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教授?
沈初一第二天去学院, 在学院的洗手隔间里才查看,那份秦荣发来的资料。
这份资料里有当初参与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人员名单,有恢复的【代号1】日记, 还有一位特别的核心研究员y教授的离岛记录。
她看了这份资料才知道,原来当初死了那么多人。
整座研究岛上的研究员、工作人员全部丧命, 附近污染源也造成了上万人感染,但这些新闻全被当时的政府压住了, 迄今为止大部分民众都不知道这座研究岛的存在,更不知道这项研究和潜逃的【代号1】。
包括当初在岛上丧命的研究人员的家属,也不知情具体的研究。
所以在研究数据被销毁之后,无人知道当初是怎么“创造”出了【代号1】。
沈初一翻看着【代号1】的日记, 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原来那个时候y教授就提出了停止这项研究,认为【代号1】在扮演一个看不懂天气的低能实验品, 祂通过扮演来观察那些研究员、欣赏那些研究员。
y教授那个时候就已经觉得危险了,可大部分研究人员都沉浸在创造出“高智生物”的巨大喜悦中, 怎么可能停止研究。
这项研究的初衷就是通过基因优化来创造出突破人类极限、异能体极限的“高智人类”, 只要能够成功就会军队实行。
她能理解人类对突破基因枷锁的野心,哪怕这项研究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之后的每一任首相,都在试图找寻潜逃的【代号1】, 从祂身上找到核心密码, 恢复这项研究。
每一位攀上权力巅峰的赢家, 都认为自己可以掌控“高智生物”。
那秦荣呢?
沈初一回想秦荣当初对她说的话,秦荣说她只是想要找到危险的【代号1】,将祂管控,避免祂再次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秦听真的只是想管控【代号1】, 不是再次启动这项研究吗?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如秦荣这样的野心家一旦掌控了【代号1】就不会甘心只是管控。
她心里满是疑虑:章典真的是潜逃的【代号1】吗?他真的有【代号1】那么危险吗?当初的研究数据库到底是谁销毁的?是章典?还是其他研究员?章典那间隐藏的房间里藏了什么秘密?
以及……她真的要帮秦荣重启这项研究吗?
她看完日记,点开了y教授的离岛记录,里面还有她离岛时开的医院证明,证实她有孕24周,有流产征兆要就医保胎。
y教授离岛之后并未再次登岛回到研究基地,她的死亡证明是难产。
这是唯一一位核心研究人员,不是因为【代号1】死亡。
沈初一仔细看了y教授的死亡记录,她在生产当天大出血死亡,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就是死婴,她的死亡日期是元月一号。
沈初一愣了住,因为她的出生日期也是元月一号,所以在后来她给自己取的名字叫初一。
是巧合吗?
她立刻去确定了y教授死亡证明的年份、研究岛毁灭事件的年份,刚好是她出生那一年。
沈初一的身体僵冷到起了一层寒颤,她再次去确认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最初启动的年份,是在她出生前六年。
之后又被两任首相重启,最后一次重启是杜坤生假死的时期,幸存者霍林已经作为骨干研究成员全权负责这项研究,打算利用死刑犯来就行研究。
因为霍林利用职权协助了杜坤生假死,造成她人生发生巨变,所以她的记忆里一直以为这项研究是在她十九岁时诞生的。
她从未想过,原来研究岛毁灭事件发生在她出生那一年,【代号1】诞生在二十多年前。
而y教授死亡时间,是她的诞生日。
真的只是巧合吗?
沈初一产生一种巨大的荒谬感,盯着那些数字,完全忘了自己置身在何地,只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去确认、对照……
隔壁突然传来冲水声,她惊得猛然回神抬头,听见了课间休息结束的铃声,像是魂魄归体。
她再次低头飞快给秦荣发了一条信息:【我需要y教授的详细信息。】
姓名、年纪、住在哪里、父母是谁、伴侣又是谁。
关闭手环,沈初一冷静地将终端账号换回来,手指却仍然是僵冷的。
以至于她再回到课堂中,看见白世舟和司康才想起来,今天下午的课是特罪署来为她们讲案件。
她有些走神,同桌方卉突然戳了戳她,她才回过神看到所有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授课的白世舟和司康也在看她。
方卉低着头朝她使眼色,用气音说:“提问你了,这题……”她手指点着自己的课本。
可惜沈初一没看清就被再次叫了名字。
“沈一。”白世舟皱着眉对她说:“你有在听我的提问吗?还是你一直没有在听?”
沈初一看向白世舟,又看向他身侧虚拟大屏中是案件——《九尾狐疑案》。
那不正是她负责过的白雪芙一案吗?
“我没有听清白署长的问题,你能再复述一遍吗?”沈初一坦诚的说。
白世舟的眉就皱的更紧了,他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问题学生,“不用回答了,如果你对这堂课不感兴趣可以调课,或者现在离开。”
沈初一心里恼火,白世舟真的没有故意针对她吗?他对所有人说话都这么冷漠刻薄吗?
她站了起来说:“我确实对白署长的授课不感兴趣,你讲的很无聊,除了公式化的分析也没有什么可用之处,我也不认为沈于蓝探员当初对这桩案子的突破点是最有效的。”
那时候她摸索着凭直觉破案,其实走了很多弯路,比如到后来她才找到酒店送餐机器人的送餐记录。
白世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沈初一却利落的合上电脑,抓起书包离开了课桌,走出课堂。
路过司康时,他下意识抬眼看她,鼻尖闻到一种很熟悉的气味,那气味像刻在他血液里一样,没等他想起是什么,后颈的腺体就微微跳了跳。
怎么会这样?
他立刻扭头目光追着她的背影,太奇怪了,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就是会对羊系异能体产生反应……
没有人觉得她的味道闻起来很像沈于蓝吗?
※
沈初一离开课堂直接去了洗手间。
她迫不及待查看秦荣的回复,秦荣果然已经回复了她。
y教授的真实姓名叫[杨熠],父亲是警察,母亲是科研人员,在她没登岛研究之前就过世了,她在父母过世后和数十名研究人员启动Abnormal Evolution研究,在半年后取得重大突破,建立了研究岛,率领数百名研究人员登岛,封闭式研究。
她的丈夫只是一名医生,由于研究的保密程度,她的丈夫对她在做的研究并不知情,只知道她每年只有不到一周的假期。
聚少离多的情况下,她们在研究岛毁灭事件前三个月签了离婚协议,只是没等到她有空去领取离婚证就死于难产了。
她死亡的医院也正好是她丈夫孟江就职的医院,负责她的医生也是孟江。
而孟江也在那次研究岛污染源泄露中,被污染源感染,在杨熠去世后两个月内因感染病逝。
之后,孟江的父母也在三四年里陆续病逝。
秦荣发来的信息里,还有当初杨熠所在的医院信息,明明这家医院距离研究岛很远,却还是出现了研究岛上泄露的污染源。
当时被污染源感染的不只是孟江,还有接触过孟江和杨熠的其他护士、医生,全部感染去世。
所以当时的调查员怀疑,杨熠离岛时已经被污染源感染了,她本身就携带了污染源。
等于说,当初接触过杨熠的知情人员全死了……
那当初泄露的“污染源”到底是什么?
沈初一又重新去看了之前秦荣给她的资料,关于“污染源”有一份孟江所在医院保存下来的记载,记载里写“污染源”是一种类似羊水的“透析液”。
羊水内的透析液?杨熠怎么会携带了这种东西离岛?
沈初一越来越想弄明白当初发生了什么,如果章典是【代号1】,那他一定清楚。
她下定决心,给秦荣再次发送信息:【我需要虹膜解析复制器。】
下午两节特罪署的体能课、实践课,沈初一都没有去上。
她知道会被记过,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她打消了踏踏实实毕业、进入特罪署的念头。
放学时,她不可避免地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询问她旷一下午课的原因。
她直言不讳地回答:“白世舟署长请我离开的,您可以调课堂监控,我没有撒谎。他不喜欢我出现在他的课上,我也不想上他的课。”
班主任被堵的噎住半天,不等她再说,门就被敲响了。
章典出现在门口,礼貌的对她笑了笑:“是有什么事要留沈一谈话吗?”
班主任已经意识到,章教授是来带走沈一的,沈一的难以管理百分之九十都因为章教授,因为他不但不配合,还干预学院对沈一的训导。
班主任无奈地回答章典,她旷课,也懒得解释,又对沈一说:“好好想想你进入巨鹿学院的初衷吧。”
沈初一被章典带出办公室,心情差得要命。
“是旷了白世舟的课吗?”章典接过她的背包,又解释:“我没有监视你,是工作群里看到白世舟和司康今天来巨鹿授课,他针对你了吗?”
沈初一跨步下楼梯,恨恨地说:“他就是天生克我,我恨他。”
章典轻轻蹙了眉,他不喜欢这个说法,就好像她和白世舟是天生一对似得。
他也不喜欢沈一恨白世舟,白世舟应该是沈一人生中无关紧要的配角、路人甲。
“以后白世舟授课我会提前来接你,不用上他的课。”章典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岔开话题告诉她,晚上炖了她爱吃的炖菜,试图把白世舟赶出她的脑子。
没想到,在学院门口看见了司康。
穿着特罪署制服的司康就站在人来人往的院门外,一副等人的样子,远远地就朝沈初一看过来。
沈初一的手指僵了僵,立刻收回与司康撞在一起的目光,希望他千万别是在等她,别走过来。
可司康还是穿过人群朝她走了过来,叫她的名字:“沈一同学对吗?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沈初一感觉章典的手指紧了一下,把她握的更牢了一些。
司康又向章典点头:“章教授,我想和沈一谈一谈,方便吗?”
章典的笑容又冷又淡,语气平和地说:“你只需要询问她的意思。”
“有什么事吗?”沈初一问司康,不要多事,就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司康望着她,迟疑了一下说:“我听说你之前是沈于蓝的线人,她……有没有再联系你?”
闷热的空气蒸的人又热又潮,司康更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不是信息素的味道,说不清那是什么气味,他只知道从前每次靠近沈于蓝这股气味就会令他的腺体发烫。
“没有。”沈初一回答说:“她最后一次联系我是在调查皇甫沛的时候,那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我了。”
“那她……”司康还想问。
章典忽然说:“司康,你有闻到你的信息素味吗?”
司康愣了住。
沈初一也愣了,因为她没有闻到,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闷湿的空气里混杂着很多人的味道,她连一丁点司康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闻到。
可司康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你知道我和沈一在交往吗?”章典脸上没了笑容,上前半步。
他的手一下子被沈一抓紧、拉住。
他看向沈一,很清楚她是在担心他对司康动手。
他在心里叹气,她怎么会有这么多坏朋友?哪怕她做回沈一,他们还是会被她吸引,一个一个狗一样靠近她、勾引她。
第142章
人来任务的学院门口, 沈初一只想快点让司康离开,别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力。
她拉住章典,对司康说:“我和沈于蓝只是雇佣关系, 我为她提供线索,她付钱给我, 我们见的面甚至都很少,拜托你们不要再问我关于她的事了, 我不知道,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司康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拉着章典从他身边走过,消失在人群之中。
司康抬手压了压后颈的腺体,低着头半天没有动, 他一定是想念沈于蓝想的走火入魔了,才会在沈一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她们说话的语气、神态也那么像……
等他走出学院,走回自己的车旁时发现白署长的车还停在原位上, 白署长也没有走?
车里的白世舟对上他的视线,很快就将车子发动开出了停车场。
天际的夕阳烧成一片红云。
白世舟眉头皱的很紧, 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连司康也觉得沈一像沈于蓝对吗?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和沈于蓝样貌不同、出身不同、成长环境也不同,可沈一反抗、讥讽他时的语气神态那么的像沈于蓝。
最初的沈于蓝也是那样用讥讽的语气叫他白署长, 问他:没人说过你不近人情吗?
他晃神地想:是他和司康都疯了吗?
夕阳烧的那么不真实,沈于蓝失踪的几个月后, 特罪署仍然保留着她的办公室, 她的日常用品, 所有人经常会记不起来沈于蓝不在了,鲍啸会在点咖啡时习惯性点上沈于蓝那份,安嘉树经常会在会议上安排沈于蓝的位置……
他最近经常觉得“失真”,就好像沈于蓝还在, 她只是去出任务了,再过几天就会回来。
可明明他心里很清楚,爆炸中失踪这么久,她活着的概率几乎为零……
※
车子飞快驶过高架桥,江水被夕阳照得美丽异常。
章典从车镜里去看沈一,她侧着头看窗外可眼神是空的,眉头也紧紧皱着。
“你在不开心吗?”章典伸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膝盖上。
她回过神一般眼神聚焦,说了一句:“没有。”
“为什么不开心?”章典却问,手指温柔的揉着她光洁的膝盖。
沈初一侧头看向了他。
他看起来很平静,语气也很温和,耐心地说:“我知道你不开心时的神态,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窗外的夕阳将章典渡上柔和的光,有几秒钟沈初一觉得确实章典才是最适合她的,因为他总能看穿她,却又接住她所有的愤怒和攻击,无论她怎么伤害他,说多少次滚开,他都不会真的走。
就像现在,她沉默着不回答,他已反思的说:“抱歉,我不想因为司康让你不开心,下次我会尽量不和他发生冲突。”
沈初一望着他,卸了力气似得靠在了他的手臂上,静静说:“不是因为他,是我在想……我究竟是谁?他们找的沈于蓝是我,曾经的沈一也是我……我现在是沈一,好像又没有办法完全做回曾经的沈一,沈于蓝成了我不可切割的一部分。”
她困惑又混乱地皱眉:“你能明白吗?”
章典的手离开她的膝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我明白,我明白的一一,你的烦恼和困惑,是人类对根源缺失的本能困惑,就像弃婴长大后会执着于寻亲,因为她们成长的过程中根源缺失会让她们不停叩问自己: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被遗弃?”
沈初一在他的手掌下,静静望着夕阳,她知道只要她提出需求,章典就会想办法替她解决。
所以很快,她就听见章典问:“一一,你想找到你的亲生母亲吗?”
她眨动了一下眼睛,侧过头看他:“你能帮我找到吗?”
章典没有犹豫说:“如果你想,我就会尽力帮你找到。”
“想。”沈初一想,如果她的亲生母亲真是y教授,如果章典真是【代号1】,那章典在调查清楚时会不会后悔现在答应她?恨她居然利用他来调查他自己?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沈初一亲了亲脸颊旁章典的手。
章典顿了一下,从车镜里看她,将车子开下高架桥,停在了路旁,侧身托住她的后颈很深很激烈的吻了她。
车子一辆辆从旁边掠过,沈初一被吻的一塌糊涂,在潮潮的呼吸里听见他又一次说:“我也爱你一一。”
※
第二天,白世舟再去巨鹿学院授课时听说沈一请了假。
他在案件课结束后,找了沈一的班主任,和她说,下次案件课特罪署会派章教授和鲍啸来授课,请班主任向沈一转达。
班主任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也没想到沈一真的因为和白世舟的矛盾就直接请假,不上他的课了。
白世舟走之前又说:“她的成绩和各方面能力都很好,希望您能和她好好谈谈,珍惜学习的机会。”
“我会的。”班主任其实对沈一也感到惋惜,这么好的资质,又好不容易争取来进入巨鹿学习的机会,怎么会这么不珍惜啊?
她欲言又止地对白世舟说:“沈一其实学习很勤勉,有一些违反校规的行为她认错态度也很好,只是……她的男友章教授……不好沟通,他直接联系过我们授课的老师,直言说不需要我们教导沈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世舟毫不意外,他能想象到章典的语气和态度,章典在学院上课时就是个特例,现在章典又要用他那套来带坏沈一。
沈一的情况本就特殊,她那么不容易才进入巨鹿学院,章典完全不考虑她会不会毕不了业吗?
白世舟很想亲自去和章典沟通,可事实上沈一能不能毕业,未来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没有立场为她操心。
他不过是惋惜她的才能,如果可以他很希望更多天才进入特罪署。
离开办公室下楼,他在走廊里看到了秦听。
秦听在和优等班里的颜菀说话,像是在讨论小组作业。
白世舟走近一些听见秦听有意无意说:“直接交上去吗?我们不需要和沈一讨论一下?”
颜菀说:“一会儿我发给沈一看看就行。”
“她今天没来上课?”秦听问:“是病了吗?”
“没有吧。”颜菀随口答他:“她说家里有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家里有事?是指她和章典的家吗?
秦听心里烦躁起来,没有再多问,因为他看见了走过来的白世舟,不想被白世舟发现什么。
※
颜菀的小组作业发过来时,沈初一正在车里。
车子刚刚进入F市,章典听见她的手环震动,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颜菀,小组作业。”沈初一已经习惯了他看似随意一问,实则在意每一个联系她的人。
因为得到了她的答复,所以章典忍不住微笑起来,问她:“需要我帮你们把把关吗?”
“不需要。”沈初一让他好好开车,随便浏览了一遍,让颜菀和方卉交上去。
车子很快开到了目的地——爱之湾福利院。
这是沈初一长大的福利院,据她所知,她当初是被遗弃在了福利院的门口。
她在这里住到读初中才真正离开,一开始是住校,后来自己租房子住。
“紧张吗?”章典停好车,替她开了车门。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沈初一下了车,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福利院,没想到自己还会回来。
章典握了一下她的手,想问她在这里过的好不好,但又觉得多此一问。
他之前调查过她,很清楚她在福利院待的十几年不好不坏,这所福利院算是F市最有名的福利院,时不时要带福利院里的孩子参加爱心活动,没那么多污糟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这里过的还不错。”沈初一坦诚地对章典说:“我比其他孩子过得都要好一点,有新衣服穿,零食和蛋糕也经常吃。”
“是吗?”章典有些心碎:“因为你从小就很聪明吧。”
沈初一耸耸肩,露出一点无奈的得意:“是啊,因为我聪明还有用。我的成绩一直很好,是重点培养学生,我的特殊异能也能帮看管我们的老头赢钱,他会分一点给我买零食。”
章典知道这些,可这些被她轻飘飘地讲出来他开始感到难过,她很擅长利用自己的聪明,因为她从小就是这么被利用的。
福利院里有人快步出来迎上他。
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性,她是福利院的新院长,刚刚上任没多久。
昨晚章典就和她联系好了,他以沈一的名义捐了一笔非常可观的慈善款,说沈一想回来看看。
新院长和几名福利院的老师一早就在等着了,热情的和章典握手,拥抱了沈一。
几位老师里有一位年纪最大的老师,是曾经带过沈一的小康老师,她原本已经退休离开福利院了,今天又被新院长请了回来。
她看见沈一也很开心激动,不停说沈一从小就是最聪明最听话的,从来不需要管,她就知道沈一将来会出人头地。
沈初一却对她印象不是太深刻,她被热情的迎进去,旧地重游了一番,直奔正题问新院长:“您有曾经在福利院当过育保员的人员名单吗?”
新院长倒是给了她,福利院育保员的人员名单,但只有近十七年的人员记录。
和章典昨夜侵入福利院系统查到的一样,爱之湾福利院的系统只有近十七年的记录,十七年前的就职人员记录、弃婴记录、监控都没有了。
因为在十七年前这家福利院是基督教堂,虽然也像福利院一样收留了很多孤儿、流浪老人,但在十七年前才正式成为“爱之湾福利院”,建立了正规的系统记录。
这些名单里没有她要找的育保员。
“我想找一位叫小慧的育保员。”沈初一问年纪最大的小康老师:“您还记得大概十九、二十年前有一位育保员叫小慧修女吗?她信耶稣,右手只有三根手指。”
“小慧修女?”小康老师认真想了想,摇头说:“二十年前我还没来福利院上班,不知道这个人。”又想了想说:“二十年前的事……你倒是可以去找找后勤的王丰,他爸爸是福利院的老员工了,从前负责看大门、后勤、修建花木,你应该还记得吧?总带你出去玩那位王老爷子?”
沈初一点了点头:“王邓,总是带我偷跑出福利院,被育保员警告的王伯伯。”那位第一个带她进入赌场的老东西,“但我听说他十年前就死了。”
章典目光动了动,慢慢落回她身上,死了吗?她记得这么清楚,心里一定是恨这个人的,王邓伤害过她吗?
小康老师惊讶地问:“过世了啊?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和王丰没什么人情往来,没听他提起过。”
“可能是因为死得不光彩吧。”沈初一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再细说,又请新院长带她去见见那位王邓的儿子王丰。
新院长直接打了一通电话,将后勤的王丰叫了进来。
王丰没有认出沈一来,听院长介绍了沈一才惊讶的再次看她,笑笑说:“我都认不出来了。”
当然认不出来,王丰也只在十八九岁的时候见过两次沈一,那时候的沈一才十四五岁,住在初中宿舍里。
第一次见面是大冬天的晚上,王邓被追债的人砍的满身是血,跑来她寄宿的学校说是她的爷爷,要让她出来。
她说不认识他,他就在学校门口大闹,闹到警察都来了,他的儿子王丰也赶过来把他拽回了家。
第二次见面,是王丰自己来的,哭着说他爸被赌场追债的砍断了一条腿,让他过来求她救命。
王丰还给她跪下了,泪流满面地说:“你不是很会赢钱吗?你就救救我爸,再去赌场帮他赢一次把债还了,我以后当牛做马赚钱报答你!”
沈一没有帮他,但她还是因为他们被学校约谈了,她赌博的事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同寝室的室友也一起去找老师申请调宿舍,把她单独调出她们的宿舍。
后来她就自己租房子住了,再也没有跟人同寝室过。
而王邓没几天就因为还不上赌债自杀了。
过了这么多年,王丰老了胖了,当初那些怨恨的情绪也早没了,他也觉得他爸挺不是人,所以对沈一笑笑,公事公办的问,找他什么事?
沈初一也直接问他:“你有听你父亲提起过一位叫小慧的育保员吗?”
“小慧?”王丰皱着眉想了想,很快就问:“是右手缺了几根手指的修女慧恩吗?”
沈初一心头跳了跳:“是,你认识她?还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第143章
离开福利院, 沈初一和章典去了王丰提供的地址。
是一家叫白鹭洲的教会。
王丰说他和那名叫小慧的育保员也不是太熟,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她,她来找他爸谈事情,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大吵起来,之后好多年没再见过她。
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 是他爸赌博被抓非说是小慧报的警,要去砍死小慧, 找到了这家白鹭洲教会,他怕他爸真的闹出事就跟着过去阻止,却听教会里的人说小慧早几年就癌症去世了。
她果然是去世了。
沈初一对小慧去世的消息并不吃惊,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小慧阿姨就总是胃痛, 后来小慧去医院检查了一次,检查回来没多久她就辞职离开了福利院。
“也许那个时候她就检查出来癌症了。”章典轻声和她说:“她是照顾你长大的育保员吗?”
沈初一“嗯”了一声,又说:“她离开的时候我八岁,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元旦, 她给我买了生日蛋糕过生日, 还留给我两千六百块,嘱咐我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自己偷偷花。”
“元旦真的是你的生日?”章典从车镜里看她,有些意外, 他调查她的时候以为元月一号是她被福利院捡来的日期。
就像司康, 他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出生日期, 他的生日就是被捡回去那天。
“是我的生日。”沈初一侧过头去仔细看章典脸:“捡到我的人就是小慧阿姨,她告诉我,我的生日是元旦那天。”
“她怎么会确定你的出生日期?”章典问。
沈初一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她有一次像是说漏嘴, 告诉我捡到我时我的手腕上还有医疗腕带,上面有我的出生日期、血型、异能类别这些基础信息,但她又说腕带早就丢掉了。”
章典顿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去找这位小慧育保员:“你怀疑你的医疗腕带她还保留着?”
“我不确定。”沈初一说:“也许真的没有了吧,毕竟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
章典又看她一眼,像是怕她失落一般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膝上:“她对你好吗?”
沈初一点了点头:“她对我很好,福利院有规定不能抱那些捡来的孩子,也不能陪床哄睡,但我记得小时候总被她抱着,她会偷偷带我回她的寝室,帮我洗澡洗头发,哄我睡觉。有段时间我以为她是我妈妈,所以她走的时候我很恨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找她。”
她的语气很平静,又带着一点困惑:“后来我很快又得到了另一名老师的特殊照顾,就再也没有想念过她。很奇怪,我就算再喜欢一个人,只要有新的替代者出现我就能很快移情。”她看向章典问:“我这种性格是什么性格?章教授分析一下我。”
因为她幼年时就没有建立过长久、稳定的亲密关系,迅速“移情”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
章典把她的手指握得更紧了一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和她说:“一一,试试和我建立长久的、稳定的亲密关系吧,试着相信这段关系是绝对安全的。”
可他心里一点也不轻松,因为他知道有太多“替代品”在环绕着沈一,都不用沈一暴露她曾经是沈于蓝,这些人就已经被她吸引了。
他怎么可能放心不盯着她的每条信息、每个动态、身边的每个人?
“什么叫稳定的亲密关系?结婚可以离婚,父母也可以遗弃不想要的孩子。”沈初一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稳定的亲密关系。”
“有的。”章典平静又认真地告诉她:“同类之间的本能吸引是绝对长久稳定的关系,我们就是同类。或许你现在还不相信,没关系,我们可以花长一点的时间来验证。”
他吻她的手指,又想去吻她的脸。
他的手环和沈初一的手环同时震动起来。
他看见自己的手环里弹出一条门锁的实时监控——【有人在正门前。】
沈初一接起了她的来电,开着公放,章典听见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沈女士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麻烦你把门开一下吧。”
沈初一就那么随意的应了一声:“好,我现在开。”
然后侧头对章典说:“你把家里的门开一下。”
章典脑子错乱了一下,困惑的看向她,“嗯?”了一声,一方面是他的房间从来不许任何陌生人进入,他连家政都没有请过,他防备着每个侵入他领地的人。
可另一方面她那么自然地说“把家里的门……”让章典有一种少有的亲密感,好像她真的把那栋房子当成了她们俩的家,她们真的组成了一个家。
“我请了工人上门安装晶体智能墙。”沈初一挂断电话,非常自然的拉过章典的手环,用自己的脸解锁之后打开了那扇从来不对陌生人开放的门,又和章典说:“我要把我现在的书房用晶体墙隔开,弄一个私密空间出来,现在这种开放式书房太干扰我学习了。”
章典虽然排斥陌生人进入家里,却还是忍下让她开了门,和她说:“你觉得我平时在客厅里干扰到你学习了?”
“不干扰吗?”沈初一抬眼不满地说:“没有人喜欢在学习、工作的时候被一直盯着看,时不时还要过来接吻,释放异能体骚扰我。”
章典只否认了:“异能体不是我释放的,是它们喜欢环绕着你。”
手环里再次提醒——【四名陌生来客进入门廊】。
他心中的警戒和不快涌上来,想用一种委婉的语气告诉沈一,或许她可以和他商量一下,他找人来安装。
沈一先说:“一会儿给你看我设计的晶体墙书房图片,我打算把书架去掉,弄成电子书墙……”
她的语气是开心雀跃的。
章典看见她脸上的笑意,像个小孩子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房间一样开心,他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不想浇灭她的开心,她好不容易将这里当成“家”,认真地在改造布置她们以后的“家”,这难道不是在和他建立稳定的亲密关系吗?
当初把这套房子过户给她,就是想要她有安全感,能留下来。
她渐渐的适应这个房子,适应和他同居,现在他怎么能和她讲:他从不允许陌生人进入,也不太喜欢她不商量就改造。
他要为她建立起安全感,况且她只是想改造书房而已,如果她真想在家里动什么手脚用不着这么明目张胆,她有无数次偷偷动手的机会。
所以他压下所有警戒和不快说:“我相信你的眼光,一定很不错。”
她果然得意的挑眉笑着说:“那当然了。”
他也跟着她笑起来,听见她说:“以后我想养一只狗,我小时候就想养一只狗……”
他脑子里的异能体也嘿嘿笑起来——
“一一在计划和我们在一起的未来。”
“我们真的有家了,和一一组成的小家庭。”
“养小狗,一一会不会就移情到小狗身上?没那么爱我们和章典了?”
“章典总算没有说错话了!就该这样嘛,一一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不就是为了让一一开心吗?干嘛要说让她扫兴的话呀?”
“可是地下室怎么办?那些人会不会乱搞发现地下室的墙壁?”
“那怎么会,地下室的墙壁只有典的指纹和虹膜才能激活,别人就算用电钻钻墙壁也发现不了的。”
“发现了我们就对一一坦诚,我们要和一一结婚了,我们和一一是一家人了,要对一一绝对坦诚。”
“可是一一知道章典是实验品接受不了怎么办?还有章典杀的人……她会不会举报章典?”
“我们要相信一一啊,不是要建立稳定的安全的爱吗?当然要彼此信任啊!”
“不好不好,一一万一接受不了我们就没办法跟一一在一起了……”
太天真了,他的异能体。
章典看着喋喋不休的沈一,心里却很清楚,她远没有那么爱他。
至少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她还没有完全习惯他,需要他,她对他的喜欢脆弱到经不起任何一个秘密地暴露。
再等等,会有那么一天的。
※
车子开下高速路,停在白鹭洲大教堂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这里临近郊区,快要出f市了,人很少,一片竹林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沈初一和章典进入教堂,找到了负责人,说要找一名叫惠恩的修女,又说她是惠恩修女照顾过的孤儿。
负责人带她们去见了一位六十多的老修女,老修女叫赵小静,她是惠恩的好朋友,在惠恩病重的时候一直照顾惠恩。
她听沈初一说起“爱之湾福利院”,突然就问:“你是沈一吗?”
“您认得我?”沈初一马上明白:“小慧阿姨是不是和您提起过我吗?”
赵小静点了点头,看着她好一会儿起身去了自己住的寝室。
等沈初一和章典跟过去,赵小静已经拿着一个黑色的布包出来,递给她说:“这是小慧留下的遗物,她说如果一个叫沈一的女孩来找她,就让我交给沈一。”
赵小静又出神的望沈一,喃喃说:“你都长这么大了……小慧临死之前一直放心不下你,想见见你,但她又觉得没脸见你……”
没脸见她?
沈初一接过了布包,又问:“小慧阿姨为什么会觉得没脸见我?她有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赵小静却只是说:“你别怪她,她过得很苦。”
教堂里时不时有游客来拍照,赵小静请沈初一她们留下来在教堂吃顿晚饭,就去忙了。
沈初一和章典坐在教堂外的红色长椅上,拉开了那个绣着教会标志的布包。
初夏的天气还不热,沙沙的树影晃动在脚边。
沈初一看见布包里有几枚她小时候用过的发夹、一封老式信封和一张银行卡。
“瑞安银行的存储卡。”章典拿过那张银行卡看了看日期:“二十八年前的旧卡。”他划开手环试着输入看卡号查看信息,随手输入了个密码试了试,惊奇的发现居然对了:“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余额为零。”
沈初一打开了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从信纸中间掉出来一条粉红色的医疗腕带,掉在她的膝上。
章典查银行卡的手也顿了一下:“这是你的出生腕带?”
沈初一看见腕带上快要花掉老化的医院名——[抚湖州第一医科]。
那不正是y教授丈夫所在的医院吗?
沈初一的心砰砰跳起来,她伸手将腕带捡起来,眼前突然闪过一张女人的脸——
苍白的脸上满是红色、蓝色血点,她躺在床上头发掉了大半,眼睛充血一样赤红不停在淌眼泪,气若游丝的问:“孩子……有没有感染?”
病床边一双沾满血的手抱着个啼哭的婴孩,飞快的在婴儿身上检查什么,又摸了摸婴儿的后颈低声说:“没有,孩子没有感染。”
病床上的女人哭着点点头,伸出细到吓人的手臂想要摸一摸啼哭的婴儿,却没敢碰,只是抓了抓包裹婴儿的医疗被,哑声说:“快送走,孟江……现在就送女儿走……被发现就来不及了……”
“沈一?”章典轻轻叫了她一声。
眼前的闪回画面蓦然结束,沈初一垂着头立刻闭眼,缓了几秒之后才又睁开,翻看着腕带说:“[抚湖州第一医科],这个医院你听说过吗?”
她抬头看章典,眉心蹙着审视他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章典凝视着她的双眼,点了一下头说:“听说过,二十几年前被研究岛污染源感染的一所医院。”
他的眼神平静而困惑:“你出生在那里?”
第144章
是啊, 她出生在抚湖州第一医科,她的母亲就是y教授杨熠。
可章典似乎对这个医院没有一点异样的情绪。
他在伪装吗?
不,以沈初一对章典的了解, 她这一步已经算是明示了,面对这样的明示章典不会用装傻的蠢办法。
他是还不清楚, 芜湖州第一医科出生意味着什么吗?
“杨?”章典在仔细看着那条医疗腕带,腕带上除了血型、出生日期、异能类别, 还有一栏[母亲],填写的是——[杨]。
“只有一个姓。”章典依旧表情疑惑:“原来你姓杨?”
沈初一没有回应他,展开了那封薄薄的信纸,信上是小慧阿姨的笔迹——
[一一, 我是小慧阿姨,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无论你记不记得我, 我都要向你道歉,小时候你总问我, 为什么知道你的出生日期?我知不知道你的妈妈是谁?我从来没有回答过你, 因为心里有鬼不敢回答。现在我可以把你的医疗腕带还给你,也可以回答你, 你的亲生父母大概率在二十几年的污染源感染中去世了。
因为我在刚捡到你的时候,照着腕带上的医院地址偷偷去找过, 想找一找那个日期、那家医院、姓杨的产妇, 但被告知这家医院已经完全被封控了, 连带着去过医院的、医院职工家属都要被隔离监管,我害怕刚出生的你也被带走监管,所以隐瞒了你的存在。我那时猜想,也许你的母亲在生下你后也是为了保护你, 才偷偷把你送到福利院门口的。
我想你的父母肯定是迫于无奈才把你送走,因为在你的婴儿包里还放了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出生日期,卡里面有98万,那应该是你的父母留给你的,但这些钱被我和王邓分了……
对不起一一,这些年我怀着巨大的愧疚面对你,尽可能的对你好,我不想为自己找理由,也不敢祈求你和你父母能原谅我,无论出于多么困苦的原因我都不该贪下不属于我的钱……因为这个巨大的谎言我不敢对你提起腕带、提起你的出生医院,我甚至开始害怕你的父母回来找你,索要这笔巨款……
好在上帝惩罚了我,癌症反而让我好受一些……]
歪歪扭扭的字,临终的忏悔。
沈初一看着那些字,脑子里自动浮现出小慧阿姨的样子、声音、说话时总喜欢手跟着动来动去……
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小慧阿姨,没想到记忆记得这么深。
原来她的父母是迫于无奈才将她送走,原来她的父母留了很大一笔钱……98万,或许是父母所有的积蓄,情急之下一股脑塞进了她的婴儿包中。
信的后半部分除了忏悔,还有小慧阿姨对王邓的憎恨,她说得知王邓利用沈一的异能去赌博,她很愤怒,她试图阻止、举报王邓,但都无果。
王邓用那98万来绑死了她,警告她,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
最后一次找王邓,她们吵得非常厉害,她报了警打算和王邓一起坐牢,但王邓威胁她,就算他被抓出狱后也会先捅死她,再杀了沈一……
信纸被风吹的颤动。
章典的目光从信中挪到沈一身上,她会伤心吗?那个唯一对她好的育保员也是个懦弱又无能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懦弱,或许沈一早就可以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了。
他看着她读完信,收起了那封信,又自嘲似地笑了笑说:“98万……把这么大一笔钱放在婴儿怀里怎么可能轮得到婴儿自己用?”
章典握住了她拿信的手,轻声说:“也许你的父母很清楚这些钱轮不到你用,但她们希望捡到你的人,能看在这笔钱的份上善待你。”
沈初一惊诧地抬起头看他。
树影筛在她的脸上,她眼眶被风吹得发红,露出一种鲜少的表情,那是一种不聪明的呆滞,她不确定她的父母是不是真的期待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那应该是全部积蓄了,如果她们不爱你怎么会把全部积蓄放在小婴儿的身边?”章典轻轻摸她的脸:“你看,小慧因为那笔钱对你很好,也许她们认为花98万换育保员对你好一点就足够了。”
是这样吗?
沈初一被他温柔的抚摸,听见他看穿她似得回答:“是的一一,她们一定是爱着你,期待你降生的。”
竹叶沙沙中,她垂下头靠进他怀里,掩饰自己眼底那一点点泪意。
无论以后如何,爱不爱他,沈初一都没有办法不承认,章典是最能安慰到她的。
※
回到A市已经是半夜十点多了。
书房的晶体墙安装完毕,房间里也没有章典想象中的那么狼藉,显然是工人清理过,但地板上仍有一些不明显的印子、指纹。
沈初一倒是很满意,绕着晶体墙来来回回欣赏大半天,还向章典介绍了半天这些晶体墙壁的功能。
章典听得有些走神,他的心神全在那些陌生人的痕迹上,等到沈初一过了兴头去洗澡,他立刻释放出异能体将房间大扫除,顺便重新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有没有人动过什么手脚。
他也从客厅监控看过了这些工人,她们确实只在装晶体墙的区域活动,也没有碰过其他东西。
异能体不满意地抱怨他——
“你怎么能不信任一一啊!你难道还怀疑一一会让人进来装监控偷拍你吗?”
“就是就是。”
“你们可是亲密的伴侣,要互相信任,不能猜忌。再说一一干嘛偷拍你呢?”
“没办法,章典的秘密太多了。”
“没办法,章典就是会在一一身边装监控监视她的人,这样的人没办法信任别人。”
“真没有办法。”
章典腌了一片青花鱼,听见花洒关掉的声音,系上围裙开了火。
煎鱼的香气很快蔓延进卧室,沈初一裹着浴袍出来看见地板被异能体擦得光可鉴人,很显然,章典检查过房间了。
她没有装监控,她只是在新装的晶体墙里装了虹膜复制器,在刚刚向章典介绍晶体墙功能时,就扫过了他的脸。
“吃鱼吗?”他做好了才问她,因为知道她可能会嫌需要等、麻烦就不吃了。
沈初一过去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看她:“怎么办?不开心吗?”
她说没有。
但章典还是吻她的额头,安抚她说:“无论你的父母还在不在,我都会帮你找到她们。”
他这样说,也确实这样去做了。
第二天沈初一去学院之后,他就又一次下到了他的“地下室”中,侵入了政府的系统网络,找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抚湖州第一医科]的污染源感染事件,以及当时医院里的入院名单。
关于这家医院的感染信息很少,因为感染源涉及到了研究岛的机密研究,所以政府第一时间封控,不允许报道,没有对外公开。
只有内部网才记录了详细的感染经过、感染人数、死亡人数。
令章典困惑的是,明明这家医院的感染源就是研究岛的污染源,并且死了十几名相关人员,可他完全不记得这家医院是怎么被污染源感染的。
他的记忆里,他并没有去过这家医院。
他在内部网中很快找到了答案——感染源头是携带了污染源的研究人员[杨熠]在医院就诊。
而[杨熠]的入院记录是先兆早产。
杨熠?姓杨。
她难道就是沈一的母亲?
章典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查找[杨熠]的病历,却看见杨熠是死于难产大出血,连孩子也没有保住,生下来就是死婴,没有记录性别。
负责她的医生是她的丈夫孟江。
他又查找了这个时间点医院里其他姓[杨]的产妇,居然还真找到了一名叫[杨湘君]的产妇,也在同一天分娩,生下一名女婴后,产妇感染死亡,女婴被留在医院中观察管控。
奇怪的是,这名被管控的女婴没有后续记录,是也感染死亡了?还是被家人接走了?都没有记录。
异能体绕在屏幕前——
“那一一的妈妈是谁啊?是杨熠还是杨湘君?”
“天啊,好像不管是哪个妈妈都是被我们的污染源感染去世的……”
“不要啊,一一会不会恨我们啊?”
“不要啊不要啊!污染源不是我们搞的,是那些研究人员自己弄出来的,不能算到我们头上,一一不能恨我们!”
“可是是因为章典炸了研究岛才导致污染源泄漏的……”
“可是可是章典也是为了逃生啊,那些研究人员都要销毁章典了!不反击的话我们就死翘翘了!”
“一一会理解的吧?”
“但害死了一一的妈妈……”
章典脸色冷得像一块冰,他侵入终端网,查找[杨湘君]这个名字,在成千上万的人中又查找曾经就诊于这家医院的[杨湘君],却发现查找信息为[0]。
没有这个人。
这家医院就没有接收过名为[杨湘君]的产妇。
他再去查看在元旦为这名[杨湘君]产妇接生的医护人员,居然和为[杨熠]接生的医护人员一模一样,同样是孟江医生于他手下的护士们。
而两名产妇的手术时间只间隔了一个小时,甚至是同一间手术室。
这太假了。
章典几乎可以断定,[杨湘君]这名产妇、她的这份病历是伪造的,且是主治医师孟江伪造的,没有这名产妇,也没有被管控的女婴,所以才无后续记录。
为什么要伪造?
那就只能是为了替另一个人打掩护。
杨熠生下来的真是一名死婴吗?孟江可以轻而易举伪造,孩子生下来就已死亡。
章典将[杨熠]的名字输入终端内网,很快他就在众多[杨熠]中看见了一名生物研究的教授杨熠,她辉煌的履历中写着——【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核心成员。
异能体在他脑子里震惊地叫起来,众多声音里他再一次听见了一个陌生的、不同频的声音,在重复——“天气晴,错误,y教授……请和我谈谈……”
※
放学时,沈初一接到章典的电话,和她说:他堵在路上,还有五分钟到,让她在咖啡店先等一等。
真奇怪。
章典来接她从来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就到,没有迟到过。
沈初一在学院门口等了一会儿,侧头发现几步外秦听也站在学院门口,像是等车。
可她的手环震了一下,是秦听发来的信息。
秦听:【他没来接你吗?我可以和你说话吗?】
沈初一飞快回了他:【不要秦听,他很快就到,你现在上车回去。】
夜晚的风中,秦听朝她看过来,看了她很久才挪开视线,转身去了停车场。
他才刚刚走,两束车灯就照了过来。
沈初一逆着光看见章典的车,以及坐在车中静静凝视着她的章典。
她想章典一定看到秦听了。
她心中一股莫名的火气,看见了又怎么样?她连一句话都没有和秦听说,他用不着像个变态一样。
车子开到她跟前,车门打开。
她带着火气将书包丢进车里,侧身坐进了副驾,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
回过头就看见后排堆满了玫瑰花。
“搞什么?”她狐疑的看章典。
章典在静了几秒之后说:“一一,和我结婚吧,今晚或者明天你都有空。”
沈初一愣了几秒之后意识到,他这是在求婚吗?
第145章
章典打开手里的丝绒盒子, 里面躺在一枚流光璀璨的钻戒,钻石大到惊人,似乎想要通过足够大的钻石来打动沈初一。
“我想过一些求婚的策划。”章典语气很平静地说:“但我想, 你或许更喜欢私密一些,毕竟你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昏暗车厢里章典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和他之前的每次求婚都不同。
就像这次求婚是破釜沉舟、一定要做到的。
沈初一注视着他的双眼,忽然问:“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章典眼神里的情绪动了一下。
“你查到了我的母亲, 是吗?”沈初一盯着他的双眼,他知道了她的母亲是y教授吧。
因为查到了一些会触及她底线的事情,所以他慌了,他仓促的、迫切的向她求婚, 试图通过婚姻来增加一点留下她的胜算。
是这样吧,章典。
安静的车厢里,章典被她久久凝视, 泄气一般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真聪明, 一一。”是一种无奈的夸赞, “你这么的聪明……我在你面前毫无胜算。”
他很清楚,婚姻不能绑定沈一, 但婚姻可以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他坏心眼地想:沈一确实和他不同,她的底色是善良的, 她永远在被引上歧途时做出向上的选择, 而不是向下堕落, 她一再拒绝他的求婚,不正是因为她认为婚姻是一种约束,她会对婚姻产生责任心。
如果男人可以孕育生命,章典真的考虑过为她孕育一个孩子, 他认为沈一是会为了孩子留下来的,毕竟她吃过那么多没有父母的苦头,她是善良的人。
沈初一扣上了丝绒盒子,是一种明确的拒绝,看着他问:“你查到了什么?”
章典仿佛也料想到这枚钻戒会重新被扣起来,他开车载沈一回家。
廊灯亮起来时,客厅的虚拟屏也亮着。
沈初一看见虚拟屏幕中是[抚湖州第一医科]感染的内部记录。
“你的母亲应该叫杨熠,她曾经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核心研究员y教授。”章典很坦诚的告诉她:“这是我能查到的所有记录。”
沈初一走过去,仔细看着这份内部记录。
“你的父亲是医院的主治医生叫孟江,他为了保护你,伪造了你的死亡记录,还伪造了一名叫杨湘君的孕妇。”章典真的在告诉她,他查到的真实信息。
“你父母送走你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你母亲y教授在实验岛上被污染源感染了,所以才匆忙离岛去你父亲所在的医院保胎。”章典站在她的身后注视着她的每个表情,试图得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在离岛时应该就预料到了几个月后会爆发的污染源大感染,也清楚一旦感染发生,她肚子里的你就一定不会被允许生下来,才会在生下你之后就让你父亲伪造死亡证明,然后送走你。”
沈初一滑动虚拟屏,一页一页的认真看,却没有看到她想看的,关于【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
章典是真不知道【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相关的事情?还是他只想坦白能坦白的那部分?
所以她问:“你知道【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吗?”
她回过头看章典的脸,再问:“你知道我的母亲为什么会感染吗?”
他用冰冷的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先说了:“抱歉。”又低头很轻的碰她的唇,在她唇边说:“和我结婚吧。”
“所以你还知道什么?”沈初一没有再绕弯子:“你隐瞒了什么让你这么着急跟我求婚?”
章典吻了她,异能体涌出来紧紧绑在她、抱住她,像一个茧将两个人牢牢包裹在内。
她听见无数的声音在重复——“和我结婚吧一一。”
“求你了一一。”
“拜托答应结婚吧……”
沈初一被吻得快要窒息,她忽然觉得章典的聪明是可以被击溃、被瓦解的。
他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他满身漏洞。
他的行为变得急切,再蠢的人也看得出,他一定隐瞒了什么会令她离开他的事,才会如此慌张。
她在这一刻明白了,章典为什么总想击溃她,因为一个崩溃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再隐藏自己,他会变得赤裸、脆弱、愚蠢、漏洞百出,迫切的想要依附身边的人。
就像现在的章典。
沈初一用力推开了他,手抓在他的衣领上微微喘息着说:“可以。”
章典因为亲吻而失神的双眼愣怔了住,仿佛不敢确定她这样轻而易举的答应了他的求婚。
“我可以和你结婚。”沈初一手指向上就轻轻抓住了他的脖颈,她体会到一种胜券在握的快感:“前提是,现在向我坦白。”
她握住这一次机会,直接问:“我的母亲是不是因为你感染的?”
他怔在原地,异能体顷刻消失。
她再问:“你是不是在Abnormal Evolution实验中诞生的实验品代号1?”
偌大的房间里有几秒静到好像连心跳都听不见了。
这几秒钟章典在想什么?在如何抉择?如何想办法应对?
沈初一不知道,但她知道在她露出失望的表情,要收回握在他脖颈上的手时,他的一切衡量、抉择都被击穿了。
他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手指紧紧贴在他的喉咙上,说了一句:“是。”又更牢的抓紧她说了一声:“抱歉一一。”
[是]是回答第二个问题,[抱歉]是回答第一个问题。
抑或是两个问题,他都对她感到抱歉。
很奇怪,沈初一没有想象中的情绪激涌,她出奇的平静,就像是在问出口那一刻她就反复验算过,她会赢。
而她赢得毫无意外。
※
第二天A市起了大风。
白世舟接到两个很意外的电话,第一个是优等班班主任老师的电话,她很无奈的说:沈一又请假了,这次请了半个月的假,她希望白署长能和她谈一谈。
这个电话是上午打来的,白世舟在办公室里听的皱紧眉头,他想说这不管他的事,他和沈一根本不熟。
可又想,班主任也很无辜,她能给他打来电话就说明她和章典沟通过,完全无效,才不得不向他求助,因为他是章典的“上司”,也曾经说过希望沈一能好好毕业。
没有哪个巨鹿学生会请长达半个月的假。
沈一为什么不珍惜好不容易得来的学习机会呢?她19岁时不是那么可怜的恳求他放她一马,她想上学吗?
挂断电话后,他思来想去没有去联系章典,而是给秦荣首相打了电话。
是她的助理王可接的,说她正在开会,有什么事可以替他转达。
白世舟说:“麻烦你转告秦首相,沈一的班主任打电话来特罪署找章典,说章典替沈一请了半个月的假,她想知道沈一是什么情况。”
王可顿了一下又听见白世舟说:“秦首相曾向我推荐过沈一,现在看来她可能连毕业都很难,不适合进入特罪署。”
大概是白世舟挂断电话的两个多小时之后,正是午饭的时间,他接到了章典的电话,听到了意外又符合情理的消息。
章典说,他和沈一在今天登记结婚了,晚上在紫金台酒店设宴,请特罪署的几位来吃顿简单的婚宴。
白世舟没忍住问:“原来你为沈一请假半个月是为了登记结婚?”
章典在电话那头笑笑说:“是的,我们打算度个蜜月,她没有坐过游轮,我订了半个月的游轮环球游。”
白世舟很想说:他没有想听她们的蜜月计划。
他只是提醒:“看来沈一是不打算毕业了。”
“怎么会呢?”章典依旧心情很好地笑着说:“我在巨鹿时曾休学半年,仍然提前毕业了,对于沈一这样的天才来说毕业很简单,她不需要像你们这样苦读。”
白世舟无名火起,立刻挂断了电话。
他原本不想去这场突然告知的婚宴,可下班时鲍啸她们过来问他,是不是要去章教授的婚宴?可以一起过去。
他才发现章典连建安也邀请了,这很不像章典的作风,章典在特罪署这么多年,从不邀请同事去他的家,也极少参加同事聚会。
他甚至怀疑,章典有没有记住建安的全名。
他实在搞不懂,章典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的邀请大家,却到底是上了鲍啸的车。
晚上的风更大了,紫金台酒店外的热带树都快被风吹秃了,满地红红紫紫的花瓣。
这片地界不是寻常人能踏入的,酒店也从不对外开放,只为政府提供。
所以白世舟在看到酒店外的立牌时很惊讶,立牌上写着——【贺:沈一女士与章典先生喜结连理。】
“这家酒店原来也可以搞这个啊?”鲍啸发出了和白世舟同样的惊讶。
迎宾人员西装革履地将她们引入酒店,带去了酒店顶层的国宾厅。
偌大的国宾厅只摆了三桌,鲜花堆砌在桌旁,巨大的香槟塔在落地窗前。
白世舟带着特罪署的几人进去,看见其中一张桌子坐着几名优等班的学生,应该是沈一的朋友,沈一穿是很日常坐在她们中间正在玩扑克。
而章典居然西装革履的在沈一身旁,陪她们在玩牌。
看见她们,章典笑着侧头对沈一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起身朝她们迎过来。
“感谢你们能来参加我和一一的婚宴。”章典眉角眼梢全是笑意,连态度和语气都变得前所未有地好。
鲍啸、安嘉树和建安、司康把带来的礼物递给章典,也都给了祝福。
唯独白世舟递了个红包:“我没有时间买礼物,这是礼金。”
章典笑着推了回去,“你祝我和沈一白头到老就够了。”
白世舟却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把祝福说出口。
沈一打完那把牌才起身过来,和她们打招呼,她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自己的婚宴。
但鲍啸却莫名觉得她眼熟,上上下下打量她,又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第一次见你的真人,真奇妙,你和我的一位老朋友有点像。”
沈一心里压了块石头似的。
司康的目光不再躲避,径直落在她身上,仿佛终于有人和他有同样的看法了。
“像吗?”安嘉树其实没看出来样貌上哪里像,但他闻到一种很熟悉、奇特的气味,那是他曾经在沈于蓝身上闻到过的。
“五官不像,我也说不出哪里像,就是气质很像。”鲍啸没有提起于蓝的名字,可每个人都知道她在说谁,这些日子于蓝的名字像一道忌讳,大家默契的不提起,怕难过。
鲍啸把手里的花递给她:“祝你新婚快乐沈一女士。”
“谢谢。”沈一接在手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伤感,腰被章典轻轻环了住。
“她只像她自己。”章典拥着她,目光完完全全垂落在她身上,接过她手里的花才对众人说:“还请大家以后不要在她身上找沈于蓝的影子了。”
他一向不会顾及其他人尴不尴尬,他请她们来也只是为了见证他和沈一的婚姻,祝不祝福的不重要,知道他和沈一已经是合法夫妻最重要。
“坐吧。”他请大家落座,又看了一眼时间。
沈一坐在他身边皱眉问:“还有其他人吗?你邀请了多少人啊?”
原本登记结婚之后,章典说请她的同学和特罪署的同事吃顿便饭,她以为真的只是吃顿便饭,没想到章典搞的这么正式,还连同建安也邀请来了,他认识建安吗?他估计连建安的名字都不记得。
章典侧过身在她耳边低声说:“只剩下秦首相了,但她说刚好没空,应该会派王可助理来一趟。”
沈初一无语的瞪他,是不是要全世界都知道她们领证了?
章典却笑着问她:“你饿了吗?那开餐吧。”
他挥手吩咐开宴,又牢牢握住了她挣扎的手,放在自己膝上对她说:“谢谢你,谢谢你答应我的求婚,也谢谢你愿意配合我吃这顿饭。”
沈初一挣扎的手就无奈的停了下来,任由他摊开了十指相扣。
她侧头看向了落地窗外风起云涌的夜晚,为什么会答应和他结婚?又为什么会配合他吃这顿饭?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他被击溃后显得有点可怜,也或许她在体会到赢过他、掌控他之后开始喜欢这种感觉,适当的给他点甜头,像人类驯化狼犬那样。
那天晚上,他坦白他的身份,承认他就是【代号1】。
但他说,他真的不记得y教授这个人,他不知道y教授是怎么感染的。
他连那份他曾经在研究岛上写的观察日记也拿给她看了。
可他依旧很困惑地说:“我不记得这份日记,在我刚离开研究岛那段时间我就意识到,我好像缺失了一部分记忆,或者说是缺失了一部分脑神经,从前我不知道是哪部分记忆,这两天我才想起来,我缺失的应该就是关于你的母亲y教授的记忆。”
他的困惑是真的,坦白也是真的。
他像曾经剖析沈初一一样,剖析了他自己,他说:他不记得怎么感染了她的母亲,所以他才这么慌张,因为他怕是他有意、直接感染了她母亲。
他学习着向她解释清楚,炸毁研究岛、泄露污染源是他的自保行为,因为那时他被宣判为失败品,要立刻被销毁,他被关在研究仓内灌满了一级核销毁源,他炸毁了研究仓,炸毁研究岛,清除了关于他的所有数据。
而那些核销毁源和他“母体”蓝环章鱼的“透析液”一起泄漏,成为了污染源。
他没有祈求沈初一原谅他,他只是重复向她求婚,求她留下来。
那天晚上,他看起来那么脆弱,像是会答应她提出的一切要求,沈初一几乎就要提出让他提供一针剂异能脊髓液了。
可闪动的晶体墙提示了她,他没有坦白那间地下室,他在这样脆弱的时刻还是保留了一些秘密。
那意味着,他还不够脆弱,他还有底线,如果她提出触及他底线的要求,他一定会变得强硬、疯狂。
风刮得那样大,将江面上的船只刮得不得不靠岸。
一个炸毁整座研究岛、逃离研究仓的实验品,好不容易做了人类,获得了人权,怎么可能会愿意回到研究院,配合提供自己的异能脊髓液?
哪怕,秦荣许诺只是想验证他的身份,监管他。
那么秦荣呢?
厅里响起了浪漫的大提琴曲。
沈初一收回目光看向几步外为她们演奏的大提琴手,今早她已经告知了秦荣,他承认他是【代号1】,他目前只是想继续做章典,没有危险性。
她想要看看秦荣的回应。
如果只是为了验证、监管,就没有必要再继续抽取他的异能脊髓液。
除非秦荣骗了她,这个计划除了调查章典、验证代号1、监管他之外,还有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
她想要验证一个答案,早就怀疑过的答案。
“我去一趟洗手间。”沈初一在饭菜上来之前离席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内从发夹中抽出了那张终端旧账号,更换手环账号,切回沈初一的号码。
先看到了一通来自[秦荣]的未接来电。
又看到了[秦荣]的信息:【是他逼你结婚的吗?你不必通过婚姻来监管他,按照计划提取他的异能脊髓液就可以离开。我需要他的异能脊髓液,才能让研究院研制出针对他的镇定药剂,以防他的危险性再次爆发,也可以保护你离开他之后不被他伤害。】
很显然,秦荣已经得知她和章典登记结婚了。
沈初一产生一种微妙的不适感,因为这条信息里秦荣似乎在无知觉的“矮化”她,和往常完全信任她能力的秦荣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秦荣认为,是章典胁迫她结婚,结婚是她对章典的监管手段,并且她没有能力掌控章典,从和章典的关系里安全离开。
这不符合她对秦荣的期待。
她认为从前的秦荣会完全信任她——能调查清楚任何案件、掌控好每个危险人物,不然秦荣怎么会让她去调查钟康明案件?怎么会放手让她去搬倒皇甫沛?
她想,不是秦荣现在不信任她的能力了,是秦荣怕她不再按照计划抽取章典的异能脊髓液,所以要矮化她,让她觉得危险,让她为了自保也要抽取异能脊髓液。
秦荣果然想重启实验……
手环突然震了一下,秦荣居然打了电话来。
她立刻接起来,听见秦荣飞快说:“你的另一个电话打不通,我就猜你或许是切号码了,秦听去找你了,我让酒店的人把他拦在楼下……”
第146章
沈初一匆忙下楼, 在大厅里看见了秦听。
他被阻拦在楼梯口,还穿着巨鹿学院的制服,像是直接从学院跑了过来, 脸色很苍白,一双眼在沈初一出现的那一刻就锁定在她身上。
沈初一走下楼梯, 在他开口之前就先说:“出去谈吧。”
她知道他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一定是为了她和章典结婚的事, 谈谈吧。
她带着秦听走出大厅,走进夜晚的大风中。
风将她的头发吹乱,秦听跟上她将自己的制服外套裹在了她身上,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
“你真的和章典登记结婚了吗?”他高了许多, 低下头埋在她的肩膀里几乎将她的身影全挡住,只是声音依旧那么地脆弱。
沈初一站在江边,望着狂风掀起的江面, 狠下心说:“是的,秦听, 今天中午一点一分, 我和章典登记结婚了,他选的日子, 为了迎合我的名字。”
秦听抱着她的双臂开始发抖,像被风吹动的枯树一样, 仿佛只要沈初一松开他, 他就会被狂风撕碎, 再也活不下去。
“为什么?为了调查章典要做到这种地步吗?”秦听困惑又痛苦的问她:“如果……是为了调查章典,那你任务结束后,会和他离婚对吗?”
沈初一皱了眉,秦听已经知道了她调查章典这项任务?秦荣告诉了他?
是在章典那次邀请秦听吃饭之后吧?
沈初一能明白秦荣的用意, 大概是想让秦听明白她和章典在一起全是为了任务,不要冲动行事。
可显然,秦听在她的事情上很难理智,不然也不会今天出现在这里。
沈初一产生一种很熟悉的厌烦感,就像和她的前任分手之前的那种感觉,她意识到她永远会在对方最爱她的时刻感到厌烦,一旦他因为爱她变得脆弱、变得离开她就不能活下去,她就会开始讨厌这段关系,轻视对方。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不会耽误你的任务,我可以等。”秦听又抱住她的双臂,眼眶被吹的发红,“等你完成任务和章典离婚后,我们就登记结婚好吗?于蓝,一一……”他希望听到一个答案,希望再次抱住她。
可沈初一推开了他,她脸上出现一种尽力压制着的厌烦,她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
“不要等我了,秦听。”沈初一的手掌安放在他胸口,认真地说:“就算我任务结束和章典离婚,我也不一定会和你结婚。”
秦听感觉自己要被风吹透了。
“秦听,世界在变,我在变,沈于蓝已经是过去式了,你明白吗?”沈初一尽可能的耐心和他说:“人不能永远沉溺在过去,你现在是个健康优秀的狮系异能体,你不需要我了,你可以开始无限可能的未来,我也是。”
话说出口,她突然觉得轻松了好多。
她意识到她确实不喜欢秦听了,人总是在不停攀登、经历,怎么可能永远只喜欢一个人?只有同一种需求?
她没办法想象在任务结束之后,她还和秦听结婚,住在军区洋楼那套房子里,过着和过去同样的生活。
或许很难让秦听明白,她就是那种从不怀念过去的人,哪怕做沈于蓝时很快乐,她也从来没有怀念过,因为她在想人生的下一步。
“我的未来只有你。”秦听却无法接受,紧紧抱住了她:“如果恢复视力做回正常人会失去你,我宁愿一辈子做个瞎子!”他因痛苦而变得激动,“我一次次手术,恢复视力是为了你,是为了配得上你,不成为你的负担一一……我的过去、未来、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他的眼泪打湿了沈初一的脖颈,太沉重了。
“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沈初一告诉他,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了站在酒店大厅门口的章典,他站在台阶上很远很远的看着她,风将他的头发吹散,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停在那里没有过来,手里握着一件披肩。
“冷静下来秦听。”沈初一抓住秦听紧紧抱着她的手臂,低声说:“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如果你还想我完成任务现在就马上回去,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秦听手臂一僵,被她用力推开后才从她的视线看到了远处出现的章典。
是因为章典的出现,她才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吗?
她是为了任务吗?
秦听很想就在章典的视线下拥抱她、吻她、终止这项任务,这桩婚姻……
可他又很清楚,那样做沈一会真的恨死他,再也不会原谅他,他不想惹她生气。
“回去。”沈初一再次说。
她的语气和眼神变得很冷,命令似得。
秦听就那样又看她一眼,服从的转身离开,迎着风上了他的车,发动车子冲出紫金台。
大风中,沈初一走回酒店门前,皱眉看着章典。
章典苍白的脸却温和的对她笑了,“你喜欢吃的黑鱼子黄金鲍上了,快进去吃吧。”
他走下台阶将她身上披着的宽大制服外套脱下来,随手丢到了门口的垃圾桶上,用手里的披肩裹住她,轻轻拥抱抚摸她的双臂,温柔又大度的说:“谢谢你和我结婚一一,如果你还喜欢秦听可以继续和他做朋友,我不会再干涉你交朋友,哪怕我认为他是个糟糕的朋友。”
沈初一抬头看他,忍不住笑了:“是吗?你从前也说过不会监视我的信息、查我的手机,哪一次你没问是谁发的短信?谁的电话?你少装大度了。”
章典无奈地笑着抱了她:“从前是因为我们没有结婚,我没有安全感,但现在不一样,我们是合法夫妻,我信任你,我相信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沈初一受不了地推开他:“这套话又是你的异能体教你的?”
章典没有否认,只是问她:“喜欢吗?”
“很恶心。”沈初一上了台阶。
※
秦家的老宅里。
秦荣在监听中听见了秦听压抑的哭声,她终止了监听。
一旁的王可确定了一眼,秦听的定位移动方位似乎是老宅,她不放心地问道:“需要去接小听回来吗?他这个状况容易出事。”
秦荣的心思却不在秦听身上,皱着眉问:“沈一似乎是真的想和章典结婚。”
王可没有说话,她其实不赞同秦首相偷偷监听小听,也不赞同秦首相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决定。
秦荣的脸色不太好,手指轻敲着桌面上的一张请柬,那是章典送来给她的婚宴邀请函。
“沈一没有向我汇报和章节结婚的决定。”秦荣皱着眉说:“她不是为了任务和章典结婚,她好像真的对章典心软了。刚才的对话,沈一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不想再和秦听结婚,这桩婚事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我没有意会错,她确实不想再继续抽取章典的异能脊髓液了。”
“首相。”王可到底是忍不住开口说:“或许是沈一猜到了您真正的目的是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她从一开始就不太赞成重启这项实验。”
秦荣看向了王可,是啊,从一开始露台谈话,沈一就不赞同地问她:“您调查章典,寻找代号1,是想要重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据我所知那项实验造成了很多人死亡。”
所以她才告诉沈一,她只是想要监管【代号1】,避免再次发生毁灭性的事故。
“可可,你知道为什么几任首相在明知这项研究有危险的情况下,还会一次次重启吗?”秦荣问王可。
王可欲言又止。
“说你想说的。”秦荣说。
王可才说:“或许我考虑得很狭隘,但我想重启的原因是在这个位置上诞生的野心。”她坦诚地说:“因为想连任,想打造一支突破基因限制的军队。”
秦荣望着她笑了,肯定了她的话,“是这样,也不只是这样。”
“可可,哪怕是坐到首相这个位置上,我也从不敢松懈。”秦荣叹了一口气,可眼神没有一丝疲态:“我不只要坐上首相的位置,我还要坐稳,坐长久,打破历史一直坐下去。所以我一定要做到前几任首相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只要Abnormal Evolution实验可以成功,不但人类基因可以再次打破极限,我的名字也将在历史的长河中永远被记住。”
王可难以想象秦荣的野心,从前她以为秦荣的野心是成为首相,可现在她发现秦荣的野心是永远无法停止的。
“所以我一定要拿到【代号1】的异能脊髓液,解析它的基因密码。”秦荣将那张请柬丢进了垃圾桶中,“沈一也一定能做到。”
“可是……”王可轻轻蹙眉说:“您应该明白,像沈一这样的天才,是无法被永远掌控,除非是她自己想做,否则就算是您,她也……”
王可的话还没说完,秦荣的手环就亮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沈初一终端账户的信息:【明晚八点,您方便和我见面吗?我想和您确认一件事。】
就算是秦荣,也无法掌控沈一这样的人。
窗外的狂风中响起了闷雷,终于是要下暴雨了吗?
暴雨落下来没多久,秦听就湿淋淋的冲入了秦荣的卧室,他浑身湿透,苍白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对秦荣说:“我知道你在监听我,我也知道沈一已经复制到了章典的虹膜。”
秦荣望着他,眉心一蹙,她立刻意识到秦听在她和沈一通话时,使用了狮系异能——监听。
而她和王可居然没有检测到其他狮系异能的监听,大概率是那天她刚切了结节,王可不在,秦听陪着她。
她对这个病弱的儿子没有设防。
“看来异能激化对你很有用。”秦荣不怒反笑了:“看看你,从异能缺陷到现在可以监听我了。”
秦听不想浪费唇舌,直接说:“把章典的虹膜给我,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查清楚他。”
秦荣愣了一下,想到那个被沈一提起的“地下室”,想到如今沈一大概率不想继续抽取章典的异能脊髓液……
她当然完全不信,凭秦听能抽取到章典的异能脊髓液。
但是秦听可以进入“地下室”,可以调查到章典杀害钟康明父子的证据,然后让特罪署介入抓捕章典。
只要章典反抗,她就完全有信心说服沈一抽取异能脊髓液,制作能麻痹章典的特效药。
毕竟是为了不让更多特罪署的同事牺牲。
秦荣在很短暂的抉择后,对秦听说:“太危险了,你不能一个人去。”
她决定让白世舟介入,和秦听一起调查章典。
第147章
约见秦荣的这天, 章典要去办理新房过户手续和杂七杂八的财务咨询,他约了晚八点的律师,和沈初一说大概会在九点左右结束回家, 可以等一等他一起吃晚饭。
她不知道章典找律师办什么,她只知道登记结婚后她的名下就多了好几套房产和一大笔流动资金, 章典迫不及待地把他的钱交给她管理,像是为了向她展示结婚的好处。
某种意义上, 和章典结婚后她确实暴富了。
“我也要出门,回学院取作业。”沈初一找了个合情合理地出门借口。
章典克制着自己干涉她的活动,只说了一句:“作业不写也可以。”
“我和你可不一样,你旷课、不写作业只会被夸天才, 但我只是请假就会被人说是不珍惜读书的机会。”沈初一酸溜溜的说。
但章典敏感的觉察出来,她这句话里提到的是白世舟,她似乎对白世舟的看法很在意。
他凑近亲了亲沈初一的额头, 无奈地说:“你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你和他们不同, 蚂蚁是无法理解大象的。”
白世舟只是平庸的蚂蚁, 他一点也不特别。
“行了,走吧。”沈初一推开他没完没了地吻, 又和他说:“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份炸鸡,今晚就不吃晚饭了。”
“好吧。”章典意犹未尽的起身, 问她是上次那家网红炸鸡吗?
沈初一应了一声, 去房间换衣服, 听见临出门的章典又嘱咐她说:“今天外面有些冷,记得穿外套。”
好啰嗦,她活这么大的还不知道天冷加衣服吗?
等章典出了门,她也出门了。
昨晚的狂风暴雨把道路边的树刮倒了几棵, 沈初一打车去巨鹿学院,却在快到学院时下了车。
她和秦荣约了在学院附近的一家公寓里见面,这套公寓是秦荣之前买给王可、王敏住的,方便她们上学,现在空着了。
她有公寓密码,直接输入密码开门进去。
※
亮着灯的公寓里,秦荣正在看一些文件,王可在做咖啡,听见开门声两个人一起朝她看过来。
秦荣望着她轻轻笑着合上电脑说:“是不是比之前见你更结实了一点?”
沈初一已经记不起来上次用沈一这个身体见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最近饮食规律,高蛋白摄入比从前多很多,加上学院里的体能训练,肌肉含量增加了不少。
所以她摸了摸手臂上的肌肉说:“最近吃的好了一点。”
秦荣又笑了,招手让她过来,也伸手捏了捏她手臂上的肌肉,又问她吃没吃晚饭?吩咐王可做一杯咖啡给她。
“咖啡就不用了。”沈初一拒绝说:“太晚了。”
她不想寒暄,只想直入主题。
所以她直接将带过来的电子文件打开,对秦荣说:“这是我从章典那里找到的,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部分信息。”
秦荣看着面前的蓝色虚拟屏幕,上面有研究岛核心成员的信息、实验过程、以及这项实验的起源和【代号1】的诞生。
这些信息早已缺失很久,几任首相都没有调查出来,却这样轻而易举被沈初一带过来了,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一目十行的看着那些信息,原来这项实验是起源是以杨熠教授为首的几名研究员,发现了新的未知异能体——巨型蓝环章。
在此之前,人类进化出的异能体从未出现过章鱼类,而这第一例巨型蓝环章异能体在被发现时感染腐蚀了一艘巨型游轮。
游轮上的七千名客人均在触碰过被巨型蓝环章腐蚀的地板、食物、饮水后半个小时内死亡。
杨熠带领研究人员将巨型蓝环章带回研究院,在蓝环章的身体内发现了婴儿形态的人类,只是“婴儿”未发育完全,且已失去生命特征。
她们推测,这是新异能体巨型蓝环章进化人类形态失败。
她们也很快发现,蓝环章的异能惊人,除了污染、感染任何靠近它的生物,它还有超出想象是模仿能力、思考能力、甚至可以侵入任何电子设备获取信息……
在11天的时间内,蓝环章居然学会了使用各种电子设备。
半个月时,蓝环章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可以通过操控电子设备,使用文字和人类交流。
意外也很快发生,23天时蓝环章侵入了一名研究人员的大脑,导致研究人员脑死亡。
而蓝环章离奇地开始模仿这位研究人员的说话方式、使用虚拟数据模拟出了这名研究员的虚拟形象,开始用虚拟形象和她们交流,表达:不要使用“它”来称呼他,请使用他。
杨熠和众人商议,新异能体无疑是具备极强的危险性,却也可能是人类突破基因极限,再次进化的“密码。”
所以她和众人决定,带着蓝环章登上了政府批下来的研究岛,隔绝开蓝环章感染的危险性,投入多蓝环章基因的研究。
很快,她们就有了研究方向——将蓝环章当成“母体”,在它的体内移植入高智人类的胚胎,试着结合它与人类的基因来创造一名拥有蓝环章异能体的“新人类”。
实验进行了很久,却出奇地顺利,【代号1】的诞生令整个研究岛的研究员看到了人类突破基因枷锁的希望。
【代号1】在蓝环章的体内迅速生长,在几个月内长到了人类10岁的形态,在一年内长大19岁的人类形态。
随着它的快速成长,它的母体蓝环章也在迅速萎缩,仿佛被它吸收进体内一般,直到19岁形态时母体彻底龟裂成为一张死去的“胎衣”,【代号1】也脱离母体成为了一名独立的“新人类”。
可她们发现,【代号1】智力极其低下,它的语言能力、思考能力都只有三四岁孩童的水平,远不如当初的蓝环章。
直到研究员发现【代号1】在“伪装”智力低下。
第一个提出终止研究,对【代号1】进行销毁的也是杨熠教授,但销毁理由暂时没有调查清楚。
这一次提出销毁被全票否决,没多久杨熠教授因为先兆性流产离开研究岛去往医院。
在她走后两个星期内,所有研究员一致同意对【代号1】进行销毁。
这次销毁带来了【代号1】的反击,它逃离销毁仓、清除所有数据、炸毁研究岛、全岛无人生还,乃至它的透析液和销毁液流出,带来了【污染源感染事件】。
而逃离研究岛的【代号1】,遇到了车祸死亡的真“章典”和他的母亲章凤仪,他当着章凤仪的面腐蚀了“章典”的尸体,代替他成为了章典。
“之所以没有杀掉章凤仪,是因为他认为他需要一个母亲,他想要获得社会身份,成为真正的人类。”沈初一补充说。
“这是章典告诉你的?”秦荣的眉头一直皱着。
“是。”沈初一回答说:“您看到的这些信息,大部分来自于章典的口述,当初他销毁了所有研究信息,这几年他自己也只恢复了一小部分。”她再次补充道:“关于杨熠教授,也就是y教授那部分记忆他也缺失了,所以他不清楚为什么所有研究员会一致同意销毁他。”
秦听有几秒钟的沉默,因为她感到吃惊,如果这些信息真的来自于章典的口述,那章典对沈初一的坦诚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坦诚到,秦荣完全理解沈初一的动摇,沈初一认为她已经拿到了想要的,并且章典就在她的掌控内,为什么还要继续抽取异能脊髓液?
如果只是想要调查【代号1】,监管【代号1】,到这种地步沈初一已经感到满意了。
可秦荣的目的不只是如此。
所以在几秒之后,秦荣问沈初一:“你潜入过章典的地下室吗?”
沈初一顿了一下说没有。
秦荣说:“也许章典的口述中有隐瞒或是不真实的部分,就像关于记忆缺失那部分,为什么研究员会突然一致同意对他进行销毁?这些可疑的部分或许就在他的地下室里藏着,你既然已经拿到了章典的虹膜,为什么不去地下室查一查?”
沈初一看着她,目光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变得莫测起来,“因为我认为没有必要。”
她说的如此直接,令秦荣产生一些不快,初一似乎没有明白她是她的上级。
“您不是为了调查、监管【代号1】吗?现在已经调查清楚章典就是【代号1】,他的过去、他的诞生都已经清晰明了,他如今的目的也只是想继续做章典,您想要的结果都已经达到,至于研究员为什么要销毁没有那么重要。”沈初一认真说:“如果你想要核实章典口述的部分是够真实,我们可以通过其他调查。”
秦荣突然笑了一下,这个笑不再温和:“初一,你是对章典心软了吗?不想潜入地下室是怕调查到其他对章典不利的信息吗?”
“您对我拿到的信息不满对吗?”沈初一反问她:“是因为您的目的不只是调查、监管【代号1】,而是重启新人类实验对吗?”
室内一下子静了下来,连王可也停下了所有动作。
沙发上的两个人盯着彼此,像两只雌狮毫不退让地压迫着彼此。
而沈初一先开了口,带着咄咄逼人的语气:“如果是,那我现在就可以向您表明立场,我认为现在没有研究员可以进行这项研究,我不赞同在危险性百分之百的情况下再次重启。”
她已经想得很清楚,当初所有研究员一致同意销毁【代号1】,那一定是因为所有参与研究的精英都认为这项实验继续下去只会为人类带来灾难。
在当初都没能销毁掉【代号1】,现在怎么可能安全的对他进行研究?再造出一批危险性极高的【代号1】?
而沈初一不再调查下去的最大原因是:继续调查当初销毁的原因势必会调查到y教授,调查到她自己。
当初她的父母为了隐瞒她的降生,伪造出那么多证据,那她身上一定存在什么秘密,虽然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但她清楚一定是这个秘密才导致她不能降生。
她隐瞒下自己身世的信息,因为她没有办法再信任秦荣。
或许从前的秦荣她可以信任,但如今的秦荣是首相,是赢了世界上所有男男女女的胜利者,她认为她有能力可以完成这项从来没有成功的实验。
秦荣的野心已经燃烧到可以牺牲一切来突破人类基因极限,创造风光伟绩。
如果她身上这个秘密和当初的新人类研究相关,秦荣一定会也会把她当研究品。
所以即便秦荣缓和下来情绪,对她一如既往温和的笑了笑说:“你不信任我吗初一?关于基因的研究一直在进步、在发展,或许你还不了解现在我们已经拥有了更好的技术,更精锐的研究人员……”
沈初一也只是感到伤感之后的释怀,她曾经在秦荣身上“找到”自己理想的母亲,但秦荣从不是一个“母亲”,她是部长、是首相、是大赢家。
她连生下秦听成为母亲,也是为了创造出更优秀的接班人。
这没什么不好,这很好,只是她也“长大”了,结束对理想母亲的幻想,作出对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手环震了一下。
沈初一垂下眼看见是章典发来的信息——
章典:【医院那边说我母亲需要做检查,我要去签字陪同,可能会回家晚一点,你在学院附近吃点东西,别饿着等我。】
第148章
从律所离开时已经快九点了。
章典这次是立了遗嘱, 在他死后他和皇室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基金……都归沈一所有,前提是沈一不和他离婚。
虽然他认为以他的特殊基因来看,他至少可以活到一百多岁, 他也认为会和沈一白头到老,但他希望可以通过一些物质增加沈一留下的概率。
她会对男人丧失兴趣, 总不会对金钱和物质丧失兴趣,离婚时大概会看在那么庞大的遗产上稍微犹豫一下。
——“这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一一看在钱的份上会爱我们久一点。”
——“对的对的, 反正那么多钱我们也没用,不如都给一一。”
异能体鲜少全部赞同了他的做法。
又刮起了大风,像是酝酿着另一场暴雨。
章典先打电话给了网红炸鸡店,花了一点钱预订了一份炸鸡, 又开车赶去医院。
等他到医院时,他的“母亲”章凤仪已经被推进了检查室。
医生和他说,章凤仪误食了异物要马上检查, 确定异物是什么再想怎么取出来。
他签了字,很快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章凤仪误食了她的两枚宝石戒指和一对耳坠, 必须马上做手术取出来。
章典看了一眼时间,感到厌烦。
他没有立刻签手术同意书, 先进了病房内看章凤仪。
也不过才住院几个月,章凤仪就消瘦成了一把骨头, 看见章典进来本就痛苦的脸上多了惊恐。
章典请护士、医生先出去, 走到病床边看着章凤仪问:“有件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你是想自杀吗?”
一个成年人,怎么会误食四枚首饰?
“如果你想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章典非常好说话的对她说:“手术就没必要进行了。”
章凤仪腹痛的不停在流汗,趴在床上盯着章典说:“我想你死……”
章典抬头看了一眼病房监控, 监控在他的视线下熄灭。
“你关监控做什么?是想杀了我吗?”章凤仪惊恐又痛恨的发起抖,声音像哨子一般提着:“你这个怪物杀了我儿子你以为你还可以伪装多久!我不怕死了!我不会再替你隐瞒下去……”
“嘘。”章典看想她。
黑色的异能体顷刻攥住她的脖子、缠绕住她的嘴巴,她的声音全吞回肚子里。
章典叹着气说:“你是我最不想沟通的那类人,非常的蠢且情绪化,仿佛无法听懂别人的语言。”
“你明明看到车祸现场你的儿子当场身亡,我只是处理了他的尸体,替代了他。”章典无奈地解释说:“虽然我不介意多少一个人,但现在我和沈一结婚了。”
他自顾自的脱下手套,展示手上的婚戒给惊惧的章凤仪看:“你应该很清楚一直以来我都想和沈一共同生活,现在我们终于成为合法夫妻,我希望做一名好丈夫,不要为我的家庭、我的伴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章凤仪瞪大了赤红的双眼,快要无法呼吸。
可他仍然在平静地说:“原本留下你是因为你非常配合,也非常听话,你需要一个优秀的儿子,我也想要体验一下人类的家庭。”
“可惜,你没有带给我很好的家庭体验。”他显露出一点遗憾:“从绿洲回来后,你就变得极其不配合,我知道你私底下见过秦荣,不过别怕,我不在意你和秦荣说了什么,相反我认为正是你和秦荣说了什么,才促使秦荣派了沈一来到我身边。”
章凤仪脸色越来越紫,她没想到章典居然知道!知道她找过秦荣……可他居然没有阻止没有追究……
“追求沈一是需要一些风险和付出的,感谢秦荣给了我和沈一相处的机会,不然我可能还要花更久的时间才能打动沈一。”章典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现在你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操纵异能体要入侵她的大脑,脑子里突然闪烁了一下,他听见神经元中的异能体叫声——
“是陌生人!”
“陌生人进入空间内!”
“陌生人在破译空间光脑!”
“陌生人使用了章典的虹膜,解锁成功!”
章典猛地收回异能体,将所有精神力集中在脑子里,与地下室那些异能体的神经元连接。
很快,他连接上“地下空间”的系统,在一片亮起来的虚拟大屏幕下看见了两个不该出现的人——秦听和白世舟。
秦听正站在虚拟屏幕的光脑前,使用手里的虹膜复制器解锁他的系统。
白世舟却凝固在了他巨大的冰柜前,盯着里面一张鲜活的人皮,慢慢拉开了柜门。
而在秦听手边不远的地方,放着一枚手环,如果秦听拿起那枚手环去看,就会发现那是沈于蓝的手环……
章典睁开眼的瞬间,侵入章凤仪的口腔,几秒之后就迅速离开病房呼叫医生对她进行抢救。
等医生涌入章凤仪病房时,章凤仪已经昏厥。
响起的抢救声中,章典一秒也没耽误地离开医院,脑子里闪烁的画面一直没有停止过,他们在侵入他的系统、查看他的秘密、秦听吃惊地说:“章典居然是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的实验品……”
狂风中他一路超速,在冲入停车场中时脑子里听见白世舟说:“这枚手环……是沈于蓝的?她的手环怎么会在这里。”
该死,他们全都该死。
章典拽下手套,使用全部精神力将地下室完全封闭、系统切断、电路切断……
※
蓝色光幕一瞬消失,整个地下室陷入一片漆黑。
白世舟立刻掏枪,与秦听背靠背,盯着四周低声说:“我们可能被发现了,你先走,马上走。”他将沈于蓝的手环塞给秦听,最后问他一句:“她,还活着吗?”
秦听到底是点了一下头,他不想告诉任何人沈于蓝还活着,可他又很清楚,白世舟迟早会知道。
“走。”白世舟快步到电梯门前,伸手拽开了电梯的面板,想强行连接上他自带的备用电启动电梯。
电梯的按钮突然亮了起来,向下的按钮散发着蓝光,带来电梯向下的声响。
“糟了。”白世舟护着秦听快步后退,同时举起手里的枪。
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枪响声和黑色的触手同时充斥在地下室中!
黑色触手如海底怪物一样撞在秦听和白世舟身上,又要缠裹住他们。
“砰砰砰——”白世舟连开几枪,全击中黑色触手后显露出的人身上,可全被触手挡了住,他看见章典那张苍白的脸在触手内越逼越近。
枪对他没用。
触手越来越多想缠住他,白世舟立刻显现出异能体,撕开身上的触手冲向章典,尖利的爪子抓住章典的脖子将他按在墙壁上,喊道:“马上走秦听!”
四周的墙壁却在断电的情况下隐隐散发出蓝色光芒,白世舟看见蓝色光芒从章典的大脑旁蔓延扩散,如同蓝色的筋脉布满地下室所有墙壁,空气突然变得潮湿,带着腥腥的海水味。
秦听也显现出异能体冲向电梯门,伸手碰到电梯门的刹那,蓝色的筋脉迅速向他的手爪靠拢,一种腐蚀的刺痛感从指尖蔓延而来。
秦听惨叫一声迅速后退,低头发现手爪在极其迅速地腐烂,他惊骇地喊道:“别碰墙壁……”
没等他喊完,白世舟就闷哼了一声。
白世舟的双眼被触手侵入,即便他在侵入的瞬间急速后退,却依旧浑身麻痹地倒了下去。
秦听甚至来不及看向他,脖子就被黑色触手缠裹住,整具身体被拎了起来。
房间里充斥着黑色触手和蓝色筋脉,这里就像章典的“母体”,他和白世舟毫无逃生的机会。
秦听挣扎着,怀里沈于蓝的手环和虹膜复制器被触手轻而易举夺走。
他看见章典的脖子在流血,那张脸苍白到快要变成蓝色,暗红的眼盯着他问:“我的虹膜,是谁给你的?”
秦听的喉咙被越攥越紧,双腿和双手也被触手缠住,“是我自己拿到的……”
“凭你?”章典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可他的异能体是疯狂、愤怒的,因为他多么清楚,除了沈一没有人能复制到他的虹膜。
他想到几天前沈一兴致冲冲装的晶体墙书房,想起她在那时反常的计划和他的未来,说要养一只狗……
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把他的虹膜给秦听和白世舟?
她想要调查什么他没有向她坦白?他对她,还不够坦白吗?
“是沈一对吗?”章典痛苦地问出口。
可秦听不回答他,只是愤怒的喊叫道:“就算你杀了我,沈一也马上就会知道你不止杀了钟康明父子,你还不是真正的章典,你是实验品代号1!你不要想继续再骗她了!”
“她什么时候给你我的虹膜?是在我们结婚前?还是结婚后?”章典再次问,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如果是婚前那或许是他还没有向沈一坦白,她仍然在调查他很正常。
如果是在他坦白后、结婚后……
可该死的秦听仿佛听不懂人话,依旧叫着:“你一直在骗她!你根本不配爱她!”
他的忍耐已到极限……
地下室的蓝色筋脉蓦然闪烁了一下,章典的脑子里听见客厅的大门被指纹解锁的声音。
所有的触手凝固,低低叫起来——
“一一回来了!”
“是一一!”
“怎么办怎么办要被发现了?”
“啊啊啊啊该死的秦听该死的白施粥!”
秦听趁着他愣神那一秒,异能体暴涨,撕开缠裹着他的异能体,猛力地冲撞上电梯门大声喊道:“于蓝!”
声音才脱口,他的嘴巴就被触手挤满,他抬头看见章典赤红的双眼,神经被控制一般呆滞了住。
“你真的该死了。”章典轻声说,盯住他的双眼,侵入他的大脑……
一只强壮的雄狮委顿在地上,失去所有挣扎。
第149章
门廊的灯自动亮起来, 客厅却没有人回来的痕迹。
“章典?”沈初一试探性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没回来吗?可她在车库看到了章典的车。
客厅里的监控是关闭的,自从沈初一住进来之后她就要求关闭了房间内的所有监控, 理由是她不喜欢被监控。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沈初一在门廊查看了门锁上的监控,发现在几分钟前章典确实开了门回家。
人呢?
她换了鞋, 径直去了卧室,也没看到章典, 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
她怕衣服上沾了狮系信息素的气味,就先将衣服换下来塞进全智能洗衣机里,简单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又出了卧室。
客厅里亮着灯,章典只穿了衬衫和西裤坐在沙发上, 他出门前的外套不见了。
岛台上放着一份网红店炸鸡和蓝色的文件夹。
“你刚才去哪儿了?”沈初一诧异的问他:“你不是回来了?”
章典朝她看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章典的脸色极其苍白, 鬓发间也像是洗过一样湿湿潮潮。
她走近,很清晰的看见他暗红色的瞳孔在震颤。
“我想起你的炸鸡还放在管家那里, 就又去取了一趟。”章典回答她, 声音也变得极其沙哑。
“你瞳颤了?”沈初一吃惊的问他:“你怎么了?”
她伸手托起他的脸去看那双眼睛,手指碰到他的鬓发发现确实是湿的, 很凉:“你怎么会瞳颤?”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
章典抬头望着她,短时间内侵入章凤仪和秦听的大脑、连接地下室的异能体神经元……超负荷使用异能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瞳颤反应, 头晕的想吐, 愤怒的想杀掉白世舟、杀掉秦荣、杀掉所有沈一认识的人……
可她坐在他身边, 捧着他的脸又紧张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她身上是她们共同使用的沐浴乳的香气。
她的手指是沐浴后的温热温度。
她靠近他、触碰他、注视他、询问他,让他痛苦的身体感到舒适。
章典能清晰感觉到她在关心他,这种感觉太好了,他诞生于人类的实验, 人类对他的“关心”是一种对实验品的关心,他成为人类后曾期待过获得一些人类的情感对待,但都没有成功,直到他遇到沈一,她既不怕他,也不把他当“异类”,她强大到把他当成“普通人”,平等的勒索、诈骗、利用、伤害又关心……这感觉真好。
就像第一次被她kiss,因为没有体验过所以对那种感觉困惑又着迷。
“抱我,沈一。”章典痛苦地说。
“到底怎么了?”她虽然再问,却没有犹豫地伸手抱了他。
她穿着他买的情侣睡衣,她身上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味道,属于他的家庭味道,使这个拥抱变成了安抚剂。
“让我躺一会儿好吗?”章典又提出要求。
她就托着他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随手拉了一张毯子像裹粽子一样裹紧他,又用手压盖住了他颤抖的双眼:“这样会好点吗?”
她试图在缓解他的瞳颤反应。
她是爱他的,不是吗?
虽然她从来不说爱他,每次在他说爱她的时候都反驳:我不爱你。
虽然她复制他的虹膜,交给秦荣,帮秦荣调查他。
虽然她关闭屋内所有监控,为白世舟、秦听提供了所有侵入他地下室的条件。
虽然她总在骗他,甚至动过提取他异能脊髓的念头……
但她和他结婚了。
她和他成为合法伴侣,配合他办了那场婚宴。
她在拿到他的虹膜后并没有亲自潜入他的地下室,她也没有真的提取过他的异能脊髓液……
这难道不是爱的证明吗?
爱是行动,是眼神,是拥抱,是亲密接触,是生活在一起。
章典确信她是爱他的,也确认自己对她的底线是可以一再降低的。
只要她没有和他离婚,还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拥抱他、亲吻他,那其他的事情可以变得不重要。
他可以原谅她帮秦荣调查他,当然也可以原谅她复制他的虹膜、原谅今天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
她做这么多伤害他的事,不过是为了做回沈一而已。
她从小连自己都可以利用,当然也可以利用章典,这不能怪她,她只是没有被好好的抚养长大……
章典枕在她的双腿上,感受着她的手掌、她的手指,轻轻抱住了她的腰,沙哑地说:“我母亲吞了大量饰品自杀了。”
沈初一顿了一下问:“章凤仪吗?”
“嗯。”章典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过是顶替了她的儿子,她根本不是我的母亲,有什么好痛苦的?”
沈初一回答说:“是,我以为你对她没有感情。”
“确实没有感情。”章典坦诚说:“但我有过期望,我逃离研究岛之后非常想要体验做正常的人类,我想拥有人类的身份,想被人类的社会接纳,想有位母亲,有个稳定的家庭……我有试图和她好好相处,但她太怕我了,我稍微放松警惕她就会尝试杀掉我,或是将我的身份泄露给她认为能够杀掉我的人。”
沈初一想起秦荣说,是章凤仪找到她,告知她,章典是个怪物。
她理解章凤仪对章典的恐惧,所以她说:“没有人在看到你腐蚀了她儿子的尸体后变成她儿子,还能和你好好相处。”
但她也理解了一点章典对“母亲”“家庭”的期望。
因为她曾经也渴望过有个母亲,为她带来稳定的家庭。
“那你呢?”章典拉下了她的手,睁开颤动的眼望她,问她:“你为什么会在知道我是代号1后还和我结婚?你不恐惧我吗?”
沈初一摇了摇头,在迟疑了几秒之后才开口说:“可能是我发现你是最适配我的人。”
她很难讲清楚,只是和他在一起她很轻松,因为他很坏,他很强,他受到伤害也能快速恢复,所以她跟他在一起从不会产生同情感和内疚感。
她可以对他很坏,可以骂他打他,甚至可以出轨,他都可以很快自行消化,不会为她带来一点负罪感。
可章典似乎又一次理解错了,捧着她的脸闭着眼吻她,低声的重复:“我也爱你,沈一……”
※
暴雨是半夜下的,她们少有的做了个温柔又沉默的爱。
不开灯的房间里,章典闭着眼亲吻了她很久很久,哪怕结束后也又抱着她亲了好一会儿,好像比起真正的发生·关系,他更喜欢亲吻、拥抱和“品尝”她身体的每个部位。
也许是瞳颤的原因,他的异能体没有出现,他像个正常人类一样和她缠在一起亲吻,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地昏睡了过去。
沈初一是被闪雷晃醒的,客厅里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闪电像夜光灯一样晃着。
她小心翼翼摆脱章典的手脚,出去关闭了窗帘,回头见章典依然在昏睡,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廊,再次查看了门锁监控。
发现智能门锁的监控坏掉了,无法启动,也无法查看记录。
明明在她回来的时候,监控还是好的。
她再次看向岛台上放着的网红炸鸡,章典今晚对她撒了谎,他确实比她先回来了,但是……他似乎没有再次出门去拿炸鸡,或者是在她洗澡的时候他才出门去拿炸鸡,然后故意弄坏了监控。
为什么呢?他为了隐瞒什么?
她也不相信他的瞳颤反应是因为章凤仪死亡引起的。
难道……他用异能杀了章凤仪?他发现了章凤仪向秦荣揭发他身份的事?
可这依旧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他提前回来却没有在房间里的事。
他提前回来是去了他的“地下室”吗?
沈初一看向那面墙壁,他去“地下室”做什么?
那间“地下室”里到底有什么,他向她坦白【代号1】的身世却不肯透露“地下室”,除非是“地下室”里不只有他身世的秘密,还有其他秘密,她知道了会翻脸的秘密。
或是他的“弱点”。
沈初一想确实该去看看他的地下室,但不是现在,她太清楚章典的异能了,他的“神经元”似乎可以侵入系统、监控。
她有时候觉得他的异能就像系统网,密布在他的每个房间里,随时可以连接查看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那间“地下室”也一定连接着他的“异能网”,只有启动电梯向下就一定会被他发现。
她需要一点时间更了解那间“地下室”,或许她可以让他自愿带她下去……
卧室里突然传来“嗡——”声,震得沈初一心头一跳,下一秒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就见嗡声中蓝光亮起来照亮章典的脸,他睁开眼几乎立刻清醒看向了沈初一。
沈初一推开门时听见他问:“你去哪里?”
客厅和门廊的灯全部亮起来将她照亮,是章典的异能操控。
她回过头看见坐起来的章典,他光着的上半身苍白而紧致,手环在“嗡嗡”震动着闪烁,他却只盯着她没有接起来电。
“我去地下车库拿东西。”沈初一说:“我把作业落车上了,怎么了?”
她摆出一副困惑又即将生气的表情,“这你也要管?”
章典呆滞了几秒,神色立刻温柔下来说:“外面下雨了,我去替你拿。”
他光着身体下了床,挂断手环来电,裹上睡袍,走向了沈初一,轻轻拥着她,吻了她不高兴的脸:“没有要管,是怕你生病,你任何事都可以使唤我去做,好吗?”
沈初一推开他的脸,看他又震动起来的手环说:“又打来了,是谁?你不接吗?”
章典看了一眼,叹气说:“是医院,我想是通知我,我母亲已经抢救无效。”
他当着沈初一的面接了起来,开了免提。
果然是来自医院的电话,护士着急又遗憾地和他说,他母亲章凤仪在他离开后就一直在抢救,医生已经尽力了……
“嗯,我现在去医院。”章典说。
沈初一没有从他脸上看到痛苦的表情,可他挂断电话后又疲惫地抱了她问:“可以开车送我去医院吗?我头晕的很厉害。”
他突然变得很“脆弱”,看不出一点演的痕迹,毕竟瞳颤是真的,他的痛苦也似乎是真的,这让沈初一困惑:他在为什么事情痛苦?总不能是因为章凤仪的死和背叛。
第150章
暴雨的深夜, 沈初一开车送章典去了医院。
她原本想查看一下章凤仪的病历、死亡原因,确认是不是章典杀了章凤仪,没想到刚到医院就碰上了王可助理。
王可匆匆忙忙赶来, 说是秦首相接到了医院的消息,不敢相信章凤仪女士的抢救失败消息, 派她来确认一下。
章凤仪毕竟是皇室最后一位公主,她逝世, 首相赶过来也合情合理。
但对秦荣来说不正常。
章凤仪是在向她告密之后突然死亡的,以秦荣的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章凤仪的死亡可能和章典有关?
这个节骨眼上秦荣更不该第一时间派人来现场。
沈初一看到王可的第一秒就意识到,秦荣一定有什么急事找她, 因为联系不上她,所以才让王可出现在她面前。
什么样的急事等不到她明天回复?
沈初一陪着章典确认完遗体之后,找机会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没有随身携带那张沈初一的终端身份卡, 只好用现在沈一的终端卡给秦荣打去了电话。
几乎是秒接。
她开口刚问:“您找我……”
“秦听和白世舟可能出事了。”秦荣急不可待的打断了她的话。
沈初一第一次听到秦荣这么急迫的语气,能让秦荣这么反常一定不只是“出事了”这么简单, 她立刻想到了“地下室。”
就听见秦荣直截了当地说:“秦听和白世舟在今晚你来见我时, 就潜入了章典的地下室,可到现在他们俩都失联了。”
沈初一的心蓦然一沉, 几乎恼火的问:“您派秦听和白世舟潜入地下室?为什么这件事没有提前告知我?为什么不和我商议?”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秦荣的太自大,还是太低估章典了。
她连您这样的敬语也顾不上了, “章典是代号1, 他的异能复杂到当初的核心研究员也没能统计完全, 你怎么会认为秦听和白世舟有能力潜入他的地下室不被发现?能安全脱身?”
她愤怒的不只是秦荣的狂妄,还有秦荣对她的不信任,以及胁迫!
秦荣是不是认为,不告知她, 偷偷让秦听和白世舟参与进对章典的调查中,她就不得不为了保全秦听和白世舟,对章典下手继续完成任务了?
秦荣少见的沉默了几秒,然后异常冰冷地问:“你在质问我吗沈一?”
沈初一明白这句话中压制着多少对她的警告。
是啊,她居然在质问首相吗?她只是首相的下属、任务的执行者,首相凭什么要和她商议?首相只需要她乖乖执行。
一直以来是她太狂妄自大了,错把首相当成引导她的“母亲”。
那一瞬之间,沈初一无比清醒地看到自己的愚蠢,秦荣的引导、温柔、栽培和母性,不过是为了让她好好卖力的一种手段,如果她不再听话就丧失了利用价值,秦荣可以随时收回给她的一切。
因为秦荣是首相,是不容冒犯的上位者。
虽然秦荣很快重新温和下来,对她展露出疲惫说:“沈一,你要为了章典和我决裂吗?一直以来我看重你,欣赏你,把你当成我的女儿在栽培,我原谅你对我撒谎,协助你做回沈一,将你未来的从政路为你铺好,你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吗?”
像是一种更温柔的威胁。
沈初一却明白了为什么从她决定和章典登记结婚之后,就总对秦荣的话产生不适感,因为秦荣总会模糊焦点,将她的每句话每件事都引导向——她爱章典,她要为章典放弃自己的道路,与秦荣为敌。
秦荣太擅长掌控人心了,她明知道沈初一追求的一直是翻身、做自己。
所以她试图将沈初一做的每个“不听话”的选择,模糊成沈初一与自我背道而驰。
但不是这样。
沈初一不再深入调查是为了保护自己,她此刻的愤怒是因为秦荣的自大和愚蠢可能已经害死了秦听和白世舟,且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为什么不等等呢?等她彻底摸清“地下室”的状况。
沈初一这样想,也这样说出了口:“我想您也明白秦听和白世舟或许已经死在章典的地下室,所以才那么急切的联系上我。您可以直接说需要我做的事,像上级吩咐下属那样,不需要和我谈其他的。”
是的,吩咐她。
沈初一想,不是她愚蠢把上司投射成“母亲”,是她的上司试图通过她的渴望来更好掌控她。
秦荣仿佛愣在了对面。
“今晚我回到那栋房子时,章典已经在了。”沈初一主动告诉秦荣她想知道的:“如果秦听和白世舟是在我离开后潜入地下室,到目前处于失联状态,那应该是被章典发现困在了地下室里。”
她坐在马桶上托住了额头,今晚章典的所有失常反应都有了解释。
他比她先到家却没有见到人,是因为他在地下室中对付秦听和白世舟。
他撒谎、删除门锁监控,是为了不让她发现他没有下楼去取炸鸡。
他的瞳颤也是因为耗费了太多异能对付秦听、白世舟。
那么,他完好无损的坐在沙发上,大概率是彻底制服了秦听和白世舟,他们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他粘着她一起来医院,是为了不让她有机会进入地下室。
“秦听和白世舟只是困住了?”秦荣语气再次急切起来。
“我无法确定。”沈初一如实说,“我会想办法进入地下室救人。”
“不,沈一不需要你涉险去地下室。”秦荣说:“你想办法把章典困在外面一晚上,我派人去地下室救人。”
“那只会让更多人死在地下室。”沈初一说:“您还是没有明白章典的异能,他的异能是可以侵入任何系统和监控,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秦听和白世舟潜入地下室,说明地下室里密布了他随时能侵入的监控网,任何人进入都会被他立刻发现。”
“如果被他发现后呢?”沈初一问秦荣的打算:“您有绝对的把握控制住他?或是杀掉他吗?”
她提醒秦荣:“当初研究岛上的研究员试图销毁他,结果是什么您也很清楚。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控制、销毁代号1,最好不要激怒他。”
秦荣在短暂的几秒后说:“我需要他的异能脊髓液,只有拿到他的异能脊髓液才能让研究院研究出麻痹或杀死他异能体的特效药。”代号1的异能体太特殊了,没有研究样本怎么有控制他的特效药?
沈初一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手环就震动了起来。
是来自章典的电话,他在找她了。
“我来想办法。”沈初一飞快的和秦荣说:“如果您还想再见到秦听就不要轻举妄动。”
她挂断电话,也挂断了章典的来电,离开隔间在洗手台慢慢地、仔细地清洗自己的手,直到思考好下一步该怎么做才擦干净手走出去。
章典已经站在洗手间的走廊中,正要朝她所在的位置过来,黑衬衫将他的脸衬托的更加苍白,在冷光灯下仿佛要透出蓝色的血脉。
她走向章典,在他没开口之前冷声问:“你做了什么?”
章典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对秦听做了什么?”沈初一继续压低声音追问:“不然秦荣怎么会打电话给我,旁敲侧击的问我,你今天几点回的家?有没有什么异常?”
她能看到章典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神色缓和地伸手揽住了她的双臂,温柔抚摸着说:“我什么也没做,你很清楚我今晚去见了律师,没结束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赶来医院,我的律师和行车记录仪都能作证我没有去别的地方,我怎么会有时间对秦听做什么?”
他难道就不是骗子吗?他多么擅长伪装和撒谎。
“你最好不要对我撒谎。”沈初一看着他,很认真的说:“章典,你难道不明白我选择和你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章典也仔仔细细望着她的眼睛,“意味着你想和我在一起,意味着你也爱我。”
沈初一无语地拉开他的手臂,将他推后几步避开监控,低声说:“意味着我将不再被秦荣信任,代号1。”
她离的很近,眼睛盯着他,脸上带着隐隐的怒气,章典脊背贴在墙壁上望着她的样子、听着她微怒的话,心很猛烈的跳了几下。
章典想,这是一句比告白更有力的话,她是在告诉他,明知他是代号1,是秦荣要她调查、抓捕的实验品代号1,她依然选择了和他登记结婚。
意味着她违抗了秦荣的命令和他在一起,意味着她放弃了秦荣许诺给他的大好前途和他在一起,也意味着她和他登记结婚后就没有再想过帮秦荣对付他了是吗?
他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秦听和白世舟今晚会出现在他的地下室,明明沈一进入他的地下室更有胜算,秦荣怎么不派沈一,怕了那两个没用的东西?
是因为沈一和秦荣决裂,不再帮秦荣对付他了,所以秦荣才当机立断派了秦听和白世舟来……
“你根本不明白。”沈初一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章典忙追上她:“去哪里一一?”
沈初一挥开他的手,头也不回说:“少管我,你忙完就自己打车回去。”
章典追着她到楼下,看她怒气冲冲地上了车,发动车子“轰——”一声冲进大雨里,既怕她出事,也怕她回家。
打电话给律师,将章凤仪的后事全权交给律师,他叫了一辆车,但已经追不上沈一的车子了。
好在,他在沈一车子的定位中查看到她的去向,她回了她们的家。
脑子里无数声音响起来——
“完蛋了完蛋了,一一肯定是回去检查我们的地下室了!她马上就发现你把秦听杀了!”
“肯定是秦荣告诉了一一!把秦荣也杀了!”
“秦荣应该没有告诉一一吧?不然一一肯定不只是小小的发脾气,她会想杀了章典。”
“就算秦荣没有说,那秦听和白施粥不见了,一一马上就会怀疑到章典身上,她那么聪明很快我们就瞒不住了!”
“怎么啊章典!一一是不是要和我们离婚要离开我们了?她现在回去收拾东西了吧?”
“555不要啊,我们才和一一过几天好日子……”
“都怪章典太冲动了!干嘛要杀了秦听嘛!明知道秦听是一一的前任!”
“可是秦听知道了典的所有秘密,还要叫一一下来救他!很该死啊!典就算不杀了他,难道囚禁他一辈子?那也会被发现啊!”
“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那现在怎么办啊?”
“我觉得一一好像爱上了典,她刚刚不是说为了典和秦荣决裂了吗?典误会了一一,虹膜不是一一给的,她也不知道秦听和白世舟潜入了地下室,她是真的想和我们在一起。”
“好讨厌啊这些人!总是打扰一一和我们在一起!要是所有人都死光就好了!”
“快点快点,叫车开快点!”
章典沉默地注视着前方,是啊,要是所有人打扰她们的人都死光就好了,要是一一没有那么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就好了。
他杀掉秦听不是冲动,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秦荣敢派秦听潜入他的地下室,就说明无论他怎么选,秦荣都不会放过他,也不会容忍一一和他在一起。
与其忍受着秦听无休止的骚扰,不如杀了他,杀了秦荣,让一一接受秦听的死亡,恨秦荣就好了。
一一迟早会明白,她和他才是同类。
章典有些晕车地闭上眼。
※
进门之后,沈初一没有在那面墙壁前停留,径直进入卧室,拿了睡衣、鞋子去浴室。
在浴室中切换了沈初一那张终端账号,凭借记忆回忆起安嘉树的号码,打了过去。
已经接近凌晨三点,电话响了很久很久,沈初一以为他会不接的时候,终于被接了起来。
“喂?你是……”安嘉树迷迷糊糊的声音传过来。
“安嘉树,我是沈于蓝。”她没有犹豫直接说。
那边传来非常剧烈的声响,像是安嘉树猛地起身了:“于蓝?你真的……”
“我没有太多时间,你别问,听我说。”沈初一飞快说:“别查我在哪里,除了鲍啸暂时别告诉任何人我打电话给你,你和鲍姐帮我做件事。”
她一面将手环里【Abnormal Evolution实验】核心研究员的资料发送给安嘉树,“帮我去查查这六名研究员的家庭成员信息,要详细到她们的住址、终端账号,如果可以你和鲍姐帮我去找她们,询问她们知不知道【Abnormal Evolution实验】,认不认识杨熠教授,把她们的回答都发给我。”
“好。”安嘉树立刻应道。
“还有,帮我查一下杨熠教授的丈夫孟江医生的父母、亲属还都有谁活着,现在在哪里。”沈初一说:“把详细地址发给我。”
“明白。”安嘉树没有多问一句。
沈初一也来不及和他说明什么,就挂断了电话,换回手环。
她简单换上睡衣,躺回了床上。
没多久,就听见了开门声,她知道是章典回来了。
客厅和卧室没有开灯,昏暗中章典看见侧躺在床上的沈一,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她没有收拾东西离开她们的家,她没有要丢下他,就算她生气也只是回到她们的家,睡在她们的床上。
他忽然体会到了曾经在研究岛时,困惑的问题——人类为什么需要伴侣?家人?人类孕育生命似乎已经不只是为了繁衍,还为了获得亲密关系。
亲密关系存在的必要是什么?
是此时此刻,是这栋房子变成了她们的家,是想到以后每时每刻她们都会在一起的幸福感,是想到没有她的孤独感。
遇到沈一之后,他开始理解亲密关系的重要性,所以他无法再失去她。
章典弯腰将她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进洗衣机,将她的鞋子摆好,然后在昏暗中躺在她的身后,抱住她。
“不要生气了一一。”章典贴着她的后背,哑声说:“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让步?谢谢你愿意和我结婚,和我在一起。”
沈初一没有推开他,他就隔着睡衣吻了她的背、她的脖子,在她渐渐混乱的呼吸声中喃喃说:“一一,你想要个孩子吗?”
沈初一突然睁开眼,侧过头来盯着了他,眉头皱得很深立刻就说:“不想。”
“我是说,如果我可以孕育孩子。”章典想了很久这件事:“目前不是没有这个技术,只是蔚蓝星的法律还没有通过,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其他星系,我来孕育我们的孩子,像你的女孩……”
“你疯了吗章典?”沈初一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以为生孩子是过家家吗?你一个假冒别人身份的代号1,怎么对一条生命负责?”
章典有些伤心:“你也只把我当成实验品吗?”
沈初一不说话了。
“我也为人类作出过不少贡献,章典的身份是冒名顶替,但章教授这个社会身份是我自己获得的。”章典声音中有疲惫,有难过:“我只是想做人类。”
他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使沈初一一再沉默,是啊,他只是实验品代号1吗?他明明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如果秦荣只是想要监管他,沈初一相信他会愿意被监管。
可他有没有杀掉秦听和白世舟?
※
这一夜两个人几乎都没睡,即便是沈初一闭着眼也能感觉到章典一直在注视着她。
天刚亮,他就轻手轻脚地起床。
沈初一听见他在客厅里做早饭、打电话,似乎和律师确认了几件葬礼相关的事情,又将环球旅行的日期提前了。
她在他打电话的间隙,去了洗手间,打开花洒换上沈初一的终端账号。
果然,安嘉树已经给了她两条回复——
六名核心研究员只有四名研究员是结婚且有孩子的,他昨晚已经联系过这四名研究员的家属,约好了今天去见她们,其中有两户家属比较抗拒他和鲍啸的拜访,听到他说【Abnormal Evolution实验】直接就回绝见面,说是前几位首相和现在的秦首相已经找过她们无数次,能提供的信息她们也都提供了,希望不要再来打扰她们。
还有一条的凌晨五点,安嘉树查清了杨熠教授丈夫孟江的亲属情况,孟江是独生子,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了,没有其他亲属。
他的父母过世前住在侄女孟静家。
安嘉树也查到了这位孟静女士的住址和信息,目前就住在A市,也是一名医生。
客厅中章典似乎挂断了电话。
沈初一将终端账户切回来。
章典轻手轻脚的进入卧室,听见水流声,看见晶体玻璃上沈一模糊的轮廓,她在洗澡。
章典将她丢在地上的睡衣睡裤捡起来,找了一套居家服挂在了门把手上。
等他将早餐摆好时,沈初一也换上新的居家服出来,擦着头发问:“我听见你改了环球旅游的时间,是提前了吗?”
“我吵醒你了?”章典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把切好的牛肉放在她面前:“是提前了,今天我会去处理我母亲的丧事,明天我们就去环球旅行。”
“这么急?”沈初一诧异看他:“你母亲的丧事只用一天就处理得完吗?你不用配合皇室走什么流程?开什么发布会?”死的可是皇室最后一位公主。
“这些事我交给律师来做。”章典吻了吻她的脸颊:“我不想为别人耽误我们的时间,刚好旅行回来你还可以参加考试。”
沈初一没说什么,只是在吃了两口牛肉后说:“我今天不陪你去处理丧事,我不喜欢。”
章典当然不会勉强她,“好,刚好雨停了,你可以找颜菀她们出去逛逛,午饭在外吃,我会尽量赶回来做晚饭。”
沈初一敷衍的应了他。
章典上午十点出门,沈初一十一点半打车到了孟静所在的儿童医院,很快就找到了坐门诊的孟静。
“是张爽的家属吗?”孟静头也没抬地问她。
沈初一将门关上,走到办公桌前说:“是杨熠、孟江的家属。”
孟静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她,在看到她之后紧皱的眉也愣住了一般,“你是谁的家属?”
“或许我该叫你姑姑。”沈初一将手里的医疗腕带推到了孟静手边:“您认识这条医疗腕带吗?”
孟静拿过那条老旧的医疗腕带,在上面看到了孟江所在的医院,以及杨熠的名字,脸色一下子白了,反反复复的确认,才又抬头盯着沈初一看:“你……你是……”
她没有说完,而是起身快步走到洗手间门前,示意沈初一过来。
沈初一立马明白过来,孟静是知道内情的,至少知道孟江和杨熠的女儿没有死,且不能让人知道没有死。
她跟着孟静进入洗手间,听见孟静锁门之后才难掩激动的问她:“你被送去了哪家福利院?你……都这么大了……”
“f市的爱之湾福利院。”沈初一又将父母留给她的那张卡递给了孟静,“这是我被捡到时身上塞的一张卡。”
孟静拿到那张卡才终于确信了她的身份,因为卡是孟江的卡,是她帮孟江开的新卡。
她再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眼眶有些红,“原来在F市……怪不得我找不到你……你怎么找到的我?你过得还好吗?”
她有好多问题,可沈初一没有那么多时间。
沈初一只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又问:“当初我父母的事您知道多少?她们为什么把我送走?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您?”
孟静先是摇头,说她也不清楚孟江和杨熠的事,就是元旦前几天,孟江突然让她以她的名义转一笔钱进这张卡里,元旦当天又用医院的公用账户打了通电话给她,说把父母托付给她。
后来,孟江和杨熠感染去世后,她在孟江父母的口中听到一些事——先是孟江的父母拜托她打听打听A市有没有福利院的孩子是元旦捡到的,她们想领养元旦出生的小女孩。之后在她的追问下才知道,原来杨熠生下来的女孩儿没有死,而是被孟江秘密送去了福利院。
但到底为什么送走,老两口也不知道,只是说孟江告诉他们,孩子送走是为了保住她的命,如果让人知道她还活着就是害了她。
所以这些年她们一直不敢大张旗鼓的找沈一,直到老两口去世,孟静才放弃了继续找人。
孟静说的有些想哭,沈初一握着她的手再次追问:“我的父母有留下什么东西吗?手环?笔记本?”
“手环和笔记本在他们去世后就被政府收走了。”孟静想了想又马上说:“但你父亲在你出生前寄回来一个病历本,让你爷爷奶奶一定收好,不要给任何人……”
“现在在哪儿?”沈初一立刻问,她想她的母亲杨熠教授怎么会不留下来一点关于自己苦心研究相关的信息?
和代号1相关的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