眼光。”

    他们客气地谢来谢去,然后两个人都觉得好笑。Sandy刚好进来看见,好奇问他们在笑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

    Sandy看他们一眼,对梁芝欢说:“我有事跟你说。”

    等王凯知趣地走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梁芝欢质问:“你老实交代,那个送花的Z是不是毕正?”

    “啊?”梁芝欢不明所以。

    “‘正’的第一个字母。”

    呃……还真是好巧啊!

    梁芝欢哭笑不得:“不是他。”

    “你还不承认?公司有人亲眼看见他圣诞节陪你去逛街买东西了……怪不得不跟我去party,是跟他一起过的平安夜吧?”

    “”

    “你很不够意思,瞒着我干嘛?怕我说出去啊?太小瞧我了!更何况,毕正又不是公司员工,你们大可以大大方方……”

    “停、停、停!”梁芝欢赶忙截住她喋喋不休的势头。

    “Sandy,我跟你说实话,我不知道去哪里买特产所以才让他帮忙带我过去的。”

    “还有我也不瞒你,他真的不是Z,送花的是我原来的男朋友,他叫黄治,所以你明白Z是什么意思了吧?”

    半晌,Sandy将信将疑:“真的?”

    “千真万确。”她差不多都想举手发誓了。

    Sandy这才信了她,然而仍觉毕正异常。

    “他那个人居然也会助人为乐哦?”

    “他其实……有点面冷心善。”

    梁芝欢愈发觉得,毕正高冷的外表下,其实有副热心肠。

    Sandy表示没看出来,不过Z不是他也好。

    “他跟沈佳璐还不清不楚呢,你搅和进去也麻烦。”

    梁芝欢点点头,真有些匪夷所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没想到让人帮忙还惹出了流言蜚语。

    这下怎么办?

    想到之前毕正对绯闻那副深恶痛绝的样子,梁芝欢揉了揉额头,直觉以后还是应该同他保持一点距离。

    第二天总经理还没回。既然他在度假,又没有什么要紧事,梁芝欢也没打电话找他。

    没想到临近中午,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马上要从巴厘岛飞回来,让她帮个忙去机场接他一下。梁芝欢查好他的航班到达时间,打算五点钟打车过去。

    下午,Echo发来召集明天会议的邮件,梁芝欢暗暗庆幸总经理回来得及时。因为要汇报新产品的进展,她问Sandy要了材料,开始做PPT。

    毕正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可能有一个礼拜没见,他的突然出现,竟令她有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还没回来?”

    毕正口中的“他”自然指潘柏雷。

    “哦,他在飞机上了,等下我去接机。”

    “他还要接机?”毕正挑眉,勾起唇角:“开始摆老板架子了。”

    梁芝欢笑了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毕正也没开口,小小的办公室突然变得安静……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提袋。

    “我带了一点特产给你,前段时间实在太麻烦你,一点小小的心意。”

    “这么客气!”毕正伸手接过来,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

    他打开袋子瞧了瞧,从里面拿出一颗牛扎糖,一边拆包装一边不经意地问:“你几点去机场?我看能不能送你。”

    “不用麻烦了,打车过去很方便。”

    “下雨天不容易打到车。”他将牛扎糖塞进嘴里嚼起来。

    “没关系,我早一点下去叫车。而且总经理的车就停在机场,还要开回来。”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毕正继续嚼着嘴里的糖,冲她扯了扯嘴,转身离开总经办。

    忙完手里的PPT差不多五点,梁芝欢赶紧收拾好,下楼叫车。

    还没到下班高峰,没等多久出租车就来了,加上一路通畅,比预计时间早到机场。看到显示屏显示总经理的航班抵达,梁芝欢转去到达出口。

    在那里约莫等了四十多分钟,才看到潘柏雷拉着行李箱神采奕奕地走出来。他还穿着度假的T恤和休闲裤,头发有些微卷——他烫了头发?

    跟他并排走在一起的是一个肤色健康的高挑美女,也是一身的度假风。两个人没怎么交谈,潘柏雷在人群里发现她,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Hi,亲爱的,我回来了!”

    一出来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梁芝欢登时错愕地不知如何反应。

    尤其是,那个“亲爱的”什么鬼?

    潘柏雷很快放开她,然后向刚才那位拥有健康肤色的美女告辞:“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来接我,先走了。”

    然后不等对方开口,他就拥着她的肩往前走。

    “拜托,装一下。”很轻的声音附在耳边,梁芝欢只好配合着这个姿势,跟他一起走向停车场。

    “她是……”

    “在度假村认识的。”

    梁芝欢这下明白让她过来接机的原因,对于肩上的那条手臂也没那么敏感了。一直到他们进了停车场,他才把手拿掉。

    “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有一点……”她老实回答,“你如果早一点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来接机,我应该就不会觉得那么惊悚。”

    “早一点告诉你,你可能就不肯来配合我了。”

    “”

    说的也是,搞不好——梁芝欢偷偷地想——她就拜托毕正来接机,看他还怎么演戏?

    哎,怎么又想着麻烦他?不是已经决定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吗!

    “你去哪里?”

    潘柏雷的声音响起,梁芝欢才发现自己走过了。

    她默默折回到车前,潘柏雷把车钥匙递给她:“我刚坐了五个小时的飞机,不想开车,你驾照带了吧?”

    “带了。”梁芝欢拿着车钥匙坐上驾驶座。

    不过有小半年没碰车,而且没开过这么贵的车,所以启动车子的时候,油门没找到感觉,车身噌地一下就冲了出去。

    梁芝欢赶紧松开油门,踩下刹车。右边的潘柏雷扭过头来,她看着他问了一句:“你的保险没到期吧?”

    “还……没……”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跟她换个位子。

    “那就好。”梁芝欢笑了笑,松开刹车,轻踩下油门,车子重新缓缓上路。

    等车子平稳地开上大马路,潘柏雷紧绷的弦才放松下来,放低了座椅靠背闭目养神。

    “阿正回来没?”

    “嗯,他下午进公tຊ司了。”

    “太好了,晚上找他喝酒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还要回家大扫除。”梁芝欢应得很干脆。

    第23章 23

    总经理回来上班之后, 所有工作重上轨道。

    日本客户的两个产品开发进程过半,潘柏雷和张兆杰加紧了与几家工厂得各项评估与谈判,力争在春节之前把合作协议签下来。

    梁芝欢跟着潘柏雷跑了一家天津的工厂, 结果回来后就病倒。

    本来元旦休假回来就有点感冒症状, 以为挺一挺就会过去,没想到这一趟差之后突然爆发出来。

    这趟感冒来势汹汹, 鼻子、喉咙还有头都不舒服,而且伴着发热, 她不得不请了两天病假。梁芝荣得知她病了,从学校里请假回来照顾她。

    “还好有你在。”梁芝欢捧着弟弟熬的菜粥感慨万分。

    而梁芝荣看她病怏怏的样子,不是滋味地劝她:“你还是回上海吧,起码生病了还有人照顾。”

    “你嫌我麻烦啊?”梁芝欢撅起嘴。

    “你说呢?”梁芝荣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反问, 去厨房煮他自己的晚饭。

    过了一会儿, 等他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肉酱面端出来, 梁芝欢已经把碗里的粥吃光了。

    “要不要来一点?”看她两眼发亮地盯着肉酱面,梁芝荣问。

    “算了,太辣。”她自觉地摇了摇头,喉咙还在痛呢。

    梁芝荣开始大口地吃着面条, 她咽了咽口水, 跑去沙发上躺着休息。

    “这个牛肉酱味道不错,哪里买的?”

    “同事妈妈做的, 买不到。”

    “哦……”梁芝荣语气里有点失望。

    他还想说什么,梁芝欢接起毕正的电话。他从总经理那里听说她病了,关心两句。大概以为她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问要不要带点吃的过来,

    “感冒而已,不是什么病。”

    “不用了, 我弟弟在家照顾我。”

    “好,谢谢。”

    梁芝欢客气地挂了电话,悠悠吐出一口长气。

    “谁啊?”梁芝荣发问。

    “同事。”

    “男同事?”

    “”

    “牛肉酱同事?”

    “不是!”梁芝欢终于翻了翻眼睛。

    翌日,在睡了一个长长的懒觉之后,梁芝欢从床上爬起来。摸摸脖子,热度好像退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洗漱好来到厨房,梁芝荣正在煮冬瓜小排汤。

    看着台面上七七八八摆着的蔬菜水果,梁芝欢发笑:“要不是怕爸妈担心,我真想拍视频给他们看看,原来他们的宝贝儿子也会买菜下厨房的。”

    “拍吧,最好让他们看看不省心的女儿。”

    “好了,知道了——”梁芝欢拖着腔调,“下次我绝对不敢再麻烦大少爷。”

    芝荣“嗤”了一声:“不麻烦我,你还能麻烦谁?”

    莫名地,梁芝欢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温和:需要帮忙吗?要不要给你煮点东西送过去

    “不告诉你。”梁芝欢嘴硬地回答,又心虚地跑出了厨房。

    回校前,梁芝荣把冰箱塞得半满——虽然她一个劲儿地说没精力做,没机会吃。

    “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至于你要不要听,那是你的事。”

    说完这些曾经是老爹教育他的话,梁芝荣再次在心里默叹,他真的快要变成她老爹了。

    尽管这场感冒来势凶猛,可是去也匆匆。感觉好得八/九不离十,两天病假结束后梁芝欢回去上班。

    总经理跟王凯还在出差,她看了下他这个月的行程表,不能算很密集,但比起接手日本项目之前明显忙碌许多。

    感觉总经理似乎想要通过这个项目证明点什么,因为看上去他仍旧会抗拒工作,但又咬着牙在坚持。

    梁芝欢注意到行程表上,有红色水笔将下周五的公司年会标注出来。按惯例,每年年会董事长会出席。那么总经理之所以把这一天圈出来,会不会是因为董事长要来呢?

    临到下班,梁芝欢纠结要不要听弟弟的话回家自己做饭——至少做个健康的蔬菜汤。

    最后,余留的一点偏头痛还是让她决定早点回去。梁芝欢拿起水杯去水房洗杯子,回来就看见毕正站在总经办门口。

    “总经理还没回来。”

    想到公司同事的误会,梁芝欢警惕地瞄了瞄左右,刻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他没回来。”

    看他依然站在门口的架势,梁芝欢又说:“我要下班了。”

    “还以为你又要加班。”

    她进去放好杯子,迅速收好包。

    “如果你工作的节奏也这么快,应该就不用加班了。”毕正又冒出一句。

    动作这么快,还不是为了不给他“招黑”吗?他居然还在这里调侃她。

    “好吧,我承认不如你聪明、效率又低我走了。”梁芝欢挎上包穿过他,匆匆走掉。

    毕正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地想,他刚才为什么要调侃她呢?

    自从元旦休假回来,明显察觉她在刻意回避他,好似在跟他保持距离。

    原本以为经过了圣诞节,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比较……亲近的朋友,至少可以愉快地相处。但实际上,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客气疏离的状态,在公司照面的时候只是点头微笑。

    而且,她不再跟他一起吃饭——即使柏雷也在。

    甚至,她也拒绝任何好意,好像生怕麻烦他。

    他本来有点不爽,但想到她刚病假结束回来,打算好意提醒她早点回去休息,结果她一副急于摆脱他的样子

    她究竟,在想什么?

    *

    随着年会临近,同事之间闲聊的热度话题开始围绕在年会奖品和餐后舞会。

    据说每年的抽奖奖品异常丰富,各种智慧小家电及电子产品,中奖率超过百分之五十。即使没中奖的同事,也有阳光普照现金。

    而餐后舞会则是年会的另一大亮点,始于两年前刘董接管公司之后。

    据说是刘董认为由董事长定下来的“禁办公室恋情”太过时、又不人性化,所以才趁着年会搞了个舞会,试图活跃下公司气氛。

    既然是舞会,女同事当然要精心打扮。

    尽管没有隆重到要搞什么花魁选举,但私下里男男女女总会评头论足,谁谁最漂亮?谁谁最有魅力?

    梁芝欢听说,Echo连续两年被大家一致公认为最美,而市场部的老大则被大多数人推举为最有魅力先生。

    大家对今年的最有魅力先生热议最多,因为今年有总经理参加。

    市场部老大虽然风度翩翩,可架不住“小狼狗”的帅气冲击——这个绰号的诞生,源于总经理新换的一头卷发。

    然而对梁芝欢来说,谁最有魅力都无所谓,她更关心董事长。

    “董事长来参加年会一般会做些什么?”她问Jessie。

    “致辞、抽奖、吃饭……反正,从来不参加餐后舞会。”

    这些场合大家都很轻松,那么即使不高兴,董事长也不至于当众给总经理难堪吧?

    *

    周六下午,潘柏雷照例去球馆跟毕正打球。

    从之前被逼的怨声载道,到现在享受其中,他再一次觉得,坚持认真地做一件事情的确真得会收获一种快乐。

    他由衷庆幸身边有这么一位肝胆相照的老兄,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总是施以援手——尽管他又很怕被人麻烦。不过对于他的事,似乎永不嫌烦。

    甚至,有时候连带他的助理也一同帮衬。

    毕正比他先到,已经换好衣服在场边热身。

    “昨天舅舅问我一件事,关于你的,你猜是什么?”潘柏雷故意先卖个关子,然后去了更衣室。

    再回来时,毕正随便瞎猜:“是不是问我愿不愿意跳槽过来当个副董?”

    “这个……我下次帮你问问他。”

    “其他的我没兴趣知道。”毕正已经热身完,拿起球拍在地上拍球。

    “你一定有兴趣。”潘柏雷伸了伸胳膊,“舅舅问我,你是不是在追梁芝欢?”

    然后,他看见毕正球拍下那颗绿色的小球一下子跑远了。

    毕正转脸看着他,眉心微蹙,仿佛匪夷所思。

    “他不知道从那里听说你们圣诞节一起逛街的事,再加上梁芝欢收到的那束花署名Z,所以就来问我了。”

    毕正愣着想了一会儿,忽地豁然开朗。

    连刘应超都听说了,估计那个家伙也知道了,所以才那么处心积虑地躲着他。

    连日来困扰心头的疑问倏然解开,毕正不由自主感到心胸舒畅。

    “你们公司的人还真爱八卦。”他从网兜里重新拿出一颗球。

    “我早就说了,要不是知道有黄治这么个人,我也以为Z是你。我们公司找不出一个带字母Z的名字。”

    “可以开始了吗?”毕正拿着球拍和球往场内走。

    潘柏雷在后面叫嚷:tຊ“喂,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回舅舅的?”

    回应他的是空气。

    行,潘柏雷抽起拍子上场。

    毕正今天的球难得没那么刁钻,潘柏雷稀奇中又暗中高兴。好歹场面上能够跟他势均力敌,你来我往打得特别过瘾。

    半小时过去,两个人回到场边喝水休息。

    隔壁一个球场上,两个女人正在对打。看毕正今天心情好似不错,潘柏雷给他一个眼神,却被他甩回一个白眼。

    自从上次让梁芝欢过来双打之后,毕正斩钉截铁地跟他说不可能有下一次,以至于他现在完全没机会在球馆泡妞。

    “你在女人方面真的很无趣!”潘柏雷有点忍无可忍。

    “所以,你是为了女人才烫了这个有趣的卷毛?”

    “是性感!”潘柏雷朝他挥舞双手,“乔纳森?莱斯?梅耶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你怎么回答你舅舅的?”毕正忽然跳转话题,他差点没跟上。

    “我说,‘也许吧’。”

    “也许?”

    “我总不能说‘不知道’吧?会显得我很不了解你。”

    毕正垂下眼:“你可以说‘不是’。”

    潘柏雷张了张嘴,带着一点歉意的笑。

    “我没想到……我直接从‘不知道’跳到‘也许’了。舅舅也就随口一问,主要是让我跟你说来参加公司的年会。”

    “你知道的,老爷子也会来,他可能担心万一场面失控吧。”潘柏雷笑着摸了摸鼻子。

    毕正慢慢地把矿泉水瓶的盖子盖上、拧紧。

    “抽奖我有份吗?”

    “你好意思跟梁芝欢他们争奖品?”

    毕正又把盖子拧开、旋紧,来回反复。

    “舞会可以有你的份。”潘柏雷诱惑他。

    “你们还有舞会?”

    “是啊,我听说的时候也有点惊讶……有兴趣对不对?”

    潘柏雷没错过他眼睛忽然发亮的瞬间。

    毕正勾起嘴角,他对舞会什么的没兴趣。

    他只是有点好奇——

    那家伙会穿成什么样子出现在舞会?

    第24章 24

    “你们打算穿什么?”Sandy挑起舞会话题。

    “简单、大方, 显年轻的长裙。”Jessie回答很知性。

    梁芝欢接住她的话:“你本来就年轻啊。”

    “谢谢亲爱的。”Jessie对她眨了眨眼睛。

    “还有,”下一秒,Jessie转头郑重地提醒Sandy:“不能穿去年穿过的。”

    Sandy的脸刷地就红了。

    “啊, 不是吧?”梁芝欢不厚道地笑起来。

    “就是选裙子的时候没注意”Sandy缀缀地解释。

    Jessie仗义地拍拍她肩膀:“下班我去你家帮你选。”

    “好啊!”Sandy高兴地答应。

    “你呢?”Jessie问梁芝欢, “要帮你选吗?”

    “不用选,”梁芝欢笑道, “我只有一条舞会能穿的裙子。”

    “幸好你是第一次参加。”

    Sandy的话又把两个人逗笑起来。

    晚上回到家,梁芝欢把挂在衣柜最边上的一条淡粉色长裙拿了出来。

    既非低胸, 也不露背,没有繁复的褶皱和细碎的花边。特色在胸前至领口的典雅复古感,以及双肩的镂空设计,倒很符合Jessie说的简单大方。

    虽然很喜欢, 但只穿过一次。

    今年四月的时候。

    只不过大半年, 心境却老了好几岁。

    梁芝欢把头发放下来, 手指拨散开,微笑面对镜子:“这样显年轻了吧?”

    年会在下午,早上Echo临时召集开会——因为董事长提前进了公司,他要听新项目的进展汇报。

    接到通知, 梁芝欢立刻紧张起来, 还不知道总经理那边最后的项目报告有没有完成。她几乎是小跑进他的办公室,潘柏雷正悠闲地打领带。

    “Echo说董……”

    “开会是吧?”

    “对, 还有半小时……你的报告写好没有?”

    “你说呢?”他抬头瞟她一眼,话锋一转:“来帮我系下领带。”

    梁芝欢走上前,三下两下帮他打好。

    “你打领带的手法不会是老爸教的吧?”

    她无语地翻了翻眼睛,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闲心八卦。

    “马上要跟董事长开会了, 你还不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

    “早检查过了。”潘柏雷得意洋洋地扬起眉,“我有密报, 早知道他会搞突然袭击这一招。”

    原来如此。

    梁芝欢放下心来。

    “那报告要打印出来吗?”

    “不用,就让他们专心看大屏幕。”他又得意地打了一个响指。

    真是狂得他!

    这是梁芝欢第二次见到董事长。遥想上一次开会的情景,有点不胜唏嘘。

    那时候,总经理完全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无奈。烦躁、仓促、毫无准备,跟今天的从容、自信简直判若两人。

    那一次开会,董事长全程面无表情,很快就失去耐性,临走前那句“业绩不是靠花哨的PPT”让梁芝欢至今言犹在耳。

    然而今天,董事长专注地仰头看着PPT在大屏幕上的投影,认真地听着总经理汇报——她悄悄观察过——尽管董事长还是全程表情严肃,但有时候,他的嘴角是微微上翘的。

    总经理汇报结束,回答了几个问题。看得出,董事长还算满意,但嘴上仍然吝啬表扬之词。他强调了一下要严格按照时间表执行计划,然后宣布散会。

    从头到尾,没有额外地跟他儿子多说一个字。

    “我觉得董事长刚才对你的报告很满意呢!就是他为人好像比较严肃,不喜欢说出来。”

    梁芝欢不知道总经理会不会有所失望,装作若无其事地想安慰他。

    “我早习惯了,他今天没有拍桌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潘柏雷面上十分轻松,看不出有什么不开心。

    “董事长对你的要求可能有点高。”

    他摇摇头:“实际上,只要我肯结婚他就高兴了。”

    梁芝欢:“”

    为了年会的两大流程,公司包了某家酒店的超大型会议室,自助餐厅以及多功能舞厅。

    下午,全体员工在酒店会议室听各高管做年度总结。每位高管发言结束,就会抽取部分奖品,以活跃会场气氛。

    梁芝欢早听说新人的运气历来不佳,但仍然希冀能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奖。可惜鸿运不济,一个未中,只有阳光普照聊以安慰。

    Jessie中了一台空气净化器,Sandy也有一个无绳吸尘器。两个人一边兴奋地发朋友圈,一边安慰陪跑的梁芝欢。

    王凯收获一部一次性成像相机,问她要不要。

    他说:“我又不是女孩子,不会拍照。”

    “那不行,这是你的一份幸运,不能随便送人。”梁芝欢婉言谢绝。

    “你要是实在不用,留着给你以后的女朋友。”

    “好吧。”王凯扬唇笑笑,“但愿这份幸运能带个女朋友给我。”

    总结会开完就到了晚餐时间,梁芝欢跟王凯、JS姐妹一行四个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进自助餐厅。因为是自助,没有固定座位,四个人索性坐了一张桌子。

    等董事长和所有高层都入席之后,大家开始自省取餐。梁芝欢也拿了满满一盘子回来,开吃之前还不忘拍个照。

    “我们合个影吧?”Jessie提议。

    “好好好。”其他三人积极响应。

    王凯先帮她们三姐妹拍了两张合影,然后开始各种组合拍照,梁芝欢也跟王凯合了一张。

    “哇,毕正也来了。”Sandy突然咋呼一声。

    梁芝欢回头一看,他刚好从她旁边经过,径自朝董事长那桌走过去了。

    “哇哦,今年两个极品都来了!”Jessie语气兴奋。

    “毕正不会参加舞会吧?”Sandy表情怪异,“我想象不出他会跟谁跳舞。”

    “我也是。”Jessie附和。

    梁芝欢目光追随那抹笔直的背影,生出同样的好奇。

    他会跟谁跳舞吗?

    *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来得正好,刚刚开始。”潘仁雄脸上展露一丝笑容,招呼毕正过去坐。

    他左侧坐着刘应超,右侧刚好有个空位。毕正却之不恭,过去落座,潘仁雄顺口问他今年怎么样。

    这个问题自然是指公司今年的业务情况,毕正回应几句,潘仁熊听了夸赞他能干。

    “我听说柏雷这段时间业务开展得不错。”毕正不失时机把话题从他身上转出去。

    “只能说有进步。”

    “柏雷聪明,假以时日必定有一番作为。”

    “他只要不让我伤脑筋就行了。”说着,潘仁雄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不肖子。

    他正在认真聆听刘应超讲话,脸上没有纨绔子弟的轻浮,似乎懂了点事的模样。

    这次特意提前过来,就是要看tຊ看这小子是不是真如应超所说知道上进了?看起来,功夫是下了,虽然主要的功劳不在他。但刚转性能做到这个程度,已足够令他欣慰。

    要是这小子再早点把婚结了,才真叫令人放心。

    潘仁雄的目光移至那头不羁的卷发上,一时又锁紧眉头。

    不知这混小子何时才能收心养性,这副吊儿郎当的腔调,哪个正经女孩会看上他?

    不经意间,潘仁雄忽然想起应超曾经提过,新来的助理——就是应试当天恰巧救助过他的女孩——跟柏雷搭档得不错,柏雷对她也没有什么不满意。

    应超说她为人老实,工作踏实努力,做事简单,不搬弄是非、不狐媚弄眼,是个正经女孩。

    应超还说,若是柏雷娶个这样的女孩也不错,既能照顾柏雷的生活,也能分担他的工作压力。

    早上开会时他没怎么留意,现在倒有点想会会这个女孩。

    “应超……”

    刘应超听到召唤,附耳过去。知道潘仁雄的意思后,也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刚刚得知,好像毕正在追她。”

    “哦……”潘仁熊略有失望,不过兴趣反而更大。

    “没关系,见见而已。”

    *

    梁芝欢正在吃蛋糕,突然被Echo告知董事长要她过去一下,心里咯噔一下,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没事,今天年会董事长肯定不会批评你。”

    JS姐妹给她打气,王凯也让她别紧张。梁芝欢忐忑地走去边上那张桌子,一眼看见董事长的脸,神情威严,仿佛不是什么好事。

    “董事长……”梁芝欢硬着头皮打招呼。

    “坐吧。”潘仁雄抬了抬下巴示意。

    这一桌有两个空位,梁芝欢下意识就坐在了毕正右手边的位子上。毕正转脸朝她微微笑了一下,她也扯起嘴角回了一个表情。

    “我听刘董说你工作很认真,表现也不错。”

    “谢谢!”梁芝欢嘴上应着,心想董事长后面应该会有一个“但是”的转折。

    “年轻人懂得努力是好事,我希望你从一个新人变成有经验的老员工之后,也能保持最初的努力,辅助总经理做好工作。”

    “我知道了,董事长。”梁芝欢正襟危坐,恭恭敬敬聆听教诲。

    “哎,现在又不是在公司,干嘛这么严肃?”潘柏雷突然插话进来。

    潘仁雄瞪了儿子一眼,不满被他打断。

    “潘伯伯,梁芝欢也是上海人。”毕正适时转移话题。

    “哦,那倒巧了。”潘仁雄果然缓下脸色,改用方言问梁芝欢哪所学校毕业、什么专业。

    梁芝欢也用沪语一一作答。可能因为家乡语言的亲切感,一下觉得董事长慈爱了许多,慢慢没那么紧张。

    潘仁雄听她说今年八月份才来的厦门,好奇问:“上海的机会更多,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我……我从小到大生活在一个城市,想换个环境看看。”

    这个理由十分牵强,并非她的初衷,因为有所隐瞒,梁芝欢心虚得手心在冒汗。

    潘仁雄点点下巴,说:“年轻人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话到这里,被一通手机铃声打断。董事长拿起手机听电话的一刻,梁芝欢不由自主舒口气。

    潘仁雄简单聊了几句公事,挂掉电话,然后让她回去享用晚餐。梁芝欢如释重负,刚站起来,一旁的毕正也起身。

    “潘伯伯,我也去吃点东西。”

    “也好……麻烦你招呼一下毕正。”

    董事长亲自开口,梁芝欢不得不应声“好”,带毕正去取餐区。

    当她和毕正并肩走过去,三三两两的目光不可避免落到他们身上。梁芝欢替他拿了空餐盘,交到毕正手里就想溜。

    “你拿吃的,我先过去了。”

    还没来得及转身,毕正条件反射一般地立刻伸出手拽住她。

    “你忘了董事长的话了?”

    梁芝欢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他拉扯,连忙投降:“好,我带你去拿吃的……”

    毕正这才放开她的手腕,随她走近一排餐台。

    “你在公司这么久了,谁都可以招呼你。”梁芝欢嘴里小声地嘟囔着,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其他人我不熟。”

    “你跟沈佳璐不熟?”梁芝欢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就觉得过了,不安地抬眼看他一下。毕正动了动唇,像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冷着脸拿起夹子,开始选食物。

    梁芝欢自知失言,也拿了一只夹子,讨好般地推荐她吃过觉得好吃的东西。

    “这个焗土豆挺好吃,又香又软糯……”

    看他没反对,梁芝欢夹了两个放他盘子上。

    “这个羊排也不错,一点都不……”

    “我不喜欢羊肉。”

    “哦……那鳕鱼吧,很新鲜。”

    “胃口真不错。”他淡淡地瞥她一眼,脸色好了许多。

    梁芝欢连忙给他夹了一块鳕鱼

    不一会儿盘子就满了,毕正问她坐哪里?梁芝欢错愕:“你不是跟董事长他们一桌?”

    “你没听董事长的电话吗?他们要讨论公司的事,我在那儿不方便。”

    “哦”

    不知道她这个“哦”含了几分了然几分无奈,毕正不禁勾起嘴角:“麻烦帮我拿杯橙汁。”

    梁芝欢默默转去饮料区,刚走开,沈佳璐也端着餐盘,来到毕正身边。

    “你今天怎么有兴趣来?”

    “一时想来就来了。”

    “一时想来?”沈佳璐玩味的眼神赤/裸/裸写着“蒙我呢”。

    “你该不会还要参加舞会吧?”她打量他的行头,白衬衫黑西装,领口系了一个领结。

    “也许……”毕正夹东西的那只手忽然顿住。

    顺着他的视线,沈佳璐看到梁芝欢如兔子逃离的背影,开起玩笑:“小姑娘还挺识趣。”

    毕正对她的笑话仿佛充耳不闻,继续夹完食物。

    “你坐哪儿?”沈佳璐问,“正好跟你说个事儿。”

    兔子已经跑了,他不可能眼巴巴地追过去!毕正端着盘子,跟沈佳璐拣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单独一张桌子。

    周围好事的眼睛不时转过来,毕正忍不住发问:“你不怕跟我的流言越传越厉害?”

    “怕什么?我们又没什么,心里坦坦荡荡为什么要怕?而且……”

    沈佳璐笑着耸了耸肩:“你那么优秀,跟你传点流言无所谓。”

    毕正暗自苦笑。

    怎么某些人就视他为洪水猛兽?

    “什么情况下你会觉得有所谓?”毕正再度请教。

    沈佳璐略一沉吟:“如果是我讨厌的人,或者完全不想扯上敏感关系的人,我会非常非常介意跟他有这种流言。”

    他还不至于令她讨厌,所以——毕正皱紧了眉头——有可能是后者。

    “你的橙汁。”

    不想跟他扯上敏感关系的人忽然冒出来,把一杯橙汁放到他面前。毕正犹在气恼中,从齿缝间挤出凉凉的“谢谢”二字。

    “你要一起吗?”沈佳璐对梁芝欢指了指旁边的一把空椅子。

    “不了。”

    她礼貌地拒绝,走得云淡风轻。

    正如那首著名的小诗:你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毕正狠狠叉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用力嚼起来。

    第25章 25

    “你在生气啊?”沈佳璐看着毕正紧绷的脸。

    “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明明……”

    “你不是有事要说?”

    “OK!”沈佳璐识趣地打住, 压低了声贝。“我打算下周一提交辞职申请。”

    “另谋高就了?”

    “高倒是没有,但平台不错。不过……我离职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

    “为了他?”毕正挑了挑眉。

    沈佳璐默默点了点头,毕正吐槽道:“你们公司这个规定也真是奇葩!”

    “但是想想看, 就算公司没有规定, 两个人呆在一家公司也不一定是好事。”

    沈佳璐幽幽地分析道:“每天早晚家里在一起,到了公司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 差不多24小时都在一起。长久下去,很快就没新鲜感了。”

    “而且, 要是他在公司跟别的女人往来稍微亲近一点,我看着也会难受,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毕正不由想起刚进来时候,注意到梁芝欢与坐在旁边的男同事亲密合影, 嫣然浅笑……

    “也许这个规定还是符合人性规律”

    沈佳璐赞同:“某种程度上的确是。”

    接着她话锋一转:“所以说, 就算你不需要遵守我们公司的狗屁规定, 也要考虑清楚,最好有一个人离开。”

    毕正一脸“你在鬼扯什么?”,沈佳璐朝着那杯橙汁努了努嘴。

    “你跟这位小姐的传闻我可听说了。”

    “你什么时候又相信传闻了tຊ?”

    “本来不信,但刚才……基本确信。”

    “疑神疑鬼。”

    “不, 是女人的直觉。”沈佳璐笑意明显, “其实上次坐电梯碰到那位小姐,你下意识跟我拉开距离的动作, 就让我有一点点猜疑。”

    毕正本来伸手想拿橙汁,闻言猛地一顿。

    “所以我挺好奇,晚上请她出去喝了杯咖啡。”

    “你请她喝咖啡?”毕正蹙眉。

    “放心,没聊你。”沈佳璐连忙声明清楚。

    毕正慢慢握住装橙汁的玻璃杯, 兀自沉默下去

    *

    没多久,餐厅里的人纷纷起身转移阵地。毕正的目光不由自主捕捉到那抹倩影, 她跟一起吃饭的同伴有说有笑走在一起,完全把他抛在脑后。

    他开始后悔,自己一个外人干嘛要来参加这样的年会?

    “这姑娘挺可爱。”沈佳璐有意无意地戳他一句。

    “你还不去?”

    “你呢,不去吗?”

    毕正刚要说“不去”,有人从背后啪地一下搭上他的肩。尔后,潘柏雷轻浮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你们还没聊完呐?”

    “完了……我先过去。”沈佳璐站起来,朝潘柏雷笑了笑。

    毕正随后也站起来,潘柏雷还没挪开搭在他肩上的手,嬉皮笑脸地:“我没打扰你们吧?”

    毕正不客气地弯起手肘,用力捅在他胸口,痛得他倒抽一口气。

    “为什么一提沈佳璐,你小子就暴躁?”潘柏雷郁闷地揉了揉痛处。

    “董事长要走了?”毕正的注意力却投向了不远处的潘仁雄和刘应超。

    “对啊,他又不跳舞。”

    “我也回去了。”

    “不行!你得去跳舞啊。”

    “我跟你们公司的人又不熟,我跟谁跳?”

    “你可以跟沈……”见他作势又要捅,潘柏雷连忙改口:“跟Echo跳啊,还有跟我助理也可以跳嘛!”

    跟她?

    一想到和那家伙跳舞的画面,毕正胸口忽然间有种酸酸胀胀的甜蜜

    “就当陪我吧。”潘柏雷不由分说,推着他往前走。

    毕正没有再拒绝,同潘仁雄打过招呼,这才跟潘柏雷去往舞会大厅。

    “我爸看你的眼神,好像你才是他儿子。”潘柏雷不无叹息。

    毕正听了失笑。

    “有些人是这样,越是最亲的人越苛刻,反而对一般的人会亲切许多……你该不会吃我的醋吧?”

    潘柏雷用眼神怼他一下,毕正一针见血:“吃醋说明你在乎。如果你意识到这一点是好事,因为你开始知道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吸引董事长的关注了。”

    潘柏雷不承认:“你又不是抢了我的女人,我干嘛吃你的醋?”

    “”毕正一阵恶寒,“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你抢女人!”

    话落,两人步入舞厅。

    正值一首舞曲终结,两位身着白衬衫黑西装、打着领结的帅哥一进来,硕长挺拔的身形立马吸引了众多目光。大厅里响起起哄的声音,还有辨不清男女的口哨。

    “果然是一对极品基友。”Jessie窃笑。

    “矮油,我好想跟他们跳舞,可是不敢去。”Sandy秒变星星眼。

    “如果你想跟总经理跳,我可以帮你。”梁芝欢戳了戳她,Sandy开心地猛点头:“好啊好啊!”

    一旁Jessie戳戳她:“我想挑战高冷的。”

    “那个……”梁芝欢无奈扶额,“我恐怕帮不上忙”

    舞厅里又奏响了新的一首舞曲,一对对舞伴接连步入舞池。

    那两位引人注目的男士已经在一处幽暗的角落坐下,似乎无意邀请女士,也没有女士主动上前。

    这时,王凯走到梁芝欢面前,绅士地向她伸出右手。

    “现在可以跳了吗?”他问。

    梁芝欢今天穿的细高跟,刚才从餐厅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把脚扭了一下,所以一直坐着不敢动。好在观察下来并没有不适,她把穿在裙子外面的小西装脱下来,跟王凯下去跳舞。

    慢三的节奏,脚踩高跟鞋毫无压力。

    “你的裙子很漂亮!”王凯眼中光芒明亮,由衷称赞。“穿着外套的时候看不出,原来亮点全盖住了。”

    梁芝欢淡笑着回应他一个:“谢谢”。

    “我要珍惜此刻的机会,因为预感待会请你跳舞要排队。”

    梁芝欢被搞得怪不好意思:“你再这么恭维我,不敢跟你跳下去了。”

    王凯做了个无辜的表情:“好,那我闭嘴。”

    “看到我助理没?”潘柏雷碰了碰旁边的老兄,“完全不像她平时的样子,还挺好看。”

    毕正怎会没看见?

    一落座,目光就不由自主远远追随。看她跟同事窃窃私语,看那位一直围绕身边的男同事带她步入舞池,搂住她的腰身不停旋转

    “喂,你别板着脸。”潘柏雷又碰碰他,“一会儿没人敢跟你跳舞。”

    毕正哼了哼,不置可否。

    潘柏雷还想劝他两句,Echo和一部的助理往他们这边走来,主动发出邀请。

    “快看快看。”Sandy注意到那边动静,推搡着Jessie瞧起热闹来。

    大概一部助理想请总经理跳舞,拉上Echo作陪。

    “果然还得是Echo。”看到毕正毫不推辞起身,Jessie感慨。

    Sandy的注意力却在总经理身上:“下一首我得抓住机会。”

    *

    不知是不是应验了王凯的话,一曲跳完后,梁芝欢刚下来,另一个业务部门的男同事接着就来请她跳舞。

    她跟这位同事打交道的次数不太多,所以两个人跳得非常客气,配合上就不太默契,以至于她还跟另一对轻轻撞了下肩。

    一转头,发现那对居然是毕正和Echo,梁芝欢一下有点晃神,脚下步子没来得及跟上,不小心踩中舞伴的脚,连忙道歉。

    磕磕绊绊跳完这支舞,梁芝欢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刚回去JS姐妹身边,想坐下休息,被Sandy急吼吼地拉去找总经理。

    旁边本来还有其他女同事跃跃欲试,潘柏雷当然先给自家助理面子,照顾她的小姐妹,同时不忘交代她去请毕正跳舞。

    “那家伙老喜欢板着脸,我估计除了Echo跟你,别人都不敢主动上去。”

    梁芝欢心里暗暗打鼓:她其实也不太敢去啊……

    人群里已没有毕正的身影,梁芝欢抬眼望去,他已经独自坐回那个幽暗的角落,颇有点与尘世隔离的味道。

    既然总经理发了话,梁芝欢一边纠结,一边抬脚朝他走过去。

    毕正直直看她款款而来,一双眼睛在暗处炯炯发亮。

    她现在真得很好看!一身淡雅的粉色勾勒出美妙的身体轮廓,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柔顺温柔,显出女人的娇媚如水。

    他尤其着迷那部分镂空设计而展露在外的细腻“香肩”,在他眼里格外地楚楚动人。

    毕正感觉到心跳在怦怦加速。

    他决定把在餐厅里的那些不快和不爽,把因着别的男人搂着她的腰旋转的嫉妒,以及刚刚在舞池里想要博取她关注、而故意撞她的幼稚统统抛诸脑后。

    这一刻,他终于肯别扭地承认——

    他,喜欢上,她了……

    “你……想跳舞吗?”梁芝欢走到毕正跟前,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想邀请我?”毕正竭力保持平常那种自我的口气。

    “嗯……”她两只手抓了抓漂亮的裙子,“有个同事想跟你跳个舞……可以吗?”

    “”

    毕正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没有说“不可以”,更没有说“可以”,他根本不知道这荒诞可笑的时候应该说什么!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戳过心窝子

    这一刻,有多心动,就有多该死!

    难以言喻的沉默横亘在毕正面前,幸运的是,这个时候刘应超出现了——他可能刚送走潘仁雄进来。

    “咦,你俩怎么不去跳舞?”刘应超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们。

    “刘董……”梁芝欢有些尴尬地跟他打招呼,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刘应超发挥他一贯的随和风格,大手一挥:“你们不用管我,去跳舞,去跳舞。”

    毕正知道刘应超又误会了。

    不过,他乐得将错就错——尽管有一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走吧。”他站起身,往另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面前一站。

    “哦……”梁芝欢恍惚地应着。

    可能因为脑子里的反射弧尚在作用,加之这边的光线实在太暗,梁芝欢没看清脚下的台阶——虽然统共只是一个不太高的落差,踏空的一瞬,整个人不受控地朝前一冲。

    身后的毕正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没让她跌出去。然tຊ而脚下的高跟鞋却跟着一歪,梁芝欢又失去重心向后一倒,毕正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她。

    等梁芝欢反应过来,正为这个偶像剧才会出现的桥段不知所措时,脚踝传来一阵锐痛。

    “嘶——我好像扭到脚了……”

    “扭了哪只脚?”毕正连忙把她扶回座位坐好,蹲下来就要检查。

    “怎么样?”刘应超也凑过来,他刚好目睹了整个意外过程。“去医院看看吧,扭到脚这种事可大可小。”

    “我带你去医院。”单从外表,毕正看不出什么。

    “不用了,应该不严重”梁芝欢话音未落,毕正的手捏到脚踝,痛得她一声叫唤。

    “还说不严重?”毕正抬起头,面色变得肃穆。

    “去医院看看放心,万一伤到筋骨。”刘应超又说。

    这下,梁芝欢不好再说拒绝的话。而且,脚踝确实挺疼,一时半会儿怕好不了。

    面前的毕正起身,声音一下又温和起来。

    “我去拿你的衣服。”

    第26章 26

    很快, 毕正不仅拿来她的衣服包包,连带JS姐妹、王凯、总经理都过来了,纷纷对她表示关切。

    “就是扭到一点, 关系不大。”忽然引起围观, 令梁芝欢颇感不安。

    “还是去医院看看保险。”潘柏雷的想法和刘应超一样。

    再不走恐怕要引来更多人围观,梁芝欢连忙站起来。

    JS姐妹和王凯都说要陪她去医院, 她不想搞得兴师动众,毕正也替她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搀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出舞厅。

    “我觉得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你老板和董事都说了去医院,你让我怎么交代?”

    “但是太麻烦你了……”

    是啊,毕正心想。

    她净是给他找麻烦, 却不给一点甜头, 刚好要去跳舞就把脚崴了。

    “不想麻烦就在这等我。”毕正扶她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下, 衣服和包包递给她。

    “我一会儿把车开到门口。”

    梁芝欢乖乖坐着,没等多久,就从透明的玻璃幕墙看见他那辆黑色SUV亮着灯朝大门方向开过来。

    她慢慢挪到门口,正好车停下来。

    毕正推门下车, 绕过车头来替她开门, 扶她上去。再绕回驾驶座,开往医院, 一边开一边“数落”她。

    比如说她缺乏运动,肌肉没有力量;饮食不注意微量元素摄入,穿高跟鞋走路还不专心等等……

    还说像她这种时常扭到脚的,说明已经旷日累时, 再不改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重蹈覆辙……

    “我就是今天穿了高跟鞋才会扭到。”梁芝欢忍不住为自己申辩, 她哪有那么脆弱?

    “上次打球穿的可是运动鞋。”

    “那是因为突然剧烈运动。”

    毕正扭过头来看了看她,语气硬邦邦:“反正吃苦头的不是我。”

    梁芝欢立马闭了嘴。

    到了医院看急诊,扭伤的地方已经小小地肿起一坨。医生给拍了片子,没有骨折骨裂,疑似软组织损伤。

    医生见怪不怪地嘱咐,扭到脚就尽量不要走动,更不能再穿高跟鞋走路。然后开了两支按摩的药膏,说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拿好药,毕正再开车送她回家。

    梁芝欢在路上接到Sandy的电话,告诉她问题不大,周一应该能来上班。

    “他是不是还要送你回家啊?”Sandy好事地问。

    她完全能够想象那头Sandy的八卦表情,无奈又好笑,草草应付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毕正一脸严肃,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让梁芝欢免不了怀疑,他是不是听到了手机里漏出来的声音?

    “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她决定提前让他有所准备,不至于下周进公司突然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勃然大怒。

    “不过,你听了不要生气,行不行?”

    毕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圣诞节你陪我买东西的时候,刚好有公司同事看到了,再加上你的名字首字母也是Z,所以就有人瞎猜我们的关系。今天你又送我去医院,搞不好这个误会变得更深了……”

    “就这件事?”

    “嗯”

    “我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干嘛要生气?”他说得一副十分超然洒脱的样子。

    梁芝欢本来愧疚到全身每一根毛发都想说抱歉,听到这句话不由地皱了皱眉。

    不在乎、不生气?

    那么,当初是谁大动肝火让她“收起八卦的心思”的?

    是谁提起沈佳璐就摆出一副臭脸、像触到他的逆鳞一样?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担心了好久。”

    “你……为什么怕我生气?”

    正好遇上一个红灯,毕正踩紧刹车,侧过脸来望着她。那双乌亮的眼睛被垂下的浓密睫毛挡住,恰好避开了他的注视。

    “因为我觉得我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

    朋友

    毕正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自嘲,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又握住。

    前方红灯跳成黄色,又很快变换成绿色。毕正松开脚上的刹车,重新驱车向前。

    至少——

    他乐观地想:她应该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了

    *

    这个周末刚好梁芝荣回来,自觉包揽所有家务。梁芝欢在家静养了两天,脚上肿起的地方已经差不多消褪。

    礼拜一早上,梁芝欢换上一双平跟的皮鞋,瘸着脚走路去上班。倒不是梁芝荣嘴里奚落的“多敬业”,而是一个人呆在家里闷得无聊。

    潘柏雷对她坚称没事无可奈何,嘱咐她尽量不要走动,倒咖啡这种小事更是自己亲力亲为。

    “听说你跟每一位女士都跳过舞了嘛!”提起周五的舞会,梁芝欢不忘调侃他一句。“果然是最受欢迎男士啊!”

    潘柏雷得意地耸耸肩。

    “作为总经理,我不能厚此薄彼嘛……至于最受欢迎什么的,只能说大家的品味还在线。”

    “女同事个个见到你都眉开眼笑,你就不怕得罪男同胞吗?”

    两个人正在闲聊,毕正悄无声息走进来。

    潘柏雷拉住他即兴采访:“请问一下这位男同胞,我受女同胞欢迎会得罪你吗?”

    毕正白他一眼:“你的那些女同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言不由衷。”

    “爱信不信。”毕正径自走到梁芝欢面前,“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没事就来上班了。”

    “还是小心一点,别留下后遗症。我认识的一个人就因为没放在心上,现在下雨天经常会痛。”

    “你确定说的不是风湿?”话刚出口,潘柏雷被毕正转头瞪了一眼,立马改口。

    “不过小心点总没错晚上你有没有时间下班送我助理回去?我今天刚好有应酬。”

    这个转折让梁芝欢愣了一下,连忙摆手,表示不用麻烦。

    “我走回去也就二十分钟。”

    “其实也不麻烦。”毕正好似完全无所谓,“我送你回去,顺便吃好晚饭再回来开会。”

    “那就这样。”潘柏雷满意地拍板。

    梁芝欢体会到什么叫做“盛情难却”,于是下班后她又坐上毕正的车回家。

    然而车子经过小区大门时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朝前开。这个地方毕正来过好几次,不至于忘记。

    “先去吃饭。”毕正看出她的疑惑,“你难道不打算吃晚饭?”

    梁芝欢微微错愕。

    当时在办公室,以为他说的是送她回家,他自己去吃饭呢!

    “那也好……等下我请客,你别跟我抢。”

    “你是要抵车资?”

    难得毕正开起玩笑,梁芝欢唇角弯弯:“喔,还有司机的人工。”

    “我本来想找一家普通的饭馆,现在不得不重新考虑,否则就太掉价了。”

    毕正扭过头来,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梁芝欢大方地笑着:“没关系,那就让我看看你这种规格的服务到底有多贵吧。”

    话虽如此说,毕正最后还是带她去了一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饭馆。

    拿到菜单,梁芝欢更确认了这一点。

    “你是想帮我省钱吗?”她问对面坐着的“司机”。

    只见他摇了摇头,扬着眉毛道:“我只是选择了细水长流的方式而已。”

    “”

    梁芝欢没反应过来。

    “与其吃一顿山珍海味,不如吃一个礼拜家常菜。正好最近有点腻,清淡一点也好。”

    怕自己误解了他的话,梁芝欢连忙求证。

    “你的意思是这一个礼拜,每天,都来这里吃晚饭?”

    “跟一顿饭同样的价钱,现在可以请我吃五顿,对你来说很划算。”他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梁芝欢哭笑不得,“但是.tຊ”

    还要麻烦他一个礼拜吗?

    “你老板说送都送了,多送几天。”毕正一边倒茶水,一边淡声解释。

    “总经理的话你也不”

    “不用过意不去,反正我们各取所需。”毕正很有道理地说,“你享受司机接送服务,我享受免费晚餐。”

    *

    今年的春节在一月底,所以年会一过,大家都开始掐着指头盼过年。就在这样的期盼当中,梁芝欢在周三忽然听潘柏雷说沈佳璐提交了辞职信。

    她当时的反应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人家辞职,你反应这么大?”潘柏雷不解地看着面前呆若木鸡的人。

    梁芝欢讪讪地扯了扯嘴角。

    对啊,她跟沈佳璐仅仅只是喝过一次咖啡的淡薄之交而已。之所以太意外,全因为她和毕正的“特殊”交情。

    “她为什么要辞职啊?”

    “信上说‘为了职业发展需要’。”潘柏雷撇了撇嘴,“不过,谁知道呢?”

    很快,沈佳璐即将离职的消息就在公司从局部扩散开去,人事部也开始物色新人。

    据说市场部老大最近脾气不大好。后来,看到他在高管会上跟张兆杰呛声,梁芝欢这才觉得传言非虚。

    “他是因为嫉妒我们老大有总经理罩着,再加上最得意的下属不跟他干了,心里不爽。”Sandy的分析头头是道。

    “我还听说,”Sandy凑近她耳边,“沈佳璐是为了男朋友辞职的。”

    “男朋友?她有男朋友?”梁芝欢惊诧。

    “不知道真的假的。我总觉得,沈佳璐这种有企图心的人,不是为了爱情能牺牲自己的女人。她在市场部混得风生水起,老大对她又好,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说为了男朋友可能是烟雾弹……”

    晚上,梁芝欢和毕正又去了那家饭馆喝骨头汤。

    因为心里装着事,吃饭时显得心不在焉。毕正本来就极其敏锐,便问她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嘴上否认,还敷衍地笑了一下。

    “梁芝欢。”毕正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地盯着她。

    她只好咬了咬嘴唇,试探地问了一句:“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毕正哑然失笑,他在她眼里究竟有多可怕?

    “你说。”

    “沈佳璐……辞职了。”

    “我知道。”

    “我听说……她是因为……男朋友辞职的。”

    她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可能生怕刺激到他。

    毕正不知道她脑子里都装的什么,竟然可以一直误会他和沈佳璐到现在!

    他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石头,很想痛快地摆脱,但又清楚,有些误会不是一次解释就可以消除。

    更何况,他为什么要跟一个笨蛋解释?

    “你如果是想向我求证她辞职的原因,我无可奉告。”

    他冷冷地甩出这句话,然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这晚下车道别的时候,梁芝欢感觉毕正仍然在意,十分勉强地朝她扯了一点嘴角道“再见”。她有些后悔,不该拿这件事来刺激他。

    梁芝欢心里装着这份歉疚,打算第二天亡羊补牢一下。早上进公司,听说刘董要开生日会,邀请的名单里有她。

    刘应超的生日在过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周。由于临近春节,他打算只邀请几个亲朋好友在家搞一个小型聚会,大家热闹一下。

    梁芝欢很意外自己在被邀之列,后来得知一部助理和Echo也会去,又不奇怪了。只是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合适,有点伤脑筋。

    “我送什么比较好?”她去向潘柏雷求助。

    “你不用准备,”他看了她一眼,“阿正的礼物多挂你一个名字就好。”

    “为什么?”

    “因为在我舅舅眼里,你是他的准女朋友。”

    “”

    梁芝欢惊得张大了嘴巴,怪不得年会那天刘应超一个劲儿地叫他们去跳舞呢!

    啊,所以她这个小助理才会收到邀请函的吗?

    “不然呢?”潘柏雷笑呵呵地摸着下巴,“我还没那么大面子。”

    梁芝欢不禁担心,这个乌龙会不会因为她去了变得更糟糕啊?

    “如果我不去……刘董会不会觉得没面子?”

    “随便你。”潘柏雷无所谓地耸耸肩。

    “没面子的人不是他,是阿正。他只会以为阿正的魅力还不够而已。”

    “谁的魅力不够?”

    毕正突然闪身进来,犀利的目光游移在两个人脸上。

    第27章 27

    梁芝欢瞬间预感自己要倒霉了。

    果然, 潘柏雷绷不住脸上的笑意,放声笑了起来。然后,斜对面那道犀利的目光锁定了她。

    加上毕正居高临下的逼人气势, 梁芝欢连忙揽在自己身上。

    “在说我……总经理说, 我穿成这样去参加刘董的生日会魅力不够。”

    一口气编完空口白话,梁芝欢都佩服自己临场应变的本事。

    一旁潘柏雷咬住嘴唇, 竭力忍着没有笑场。毕正似乎信了她的说辞,没再拿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盯着她。

    不过, 他淡淡地加了一句:“人家的生日会,你有没有魅力谁在意?”

    这下,潘柏雷终于笑场,声音比之前更大。

    梁芝欢恼火地瞪他们两人一眼, 悻悻地转身出了办公室。

    由于昨晚八卦了沈佳璐, 惹得某人不高兴, 梁芝欢本来考虑今天换一家好点的餐厅来补偿一下,现在因为这句“你有没有魅力谁在意”打消了念头。

    晚上,照例还是去了家常饭馆喝骨头汤。

    梁芝欢心里依然在耿耿于怀,默默把那些汤水灌进胃里的时候想, 还有一天就可以不用再喝这个腻人的东西了。

    “明天我有事, 晚上不能一起吃饭。”毕正忽然开口,正中下怀。

    “哦, 你忙你的,反正这个汤也喝够了。”

    毕正抬眼看了看她,想说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所以第二天过了下班点, 梁芝欢又呆在公司里看资料。

    因为是周五,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因此, 当听到突如其来的吵架声时,梁芝欢忍不住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声音是从一间会议室里传出来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人都比较激动,其实还算不上吵架,说是起了争执比较恰当。

    梁芝欢不想偷听别人的隐私,更不想被误会在偷听,所以刻意地大声咳嗽了两下。

    会议室的门很快被打开,梁芝欢意外地看见沈佳璐。而对方见到她,紧张的表情顿时松弛下来。

    “我刚好去倒水。”梁芝欢举了举手里的杯子,然后径自朝茶水间的方向走开。

    等原路折回的时候,那间会议室已经没了人。

    梁芝欢回到自己的工位,刚坐下,一个女声冒出来:“我还以为你跟毕正走了呢。”

    沈佳璐站在总办门口。

    这几天都是下班后毕正带她去饭馆,尽管他们稍微错开了一点下班时间,还是免不了被同事看见一同离开。

    梁芝欢已经从Sandy那里听说了他们越演越烈的传闻,但自从毕正说过不介意之后,她也没把这些传闻放在心上。

    “请我喝杯咖啡吧?”沈佳璐微笑地看向她。

    “我记得你说过‘下次你请’,等我离开公司之后就没机会了。”

    “好啊。”

    梁芝欢没有拒绝,隐隐猜测,沈佳璐大概要让她保守今晚的秘密。

    两人还是去了上次的地方,点了同样的两杯拿铁。

    “刚才你都听到了?”沈佳璐直言不讳,梁芝欢也不绕弯子。

    “我只听到那个男的说你太任性,不计较后果……我没想偷听你们说话。”

    “我信,否则你也不会故意发出声音了。”

    沈佳璐仍旧笑盈盈地,不带一丝尴尬。

    “那你猜到那个人是谁了吗?”

    “还没听出来。”梁芝欢如实作答。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发出的音调,有时候与平常说话听上去有所差异——尤其并不熟悉的人,更难分辨。

    但至少,她确定那个人不是毕正。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辞职吗?”

    “为了职业发展?”梁芝欢搬出她的官方说法,惹得沈佳璐咯咯笑起来。

    “其实我听说,你是为了男朋友。”

    沈佳璐扬了扬眉毛,点头承认。

    “你也知道公司的规定,不允许同事之间谈恋爱,我只好牺牲一下了。当然,我也找到一个更好的平台,所以说不定对我的事业来说是好事。”

    “”

    梁芝欢反应过来:“是刚才那个男的?”

    沈佳璐又点点头,优雅地呷了一口咖啡。

    在梁芝欢眼里,这是一个极富魅力的女人。既美丽又兼具智慧,果敢练达且不失女人味。在事业上有野心,但面对爱情又甘愿有所牺牲。

    她应该也是毕正眼中有魅力的那tຊ种女人吧?

    “你有男朋友的事……毕正知道吗?”

    沈佳璐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又咯咯地笑起来。

    “你不会真以为我跟他有一腿吧?”

    梁芝欢发觉自己脸有些热。

    “也难怪,谁叫你运气好就撞见我们了呢!”

    她的脸顿时变得更热:“那些绯闻不是我传的……”

    “我知道。”沈佳璐狡黠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因为,是我自己传的。”

    “啊……”梁芝欢惊异地瞪大眼睛。

    “我怕别人会猜测到我男朋友身上,所以故意用毕正混淆视听的。”

    梁芝欢想起听说“她和一个男的抱在一起”的传闻,当时也以为那个男的是毕正。

    “那……毕正知道吗?”梁芝欢突然替他觉得委屈。

    “造谣的事?他不知道。”

    “我是说你喜欢的人不是他……”

    沈佳璐哈哈大笑:“拜托,你难道以为他喜欢我啊?”

    “那天在他办公室,我只是很气他一副很拽的样子,就扯了他的领带想给他一点颜色,结果你闯进来了。”

    突如其来的真相砸得梁芝欢脑袋晕了一圈又一圈。

    原来,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全系子虚乌有

    那她从前对毕正说得那些

    “你难道不觉得……”沈佳璐欲言又止。

    “什么?”

    “算了。”

    沈佳璐超想给这个木钝的姑娘一点明示,可想到毕正那家伙的警告,终于还是把这个念头强忍回去。

    “总之,你别告诉他是我造谣的啊!以他的臭脾气,可能再不理我了。”沈佳璐最后拜托她说。

    “在公司,他帮了我不少,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

    从咖啡店出来,梁芝欢步行在回家的路上。她很想给毕正打个电话,但手机握在手里许久,甚至都调出了他的号码,最终没有按下那个绿色的按钮。

    明知她误会,却从不解释,他到底是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还是根本不屑理会她的愚蠢?

    或者,根本不在意。

    就像他轻飘飘地那句:“人家的生日会,你有没有魅力谁在意?”

    人家的私事,她怎么想谁在意?

    既然人家都不在意,她在意什么呢?所以,梁芝欢还是决定去刘应超的生日会。

    也许,再找个适当的时候向刘应超澄清两句,正好消除他的误会。

    至于礼物方面,梁芝欢去求助Echo——毕竟跟了刘董那么些年,应该多少了解他的喜好。

    “我从来没送过他生日礼物。”Echo回答如是。

    “如果你真要送,自己做点饼干吧,他喜欢吃手工饼干。”

    说这些话的时候,Echo一直是千年不变的淡然表情。但凡她露出哪怕一点点窃笑的痕迹,梁芝欢都会怀疑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她还是相信了冰山美人的建议。但问题是,她家里没有烤箱,她也没烤过饼干。

    不过潘柏雷的厨房里蒸箱烤箱样样俱全,梁芝欢去拜托潘柏雷,他一口答应帮忙。

    “毕正是不是又出差了?”她有两天没看到他出现。

    “对,去美国了,周五晚上回来。”

    “哦。”

    梁芝欢心想,刚好能赶上周六的生日会。

    礼拜五下班之后,梁芝欢把买齐的所有材料全拎到潘柏雷家,按照网上搜罗的步骤学做蓝莓饼干。

    “你确定Echo真的没开玩笑?”潘柏雷也存有疑惑,他怎么没发现舅舅好这一口?

    “不管怎么样,送吃的也不会错吧。”

    梁芝欢仔细地把面粉团擀成薄薄的一大片。

    “你看看下面该哪一步了?”

    “用这个切出饼干胚。”他递给她一个蝴蝶造型的饼干模具。

    “还有预热烤箱。”潘柏雷把烤箱温度调好,开始加热。

    “怎么样?”

    梁芝欢小心翼翼拿起一块成型的饼干胚子。

    蝴蝶翅膀上毛毛躁躁,潘柏雷极其敷衍地赞了一个好。烤箱预热好之后,他们把摆好饼干胚子的烤盘放进去。

    等了十来分钟,烤箱发出“叮”地一声,饼干的香气早已弥漫了整个厨房。

    梁芝欢戴上厚厚的手套把烤盘拿出来。还没等冷下来,潘柏雷迫不及待拿起一块小心地咬了一口。

    “还不错。”

    听他这么说,梁芝欢放心地去清洗各种工具。

    “这些东西就放你这里吧?我家没烤箱,用不上。”

    “我又不会做饼干……”潘柏雷想了想,改口。“也行,放着,你下次过来给我和阿正做一点。”

    “他啊……”梁芝欢撇了撇嘴,“他不一定看得上。”

    “偶尔吃吃也还可以。”潘柏雷又拿起一块。

    “你别吃太多,一会儿盒子装不满了。”

    “笨!盒子里面塞点纸垫高就好了。”

    梁芝欢一头黑线。

    看来,资本家坑蒙拐骗的思路都一样啊!

    *

    第二天早上,梁芝欢搭潘柏雷的车去刘应超位于郊区的家。

    因为他说只是平常的家庭聚会,穿舒服的衣服就好,她便穿了一条不太明亮的丝绵长裙,外加一件长款毛衣和短靴。头发披散下来,画了一点淡妆。

    潘柏雷打量她两眼,说她要风度不要温度。其实厦门还好,虽然一月底气温不高,但白天有太阳,不至于多冷。

    路程大概半个小时,进入别墅区梁芝欢开了眼界。

    老早听说刘应超住的豪宅,果然名不虚传。这片位于市郊的欧式别墅区外观气派又华丽,而且全是独栋,每一栋之间又隔了花间小路和宽敞的河道,私密性极好。

    潘柏雷停好车,带她往里走。进门就是大片花园,满目苍绿。精心布置过的草坪上,彩色气球、五颜六色的鲜花以及彩带,恰如其分地分布在各个位置。精致的餐架上已经放上了玲琅满目的餐前零食和酒水。

    梁芝欢跟着潘柏雷穿过花园进到客厅。诺大的厅中三三两两站了十来号人,梁芝欢一眼看到毕正。

    他难得穿了一件浅色休闲西服,搭配牛仔裤和棕色皮鞋,顿时从一个成熟稳重的职业人士,变成一位明朗朝气的阳光青年。

    毕正手上拿着一个果盘,正跟Echo聊着什么,一副笑容可掬的神态。

    貌似在公司的女同事里,除了Echo,也只见过他和沈佳璐有过类似的“亲切”交流。

    刘应超和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士从里面迎上来,潘柏雷把生日礼物递给他。

    “祝舅舅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小子!”刘应超笑着拍了拍他,高兴地接过礼物。

    梁芝欢也把礼物拿出来,刘应超赶忙说:“人来了就好,带什么礼物?”

    旁边的女士问:“柏雷,这位小姐是……”

    “舅妈,她叫梁芝欢……”潘柏雷刚想说是他助理,刘太太截断他。

    “哦,原来就是梁小姐啊!听应超说过了呃,梁小姐怎么没跟毕正一起来?”

    “我”

    梁芝欢正要解释,潘柏雷先替她解了围:“我们顺路。”

    “祝刘董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梁芝欢送上礼物。

    “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刘应超刚接到手里,就被刘太太拿了过去。

    她瞧着包装很有意趣,饶有兴致地拿在手上翻看。

    “没花什么钱,自己做的饼干而已。”

    说刚说完,梁芝欢发觉刘太太脸上的笑意霎那间凝固了,但她很快恢复过来,谢谢她如此费心。

    “啊,毕正,你带梁芝欢到处转转。”

    刘应超把不知何时过来的毕正往她面前轻轻一推,对她礼貌地笑笑,然后携刘太太走开。

    难道是她的饼干太……登不了场面?

    梁芝欢纳闷地对潘柏雷嘀咕:“你舅舅好像不怎么喜欢啊”

    “送都送了,想这些有什么用?”毕正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听在耳里好似有着几分风凉话的意味。

    梁芝欢没好气:“我知道,别人的生日会嘛,谁在乎你的礼物有没有人喜欢!”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这不是生气,倒像是在跟他翻旧账、闹别扭

    毕正似乎也愣了一下,偏巧这时来了电话,他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走开去接电话。

    梁芝欢尴尬地抿着嘴,一旁的潘柏雷摸了摸鼻子:“还是我带你转转吧。”

    于是毕正打完电话,回来没看到人,找到花园去。远远看见她跟在潘柏雷后面闲逛,兴致盎然地东张西望。

    她也看到他,似乎皱了皱眉头,然后拉着柏雷去了另一个方向。

    显然对他心存不满。

    毕正仔细想了想,觉得她气的应该不是刚才那句话,而是前几天那句“谁在乎你有没有魅力?”

    他暗自觉得好笑,这家伙竟然耿耿于怀到今天。

    其实,那天纯粹是他无意识脱口而出。tຊ在他心里,还从来没有把她和魅力联系在一起——不是说她与魅力无关,而是他没有过类似“她是不是有魅力”之类的想法。

    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魅力,他又怎么会控制不住地被她吸引呢?

    比如此刻,就算隔着一段距离,总是忍不住远远地投去追随的目光。

    她穿着及踝长裙,头发披散下来,举手投足温柔娇俏。

    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脸上、还有裙子上面,他看在眼里,连心里都觉得暖意洋洋。

    第28章 28

    吃完午饭, 大家开始各自找乐子。有的去影音室唱歌,有的去打桌球或麻将,还有人在花园的河道上钓鱼。

    柏雷和两个人在打桌球, 毕正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梁芝欢从洗手间回来。怕她寻不到路回来, 他上楼去找她。

    结果经过一扇门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梁芝欢, 但很快听出来是Echo的声音。

    “没错,是我让梁芝欢做饼干送给你的。”

    毕正刚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唉, 你明知道她还记着上次的事,何必又来刺激她?”

    “你现在是为了维护太太来怪责我?”

    “不是怪责,我只是希望太平一点。”

    “我太平了这么多年,偶尔任性一下不行吗?”

    毕正没再继续听下去, 这种庸俗的故事虽然细枝末节各有差异, 但主体却是一脉相承。

    他个人很讨厌别人打探他的隐私, 同时也不喜欢过问别人的。

    毕正回到桌球室,那个去了洗手间人竟然已经回来了。她站在一旁,认真地看他们打球。潘柏雷打进一个球,她笑起来, 眼睛眯成两条缝。

    这个笨蛋, 当了炮灰还一无所知!

    “想学吗?”毕正走到她旁边。

    “你会吗?”她反问他。

    潘柏雷在一边插话道:“别跟他学,他技术太烂, 一会儿我教你。”

    见毕正满脸的不爽,他笑道:“不服来比。”

    于是,这局结束之后,毕正接过球杆准备跟柏雷比一局。

    然而开球之后, 潘柏雷一杆进了三个球。尔后,虽然他也有进球, 但明显潘柏雷技高一筹。

    “别说我欺负你,这杆我让梁芝欢打。”

    一旁看热闹的梁芝欢突然被潘柏雷拉下来打球,既兴奋又紧张。

    在潘柏雷的指导下,她架好球杆,用力往前一推,可是球杆头子虚晃了一下,连球都没碰到。

    梁芝欢不好意思地把球杆还给潘柏雷,然后眼睁睁看着面带笑意的毕正把球打进了球洞。

    “再来。”轮到潘柏雷的时候,他又把她拉下来。

    “手腕发力,这里放松一下。”潘柏雷更正她的姿势,“你感受一下怎么发力的。”

    他从后面握住她的右手,瞄准母球,果断地推出球杆。

    母球快速地撞击目标球,差一点滑进洞口。梁芝欢无比惋惜地叹了口气,而对面的毕正还盯着那个球出神。

    “喂,该你了。”潘柏雷轻叫。

    毕正回过神,定定地看了下局势,然后屏气凝神对准目标把母球击打出去。

    目标应声落袋,十分干脆利落的一次出击。

    “Good shot!”潘柏雷拍掌。

    接着,毕正又打进一个球,潘柏雷再发出赞叹:“老虎终于发威了。”

    毕正瞄他一眼,把注意力集中在下一个目标上。

    他才不想证明自己球技如何。事实上,他很清楚对方的实力在他之上。他只是不想让那小子再有机会拿球杆,然后以半搂的姿势教她如何发力!

    那个姿势……看上去太刺眼!

    刘太太差人送了点吃的进来,又关照他们好好玩。看梁芝欢站在一旁观战,就来拉她。

    “梁小姐,他们打球很无聊的,跟我去花园走走吧。”

    梁芝欢不好拒绝,便跟着她上楼。刚走到一半楼梯,毕正也跟了上来。

    刘太太笑道:“追女朋友也不用追这么紧吧?”

    “刘太太,刘董误会了,他……他没有追我……”

    刘太太呵呵笑了两声,回头问跟上来的人:“毕正,是误会么?”

    “刘叔确实误会了,我没有追她。”

    毕正很自然地走在梁芝欢身边:“其实……是她在追我。”

    说完,他握住她垂在旁侧的手,使劲捏了一下,像是某个暗号。

    梁芝欢转过脸,惊讶地看着他。

    毕正冲她使了个眼色,手上又紧紧捏了一下。梁芝欢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又相信他不是胡来的人,只好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谁追谁不重要。”刘太太仍旧带着满脸的笑意,“梁小姐以后多来玩。不过人来就好,别像今天还带礼物。”

    “小小心意而已。”

    “梁小姐怎么会想到亲手做饼干当礼物?”

    “啊,昨天我们没事做了点饼干……”毕正抢着解释说,“我觉得味道不错,正好她也想单独送一份礼物,所以就让她拿了一些来充数。”

    “原来如此……”刘太太夸赞道,“梁小姐还真是心灵手巧。”

    花园里刘应超跟两位宾客在抽烟,看见他们笑着挥了挥手。

    刘太太见他俩的手还牵着,就打趣地说:“这里到处都有熟人,要不你俩去外面湖边转转?那里没人。”

    饶是毕正再心无旁骛,此刻也觉得尴尬了,不由地手上一松,那只手立刻抽了回去。

    毕正清了清嗓子,客气地对刘太说:“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告辞吧。”

    他又过去跟刘应超打声招呼。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刘应超洪亮的声音还是飘进了梁芝欢耳朵里。

    “去吧去吧,我不耽误你追女朋友。”

    ……

    梁芝欢无比窘迫地朝刘太太扯出一个讪讪的笑容,然后跟着毕正走出刘家大门。等坐上他的车,终于憋不住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刘太太解释清楚呢?”

    “有些误会,越解释越麻烦!”毕正扣上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怎么会?刚才你如果跟刘董说一句‘我没有追她,我们只是朋友’不就清楚了吗?”

    “你认为这样他就会信?他会问我‘难道花不是你送的?’,还有可能会问‘你圣诞节陪人家去逛街是什么意思?’”

    “等我回答完这些问题,又会有‘不是你送的谁送的’、‘你为什么偏偏圣诞节的时候去’之类的一系列问题,难道我都要一一去解释?”

    “你要知道,那些传八卦或者听八卦的人,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八卦本身的真与假,他们热衷于此的根源,在于看热闹的那份心态。你越是跟他们较真,他们越来劲。”

    梁芝欢差点被他的一大段话绕晕,但隐隐约约觉得他的话好像蛮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用说?”

    “没错,时间会沉淀一切。”

    梁芝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像我曾经误会你跟沈佳璐,虽然你没有解释,但后来我也知道了事实真相。”

    “你知道了?”毕正挑了挑眉毛。

    “哦,沈佳璐告诉我了。”

    梁芝欢转过头,他微微抿着嘴正视前方,没有说什么。

    这个误会在公司撞见他就开始了,之前他们不熟,他不解释也算了。但后来他们是朋友了,上周一起喝骨头汤的时候他依然缄默其口。

    难道他认为她会不信?还是说这跟她没有关系而已

    “你干嘛说饼干是你让我送的?”过了一会儿梁芝欢想起这个疑问。

    不止说,还故意牵她的手。

    以为他又会讲一堆道理,结果毕正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总之,不是害你。”

    *

    春节前几天,办公室里有的同事已经开始休假。Jessie跟男朋友趁着节前去海岛度假,王凯则是提前回老家过年。他顺口问她还要不要牛肉酱,她说方便的话就带一罐。

    两天后,梁芝欢也正式休假,提前两天飞回上海。弟弟早在一个礼拜前就回了家,看到她回来总算解脱——他一个人已经承受不住老两口的唠叨了。

    “现在你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了。”

    “我呢既听话又懂事,不需要重点关注。”她洋洋自得地朝弟弟眨了眨眼睛。

    结果,吃晚饭的时候,爸妈一人一句“怎么又瘦了”、“工作是不是很辛苦”、“不如回上海”……真就给她唠叨上了。

    梁芝欢只是“嗯嗯嗯”地敷衍,哪晓得发展到后面,居然还说过几天趁着亲友聚会,见见谁谁谁的儿子,看看有没有缘分?梁芝荣捧着饭碗差点笑岔气。

    “我又不老,急什么?”

    “都奔三tຊ的人了,还年轻?”

    “我才二十五!”梁芝欢向爸爸抗议。

    还是虚岁。

    “芝欢是还年轻嘛……”芝荣妈妈打圆场,“我们也就是去顺便看看,谈恋爱也要几年时间是吧?”

    “妈说得对!姐放心,到时候我帮你把关。”

    “你凑什么热闹?叫你照顾好你姐,你自己倒肥了二十斤回来。”

    梁芝欢噗嗤一下笑出来。

    “哪有二十斤?”梁芝荣叫起来。

    ……

    梁芝欢不胜感慨。

    怪不得人家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离家在外,虽然享受不被干涉的自由自在,好似无忧无虑,可回到家的一刻才又发现,还是家里的柴米油盐最能触动心弦。

    回家,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幸福吧。

    除夕的节目照例单调。上海外环内禁止烟花爆竹,他们也没开始走亲串友,吃完晚饭就是聚在一起看春节晚会。

    而他们家没有守岁的传统,每年都不到十二点就洗洗睡了。

    今天很冷,一家人挤在爸妈卧室里看春晚。姐弟俩意兴阑珊,陪了一会儿爸妈过后,各自窝在各自的房间看片子。

    晚上十点多,梁芝欢竟然接到毕正的电话。

    “你能不能去酒吧看下柏雷?他一个人喝醉了,我担心出事。”

    “啊……”她还以为他是来拜年的,“在哪个酒吧?出了什么事?”

    毕正发来一个定位。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刘应超说柏雷下午和董事长大吵一架,我刚才打通柏雷的电话,他口齿不清让我过去陪他喝酒,应该喝了不少……”

    梁芝欢一边听电话,一边换衣服。

    “这个定位是他发给我的,应该没错。对了,你别一个人去,找个男性朋友……或者叫你弟弟跟你一起去。”

    他在电话里仔细叮咛。

    “哦,知道了。”

    “找到给我电话。”

    “好。”

    “注意安全。”

    “好。”

    这个时候哪里去找男性朋友?梁芝欢只有拉上弟弟。

    梁芝荣一脸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她跟爸妈谎称朋友让她和芝荣出去吃宵夜,没等他们发问就心虚地跑了。

    梁芝荣开了爸爸的车。路上车辆稀少,开车很快就到了。

    酒吧人还不少,梁芝欢找了会功夫,果然看到了潘柏雷。只是他已经意识模糊,好像不认识她。

    “Hi,美女……”他歪着头,笑嘻嘻同她打招呼。

    “他到底喝了多少?”梁芝荣语气惊讶。

    梁芝欢白他一眼,翻出手机打给毕正,告诉他人找到了,她会处理。

    “你……行吗?”

    “放心吧,还有我弟,等我把他安顿好再告诉你。”

    姐弟俩费劲地把一个醉汉架出酒吧,塞进车座后排。梁芝欢也坐进后座,梁芝荣甩了甩受累的胳膊,坐上驾驶座问去哪儿?

    “去看烟花!”潘柏雷向她靠过来,像个孩子似地撒娇:“我想看烟花……”

    梁芝欢用力地招架他环过来的手臂,求助地看向弟弟。

    “哪来的烟花?”梁芝荣从后视镜里瞪她,“难道要开到外环去啊?”

    “我要看烟花!”

    潘柏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先是不讲道理的口吻,最后却变了一种惨兮兮的语气……

    像是可怜的小孩在乞求大人:“我只吃一颗糖就好了”

    “芝荣……”梁芝欢实在不忍拒绝。

    最终,梁芝荣叹着气把车开出了外环。

    车停在一条河道旁边。他们等在车里,虽然开足了热空调还是有点冷。梁芝荣低着头刷手机,潘柏雷头枕在梁芝欢肩上。尽管闭着眼睛,嘴里依然念念不忘烟花。

    她搞不懂,他怎么对烟花的执念这么深?

    临近十二点,第一束烟花忽然划破长空,梁芝欢惊喜地拍拍旁边的人:“烟花!放烟花了!”

    潘柏雷睁开眼睛,痴痴地望了一会儿,片刻好似回过神一般兴奋地叫起来。

    “烟花,是烟花!”

    他忽然推开车门奔出去,在河道前手舞足蹈地大叫。梁芝欢担心他掉下去,赶紧过去抓住他的衣角。

    烟花一阵接一阵,令人目不暇接。

    突然,噼里啪啦响起爆竹声。

    “十二点,新年到了。”梁芝荣也下了车,走过来。

    鞭炮声音越来越猛烈,潘柏雷突然兴高采烈地抓住她的肩膀。

    “过年了,新年快乐!”然后,他低头朝她唇上亲了下来……

    梁芝欢瞪大两只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开她,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梁芝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接着,回神的姐弟俩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失去意识的人拽回车里。梁芝荣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坐后排,梁芝欢只好来开车。

    “他是不是喜欢你?”

    梁芝欢郁闷又好笑,谁知道他会发酒疯?

    “你没看到他喝醉了吗?刚才那个情况,他旁边就算是你,也会亲的。”

    梁芝荣一脸恶寒,赶紧离醉汉远了一点。

    “现在怎么办?”

    “他跟他爸刚吵完架,又醉成这样,我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呆在酒店。你能不能在酒店陪他?”

    “不行!”梁芝荣断然拒绝,又加了一句。

    “你也不行!喝醉的男人太危险!”

    “那总不能带回家啊……爸妈要知道他是我老板,还不胡思乱想……”

    梁芝欢猛地灵光一闪。

    “对了!就说是你高中同学好不好?让他在你房间睡一晚上。”

    梁芝荣死活不答应。

    “那我只有带他去酒店了……”

    “”梁芝荣只得叹着气投降。

    到家时,爸妈已经睡了。姐弟俩悄悄把醉得不省人事的潘柏雷拖进房间。梁芝荣脱了他的外套和裤子,才把他丢在床上。

    折腾了一晚上,他筋疲力尽,倒在1.5的床上,和一个大个子凑合一晚。

    第29章 29

    早上梁芝欢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半。芝荣妈妈问起芝荣房间里的人, 她说是弟弟的高中同学。然后偷偷跑去弟弟房间,把芝荣叫起来洗漱,再叫醒潘柏雷。

    潘柏雷揉了揉眼睛, 确定面前的人是他助理, 满脸的惊讶。

    “你昨天在酒吧喝醉了,我只好带你回我家。”梁芝欢简单解释了一下。

    潘柏雷坐起身, 发现另一边床单及枕头上的褶皱,显然昨晚睡了一个人, 顿时骇得面色惨白:“我、我们昨晚……”

    梁芝欢立刻明白他误会了什么,赶紧澄清:“是我弟弟,这是他房间……”

    潘柏雷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这时梁芝荣洗漱好走进来,梁芝欢向他介绍:“我弟弟芝荣……你现在是他高中同学。”

    梁芝荣冲他不太友好地翻了下眼睛, 没打招呼, 于是潘柏雷对这个有点乳臭未干的小子蹙起了眉头。

    稍后, 梁芝荣把他领出来吃饭,敷衍地向爸妈介绍。

    “潘柏雷,我高中同学。”

    “叔叔、阿姨新年好!”潘同学礼貌地打招呼。

    芝荣妈妈知道有客人在,特意把早饭搞丰盛了一点。除了汤圆、鸡蛋, 还蒸了自己做的包子和南瓜馒头。

    芝荣嚷着要红包, 芝荣妈妈掏出三个准备好的红包,作势要给潘同学一个。

    “他已经工作了不用给。”芝荣嘟着嘴。

    “啊, 这么早?”

    “他成绩差,没考上大学,跟着别人做生意。”

    梁芝荣随口胡诌一段,潘柏雷脸带不满地地看他一眼, 这小子自顾自吃着汤圆。再看梁芝欢,她也低着头不帮腔。

    “小潘这么年轻就工作了, 父母应该安心了,哪像我们芝荣还跟孩子一样不懂事。”芝荣妈感叹。

    “他懂事?”芝荣无情地揭短,“他昨天跟老爸吵了架跑出来……啊……”

    他的腿被谁的脚踢了两下——不对,是两只脚分别踢了他一下。然后梁芝荣看见姐姐和同学投来警告的眼神……

    妈妈问他怎么了,他忍气吞声地说:“咬到舌头了……”

    “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咋咋呼呼?”芝荣妈嘴里虽在念叨,眼里却是满满的关切。

    她还是把红包递给了潘同学:“芝欢也工作了,我们照样给红包。”

    “妈,我是大人了,不用给我红包。”梁芝欢声明。

    “要给的。你虽然出去工作了,还是家里的孩子。而且这份工作又辛苦”

    “哪里辛苦了?”

    “我听芝荣说了,你那个老板很不靠谱……”

    潘柏雷被汤给呛了一口,忽然咳起来。

    梁芝欢见他把头撇在一边,脸都红了。而一旁的弟弟嘴角挂着一丝偷笑,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真教人哭笑不得。

    “妈,你别听芝荣乱讲,他不了解情况。”

    “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啊!”梁芝荣不服。

    “tຊ我……”梁芝欢抓了抓头发。

    还的确是啊……

    “妈知道,就算工作再辛苦你也不会跟我们说。你看你脸上,比走的时候瘦了一圈。”

    “现在流行小脸,我这还不用花钱……”

    “别瞎说!”一直默不作声的爸爸突然开了尊口。

    “红包是长辈的心意,你们两个就不要推辞。”

    一家之主发话了,梁芝欢和潘柏雷各自乖乖收下了红包。

    “小潘,阿姨再给你盛点汤圆。”芝荣妈看他碗里的汤都喝光了。

    “好,谢谢。”

    盛好汤圆,趁着端给潘柏雷,芝荣妈妈劝了两句。

    “小潘,别怪阿姨多嘴。做父母的,最大的心愿就是子女健康、幸福。”

    “有时候我们的方式你们无法接受,或者我们说的话你们不理解,但说到底,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

    “阿姨不跟你讲大道理,总之,等你以后也当父母了就会明白,就算跟子女有再大的矛盾,父母的心也一直挂念在子女身上。”

    “是啊,小潘。”爸爸接着话继续往下劝,“今天大年初一,好好的日子,先把情绪放一放,一家人先把节日过了。等春节一过,辞旧迎新,什么糟心事都过去了。”

    梁芝欢不知道潘柏雷听没听进去,只见他不住地点头,乖乖地回应说:“知道了,谢谢叔叔阿姨。”

    吃过早饭,潘柏雷跟两位长辈告辞,芝荣妈妈让芝荣开车送同学。

    “芝荣脚扭了,我帮他开吧。”梁芝欢自告奋勇取过车钥匙。

    “你什么时候把脚扭了?严不严重……”

    “一点点而已,不影响开车。”说着,梁芝荣不耐烦地夺门而出。到楼下,抢在潘柏雷之前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

    潘柏雷翻了个白眼,怏怏地坐进了后排。

    “你家的地址是哪里?”梁芝欢坐进驾驶位,转过头来问。

    潘柏雷报了地址,然后说:“现在不用演戏了,出了小区把你弟放下来。”

    “不行!我要一直呆在车上。”芝荣断然拒绝。

    梁芝欢左右为难:“你们能不能……”

    潘柏雷:“大人办事,小孩子不要凑热闹!”

    梁芝荣不客气地反驳:“哼!某些自诩为大人的人,干的事比小孩还幼稚!”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梁芝欢正头疼,忽然潘柏雷叫了一声“停车”,她只好靠边停车。只见他下了车,从车头绕到驾驶座一侧,拉开车门,伸进手来替她解掉了安全带,然后把她拖了出来。

    “喂——”梁芝荣在后面干着急。

    “你就呆在车上,爱呆多久、呆多久。”

    潘柏雷像个得逞的小孩,得意地拉着她走到路边,拦了一部出租车。

    “你都说他是小孩了,何必跟他抬杠呢?”

    “因为我心情不好。”

    梁芝欢无奈地闭上嘴,跟他上了出租车。

    “‘不靠谱的老板’是怎么回事?”

    “那个是误会”梁芝欢老老实实交代,“就我刚进公司的头两个礼拜,你一直没出现,然后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之前的某些传闻……”

    “什么传闻?”

    “什么放荡不羁的公子哥,不喜欢管理公司,还有频繁换助理……”

    “我的确不喜欢公司。”他好像赌气一般地说:“现在更不喜欢!”

    “对不起……”

    潘柏雷冷哼一声,带着自嘲又伤感的口吻。

    “你们每个人都知道我这个总经理不靠谱,所以他才会费尽心机把我包装成一个无所不能的总经理!我被蒙在鼓里,你们也都被蒙在鼓里,他的手段真高明……”

    梁芝欢听明白这个“他”指谁,预感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还记得我怎么轻而易举拿下山东工厂的吗?那位老板其实早就答应了舅舅要给货,我们只是被安排进了一场戏,为了证明我这个总经理有力挽狂澜的能力而已!”

    潘柏雷回忆起当时自己的欣喜与成就感,只觉得满满的讽刺。他看着旁边露出惊讶表情的助理,再一次怒而苦笑。

    “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也许董事长……”梁芝欢试图找点话来安慰他,被他打断。

    “还有,知道为什么把全公司业绩最差的二部交给我吗?”

    “因为跟着就会安排那个日本客户来跟我们谈新产品,然后顺理成章地把两个大产品交给二部,明年二部的业绩就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在总经理英明神武的领导下……”

    “然后公司所有人都会愿意被我领导,我就会变成一个在他们眼里真正靠谱的总经理!怎么样?计划很完美吧?”

    潘柏雷眼里生出一种愤怒的悲伤。

    他叫停了出租车,付好钱、自己下了车。梁芝欢推门追上去,发现这是她不熟悉的地段,只好跟在他身后。

    经过一家便利店门口,潘柏雷走了进去。他找到酒品区,用篮子把货架上所有的啤酒罐装走,然后提着一大袋啤酒走出来。

    他一直走到浦江边上,找了个花台坐下,打开一罐啤酒大口大口灌起来。

    梁芝欢完全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这应该就是他跟董事长吵架的原因。

    她不知道如何开解,要是毕正在就好了……

    梁芝欢退到确定潘柏雷听不见的地方,偷偷给毕正打了电话,告知整个来龙去脉,然后问他现在怎么办?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说:“你先看着他,别让他玩消失。我马上去机场,等确定好航班再通知你。”

    “啊?”梁芝欢没料到他要飞来上海。

    “帮我看好柏雷,保持联系。”

    毕正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令她忽然心定了许多。

    挂上电话,她又打给芝荣,让他帮着跟爸妈打掩护。就算再快,毕正估计也要傍晚时分才能到,在这之前,她得看着潘柏雷。

    梁芝荣完全不放心她跟耍酒疯的人在一起,吵着要过来。怕他俩又生口角,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梁芝欢好说歹说,一再保证“等他朋友到了我立刻回来”,外加红包利诱,弟弟才气呼呼地答应。

    通话刚结束,进来一条短信。

    又是黄治发来的,他知道她回来了。

    梁芝欢把手机揣进口袋,慢慢走向江边。

    正值寒冬,又是大年初一,江边异常冷清空旷。潘柏雷孤独地坐在那儿,显得背影格外萧肃。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这样的背影,远比上一次更加令人唏嘘。

    梁芝欢一直走到他面前,地上已经丢了三个空酒罐。

    “你喝得太快了吧?”

    潘柏雷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什么都没带。”她作势把外套口袋翻开要给他看。

    潘柏雷把手伸进大衣里,掏出一个红包——正是芝荣妈给的那个——递给她。

    “这是长辈的心意,我可不敢要。”梁芝欢兀自在他旁边坐下来。

    “我想一个人静静。”

    “”

    梁芝欢想了个理由。

    “你不是说,也可以帮我做一些总经理职责范围之外的事吗?我现在需要你帮忙。”

    潘柏雷呼了口气,无奈地瞟她一眼,示意她快讲。

    “黄治刚刚发了短信给我,说正在处理……离婚的事……希望跟我见个面,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你还该不该去?”他语气陡凉,面上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觉得应该吗?”

    梁芝欢摇头。

    “那你纠结什么?”不知触到他哪根神经,噼里啪啦说一大通。

    “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所谓追求真爱的人。没有的时候要嚷嚷,得到了过后又质疑,最后痛心疾首地发现原来一切都不应该!”

    “”

    梁芝欢完全没听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却不妨碍她继续装傻。

    她自顾自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啤酒,嘭地拉开封口,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然后皱着眉头慢慢咽下去。

    “难道你现在还相信海誓山盟、至死不渝?”他又问一句不太恰当的问题。

    梁芝欢默默想了一分多钟,才缓缓地开口。

    “其实我一直是怀疑的……我妈在我四岁的时候过世了……”

    不出所料,潘柏雷转过脸来满是诧异。

    梁芝欢扯了扯嘴角:“给你发红包的是我继母。”

    “我妈去世半年,爸爸就续了弦,所以我很怀疑他对我妈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刻?”

    “他如果很爱我妈,为什么又能这么快爱上别人?如果他并没有那么爱我妈,那为什么要跟她结婚、还生下我?这些疑问从初三开始困扰我,一直到我遇到黄治……”

    梁芝欢又灌了一大口啤酒,接着啤酒tຊ罐头被他上手夺过去。

    “你要是现在喝醉,我可没办法管你。”

    梁芝欢也没想再抢回来,毕竟那个东西真不好喝。她琢磨了一下刚才说到哪儿,继续倾吐她曾经的想法。

    “遇到黄治之后,我一度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命中注定的缘分的。我以为他就是我生命中的那个人,那个唯一的人。不过很可惜,我不是他的那个唯一。”

    “你问我纠结什么?其实我早就不纠结了。我知道不应该爱他,因为即便抛开道德因素,我也不能接受他结束了一段婚姻之后,再跟我开启另一段——就像我爸那样……”

    “你爸的情况跟那家伙可不一样。”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钻牛角尖,可我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不能被替代的人,一段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姻。”

    潘柏雷不停地咂舌,似乎在感慨这种女人好可怕。

    “我干嘛跟你种不相信爱情的人说这些?”

    梁芝欢自嘲地笑了笑,挪了挪有些发麻的屁股,又交换了两条腿的上下交叠位置。

    “难道不是你故意找个借口留下来吗?”潘柏雷揭穿她。

    梁芝欢当然不承认。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你说这些……从来没跟人提过的想法。我不是那种随意吐露心声的人好不好?”

    “OK。”潘柏雷重新捋了捋她刚才说过的话。

    “既然你的爱情信仰已经幻灭了,为什么还要钻牛角尖?这样不累吗?”

    “你终于……抓住重点了。”梁芝欢重重地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

    “这么多日子是有些累了。有时候我也会想:何必那么固执、钻牛角尖?我只要等他解决问题就好了。那么收到他送的花,我会开心。我们结婚后,或许也可以过得很幸福。而且,我不用再重新去认识别人,重新建立感情与信任……

    梁芝欢有点懊丧地咬了咬牙。

    “我爸妈明天就要我去见一个陌生人,我……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总之就是,有时候我会想要妥协……”

    “那么我给你两个建议。”潘柏雷摸了摸鼻子。

    “放弃你那些无谓的坚持,去跟黄治见面,像你说的妥协,一切就都迎刃而解——happy ending。”

    说着,他看了一下她的反应,看来不大被接受。

    “另一个建议,别理他,也别再信你那套一生只爱一个人。人生苦短,何不像我一样洒脱、开心一点?Happy forever!”

    “如果我说会考虑你的建议,你是不是同意我们换个地方?”

    梁芝欢皱起一张脸,牙齿打着颤地说:“坐在这里实在太冷了!”

    第30章 30

    “这是……什么地方?”

    梁芝欢跟着潘柏雷在寒风中走了快四十多分钟, 终于停在了一条蜿蜒的小路上。两旁的梧桐树上还残留着部分黄色的叶子,在冬日的微薄阳光里苟延残喘。

    如果时光倒回至深秋的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这条马路一定会美得令人驻足。

    可是现在, 零度的寒风凌冽刮过, 一片萧瑟枯萎。

    尽管徒步让身体变得缓和,但刀刮一样的风吹在脸上, 仍旧让梁芝欢想快点躲进暖和的商店里,再喝上一杯热气腾腾的东西。

    路上有个小小的公交车站, 潘柏雷双手插在口袋里,兀自在车站的长椅上坐下。

    他偏过头看向她,梁芝欢下意识地把手上提着的啤酒放到身后。他嗤笑一下,把脸转回去, 定定地望着对面的……也许是梧桐树?

    “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他平静地说。

    原来如此

    梁芝欢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顺着他目光, 看到对面一个外观崭新的高层公寓, 应该建成没有几年。

    “你小时候还没这些楼吧?”

    “嗯,小时候的房子拆掉了,变成了现在这样。”

    看上去,他有点怀念这个地方。

    “你们当时为什么没留在这里?”即便拆迁, 他们应该也有能力换到这里的新房。

    潘柏雷没有回答她, 有好几辆车子从他们面前经过。公交车也来了,停在他们面前, 很快又开走。他望着渐行渐远的公交车,忽然轻轻地开口。

    “因为……我妈在这里过世的”

    “哦……”梁芝欢的声音有意识地低下来。

    “那时候你几岁?”

    “高二。”

    “她是……”

    “意外。”

    梁芝欢惆怅地哦了一声,一时没想到如何接下去。

    “你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快乐更重要吗?”他问。

    这个问题源于之前,他从巴厘岛回来后的某天。机场那位小姐还想找他吃饭, 被他拉黑。她忍不住多嘴地问他:为什么不考虑认真地交个女朋友?

    他当时回答,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个世界本来就同时存在认真的、以及不认真的两种人。

    她反驳说,在不认真的关系里,你可能会觉得快乐,但应该体会不到真正的幸福感。他无所谓地笑了:“对我来说,快乐比较重要。”

    “为什么?”梁芝欢认真地问。

    潘柏雷把本来曲着的腿向前伸长,深棕色的休闲皮鞋几乎够到马路伢子。

    “因为只要我高兴,我自己可以制造快乐,我想要的时候可以抓住它,但是幸福感……”他微微地摇摇头,“我没有任何机会。”

    “……怎么会呢?”

    “你有个幸福的家庭——虽然妈妈是后妈,但至少她对你不赖。你弟弟也很爱护你……你生活在幸福里,所以认为它必不可少。但对我而言,那一点都不重要,因为我的生活里……已经没有它存在的可能了。”

    她刚想说他太悲观,潘柏雷又继续说下去。

    “在我的记忆里,我爸跟我妈大多时候都彼此不理不睬。他们很少吵架,但又不和睦,所以连带的对我也很冷淡……”

    “我习惯了在一个沉默的家庭里长大,我自己也不爱说话,我也……不喜欢交朋友。”

    “我妈比我爸小二十岁,大二时到我爸公司实习,不知怎么会爱上他。舅舅说,她二十岁就生下我,根本不懂怎么做好母亲的角色。”

    “她一直不开心,而我爸的事业越做越大,他们之间就变得越来越冷漠……你的叛逆期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忽然话锋一转问她。

    “应该是高一吧……其实我不太叛逆的。”

    他似乎是带着羡慕的表情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小学还没毕业我就开始叛逆了。我不喜欢呆在家里,所以选择了住校,尽管我也不喜欢学校……我只是觉得看不见他们,我会好过一点。可实际上,我还是在郁郁寡欢中度过了初中四年,而且一直延续到高二……”

    潘柏雷把伸长的两条腿又收了回来,从口袋里抽出手,把臂弯架在腿上。

    他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梁芝欢听到后面才意识到,他是在给自己说出口的勇气。

    “那天是周五,我接到我爸的电话。我以为他又要教训我周末不可以不回家,结果他只说了一句:‘阿文出事了,你赶紧来医院’……”

    “他的声音不急不慌,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可等我赶到医院才知道……”说到这儿,潘柏雷的声音明显哽咽。

    他顿了顿,再度艰难地开口。

    “我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叫我来?为什么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你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连她快死了也都不在乎……”

    又是短暂的停顿,梁芝欢差一点去握住他颤抖的手。

    “结果我爸晕倒了……”

    “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他有心脏病……”

    “舅舅在急救室外跟我说,妈妈是交通事故,送来医院就不行了……她……她根本没机会见我们任何一个人……”

    潘柏雷终于抑制不住满腔的悲伤,低声抽泣起来。

    他试图不让哭声和眼泪爆发出来,然而积埋在内心深处,长达十年之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倾泻而出,他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

    “柏雷……”梁芝欢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很后悔……为什么要叛逆……为什么不早点回家……”他断断续续地哭诉,因为深深的自责而更加悲恸。

    梁芝欢不禁想起昨晚除夕夜,他像个孩子一样吵着要看烟花。

    也许那是他童年对妈妈的记忆,是放不下的、刻骨铭心般的内疚。

    梁芝欢起身站tຊ到潘柏雷面前,把他的头轻轻纳入怀中,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都过去了,柏雷……都过去了……”

    他真的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的腰不停地哭——直到,她口袋里响了一遍又一遍的手机铃声让他渐渐平复下来……

    潘柏雷放开手,慢慢坐直身体,头扭向一边,默默地擦眼泪。

    “喂……”梁芝欢稳了稳情绪,接起电话。

    可能打了好几次电话才接上,也可能听出了她声音的异样,那头毕正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的航班定了吗?”

    “嗯,一点半的飞机。正常的话,三点半能到虹桥……到时候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们。”

    比她预计的时间早,梁芝欢放心地挂了电话。

    “是毕正,他下午三点半到上海。”她对尚在揉眼睛的人说。

    潘柏雷一脸错愕。

    “他不放心你,所以要过来看看。你瞧,你并不是什么机会都没有。友情也是人生很重要的一块幸福,而你并没有缺失。”

    潘柏雷愣了愣,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但又不想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鼻子下面黏乎乎的东西

    “给我张纸巾。”

    “我没有……”

    他诧异地看着她,那意思像在说“有女生出门不带纸巾的吗?”

    然后,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家商场。

    等在外面的时候,梁芝荣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家,快开饭了。

    “我可能来不及回家吃饭,不用等我。”

    梁芝荣在那头叫嚷不行,没办法在爸妈面前替她兜着,梁芝欢气冲冲:“你拿了劳务费不办事?”

    恰逢潘柏雷从洗手间出来,梁芝欢只得匆匆结束了通话。

    “你回去吧,他们应该在等你吃饭。”

    “没关系……”

    “正好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潘柏雷的语气很坚持。

    此刻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异样——除了眼底和鼻头还泛着红。

    “下午我会跟阿正联络。”他从皮夹里抽出两张一百块递给她。

    “一百块足够打车了。”梁芝欢从他手里拿走其中的一张,扬了扬手里的啤酒袋子。“这个我拿走了。”

    潘柏雷耸了耸肩,完全无所谓。

    “如果我真要喝,这个商场还买不到吗?”

    “”

    梁芝欢默默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停下。

    “忘了跟你讲,我妈就是心脏病突发,没抢救过来。”说完,她从蓦然呆住的潘柏雷眼前掉头走掉。

    *

    接近一点钟才到家,但有梁芝荣提前打过掩护,爸妈并没有过问。吃好饭,梁芝欢抢着要洗碗,芝荣妈妈怎么都不肯,只得放弃。

    梁芝荣追着她要承诺的红包,她二话不说把早上领的那个给他。

    “你想洗碗挣表现的目的该不会是还想出去吧?我严重声明,不会再帮你打掩护了!”

    有个人精一样的弟弟就是挺费脑筋的。

    当需要他机灵的脑瓜子发挥作用的时候,梁芝欢会觉得有这样一个弟弟简直是老天爷的“馈赠”。但总有那么一些时候……

    她想要隐藏或者暗搓搓地谋划什么,却被他一眼看穿的感觉还真是……

    伤脑筋呐!

    “你拿了我的好处就过河拆桥!”

    “你讲道理好哇?这是早上的好处费。”

    “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早上就要收那么多?起码……二十四小时啊!”

    “抱歉,我的出场费就是这么贵!”梁芝荣得瑟地笑了一下。

    梁芝欢突然朝他手里的红包偷袭过去,奈何梁芝荣的反应极快,马上把手高高举起。

    她在一个接近一米八的大块头面前又蹦又跳,压根儿碰不到丝毫,反而像被他转着圈地逗小丑!

    “梁芝荣!等我找个比你高的男朋友,你就惨了!”

    “好啊,我等着。”

    这时,爸爸在客厅叫他们出来。梁芝欢狠狠剜他一眼,出了他的房间。

    爸爸坐在长沙发中央,煞有介事的模样应该是要事要宣布,她和弟弟各自默默在两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芝荣打算大二结束后去德国完成后两年的学业,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梁芝欢对爸爸点点头。

    “也就是说,还有一年半的时间芝荣就不在厦门,你怎么打算?”

    “我还没想那么远……”

    “我的意思是,在芝荣走之前你回来。你一个人留在厦门,我们不放心。”

    果然如此

    当知道弟弟的专业是个中德合作项目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个问题——待弟弟大三离开厦门去德国,她是不是没必要再留下?

    于她现在的状态而言,再过一年半,应该早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回到上海重新生活。

    “好啊!”梁芝欢爽快地答应,“到时我回来。”

    爸爸明显很满意她的表态,没再继续啰嗦。

    下午梁芝欢陪爸妈逛街,四点的时候她打了通电话给毕正,确认他已经和潘柏雷见上面,才放心地跟家人在外面吃晚饭。

    想着毕正难得这个时候来上海,就算不能尽地主之谊,起码也该见个面。是以,吃完饭后她跟爸妈说要去跟两个同学小聚一会儿。

    “什么同学?”梁芝荣阴阳怪气地使坏。

    梁芝欢刚要瞪他,芝荣妈妈就帮她教训弟弟了,说他没大没小。又嘱咐她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梁芝欢心里清楚,从小到大这位“后妈”都很迁就她。

    小时候,她认为那是“收买”她的攻心计。等渐渐懂事之后,她才明白,她是想要在“母女情感”上真正的“俘虏”她。

    然而今天知道了潘柏雷内心的愧疚之后,她对于这位“后妈”突然又有了一份豁朗——也许她并不想要“收买”或“俘虏”,而是单纯地把她当成女儿,给予她一个母亲的关爱。

    虽然她没有叛逆,但是不是也该放下固执的别扭?

    “我知道了。”梁芝欢乖巧地答应。

    脸上没有敷衍,没有不耐烦,只有一个小女儿般的、略带撒娇的天真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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