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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斗恶犬

    自己栽了不说, 还会连累到魏叶两家。

    林朔那只黑山老妖肯定会为了找三本原账册,而把两家人挖地三尺。

    那她就算是又穿回去了,也得愧疚死。

    她确实没有想周全。

    叶惜儿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底气就有些发虚。

    耷拉下了脑袋,真心实意地认错道:“对不起,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一意孤行了。”

    “魏子骞, 你别生气,我不告诉你就独自去了林府, 不是因为不信任你。”

    “我没有那样想过你, 你别自贬自轻, 如果我真的出不来了丢了命,我想你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叶惜儿说到这里,偷偷拿眼睛去瞄男人,嘴上确认道:“对吧?”

    虽然不是正经妻子,但也是挂名妻子, 不至于死了就死了吧?

    还是有点人道主义的吧?

    如果她死了, 这边还有人替她报仇, 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安慰的,也能含笑九泉了。

    “你怎知我会为你报仇?我又拿什么去报仇?这条命吗?”

    魏子骞不为所动,挑起眼尾,斜她一眼,讽笑出声。

    叶惜儿被噎的说不出话。

    干咽了几口空气。

    只能继续丧兮兮地说着好话:“原本我以为我能十拿九稳的,手拿把掐的。”

    “我不是去打没有准备的仗。”

    “所以就想着, 我自己也能拿下, 不想拖累你们。就算是有什么不好了,少一个人栽进去不是更好吗?”

    “你看这结果, 也算得偿所愿了。也许中间是有些曲折,但最终结果是好的,我也没有吃多大的亏,就是受了些惊吓。”

    说着说着,她见魏子骞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心下一个念头,眼珠子动了动,双手捂着额头,面露痛苦。

    “魏子骞,我怎么了?怎么觉得太阳穴突突地抽痛?浑身也没了力气。”

    她声音渐小,气息微弱,柔弱地躺倒在床上。

    男人果然上当,原本无动于衷的脸起了波澜,眼里浮现出急色。

    “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了,方才就是一下子喘不上气。”

    “只要你不生气,好像一下子就好多了。”

    叶惜儿厚着脸皮,睁着眼睛说瞎话。

    魏子骞神情一滞,这才知道她在耍把戏。

    也因着她那句‘只要你不生气’的耍无赖话,莫名地心下发热。

    胸口的滞闷散了些许,他不说其他,只问她:“今后再遇事要如何?”

    叶惜儿躺倒的身子又立马坐了起来,郑重其事表现道:“我知道,一定与你商议,绝不擅自做主,一意孤行。”

    “这次是我错了,一声不吭的行为不可取,没考虑到你们的感受,让你们担心了,以后一定改正。”

    叶惜儿态度十分端正,连连保证。

    魏子骞像是勉强信了她,对她信誓旦旦的话不做评价。

    “你歇息会儿,安安神。”

    她今日经历了那样的事,费了心神,又哭了一场,魏子骞不想再扰了她。

    “你要去哪儿?”

    “我去与他们说说,好叫他们安心。”

    叶惜儿见人出去了,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摸了摸脑门上不存在的冷汗。

    好家伙,咋打了架回来不仅没有人安慰奖赏,还要哄人呢?

    这狗男人生起气来好难哄。

    叶惜儿长舒一口气,抱着被子,闻着熟悉的味道,心里安定极了。

    还是自己家好啊!

    真开心。

    真舒服。

    叶惜儿翻滚一阵,美滋滋地睡着了。

    魏子骞出了房门就去了母亲的西屋。

    魏香巧和叶文彦随时关注着这边的动向,一见到人出来,就立马跟着跑了出来。

    他们等了太久,不知道哥哥嫂子,三姐姐夫在屋里做了啥,能待这般久。

    几人齐齐在魏母的房里集合,眼神催促的盯着魏子骞。

    “哥,嫂子咋了?”

    “姐夫,发生了什么?”

    “骞儿,说说吧。”

    魏子骞神色自若,平心定气:“没什么大事,她今日出去说媒,荷包被人摸了去,丢了银子。回来路上又遇到恶犬,被狗撵了,没跑过,跟狗打了一架,心里委屈了。”

    “许是觉得今日运气不好,难过地发泄了一场。”

    几人呆滞:“?”

    不是在唬鬼吧。

    哭得天崩地裂的,就这?

    魏香巧觉得她爹下葬的那日,她都没哭得那般轰动。

    叶文彦觉得,他今年下场,就算没考上童生,也不会哭得这般肝肠寸断。

    魏母更是无法理解,她死了夫君,都没这么大的动静。

    叶文彦年纪小,头一个质疑。

    “当真?”

    他其实想问,他姐当真与狗打了一架?

    简直奇事一件啊!

    “自然是真。”

    “许是觉得今日运气不好,发泄到狗身上了吧。”

    魏子骞泰然处之,应付自如。

    就连魏母杨氏也未瞧出什么端倪来。

    “那我姐赢了吗?有没有被咬伤?”

    “赢了,方才查看了,没受伤。”

    叶文彦心里一阵怪异感,又暗自有些小崇拜。

    女中豪杰啊!

    与狗打架就已经很离奇了,还能赢了。

    不愧是他那个最闪耀最异类的姐。

    到这里,叶惜儿痛哭一事,就被魏子骞轻描淡写的以与恶犬斗殴的原因,揭了过去。

    ——

    百花镇,林府。

    自叶惜儿离开后,林朔坐在偏厅里,如泥石雕塑,一动未动。

    周管家请了大夫来,也只得在外候着,不敢进去。

    直到太阳西斜,光线暗淡,林朔才像是回魂了般。

    由看了大夫查看了伤势,换了一身衣衫,一步一步往林秋兰的院子而去。

    到了院子,一众下人仆妇很是诧异。

    老爷可是少有的会踏足小姐的院子。

    毕竟是姑娘家,有何事都是派人叫小姐去夫人的院子里。

    林秋兰也很意外,见父亲进院,慌忙地出来迎接,请他到正堂。

    一叠声吩咐丫鬟上最好的茶水。

    林朔见她们忙活,坐下来也没吭声。

    “爹,你这脸是怎的回事?”

    林秋兰一坐稳就忍不住关心道。

    谁把父亲弄成这幅模样的?

    百花镇还没有这样的人物吧!

    林朔淡淡看她一眼,那眼神,直到林秋兰咽气的那一刻也没想明白其中的意味。

    尽管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正堂里却早已经点上了烛火。

    不惜灯油钱,各个角落都燃上了灯,罩着灯罩子,把整个厅堂烘地亮如白昼。

    父亲进屋后看向她的第一个眼神,在灯烛辉煌下,格外的清晰。

    却让林秋兰莫名的恐惧。

    他看着她,没有慈爱,没有怜惜,没有温度。

    眼瞳里一片黑,黑的让林秋兰想往后缩。

    她不自觉牙齿打颤,逼自己笑着开口。

    “爹,爹怎的,这般看着我?”

    “兰儿脸上有甚脏污吗?”她僵硬的手指抬起,假意摸了摸脸。

    这时丫鬟上来上茶,也觉察出些许不对劲的气息。

    上了茶赶紧躬身退下了。

    老爷的表情好可怕!

    林秋兰这时也已经想到了爹来她院子里的原因。

    左不过就是今日来府上闹笑话的那女子。

    定是她在爹那处告了她一状,爹过来问问她情况。

    林秋兰在父亲面前,乖巧地主动认下了自己的过错。

    “爹,女儿不该与那女子同时站在崖边,她自己脚下不慎掉了下去,无理取闹地栽赃给女儿。”

    “女儿实不该给她这个机会嫁祸于我。”

    “我”

    啪的一声脆响之声,骤然打断了林秋兰的话。

    她捂着脸,惊愕又茫然无措地看着挥掌打向她的父亲。

    眼神呆呆愣愣的,仿佛还处在梦境之中。

    这一巴掌真结实啊,下了死力一般,要把她打死。

    一个成年男人的全力一掌,林秋兰疼的哭都哭不出来。

    半张脸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了。

    恍惚中,听见了父亲带着狠意的质问。

    “你为何去招惹那女子?”

    “她与你有何干系?”

    “你知不知道你给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声音里甚至挟着恨意,疾风骤雨般向她刮来。

    刮得她皮肉生生战栗。

    “爹,我是被人蒙骗了,有人与我说她会和离归家,与陆公子再续前缘。”

    “爹你说过的,您看中了陆公子做女婿,你要把我许给陆公子。”

    “陆公子科举有望,前途无量,是您亲自夸赞过的。我不想他被人抢了去!”

    林秋兰脸颊肿胀麻木,张嘴都艰难,可她一刻不敢停歇的,把事情缘由说了出来。

    谁知林朔听后,气得站起来,眼里淬冰,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个又蠢又毒的孽障。

    就为了一个男人!

    就为了一个男人啊!

    他林氏全族就要覆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朔仰头癫狂大笑,似疯似魔。

    他自己生出来的孽畜,毁了林氏百年家族啊!

    更荒诞的是,竟是为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竟是为了去抢一个男人!

    为她那一点私欲,却要赔上整个家族。

    他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要如何下去谢罪?

    这个逆女,死一百次都无济于事。

    如今还牵连出他的逸儿。

    他的逸儿,即将有了官职,前程万里,青云直上。

    他十几年的苦心谋划也将得已有了成果

    现在要毁于一旦啊!

    林朔越想越恨,笑声如鬼魅,声声泣血。

    只是逐出族谱,赶出林府,岂不便宜了这个孽子!

    他不想再看她那张蠢如猪的脸,也不想再听她说出那些滑天下之大稽的话。

    直接大吼一声:“来人!”

    “将这蠢货拖下去,搜刮干净,丢出府去。”

    “明日开祠堂,划去族谱之名。”

    “从此,我林朔,再无这个女儿!”

    林秋兰被人拉着往外拖,惨叫道:“爹爹!”

    她不敢相信,她爹竟然听信了那女子的鬼话,听了她的诉求。

    竟然真的要赶她出去!

    要抛弃她!

    她可是爹唯一的女儿啊!

    养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啊!

    为何就因为一个小过错,就因为那女子来府上告了个状,她爹就这样对她?

    那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贱民啊!杀了也就杀了。

    她爹这些年手上沾了不少血,她弟弟也杀过人。

    他们都可以,为何她就不可以!

    她发髻散乱,死命挣扎,瞪着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她爹,不甘心的哭喊。

    “爹,爹!这不公平,我是您的女儿啊!那贱人死就死了,有何在意的?何况她也没死啊!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林朔突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滴滴答答溅在地面。

    他张着一口血牙,森然一笑,像索命的恶鬼,从喉间发出嘶哑嗬嗬的声音。

    “不公平?你想知道为何这般对你?”

    “你不妨下去问问你的祖宗们。”

    “他们会好心教导你,有的人,万不能惹!有的人,惹了就是灭顶之灾。”

    “你千不该万不该,惹了不该惹的人。”

    “为父无能,功夫不如人家硬,保不住你。”

    “你实该去与祖宗们学学规矩了!”

    “也应早些去给林氏族人打点铺路,积些阴德。”

    林朔摆了摆手,闭上眼睛,言语疲惫:“拖下去。”

    林秋兰听了这番话,彻底傻了,木楞楞的任由人拖了出去。

    她爹说什么?

    不该惹,谁不该惹?

    那个贱女人吗?

    她为什么不能惹?

    她无权无势无背景。

    她凭什么不能惹!

    林秋兰忽然想到了爹脸上那块明显的伤。

    她先前还奇怪是谁打伤的。

    现下心里悚然一惊,难道是那个下贱胚子打的?

    她竟然敢

    对了,她爹还说了什么。

    说了他的功夫不如人家,斗不过人家

    林秋兰面如死灰,她再蠢也想到了一种她绝不愿意相信的可能性。

    那女人不是什么贱民,那女人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势力!

    逼得她爹也没法子抗衡!

    她脸白如纸,在惨淡的月光下,如一具尸体般冰凉。

    有人在身上到处摸索,拿走了她的发簪手镯,拿走荷包玉佩。

    搜刮走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首饰细软。

    甚至扒掉了她光鲜亮丽,新买的绸缎外衣。

    最后,丢烂草席似地将她扔在了府外的角门处。

    林秋兰如失了魂魄般毫无反应,她想放声大哭,想张嘴大笑。

    却像是与精魄失去连接般,做不到了。

    她爹可真狠啊!

    真狠的心啊!

    连件值钱的外裳都不肯给她留。

    林朔!叶惜儿!

    叶惜儿!林朔!

    林秋兰嘴里嗬嗬出声,不断重复这两个名字。

    似要刻进骨血,带进阴曹地府,报给座上阎王,诉出自己的不甘。

    晚冬之际,星月森凉,月色淡淡如地狱幽光。

    夜风不断侵袭,细细密密穿透骨头缝,冷得人牙齿打颤。

    林秋兰蜷缩在墙角,望着遥不可及的弯月,脑子里突然想到了那女人在茶楼的一句话。

    她说——

    我要让你在剩下的人生里,日日夜夜为你所做过的恶事忏悔到死!

    第072章 劫难

    叶惜儿睡了一下午, 直到吃晚饭才起来。

    堂屋里,她一出现,几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往她身上瞟。

    她一眼过去, 对方又装作忙碌的样子移开了目光。

    叶惜儿虽是有点奇怪,但也能理解。

    毕竟她今日的确是惊吓到了他们。

    她不言不语, 老实安静的吃饭。

    这时候,不说话, 装聋作哑才是最明智的。

    她若无其事的走进堂屋,吃完了饭, 又若无其事的退出了堂屋。

    晚上, 她盖好被子准备入睡。

    养好精神, 明日还要去给她唯一上门的客户郝婆婆挑选对象。

    这个主动上门的客户来之不易,她得维护好了。

    维护好了,这也是她的一个现身活招牌。

    还得去把马铁的弟弟,马石的婚事给彻底落实下来。

    接着,她就可以等着郝婆婆说的被人踏破门槛接客户的奇景了。

    客户接不完, 红线牵不完, 钱赚不完的感觉应该是什么神仙感受啊!

    叶惜儿正想得出神, 躺在一侧的男人出声了。

    打破了一室静谧。

    “你说的那个叫方什么的”

    “方逸洲?”

    叶惜儿立即接话道,这个名字她短时间内恐怕是忘不掉了。

    “白日里我想了一圈,若说有些地位的富贵人家,或是官宦人家,哪家有姓方的。”

    “府城的通判大人,姓方。”

    叶惜儿想了几秒, 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这个方逸洲,很有可能是通判大人的儿子。”

    “不对, 是他的假儿子。”

    “是林朔偷天换日,移花接木过去的假儿子。”

    叶惜儿忽的灵光一闪,捕捉到什么,惊呼道:“我想明白了,这个林朔的阴谋。”

    “他在做鱼目混珠计划!”

    “把自己的儿子,使了阴招摇身一变,变成了方通判的儿子,瞒天过海。”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

    “改换门庭,攀附权贵。” 魏子骞幽幽接上最后一句,直指重心。

    “对,这就是他的最终目的。”叶惜儿狠狠赞同。

    “儿子在自己名下,就是一个小小的镇长之子,然而在通判大人名下,就是名副其实的官宦子弟。”

    “正经的六品官员之子。”

    “这个身份悬殊太大,跨越了好几个阶层。”

    “比苦苦去读书科举十几年没有回报来的容易,来的更直接。”

    “若是他儿子再通过通判大人的荫庇,谋得什么官职,那直接就改换了林家的门楣。”

    “林朔做到头也就是个镇长了,可他若是这个计划做成功了,儿子就是一朝鲤鱼跃龙门,挤进了正经仕途,那身份地位可就大有可为了。”

    “从此林府跟着水涨船高,后代也跟着跨越阶层。”

    叶惜儿说着说着,都有些毛骨悚然。

    天杀的,这个阴谋好大胆,好异想天开。

    一个镇长,哪来的那么大的野心?

    竟然不惜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去赌一个前程。

    这么做,如刀尖上跳舞,操作起来极其困难,且败露的几率极大。

    一旦败露,混淆朝廷官员的子嗣,那就是灭族的大罪啊!

    这个林朔,真是天选敢死队。

    遇到她,也是倒霉了。

    原本看样子,这十几年来都相安无事,那个方逸洲都已经顺利长到成亲的年纪了。

    这计划若是没有她这么神来一笔,恐怕就真的要成了!

    这林府大翻身眼看着即将来临。

    却被她一脚给踢翻了。

    “哈哈哈哈哈”

    叶惜儿想到这里,幸灾乐祸的笑得前仰后合。

    她只想站起来鼓掌庆祝,这一家子包藏祸心,被她当场给捉拿了下来。

    好家伙,这么大的图谋,差点就让你给做成功了。

    林朔啊林朔,我就是上天派来阻止你作恶的正义使者。

    你闺女不来害我性命,我就不会来找你报仇。

    不来找你报仇,就不会发现你这个惊天大秘密。

    不发现你的密谋,就不会破坏你呕心沥血的计划。

    这下好了,这个阴谋,她不给他搅黄了,她都对不起迎风招展的那面红旗!

    “魏子骞,你这几日去打听打听,通判府上有没有叫方逸洲的?”

    “你会左手写字吗?打听到了情况属实,你就写封信,买通人匿名送到通判大人的案桌上。”

    “好。”

    ——

    令叶惜儿没想到的是,她没等到客户纷至沓来、喜气洋洋的盛况。

    反倒是等来了她的一场劫难。

    末冬暖阳日,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偶尔的轻风,带着一丝清新宜人的味道。

    这日她如往常一般出门,怪异的发现街道上的每个路人,都会回头看上她两眼。

    或是好奇,或是辨认,或是厌恶,或是唾弃,或是议论,或是指点。

    三两聚头,斜眼撇嘴,白眼纷飞。

    叶惜儿不明所以,沉住气,走过了一条街道,满腹疑惑,反复确认。

    终于确定,这些人就是在指指点点自己。

    这还是她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

    毕竟再是系花校花,大家都只会因为好奇,悄悄的,有分寸的看上两眼。

    她又不是公众人物,没那么大的阵仗。

    可此时,她好像成为了整个街道的焦点。

    仿佛她是刚从山上下来的黑瞎子熊一般,是稀有物。

    且那些打量的目光并不是善意的。

    叶惜儿抿了抿唇,沉默不吭声地走进了一家糕点铺子。

    选了两样点心,顺势就问了问伙计什么情况。

    伙计多看了她几眼,像是在确认什么。

    可这姑娘的相貌实在太过出众,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其实很好辨认。

    画像上也画出了三分精髓,七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似水桃花的眼睛,无可比拟。

    这么明朗清晰的画像,一眼就可以辨认出,伙计十分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他见到正主,欲言又止,委婉道:“姑娘,你去各个城门口看看吧。”

    叶惜儿提着两幅点心,去了最近的城门。

    走过去,就看见有几个人在城门口的张贴墙上看着什么。

    还头挨着头的一边看一边议论。

    “这什么人啊,看着挺俊俏的,没想到心肠这般歹毒。”

    “是啊,这不就是蛇蝎美人吗?”

    “年纪轻轻就做媒婆,果真靠不住,心思不正。”

    “黑了心肝的,这不是害人吗?”

    “把姑娘说给快病死的人,做这种缺德事,不怕遭报应吗?”

    “不止呢,还把不检点的女子说给别人当儿媳呢,我家若是娶了这样珠胎暗结的媳妇进门,那得晦气死。”

    “可不是嘛,看这上面写的,还给赌坊的打手说了一门亲事呢。”

    “这媒婆,可别来祸害咱们县了。”

    “对,坚决不能让这样黑心烂肺的人说媒,她若是上我们家来,我非打出去不可。”

    “白瞎了这张脸!”

    叶惜儿站在后面没靠近,只看见了墙上张贴着她的一副画像。

    十分显眼,十分形象。

    简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她本人。

    叶惜儿:“”

    这特喵的,这在古代没有侵犯肖像权这一说是吧?!

    谁给她画出来,贴在众目睽睽下的!

    叶惜儿听着周围的讨伐声,怂兮兮的没敢上前,她怕被认出来,被这些愤慨不已的人群攻。

    她躲在一边,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才悄咪咪地出来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走进了,才看清墙上贴着两张大幅的宣纸。

    一张上面写着字,一张就是她的高清画像图。

    叶惜儿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美照,她还是第一次在古代看见自己的画像。

    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公开处刑的方式。

    她又把目光移到另一张纸上。

    上面罗列了她一系列歹毒的罪状。

    讨伐她当媒婆以来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

    坑害了几家百姓的婚事。

    最后,总结出她应该滚出媒婆圈,没得带坏了风气,成为锦宁县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叶惜儿一通看下来,眼里顿时火冒三丈。

    原来是她的同行啊!

    结尾处,几个资深的老媒婆联合署名。

    势必要肃清媒婆圈子,把这颗毒瘤摘出去,还百姓成婚嫁娶的秩序与安宁。

    老百姓,嫁闺女,娶媳妇,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

    一朝走错便是一辈子的苦,甚至能祸害三代人的命运。

    像她这种没有底线,没有良知,没有职业操守。

    给将死之人,给水性杨花,给天煞孤星,给地痞流氓说媒的媒婆。

    就应该被人唾弃,被人丢烂菜叶子臭鸡蛋,被禁止当媒婆。

    叶惜儿看着整页纸,篇幅不小的,洋洋洒洒的都是对她的公开谴责,大肆声讨。

    言语犀利,正义凛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仿佛她是个犯下弥天大罪的千古罪人!

    她心口堵得想吐血,眯着眼睛去看那几个媒婆的名字。

    一共八个人。

    城西的,城北的,城东的,城南的都有。

    其中有四个媒婆都是比较有名的。

    城西的周媒婆,徐媒婆,还有城北的钱媒婆,冯媒婆。

    叶惜儿很是不服气,要说她抢占她们市场,妨碍了她们的地盘。

    可她的生意还没做到城东的富人区去吧。

    这城东的媒婆来凑什么热闹?

    这种在公共场合不分事实真相挂人的行为,跟现代恶意网暴的性质也没什么区别了。

    没想到她在现代没被网暴过,来了古代还被公开网暴。

    列罪行,贴肖像,她是在逃犯人呢?

    污蔑,全是污蔑。

    青天大老爷啊,这里有冤情啊!

    叶惜儿心里梗塞,气得险些昏倒。

    憋屈又愤怒,眼圈立时就红了。

    被人骂成这样,颠倒黑白,她这辈子都没有被这么抹黑过。

    叶惜儿抿紧唇瓣,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在这里当场哭出来。

    她撕下自己的画像,折叠好,昏头懵恼的,凭着本能往家里走。

    路上再有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议论她,她都视而不见。

    脚下步子不停地穿过街道,穿过胡同,穿过人群。

    叶惜儿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家那么远,隔着千山万水,走了好久都还没看到自己的家门。

    这条路好长,周围的人好多,声音好嘈杂。

    她像是走不出困境的受伤小兽,惊惶又防备。

    有人拿起了舆论的这把刀劈向了她。

    舆论这把武器,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十分好用的利器。

    操作简易,效果绝佳。

    如今,她就因这几张全然颠覆事实的白纸黑字,深陷流言蜚语的漩涡之中。

    叶惜儿身处舆论中心,声败名裂,在锦宁县以这样的方式大出名。

    她的媒婆事业才刚刚起步,才刚刚有了一点起色,难道就要这样断送了吗?

    呜呜呜

    叶惜儿觉得自己忍不到回家了,她现在就想当街痛哭。

    途经一条长长的深巷处时,面前突然有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叶惜儿抬起眼睛,看到了一张眉如远山,斯文俊雅的书生脸。

    她愣了一下,才唤出他的名字:“陆今安?”

    陆今安捏紧了手中的书稿,书卷气掩不住棱角的锋利。

    他目光复杂,眼底浮现出不知名的悬心。

    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长睫遮住了大半的心思。

    他明明不该上前来的,不该拦住她的。

    可方才在幽暗凄清的深巷处,见她焉头耷脑的闷头赶路,如一只折了羽翼的画眉,可怜兮兮的紧。

    他的脚步就不自主地往这边而来,向她靠近。

    陆今安看她眼圈四周红而艳,眼里有水光晃动,却一直未滴落出眼眶。

    知晓她这是为了什么。

    他在书铺,也听见了些今日锦宁县的新鲜事。

    “你”

    话出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询问?安慰?开解?

    还是装作无所知?

    “你拦住我有事吗?”

    叶惜儿见他迟迟不语,尽管心情糟糕,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没事就让开吧,她要赶紧回家去,躲到被窝里哭泣了!

    再慢些,她就要憋不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一开口的声音险些哽咽出来。

    “你有话就快说,没话就让开,我没空闲聊”

    她眉头蹙起,小脸皱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啊转,转的她脑子晕眩。

    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啊!

    没看见她已经很难过了吗?

    憋眼泪不辛苦吗?

    叶惜儿悲从中来,推开他就往前冲。

    岂料那人竟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叶惜儿”

    “你做什么!”

    她回头,各种情绪如潮水般涌上来,再也忍不住,宣泄而出。

    摇摇欲坠的眼泪也瞬间飚出眼眶,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眼泪珠子掉出去一颗,就绷不住的夺眶而出,那个回家才能哭的发条断开了,顾不上此时在不在外面了。

    叶惜儿眼泪乱飞,甩开他的手,十分的恼怒。

    都是他,都是这个人。

    若不是他,她还能一路忍到家里去!

    “你做什么拦住我?”

    “不知道我要回家吗?”

    “不知道我有多惨吗?”

    “不知道我被诬陷了吗?”

    “不知道我被舆论暴力了吗?”

    “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你凭什么挡住我回家的路,这时候有眼色的狗都不不会拦路。”

    “陆今安,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

    叶惜儿精神状态十分不美丽,当场抓住人就开骂。

    心里堵着的郁气闷得她难受。

    她其实不想发难于陆今安,她更想现在就去把那几个陷害她的媒婆当场手刃。

    什么玩意儿!跟她玩舆论杀人。

    不知道她出生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吗?

    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想抹杀她。

    做梦去吧!

    她也就最多当街哭出声来罢了。

    呜呜呜

    这些天杀的,遭天谴的老巫婆。

    她本本分分的说媒,低低调调的牵线,勤勤恳恳的配对。

    她认真做事业呢,做什么来祸害她!

    呜呜呜

    第073章 滑铁卢

    叶惜儿事业遭到滑铁卢, 人身遭到无妄的攻击。

    她悲不自胜,泫然泣下,仰面大哭。

    眼泪似河水决堤, 横冲直撞,任由它流经脸颊, 砸向地面。

    陆今安从未遇到过此等场面,一瞬间竟就怔愣当场。

    他没想到女子哭泣时也能如此毁天灭地, 这般不顾形象。

    更没想到,她可以瞬间就爆发出来。

    明明方才还一副坚强倔强, 不肯落泪的不屈模样。

    “叶惜儿, 你”

    陆今安拿着书稿的右手忙慌去摸方帕, 摸了好一阵却寻不到。

    他把书稿换到了左手,继续寻摸。

    终于摸出一方叠地整齐干净的素色方帕。

    他把帕子递给叶惜儿,叶惜儿根本注意不到,没空接。

    她哭的眼睛都看不清了。

    陆今安的手犹豫半晌,想替她擦擦脸, 又觉此举不妥。

    俊脸纠结一阵, 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

    “叶惜儿, 别哭了,那边有人过来了。”

    啊?

    她迷蒙着泪眼转头去看,整条巷子空空如也,哪有鬼影子?

    不由有些庆幸。

    还好她机智,脑子发昏时都记得下意识选一条没什么人的路。

    叶惜儿转过头来质问他:“哪有什么人?我看你才像人。”

    她一把抓过来那条伸在面前,上不上下不下, 晃悠的十分碍眼的帕子。

    扯开往脸上胡乱一按, 吸走了大半张脸的眼泪。

    “你别哭了,被人看见还误以为我欲对你不轨。”

    “你对我不轨我就上你们书院告发你, 看你还能不能科举。”

    叶惜儿一边哽咽一边已读乱回。

    陆今安:“”

    她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你这手帕没用过吧?”

    眼泪擦到一半,叶惜儿突然提问。

    “没。”

    “这都打湿了,你不会还要要回去吧?”

    “”

    陆今安都没脾气了,这大小姐到底是在伤心呢,还是在唱戏呢?

    不是哭得天要塌下来了吗,怎的还有心思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你当真准备要回去?”

    叶惜儿眼泪都停了,惊讶道:“这我都用过了。”

    陆今安牙疼,谦谦君子的气度一点也维持不住。

    咬着后槽牙吐出两个字:“不、要。”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还以为你要拿回手帕呢。”

    “还是你喜欢看人痛苦,在这看我笑话。”

    陆今安这辈子都没觉得与人沟通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

    他气得想笑。

    又怕真笑出来,这个女人又指责在他幸灾乐祸。

    “那你哭甚?不哭我就看不了笑话。”

    “我被人诬陷,被人造谣了还不能哭一哭?你也太丧心病狂了。”

    “果然自古读书人最是薄情。”

    “我看你若是科举之路断了,你会不会哭!”

    叶惜儿的心拔凉拔凉的,本来在外面忍不住哭出来了就已经很丢脸了。

    竟然还有人责怪她不能当街哭泣。

    怎么了?影响风气了?碍着你考举人的运道了?

    世风日下啊,这个世道太冷漠了!

    陆今安不禁沉思,他在她心里是不是一个大奸极恶之人?

    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为何全是负面的想法。

    “世上的人多为跟风者,他们忘性大,待过了这阵风声,这件事就如柳絮般,被山风吹走了。”

    “所以,你不必太过在意。”

    他的声音很平缓,很清越,像他的人一般干净如玉。

    叶惜儿惊得忘记了擦眼泪,睁大了眼睛看他。

    这人是在安慰她?她没听错吧?

    他会有这么好心?

    “你”

    她想说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了?不是对她有敌意吗?

    “叶惜儿——”

    巷子尾的拐角处,突然有个男声在喊她的名字。

    她站在临近巷子头这端,隔着老远,叶惜儿甚至看不清来人是谁。

    巷尾那头的光线不甚明亮,那男子从暗处向她跑来,逐渐跑到光亮处。

    没听到她应声,他一边跑,一边又喊了一声。

    “叶惜儿——”

    狭长深幽的古朴小巷中,男子把她的名字喊得透亮,越过一块块青石砖,跑得袍角翻飞,烈烈如腾飞的鹰。

    叶惜儿没看清人,却是听清了他的声音。

    她想立刻回答一声,可还不待她张嘴应答。

    就见男子如一阵长风般,快速的掠到了她近前。

    叶惜儿看到了男人那张郎艳独绝带着焦急的脸,顿时惊喜交加。

    而后又转为委屈巴巴,眼泪汪汪。

    刚才止住的眼泪又涌上了眼眶,惨兮兮的哭道:“魏子骞,我被人骂死了!”

    魏子骞手上抓着一张大幅画像纸,轻微的喘着气,看见她似放下了一半的心。

    “走,回家。”

    他看也没看一旁与叶惜儿站在一处风光霁月的男子,目光全部落在女人身上。

    见她脚步未动,直接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拐出了巷子。

    叶惜儿还捏着帕子,伤伤心心抽泣。

    一回神,发现已经走出了好远。

    她回头,已经看不到陆今安的身影了。

    “诶,我还没跟人家道别呢。”

    这样也显得她做人做事太不礼貌了。

    人家好歹还安慰了她一句。

    虽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但那人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道别?道什么别?与谁道别?”

    还想道别,要不要邀请他来家吃饭?

    魏子骞心里憋着说不上来的火气。

    他找了她整半个城,回家的必经路都走了好几个来回。

    生怕她受了刺激,出了什么事。

    结果这个女人竟然在这僻静之地跟别的男子闲聊天。

    真是选了一个适合二人幽会,让人寻不着的好去处啊!

    魏子骞一瞥眼,见她手上还捏着一张一看就是男人用的手帕在擦拭眼泪。

    他心里火气更旺,瞧见那张绣着竹纹的帕子就极其不顺眼。

    尤其是她还抓的紧紧的,时不时沾一下湿润的眼角,白嫩手指衬在那鸦青色的手帕上,更加莹白如脂。

    他不动声色掏了自己的手帕塞到女人手里,很是顺势而为地抽走了那张碍眼的,理由充分:“这张湿了,换一张。”

    末了,似随口般加了一句。

    “这谁的?颜色太难看了,黑不黑,紫不紫的。”

    他两只手指指尖提溜着竹纹方帕的一角边边,嫌弃写在了脸上。

    像是想不经意间手滑捏不住般任其掉落地上。

    “陆今安的,我借的,不知道他还要不。”

    叶惜儿看他拿着手帕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掉在地上了,她立马挽救回来。

    “你别拿掉了,万一人家还要呢。”

    魏子骞:“”

    他没直接甩在地上再踩上两脚,都是他近来修身养性,没以往脾气大了。

    两人一路回到家,叶文彦看姐姐又通红成了兔子眼。

    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邪祟在身。

    怎的来玩的这段时日,就没有一日是清静过的。

    他沉默不言的收拾收拾包袱,自觉回家。

    看来还是他娘能镇压住他身上的邪祟。

    他在家的时候,从来不敢出来作妖。

    “阿彦,你做什么?”

    叶惜儿见他闷不吭声的包袱款款,一副走人的架势。

    “我回家。”

    免得让那邪祟搅得姐姐家家宅不宁。

    最重要的是,他姐这样胆小不禁事,哭坏了可咋整?

    他还得回去通知他娘一声,这地界有人欺负他姐,得赶紧带着他姥向春花来一趟。

    叶文彦不顾挽留,愣是当天就独自坐着马车回了百花镇。

    ——

    晚上,叶惜儿缩在温暖的被窝里。

    如失了水分的鱼,晒枯了的花般,一蹶不振。

    除了一双眼珠子还在动,整个身体躺的笔直笔直的。

    话也不想说,东西也不想吃,了无生趣。

    魏子骞见她这幅人间再无留恋的样子,也是毫无对策。

    良久,床上躺倒的人,目光虚空,幽幽开口。

    “魏子骞,你说,她们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还没赚到几分银子呢。”

    “我碍着她们什么了?要把我打压下去。”

    “她们这是在毁掉一颗媒婆界的冉冉之星啊!”

    “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陷害。”

    “我已经优秀到如此地步了吗?”

    “让这些人感到如此恐慌,以至于要先下手为强,把我这颗新起之秀赶紧掐死在摇篮。”

    “怎么这么难啊!”

    “这个世道还不让人优秀了吗?格局这么小吗?简直就是红眼病。”

    “大家一起和平共处,各凭本事吃饭,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说不定还能合作呢,合作共赢的道理到底懂不懂啊!”

    “况且我说的媒都是些疑难杂症媒,剑走偏锋的媒,都是她们自己放弃的。”

    “她们不去说,难不成还不让别人去说了?那人家的姻缘怎么办?人家就不配幸福吗?”

    “她们觉得说不成功,那是她们自己没本事,怎么就眼红成这样呢?简直有大病。”

    魏子骞见她越说越偏,也不好再提,这恐怕不是专程来针对她的。

    这是冲着他来的。

    只是,她是他的妻子,受了无妄之灾。

    这场有预谋有组织的陷害,背后明显有一双操作之手。

    操纵市井舆论压垮一个人,从而压垮她的家。

    而在锦宁县这个地盘,能集结八位之多的媒婆,其中不乏有资历有名气之辈。

    有这个能力者,能办到的,也不多。

    魏子骞抿唇不言,须臾,他起身,只说了一句:“我出门去,夜里或许不回来,不必等我。”

    谁要等你了?

    下一秒,不对,叶惜儿立时反应过来:“你出去做什么?还夜不归宿?”

    “是不是又要去寻欢场?”

    “好呀你,魏子骞,你现在都破产了,还要去那等烟花之地。”

    叶惜儿桃花眼睁圆,似不敢相信。

    “”

    “不是,不是去什么寻欢楼。”

    “那你去做甚?大晚上的。”

    “去办点事,你早些睡。别再哭了,眼睛不要了?”

    “我又没哭,我只是气不过。”

    叶惜儿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不再理会他。

    这男人,半夜三更的出去,准没好事!

    ——

    魏子骞趁着还未关城门,去马行牵了一匹马,骑着马出了城。

    残月将出未出,稍稍露了个角出来,没甚光线。

    出了城,他便夹紧马腹跑起马来,快速在官道上疾驰,树梢飞速倒退。

    月黑,风鸣,一人一马。

    马蹄声在路面上轻快肆意。

    出了官道,便拐进了林荫小道。

    一路上,途径阡陌纵横的田间小路,山涧低洼,独木枯桥。

    最后,飞驰的马儿终于停在了一个半山腰的小村子里。

    彼此,月亮已经完全展露了头角,银灰色的光华铺洒在人间,为山腰处的村落镀上了一层似水似烟的轻纱。

    魏子骞把马拴在树干,走到一户茅草屋前,曲起指节,扣了三声。

    不多时,有人提着一盏夜灯出来了。

    开门之人把灯往门前站着的人近前一举。

    立时就认出了来人,吃惊不小地喊道:“少爷,你怎的”

    他压着声儿,控制住激动的情绪:“怎的深夜来此?是不是出了何事?”

    说到这,何忠的脸色大变,少爷自出事以来,无论过得多艰难,也一直没来过这。

    这次突然半夜独自来此,莫不是出了大事?

    他极怕三位主子在那头出了岔子。

    “无事,何伯,您别瞎想,自己吓自己。”

    “少爷,快进屋里来。”

    何忠提着灯,请少爷进屋,关门前还特意往外头瞧了瞧,见没甚异样才放下心。

    进了堂屋,何忠喊了隔壁屋子的人起来:“安福,起来,少爷来了,赶紧烧壶水来。”

    睡迷糊的安福,一听到少爷两个字,眼睛登时就睁地溜圆。

    十三岁的小子,身板灵活,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外衣也不穿,踢踏着鞋子就跑了出来。

    看见在堂屋里坐着的少爷,安福两眼放光,又泛起泪花。

    他家的少爷啊!

    许久未见的少爷啊!

    还是那张熟悉的,亮人眼球的脸!

    还是他那个风华绝代的少爷啊!

    安福眼泪汪汪,看着嘴角微挑,正冲他笑得懒散的少爷。

    他心里既想念又觉得心酸。

    少爷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

    安福抹了把眼泪,情不自禁冲了过去,抱着少爷的大腿,嚎哭了一声;“少爷!”

    正准备呜呜哭诉他的思念之情。

    不料被何伯打断道:“你小子别哭了,少爷大半夜前来不是来听你嚎哭的。快去把水烧来,给少爷冲杯滚茶。”

    何忠恭敬站在魏子骞面前,正想询问他此前来的目的。

    “何伯,坐下说话。”

    何忠在魏家做了三代管家,从魏子骞祖父起就在魏家打理产业。

    他也不推辞,坐在了少爷的下首。

    “何伯,这次来的匆忙,天擦黑了才出城。也没个准备,突然过来,惊着你们了。”

    魏子骞也不废话,虽近一年未见,却也没时间诉家常。

    “此前来的目的有两个。”

    “一则,想亲自来告知何伯一声,父亲身亡,乃江家所为。”

    “二则,今日我欲带走一块上等冰种原石,送与我夫人。”

    第074章 石头

    何忠简直震惊的险些跳起来。

    这两则消息, 哪一则都让他消化不下去。

    不过,到底是多年的老管家,年岁也大了。

    经历的风雨多, 勉强稳住了心神。

    好歹没在少爷面前丢脸。

    他在心里骇然于老爷亡故的真相。

    又惊愕于少爷竟然娶妻了。

    最后,惊叹少爷巴巴地跑这一趟, 竟然是为了送少夫人翡翠。

    要知道,自从他和安福避开众人视线搬到这里, 少爷就吩咐两边断了联系。

    此后,哪怕那头日子过得再千难万难, 窘困清苦, 他也没过来求助过。

    何忠离开前, 魏家还欠着外债,少爷还去码头做苦力糊口。

    小姐和夫人也没了首饰私房压箱底,日日在家做女工赚点花销。

    可以说,他在魏家几十年,就没见过三位主子这般惨过。

    他日日忧心, 哪怕主子随便开一块毛料, 也足够花销, 日子宽裕的。

    那般艰难都没见少爷来取原石度日,现下却是过来取走送少夫人?

    这位还未见过面的少夫人,到底是何方人物?

    何忠思绪万千,心绪久不能平复。

    他理了理头绪,才委婉开口道:“少爷,恐怕不妥啊。”

    “你只要拿一块这东西走, 那些长鼻子闻着味儿就来了。那岂不是”

    且还是上等冰种, 这东西一现身,恐怕纸包不住火了。

    这也是少爷与他们断了联系的主要原因。

    现下拿出去, 被人嗅到了味,这单薄的魏家怕是又要遭殃了。

    现在就只剩三位主子了,可动荡不起了啊!

    魏子骞的眼睛在堂屋里融融的灯火下闪动着奇异的色彩。

    如开出一朵盛大绚烂的烟花,漂亮华丽的惊人。

    他看着何忠,眸子熠熠:“何伯,魏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百年家业,瞬息尽散。”

    “可那些人还不满足于此。”

    “即便我们避其锋芒,欲休养生息,他们也未放过我们。”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一退再退?”

    “且父亲死在他们手中,家破人亡之仇,不可能不报。”

    “我魏家只是人丁不兴,不是软弱可欺。”

    “何伯,是时候了。”

    魏子骞最后一句话,落在了何忠的心上,阵阵回响。

    他看着少爷璀璨夺目,无所畏惧的眸子,怔怔出神。

    他家少爷,终是长成了!

    那个游戏人间,浮生若梦的少年人,现下也能独当一面,能立门户了。

    何忠眼角不自觉濡湿了。

    “好,好,少爷,何忠愿逝死追随少爷,少爷必能达成所愿,重振魏家。”

    他连声说了几个好。

    “何伯,什么死不死的,你和安福先继续待在双仙村。”

    “现下人家势大,咱们势微,即便要做什么,也得徐徐图之,谋划一二。”

    “是,少爷。”

    “江家频频出手,想必也是等不及了。”

    “这次竟把主意打到了我娘子身上,她受了委屈,我得带块翡翠回去,她喜欢这些。”

    魏子骞想着那女子哭得抽抽搭搭,被打击得垂头丧气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何忠见他再次提及少夫人,就问出心下的疑惑。

    “少爷是何时成亲的?”

    这么大的事,少爷竟然连个消息也不捎过来。

    想必这婚事也是匆忙定下的,他的人生大事,怎的能如此儿戏?

    对于这门亲事,魏子骞也是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发展。

    要说,刚开始,他自是不愿意的。

    可是如今

    “何伯,她今后就是魏家正经的少夫人。”

    只这一句话,何忠就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什么都不必再问。

    他起身,提着一盏气死风灯,道:“少爷,走吧,毛料都在后屋。”

    魏子骞刚要随着出去,安福端着一杯茶进来了。

    “少爷,这是要走了?喝杯茶再走吧。”他眼巴巴地看着魏子骞,这才坐多久啊?

    “叫你小子做事不麻利些,你怎的不等少爷走了再上茶?”

    何忠踢了毛小子一脚,就是不如丫鬟好使。

    安福从前是魏子骞的贴身随从,从八岁起就跟在少爷身边。

    他知晓少爷对这些小事都不会计较,被踢了也不在意,摸了摸屁股,笑嘻嘻地祈求道:“少爷,您这次能带我出去不?我去您身边服侍您。”

    魏子骞眯起眼睛,嘴角噙着笑,放荡不拘,神情放松调侃道:“福子,跟爷出去可不是享福,爷现在可养不活你了。”

    “少爷,我不享福,我去帮少爷扛麻袋。”

    安福拍着瘦弱的胸脯,拍得梆梆作响。

    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身量又瘦又长,像一条竹竿。

    他信誓旦旦:“少爷就在一旁坐着歇息,我去赚铜板。”

    “少贫嘴,赶紧去把后面茅草屋的门打开,少爷要给少夫人选料子,还得在天亮前赶回去呢。”

    何忠见他说个没完,呵斥一声。

    “少奶奶?”

    他什么时候有了少奶奶了?

    少爷啥时候娶的少奶奶?

    安福一脸疑问,想问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两人已经往后山走去了。

    离着住宅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里,一打开门,里面堆积如山的石头块子,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乍一看,就是一堆不起眼的破山石。

    魏子骞站在门口眼睛扫视一圈,也没走进去,就在门边处的角落里捡了一块毛料子。

    个头小小的,外观是普通的白沙皮,一点出彩的地方都没有。

    “少爷,您好歹选个大些的吧。这块看着也出不了什么高翠。”

    “不用,就它了。她一定会喜欢的。”

    何忠见少爷这样肯定,就不再多言了。

    就算他接触了玉石行业大半辈子,他的眼力也自然是不如少爷那双眼睛的。

    魏家家传人的眼睛,没有一个是黑眼的。

    何况少爷天赋极佳,一双看石的利眼比当年的老太爷都更胜。

    魏子骞选好石料,在安福殷殷切切的眼神下,喝了一口他泡好的茶。

    趁着月光还亮堂,带着石料,骑着马又往回赶。

    双仙村着实有些远,一个晚上跑个来回,到城门口时,刚好赶上守卫开城门。

    魏子骞带着一身寒气和夜风,披星戴月的回到了四羊胡同,回到了他们的新家。

    此时天色才蒙蒙亮,所有人都还没起床。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了一番,洗去了一身的浮土和寒意。

    推开了静悄悄的东屋。

    屋子里比外头更暗些,他也不点灯,悄没声息的掀开帐幔上了床。

    床上的人睡得正香,窝在被子里,脸颊粉红透白。

    吹了一夜的冷风,魏子骞一上床就感受到了一种直钻心窝的暖香。

    他慢动作似的掀被子,腰部受力,缓缓躺下。

    原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岂料旁边的人突然小声呢喃了一声。

    “好凉,魏子骞,你讨厌死了!”

    女子眉头无意识皱起,声音里是娇娇气气的埋怨。

    她翻了个身,往墙里侧靠,下意识离这个散发凉意的男人远远的。

    魏子骞见她嫌弃,也没吭声,自觉的往外侧躺了躺。

    女子似醒非醒的嘟囔了这么一句,又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光线朦胧的室内又归于一片沉寂。

    魏子骞在床上假寐了不到半个时辰,又起身,准备去上工。

    临走前,他看着放在桌上的石头,又回头看了看落下帐幔的床。

    想了想,拿出一张宣纸,在上面寥寥写了几笔,放在了桌上。

    ——

    叶惜儿昨日睡得晚,今日就起的晚了些。

    她昨日有意无意的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看看人出去了到底啥时候回来。

    结果那人说不回来,那真就一晚上都没回来。

    她等的困倦交加,眼里不停冒着困乏的泪水。

    后来实在是睁不开眼皮了,不知道什么时辰睡过去的。

    起来一掀开床帐,一眼就看见了她的书桌上多了一个东西。

    恍惚看着像是一块山石头?

    她穿上拖鞋就往那里去瞧个究竟。

    走近了看,的确是块白扑扑的石头。

    谁把石头捡回来放在她桌上的?

    把脏兮兮的石头放她桌上做什么?

    这是她学习的地方!

    随即,余光瞄到了旁边的一张纸。

    她随手拿起来一看,上面是魏子骞的字迹。

    只有一行字——

    叶惜儿,别难过了。

    白纸黑字,笔锋随意,墨迹鲜明,像是随手那么勾画了几笔。

    诶呦,这是留给她的纸条?!

    叶惜儿拿着这张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就这几个字,让她看出了花来。

    尤其把目光长时间定格在前面那三个字上。

    葉惜兒。

    她是瞧了又瞧,咋她的名字这样被他用繁体字写出来,还挺好看的

    半晌,她才似瞧够了般放下纸张,视线疑惑地再次打量着那块格格不入的石头。

    所以,这是他送的礼物?

    姑且能算礼物?

    她确定没猜错吧?

    可谁送礼物送一块石头的?

    叶惜儿大为不解,送一把野花也比这个好吧。

    野花还能插瓶,这个丑不拉几的石头,她要怎么处理?

    叶惜儿头一次收到这般离奇的东西,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

    太没诚意了!

    还叫她别难过呢,拿个石头来糊弄她,只会更难过。

    石头也不挑个好看一点,颜值高点的。

    比如那种雨花石,多有观赏性啊!

    她还能摆在屋里当装饰摆件。

    叶惜儿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拿着石头去找魏香巧吐槽。

    “巧儿,你哥送我一块石头,他什么意思?是不是不舍得花银子?”

    魏香巧拿过石头一看,先是惊讶,随后仔细看了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嫂子?你说这是我哥送你的?”

    “嗯。”

    “他哪儿来的?”

    “不知道,昨晚他说出去一趟,一夜未归,今早上起来我就看见这石头在桌子上了。”

    “这不是石头。”

    “啊?”

    “嫂子,这是原石。”

    魏香巧怕她不知道,又补充了一句:“翡翠原石。”

    “你是说这个东西是翡翠?”

    “对,看这个品相,应该能开出高冰。”

    “巧儿,你怎么会知道?”

    魏香巧看她一眼,眼里都是迷茫:“嫂子,你不知道我家以前是玉石商人之首?”

    她从小耳濡目染,浸染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少也能看出些门道。

    “你家生意太多了。”叶惜儿尴尬的笑笑,掩饰了过去。

    “可最大的生意是玉石,比其他任何生意加起来都赚钱。”

    叶惜儿:“”

    虽然你说得轻松随意,但听起来好富有。

    富得冒出油花子的那种。

    叶惜儿默默地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

    不行,她也是见过世面的。

    她也是拥有很多卡的人。

    她也是曾经花钱花不完的。

    不能这样没出息。

    叶惜儿盯着那颗平平无奇的石头两眼放光。

    把那颗丑石头从魏香巧手里抱了过来,紧紧地按在怀里。

    这就是她的生命之石!

    “巧儿,你确定这里面有翡翠?”

    “当然确定,不仅有,还是上好的冰种呢,应该能做个镯子,至少价值六百两。”

    天!竟然比这两进的院子还贵?!

    叶惜儿整个人都兴奋了,两只眼睛弯了起来,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巧儿,谢谢你,我回屋了。”

    “嫂子,你不开吗,拿去让解石师傅帮你开出来。”

    “不用,就这样,也好看。”

    叶惜儿如七彩蝴蝶般翩跹旋转的抱着她的石头回了东屋。

    她得好好的、静静地观赏一番,这个里面有翡翠的神奇石头到底有多美。

    什么雨花石,简直跟她的白石头不能相提并论!

    魏香巧看着嫂子蹦跳着就出去了,显然是心情好极了。

    心里感叹她嫂子可真特别。

    记忆里,她哥虽有看石的本事,却从未拿翡翠当礼物送过人。

    还得是她嫂子啊!

    嫂子在哥哥心里的分量果然非同小可。

    不过,她哥哪儿去找的这玩意儿?品质这般好。

    应是不容易寻吧?

    ——

    晚上,魏子骞回来时,果真没有再看到病恹恹的叶惜儿。

    而是一个笑靥如花,鲜花般盛开明媚的叶惜儿。

    她的精气神好似因为一块石头给召唤回来了。

    他进屋时,就见烛火明亮的屋子里。

    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的鲜亮衣裙,正站在石头前,对着它哼歌起舞,裙摆飘飘。

    而那块平凡至极的石头,正摆放在她书桌前的窗台上,一个极其醒目的位置。

    平日里坐在桌前学习,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得到。

    甚至为此搬走了原本摆在那里的秋海棠盆栽。

    现在只余一颗石头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整个窗台成了那个石头的专属展示台。

    魏子骞见此情景,不禁低声闷笑出声。

    他把脸撇向一边,弯起唇角,眼里的笑意几乎掩藏不住,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喉间不间断溢出低低的笑声,笑得胸膛随之起伏。

    不经意抬起盛满点点星光的眼眸时,视线掠过,一张白纸黑字的宣纸赫然撞进眼帘。

    那一行字,和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是他清晨才写下的。

    而此时这这张薄薄的纸,被优厚对待,装裱了,郑重地挂在了墙面上。

    犹如一副名贵的字画,珍而重之。

    第075章 收尾

    风淡云高, 晨曦微扬。

    旭日从青翠远山外冒个头,一片淡色的金光绚丽。

    微弱晨光透过路旁的树丛洒落下来,形成了无数斑驳的光圈。

    叶惜儿坐在行走在官道上的马车里, 在这样美好的景色下,笑意盈盈的遥遥望着天边的光亮。

    叶惜儿心情极好, 因为今日,她听闻了林秋兰被逐出林府的消息。

    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那样恶毒的女人, 尝到被家人抛弃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她费尽心力, 与林朔大战一场, 想要的不过也就是这样的效果了。

    林秋兰这样没有三观底线, 罔顾人命,自视甚高的女子,往往有赴炎附势的毛病。

    别看她在相对弱势群体面前高抬头颅,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可她在地位比她高, 有话语权, 有绝对决定权的人面前, 一定是另一幅面孔。

    在林秋兰的世界里,她的父亲就是这样的强者角色。

    父亲在她心里的地位,比任何一个家庭成员都高,包括她的母亲和弟弟。

    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爱戴她的父亲,只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家里的掌权人,更因为她的父亲有一镇之长的身份。

    是让她拥有了镇长女儿身份, 拥有这份荣耀和光环的核心人物。

    父亲, 是她信服,臣服, 低下头颅要去讨好的角色。

    就是这样一个在心目中占据至高无上地位的神,有一天,亲自抛弃了她。

    这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自我摧毁的了。

    如抽去脊髓般,内心的信念轰然坍塌。

    瞬间湮灭成灰烬,最后整个人快速枯萎下去。

    这就是诛心的魔力。

    其威力堪比海啸山洪,射程大,时间漫长,绵延不绝。

    比直接杀了她还来的透彻。

    刻骨铭心的痛,将一直伴随着她的后半生。

    叶惜儿对于这样害她性命的人,绝不手软。

    如今目的达到,该去百花镇收尾了。

    收拾了林秋兰,这林家她自然不会放任其有机会反扑自己。

    只是,这用不着她亲自来动手了。

    把这个机会交出去,有人会比她做的更好。

    叶惜儿再次来到百花镇,带着林家那三本账本。

    毫不费劲地匿名把它们送到了林朔的对家手中。

    林朔是镇长,在百花镇拥有最高话语权,有追随者,有拥护者。

    自然也有与之不在一个阵营里的人。

    虽不能摆在明面。

    但想把他拖下马的人也不是没有。

    这样的人,往往就是离那个位置只差一步之遥,几乎与林朔平起平坐的人。

    她想,总有会对林家账本感兴趣的人。

    她叶惜儿如今就当做了这个好人。

    不收取任何费用地把这账本贡献出去。

    有了这账本,相信他们不会辜负她的这一番义举的。

    到时候,她就可以作壁上观,看这些人如何撕咬林家的了。

    叶惜儿圆满完成今日之行的目的,打算早些回去。

    马车刚驶离百花镇城门口,即将驶入官道的时候。

    叶惜儿从撩开的车窗中,看到了蜷缩在路边一颗百年老树下的女子。

    女子身上只穿着中衣,头发散乱,脸上污糟,缩着身体一动也不动。

    只是那个原本垂着头的女子,似有什么感应般,在马车经过时,抬起头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隔空对上,都在一瞬间认出了彼此。

    女子神情一下子由死了的枯木变成了滔天的火山,眼里是骤然爆发的火焰。

    她恨不得扑过来啖其血肉,眼里癫狂的恨意几乎化成实质。

    这是让她一生堕入噩梦的女人!

    即便她化成灰,她也能在阎王殿里认出来!

    相比较女子的激动,叶惜儿就平静多了。

    她面无表情,神色未变分毫,眨眼睛的频率都未波动一下。

    既没有胜利者挑衅的姿态,也没有落井下石的奚落之意。

    她只是随着马车摇晃着往前行的速度,视线慢慢地掠过了她。

    看着她,像是在看路旁的一花一草,并无任何特殊意味。

    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的,无关紧要的,过眼云烟的路人。

    马车悠悠荡荡,渐渐离开那片笼罩着阴霾的目光中。

    远处,层层叠叠的云翻滚飘荡,天空更是蓝的纯净,几只鸟儿振翅高飞。

    这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甚至还算不上插曲。

    她的前路广阔,风景亮丽,道路明朗。

    这片沼泽地,淌过去了,就无须再回头。

    ——

    锦宁县关于那个年轻媒婆的黑心事,被传的满城皆知。

    最近的热门话题都是聊此事。

    走到哪儿,只要一说起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黑心媒婆,都能一起讨伐两句。

    哪怕那些平日里不对付的人,只要有一致能谴责的对象,都能把僵硬的关系弄得缓和许多。

    叶惜儿这个年轻的媒婆,她想要的那种在专业上响亮的名声还未宣扬达成。

    自己臭名昭著的事迹倒是先铺天盖地的传出了老远。

    叶惜儿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事,那几个同行的所作所为,让她这个本来名不见经传的边缘性媒婆,突然火了一把。

    她的工作被迫停滞,这种情况下,她再去跑业务,只怕是能看到各个百姓家里的扫帚长什么样。

    也能听到各种优美的词汇面对面的往她身上砸。

    叶惜儿可不想当铁头娃。

    明知烈火烹油,还往里面冲。

    只是,先前答应了的媒,她还是想有始有终。

    叶惜儿找到了郝婆婆家,心下忐忑,不知道她会不会翻脸无情,把她这个黑心媒婆撵出来。

    她硬着头皮敲开门,谁料郝婆子一打开门见是她,立马埋怨了起来。

    “小叶媒婆怎的才来,我还当你把我老婆子托的事忘了呢!”

    “快进来吧,亏得你来了,再不来,我还得跑一趟你家去。”

    “郝婆婆,我搬家了,不住在之前那里了。”

    叶惜儿心底松了一口气,心情也轻快了些。

    看样子,这婆婆没有因为那些谣言而不信任她。

    她被盛情邀请进了堂屋,郝婆子把平时不舍得吃的各种吃食都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吃吧,吃吧。”郝婆子招手示意道。

    叶惜儿见她这样,笑着问道:“郝婆婆,您没听说我的传言吗?”

    “听到了,听到了又如何,别人不清楚实情,我们这一条街的可都清楚得很呐。”

    “小叶媒婆的本事,那些把闲话传来传去,热火朝天的蠢人不知道也罢。”

    “省得找你说媒的人多了,你忙不过来。”郝婆子摆摆手,毫不在意道。

    “您当真还信我?”

    “瞧你说的,若是没有你,那康安小子只怕丧事都办完了。”

    “我老婆子想活命,只这一点,我就认你。”

    “那行,郝婆婆,那我也不废话了,既然您信我,我今日上门就没白来一趟。”

    其实叶惜儿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的就贸然上门。

    她已经给郝婆婆找到了对象。

    她想的是如果郝婆婆听信了谣言,那她也不强求,就当白走一趟。

    可如果她还愿意让她说媒,那她也有东西拿出来。

    叶惜儿从花布包里掏出自己做的笔记。

    “郝婆婆,我给您找了两个人选。”

    “第一个是最优选,这位老伯姓吴,今年六十五,比您小三岁。”

    “隔壁余香县人士,以前是个更夫,妻子在十年前就走了,膝下有二子一女,孙子孙女七个,皆已成家。”

    “两个儿子都分家了,他目前跟着大儿子生活。”

    “两个儿子之前因为接替打更的活儿有些龃龉,所以他把老本拿出来给俩儿子分了,这才平息下来。”

    “郝婆婆,这人从命格方面来看,的确是比较旺你的,至于您说的延长寿命这个想法,我不是神棍,没那么大的本事,不能给你保证。”

    但她可以肯定,郝婆婆是寿终正寝,安享晚年的。

    “只是这人年纪大了,没有正经的收入来源,也没什么养老的存银,恐怕不利于生活。”

    “且他家在外县,您能接受去那里吗?”

    叶惜儿稍微停了停,继续介绍道。

    “第二个老伯姓李,锦宁县下面的凤阳镇人,今年五十八,比您小十岁。”

    “妻子在三年前走的,膝下有一儿一女,孙子孙女四个,皆已成家。”

    “他在凤阳镇是个养鸡大户,养了一辈子鸡,专门弄了一个庄子养。”

    “每年的收入很可观,儿子孙子都在养鸡场跟着干。”

    “身体也没什么大毛病,除了性格有些倔,各方面都尚可。”

    “只是这人在六十岁时有个坎,或许有个大劫。”

    “挺过去了,在七十岁之前都能顺顺利利,若是挺不过去,也许就”

    叶惜儿没把话说得很明白,但她相信郝婆婆能听懂。

    “这位李老伯的命格之所以不如第一个与你的命格适配度那么高,就是因为他命里起伏波动大,大起大落,年轻时也是坎坷颇多。”

    “而你早年守寡,第一次的婚姻不顺,你为了拉扯大儿女,命越活越硬,八字表现出的属性产生变动,婚姻气缘也渐渐淡薄了。”

    叶惜儿也是才理解到,原来八字本身虽是固定不变的。

    但会因为某些因素的介入使八字的某些属性和表现出的格局产生变化,流年运道走势不同,从而影响个人的命运和人生轨迹。

    就比如这位郝婆婆,若是当年她嫁给了其他人,也许就不会有当寡妇机会。

    “您若是与这两位的其中一位成婚,都会增加您的运道,姻缘这一块的气缘大涨,带动您其他的命理,或许能达成您的心愿,寿命会所变化。”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只是大方向上肯定是有利的。

    叶惜儿喝了一口紫水壶里的水,没有再说话,给时间让郝婆婆思考。

    为了给她配人,叶惜儿也是花了不少精力的。

    她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因为的确不容易。

    一个姻缘都快断了的人,想找到与她匹配,且利好双方的绝佳配偶。

    这个难度和工作量,直接翻倍。

    过了一会儿,郝婆子只问了两个问题。

    “那吴老头,愿意以后来锦宁跟我一起住吗?”

    “还有那养鸡的李老头,若是我们成婚,他那个劫能躲过去不?”

    “你帮老身看看,我还有第二次当寡妇的命不?”

    “就这两个,其余的都不影响,吴老头没棺材本,我还有些小钱。但老婆子我不愿意过去跟他家大儿子住。”

    “李老头六十有道劫,只要不让我再当一次寡妇,我倒是也能考虑考虑。”

    叶惜儿:“”

    按照既定轨迹来说,您老人家都没姻缘了,从何来的再次做回寡妇?

    “这个,倒是没看到您有做两回寡妇的天命。”

    “那如此说来,我与李老头成婚,或许还能救他一条老命?”

    “也许吧。”

    就看你俩的命谁更硬了。

    叶惜儿默默地在心里添了一句。

    不过,那李老伯的命也是够顽强的,虽起伏波动大了些,但年轻时的那些坎,都渡过去了。

    现在都活的好好的,反而是妻子先他一步去了。

    且养鸡生意越做越大,鸡也养得越来越好。

    郝婆子是个不拖泥带水的人,她当即就决定道:“小叶媒婆,你去帮我给这个李老头说说。”

    “他若是愿意,我就和他定下来。”

    “不见一面再说吗?”

    郝婆子笑着摆摆手:“都多大年纪了,左不过就是一脸的皱纹,那张老脸有甚好看的?”

    “我除了想活的长久些,也是图找个伴过日子,夜里有个说话的人。这么些年了,这深夜啊,越来越长。没个说话的人,越来越难熬。”

    “我自己都成了老树皮子,难不成还嫌弃人家?到底人家还比我年轻十岁呢。”

    “行,既然您决定好了,我就去凤阳镇走一趟。”

    叶惜儿也爽快应下来:“您等我的信儿。”

    “叶姑娘,老婆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若到时真要与李老头成了,我也不办什么成婚礼,两家人一起凑几桌就算了事。”

    “我想邀叶姑娘在吉日那日来见证见证,也多份祝福不是?”

    郝婆子还有一点没说出口,她想邀叶惜儿来吃席,主要还是因为,她心里总觉得有这个姑娘在那镇着场子,这婚事还能再添点福气,必定能更加顺遂。

    叶惜儿哭笑不得:“郝婆婆,您这老伴都是我给您找的,这不是对您最大的祝福吗?”

    “我若是不祝福您,就不会给你找这么契合您的对象了。”

    “我没有参加席面的习惯,若是只去了您的,对其他人就不公平了。”

    叶惜儿也没有碍于对方的年纪大,就抹不开面子拒绝对方。

    既然其他的客户她都没有去观礼,那就要做到公平。

    时下有专门的送亲娘子和接亲娘子。

    若是媒婆不去现场为新人走流程,主家也可以另外请专门做婚嫁这一行的娘子来完成礼仪。

    术业有专攻,她就做好她的工作就行了。

    “行,行,那老婆子也不强求了。”

    郝婆子被拒绝了也不生气,有本事的人终是要不同些。

    只要能帮她找个好老伴,比什么都重要。

    ——

    这边的事情说好了,叶惜儿就告辞出了郝婆婆家。

    她也没回去,而是又转道去了马铁家。

    马铁的弟弟马石的婚事还没定下来。

    也不知道马石会选哪个姑娘。

    令叶惜儿欣慰的是,马铁一家人也像以往一样欢迎她。

    并没有因为外面的人云亦云而改变他们的态度。

    叶惜儿心下总算是欢畅了些,还好她的这些老客户没有辜负她。

    也不枉费她之前尽心尽力地帮他们找对象。

    最后马石告诉她,他比较看中城北的熊姑娘。

    一来熊家家里人口和他家一样简单。

    二来熊姑娘心地良善,能干又顾家。

    三来,钟家虽是山泉镇的,可每个人都有固定收入,条件稍好,父母也对女婿较为挑剔,他怕自己这条件,人家看不上。

    叶惜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会尽快去女方家走一趟。

    若是熊家那边不同意,她也好另外再寻摸寻摸。

    第076章 小龙女

    叶惜儿没在马家待多久, 说完了事就出来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到正午了。

    她先回家吃了饭,午觉都没睡又出门了。

    叶惜儿今日打算去之前的几家客户家里看看。

    尤其是陶康安家。

    人家因为她受到了无妄的非议。

    甚至个人的隐私都被人扒了出来, 张贴的人尽皆知。

    卢五姑娘卢小蝶婚前的事,本来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了,都在骂那个女子是水性杨花, 婚前失贞,不检点的烂货。

    原本还可以埋没此事好好过日子的, 现下这些流言蜚语满天飞, 一定会影响她的生活的。

    叶惜儿得买些礼物上门致歉。

    因为有人要对付她, 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

    虽这不能算是她的直接过错,但说来说去,到底也是有她的缘故在里面。

    叶惜儿买的东西很实用,四斤五花肉,两斤红糖, 两斤白糖, 三斤红枣, 一篮子鸡蛋,还有两匹布。

    她以前是不懂这些的,让她提着鸡蛋五花肉去上门看望谁,简直要笑掉人家的大牙,甚至很有可能会发朋友圈笑话她的程度。

    可她现在想了下,她若是送些贵重的礼物, 陶家一定不会收, 而且华而不实。

    陶家现在的经济条件很拮据,那这些吃食, 不贵重,又刚好是他们的需求。

    叶惜儿很是满意自己的明智之举。

    送礼送到人的心坎上,是多么的英明。

    她提着东西,站在了陶家门前。

    院门敲响,开门的是卢小蝶。

    “卢姑娘,我来看看你们。”

    叶惜儿一边说话,一边暗暗观察着对方。

    见人的状态还不错,没有很明显的憔悴。

    “叶姑娘,你怎的有空来我家?”卢小蝶显然是又惊又喜。

    通过几次的接触,她知道叶姑娘的性子,无事不喜欢串门。

    他俩的婚事尘埃落定了,按理说叶姑娘是不会再上门了。

    “卢姑娘,我来看看你们,这是给你们买的东西,你先提去厨房吧。”

    卢小蝶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推辞,羞赧地不肯收。

    “娘,叶姑娘来了,她还带了好多吃食来。”

    那么大块油亮亮的五花肉,那一篮子冒尖的鸡蛋。

    卢小蝶心里既感动又喜悦。

    没想到叶姑娘还能想着他们。

    陶婶子从屋里出来了,高兴地拉着她进屋。

    叶惜儿想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提了一路,手都酸了。

    “婶子,你赶紧收下这些东西,又不值什么银子,我可不喜欢推来推去,可累人了。”

    卢小蝶不肯收,她就让陶婶子收。

    陶婶子被她的话逗得笑得脸上褶子全跑了出来。

    “行,小蝶,快收下,让叶姑娘歇歇,她手嫩,怕是提不动了。”

    卢小蝶听了婆婆的话,这才接下大包小包的东西。

    陶婶子也去屋里把陶康安扶了出来。

    叶惜儿第一次亲眼看到站着的陶康安,眼里都是稀奇。

    那郝婆婆说得还真没错,这人真能下床走动了。

    陶婶子是最欢喜的人,她放开手道:“康安,你走两步,给叶姑娘看看。”

    陶康安无奈的咳嗽两声,在堂屋里独自走了几步,虽看着还是有些虚弱,但步伐还算稳当。

    这简直是质的飞跃。

    “陶公子,你恢复得真好啊!”

    “是啊,是啊,康安都已经十日没喝药了。这个月都没去药铺抓药了。”

    “以前屋子都出不了,现在天气好的时候,他都能走出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叶惜儿为他们高兴,怪不得屋里的药味都变淡了,这一家人的日子在变好。

    她让大家都坐,直接进入今日上门的目的。

    “我今日来呢,主要是为了给你们两位新人道个歉的。”

    “你们可能也听说了,外面都是我的谣言,此事波及到你们,让你们受影响了。”

    “尤其是卢姑娘,你的事情被曝光,名声受损,实在是抱歉。”

    叶惜儿说的诚恳,她的确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那些同行简直丧心病狂,为了抹黑整治她,不惜把姑娘家的私事公之于众。

    “扑哧——”

    卢小蝶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有着恼,反而是笑出了声。

    “叶姑娘,你可用不着道什么歉,那张贴的东西我们也看了,又没指名道姓,谁知道是说的谁?”

    “我可不会满天下的嚷嚷那上面的人说的是我。”

    “就算周围的左邻右舍来打探,我也只当不承认便是。”

    “叶姑娘,你真不必挂在心上,我也算是经历过风雨的,就这点闲话,还没我娘骂得恶毒呢。”

    “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好着呢,是我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的安稳日子。”

    “我若是因为这点子事就影响到自个的生活,那我当初也没有勇气嫁给康安了。”

    叶惜儿眼睛一亮,欣赏之意溢于言表:“卢姑娘,我怎么觉得你好似变了?比成亲前更豁达,更积极了。”

    更重要的是,自信了,有自己的光彩了。

    “是啊,变了,离开那个家,如今相公和婆婆对我都好,自然是得变的。”

    卢小蝶灿然一笑。

    陶婶子也在一旁道:“叶姑娘,这个歉怎的也轮不到你来道。”

    “是那起子黑心肝的,从前这里的媒婆没一个会踏进我家的。都说我家康安是短命鬼。”

    “现下好了,我家媳妇也娶进门了,康安的病也好起来了。老婆子我整日里心情好着呢。”

    “我们家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能怕他们那几句风言风语?”

    “是啊,叶姑娘,我们还担心你呢,他们那么抹黑你,你可别被打倒了。”

    卢小蝶反过来宽慰叶惜儿:“在我看来,你就是整个锦宁县最好的媒婆。你的本事最大,她们都比不上你。”

    叶惜儿被突如其来的夸赞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果然,她的老客户都很认可她的!

    叶惜儿见陶家人都没有因为这事影响到生活跟心情,心里的石头顿时就放下了。

    这些老巫婆,来招惹她可以,惹到她的客户,她一万个不答应。

    叶惜儿心情舒畅的告别了陶家人。

    走前还特意嘱咐了陶康安一句:“好好待你媳妇,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其实她并不怎么担心陶家不会善待卢小蝶。

    毕竟是她亲自选的人,他们的姻缘不会错,只会越过越和睦。

    根本不用害怕陶康安身体好了,利用完卢小蝶就起什么邪念。

    她可不是那些媒婆,做的不是普通媒。

    若陶康安是个心思不纯的人,那他的命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

    叶惜儿跑了一整天,回到家时,直接累到在床上不想动弹了。

    她晚饭都没吃,随便吃了些点心就早早睡下了。

    半夜口渴起来喝水,惊悚地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先是察觉床上没有魏子骞,想去问问魏香巧她哥晚上是不是没有回家。

    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

    叶惜儿心里发毛,巧儿怎么不在屋里?

    她壮起胆子推了推门,门竟然没关,一下子就给推开了。

    屋里黑漆漆的,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床上也没有人,被子都整整齐齐的。

    叶惜儿吓得险些叫出声。

    这大晚上的,巧儿一个姑娘能去哪里?

    她慌忙地跑到魏母的房间颤抖着手狂拍门。

    手都拍红了也没人回应。

    不可能睡得这么死吧!

    叶惜儿心里越发慌乱,想到一种可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婆婆不会也不在房间里吧!

    她提着一盏灯,进到房里一看,差点当场晕过去。

    魏子骞不在家,小姑子不在家,婆婆不在家。

    夜黑,月暗,风诡异。

    叶惜儿死死提着那盏照明的光源,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央瑟瑟发抖。

    这半夜三更的,这三个人究竟去了哪里?

    怎么会集体凭空消失了!

    他们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

    她不就是睡觉早了点吗?

    怎么就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

    连永远都在家的婆婆都不见了!

    夜色里,偌大的院子,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

    森冷月光苍白微弱,阴丝丝的小风在四周悄无声息地打转,细听之下还有呜呜咽咽的声响。

    叶惜儿怕得要死,肩膀不自觉缩在一起,不敢左顾右盼,就怕在哪个黑暗的角落看见什么不明物体。

    她想回屋躲进被窝里去,又想出去找他们。

    可恶的是,这里没有手机,没有联系方式,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没有办法找到他们!

    呜呜呜

    这些人怎么不声不响的离开她了。

    叶惜儿欲哭无泪,左右为难。

    脚步往哪个方向都踏不出去。

    最后,她的脚步如灌了铅似的,沉重地一步一步往垂花门的方向移。

    家里莫名消失了三个大活人,让她在家里继续睡,她也是睡不下去的。

    她得出去找他们,即使现在乌漆嘛黑,三更半夜。

    叶惜儿好不容易小碎步移动到了垂花门,却迟迟没有勇气打开这扇门。

    黑暗中,仿佛这扇门后面聚集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打开就会向她奔涌而上,无情地吸食她的血肉。

    叶惜儿脑子里无法控制地想起了以前作死看的恐怖片。

    那些吊着的,倒挂的,阴暗爬行的

    似潮水般接踵而至,在她脑海里嘶吼、作怪。

    叶惜儿紧紧抓着灯盏的手微抖,指尖用力地泛白,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两只腿也不争气的发软,险些站立不稳。

    ‘吱呀——’

    就在叶惜儿冷汗涔涔,不断地做着心理建设,嘴上无意识念叨着别怕别怕时。

    一声厚重木门关合时发出的吱呀声,在万籁俱静的夜里划破在阴森森的空气中。

    犹如万年凄凉荒废的冷宫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古老悠远的动静般。

    回响在沉寂的长河中。

    叶惜儿脑神经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怪异声响吓得崩盘,内心恐惧一下子飙到最高值。

    苦苦支撑的信念感瞬间崩塌,再也忍不住,瞳孔放大的失声尖叫起来。

    然而,那声石破天惊的‘啊’字还没顺利涌出喉间。

    ‘咚’地一声。

    叶惜儿被木门的推力掀翻在地,整个人毫无征兆、结结实实地摔趴在地上。

    摔得她七荤八素,还未出口的尖叫声直接哑火,憋死在了喉咙里。

    手里牢牢抓着的油灯也摔得四分五裂。

    啪的一下,灯灭了,可见其有多惨烈。

    叶惜儿:“”

    眼冒金星,无法思考。

    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的肉都在痛。

    现在估计鬼来了,她也爬不起来逃命。

    “呀嫂子!哥!是嫂子”

    一缕光亮靠近的同时伴随着一声惊呼。

    随即一个脚步声快速移动,转到了门后方。

    紧接着,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揽住她的腰,把她从地上一把捞了起来。

    她被人拦腰抱着,那人的怀里是沾染了深夜寒气的冷冽清淡花香。

    这味道,叶惜儿很熟悉。

    她晕乎乎地靠着温热的胸膛处,耳朵贴着的地方,是轰鸣般的心跳声。

    叶惜儿用不太清醒的脑子想,这人,是跑了三千米吗?

    心跳快成这样?

    那人抱着她往正房跑,很快就进了东屋。

    她被放到了绵软的床上。

    灯一个个亮了起来,顿时驱走了所有埋伏着的妖魔鬼怪。

    后面还哗啦啦跟进来了两个人。

    叶惜儿死鱼般躺在床上,眯缝着眼睛看过去,今晚凭空消失的三个人,整整齐齐地又凭空出现了。

    她瘪了瘪嘴,捏着自己摔疼的手不吭声。

    你们倒是都现身了,她却是摔惨了。

    “叶惜儿,叶惜儿”

    “嫂子,嫂子”

    “儿媳,儿媳”

    三个人围在床边,一个个担忧焦急地叫她。

    叶惜儿当没听到,她脑子嗡嗡疼。

    “哥,嫂子头上肿了一个大包!不会是磕到了脑子吧!”

    魏子骞自然也看到了,还未说什么,叶惜儿听了倒是反应极快地摸上了额头。

    一摸,倒抽了一口凉气,想死的心都有了。

    光凭手感,就知道额头左边有个光溜溜的大包。

    难怪先前没感觉到这里疼,原来是疼麻木了。

    “拿镜子!”

    叶惜儿嗓音细弱又急切喊道。

    魏子骞反应快,且熟悉房间东西的摆放。

    他赶忙转身去梳妆台拿了一枚小圆镜。

    这还是叶惜儿自己在西洋人那里买的海外来的货。

    镜面光滑细致,映出的画面比铜镜清晰。

    叶惜儿抓起递到面前的镜子就往脸上怼。

    左看右看,额头处一个红的透亮的包明晃晃地鼓起。

    像是单独长出来的一个犄角。

    叶惜儿:“”

    这谁开得门!!

    大晚上,不知道门后面有个大活人吗!

    还歹毒地磕到了她的头!

    这一磕,直接磕成了小龙女。

    还是半成品的小龙女。

    第077章 感动

    叶惜儿对这个毁容式的大包痛心疾首。

    她眼带泪花地看着床边的三人, 抿着唇不发一言,目光里含着幽怨。

    “惜儿,大半夜的, 你站在门后面做什么?”

    魏母率先提问,儿媳摔成这样, 她也是没想到的。

    他们慌慌忙忙地跑回来,的确是没想到开门时后面还有个人。

    你们还好意思提半夜?!

    不是你们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她会在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去院子里发疯吗?

    还吓得她险些以为他们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抓走了。

    叶惜儿心中愤慨, 咆哮连连。

    “还有哪儿疼?天一亮, 我就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巧儿, 去准备冷水给你嫂子敷敷额头。”

    魏子骞见她除了那句要镜子的话,一句话也不肯说,不禁心下担心。

    莫不是真磕到哪儿了?

    叶惜儿把目光对准说话的男人,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控诉般道:“你们去哪里了!”

    “为什么都不见了?”

    “你知不知道把我吓死了。”

    “你知不知道有多恐怖, 是不是想故意把我吓死在这个院子里?”

    半夜起来, 发现全家人都不见了, 试问谁不发疯?

    几个问题发出去,叶惜儿以为会很快就得到答案,毕竟她这个晚上惊吓加受伤,怎么也是个受害者。

    结果等了半天,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支支吾吾, 眼神躲躲闪闪。

    就是没有一个人替她解答的。

    魏子骞的眼神倒是不躲闪,但那张唇也是紧闭不言。

    叶惜儿气得头顶冒青烟, 这几个人是啥意思?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余光突然瞄到魏香巧那妮子在悄悄往后挪。

    已经挪出她的床半步远了。

    不仅在往后挪,手还在往身后藏。

    叶惜儿眼睛一眯,有猫腻!

    她看到那姑娘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了。

    白花花的,像是一沓纸。

    “巧儿,你退什么?”她骤然间发问。

    “啊嫂子,我去给嫂子打盆冷水。”

    说着她就要转身走。

    “等等,手里拿着什么呢?给我也看看。”

    魏香巧摇摇头,刚想否认。

    魏子骞却在这时出声道:“给她看吧,明日她也会知道。”

    魏香巧这才慢吞吞地递过去一张。

    叶惜儿接过来,展开来一看。

    这一看,躺在床上的身体蹭一下就弹坐了起来,桃花眼瞪成了桃花球。

    宣纸上整整齐齐的写满了字。

    是她婆婆的簪花小楷。

    字迹精巧细腻,纤细清秀,又不失风姿态度。

    叶惜儿还没看完,方才因疼痛没落下来的泪,这时却颗颗滴落出来。

    掉在宣纸上的字里行间,瞬间晕出一团墨迹。

    叶惜儿视线模糊了,她擦去眼里的泪,继续看完。

    看完了哭得更厉害了。

    她抬头看向巧儿,要来了她手上的那一沓纸。

    一张一张翻阅,内容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知道这样的东西,她写了有多少张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那个不闻世事,活的像庙里姑子般清心寡欲的婆婆。

    会写出这样强硬的东西,且好似对她的工作都一清二楚。

    这一字一字,一行一行的,全是对那日抹黑攻击她的大字报的反击与正名。

    为她反击,为她正名。

    还细致完整的澄清了被人扭曲事实,各家嫁娶情况的真实始末缘由。

    叶惜儿的心脏像是被铁锤重重砸了一下,震颤又闷痛。

    “你们,这是贴这东西去了?”

    大晚上不睡觉,就是偷摸地满城贴这东西去了?

    “是啊,嫂子,他们能贴,我们也能贴。”

    “他们能写,我们也能写。”

    魏香巧第一次干这种事,有些羞赧,却又觉得刺激。

    尤其是她哥带着她和娘满城跑,从城东到城西,再从城西到城北。

    一人把风,一人刷浆糊,一人贴。

    三人配合默契。

    期间不停的躲过那些夜间巡逻的士兵时,太过惊险刺激。

    每每于此,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她娘更甚,一个常年端坐在后宅,走路步子大小都不变,从没有过呼哧带喘的人。

    跟着她哥跑得气喘吁吁,遇到巡城兵时,即便上气不接下气,却也不敢使劲喘气。

    寂静空旷的大街小巷里,母子三人像一阵无名夜风似的,刮过每一个重要醒目的地标位置。

    为了节约时辰,一路在暗夜里奔跑的三人,犹如在夜间出没的灵巧山猫,跑得发丝散落,衣摆飘荡。

    呜呜寒风都在为其让路。

    虽然危险又匆忙,跑得也很累,但那一刻,魏香巧看着身边同样不停奔跑的哥哥和母亲,竟然觉得畅快极了。

    她仿佛变成了自由的鸟儿,挣脱了礼教的束缚,做着出格又离经叛道的事。

    这一夜,是特别的一夜。

    是魏香巧这辈子都能铭记于心的时刻。

    不一样的锦宁城,不一样的街道,不一样的月亮,不一样的夜景。

    湿润的空气中,吹来的是早期绽放开洁白玉兰花的味道。

    尤其还有哥哥和母亲陪着。

    且他们三人的心,好像在无形之中,在吹过同样香味的夜风中,在靠在一起一同喘气,一同躲避士兵时,渐渐靠近了。

    “嫂子,你放心,我们贴的比他们多,一定能压过他们。”

    魏香巧头一次为自己做的事小小地骄傲道。

    叶惜儿的眼泪不停地滴落在宣纸上,晕出更多的墨团。

    她赶忙把纸张拿开,这可是她婆婆辛苦写出来的。

    叶惜儿感动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

    她站起来,一个一个的抱了他们。

    用行动表达她的感激和感谢。

    魏母颇不自在,想推脱,被叶惜儿用双臂死死圈住了。

    她无法想象出这三人在无人的街道里,着急匆忙又偷摸着贴东西,还不停地转换地方的画面。

    更无法想象她这个从不出家门,甚至很少出房间门的冷淡婆婆,会这么疯狂的和两个儿女一起做这种事。

    她这个从来不动弹一下的婆婆,是怎么抛却端庄在偌大的锦宁城跑来跑去的啊?

    她这个大家闺秀,贞静贤淑的小姑子,又是怎么不顾淑女形象做这种离谱的事的?

    她这个

    算了,魏子骞做出这种荒唐事,还稍微能够想象出来。

    叶惜儿泪流满面,俨然成了一个哭包。

    这一家子,要把她感动死吗?

    “嫂子,你别哭了,头上还有个包呢。”魏香巧安慰她,给她递手帕。

    魏子骞见她这么哭也不是个事,便对魏母说:“娘,你和巧儿先去睡觉,我去打水来给她敷敷。”

    魏母和魏香巧点点头,天色都快亮了,折腾了一晚上,的确是累了。

    两人各自回屋补眠了。

    魏子骞打了一盆冷水进来,投了帕子递给她。

    见她还缓不过来情绪,便问道。

    “哭什么?”

    叶惜儿接过帕子敷在眼睛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瓮声瓮气地回他:“感动还不行吗?”

    她真的没想到他们会为她做这些。

    难过也哭,高兴也哭,魏子骞也是对这女子旺盛的眼泪毫无办法。

    怎么就那么能哭呢,哪儿来的这么多水?

    “这么一点事就感动了?”

    平日给她洗衣端水的伺候,也没见她有半点感动。

    “这哪里是一点小事了?”叶惜儿反驳他。

    尤其是在这个封建古板的背景下,土生土长在这片循规蹈矩的天地间。

    两个长于后宅,生存于后宅的女子。

    能冲破根深蒂固的思想,放下规言矩步的身段,去做这种一辈子都没想过的特立独行,大胆疯狂的事。

    本身就很不容易。

    她婆婆曾经还是端庄高雅的当家主母呢。

    她小姑子还是温婉柔静的富家小姐呢。

    跨出这一步,得多不容易啊。

    简直就是颠覆性的变化。

    肯定是被魏子骞带成这样的。

    “你们谁的主意?娘是怎么被说服的?”

    她揭开没有了凉意的帕子,眼睛看着他问道。

    魏子骞又去重新投了一帕子,这才回道:“我们都出了主意,娘也不用被说服。”

    “那东西都是娘写出来的,我可没时间写。”

    “不是你提出来的?”叶惜儿还是觉得有疑问。

    “是我提出来的,可在我提出来之前,娘就已经把那东西写出来了。”

    “我看没有问题,就抽出一个晚上做了,想着早些贴出去。”

    “那娘是怎么愿意出门跟你们一起的?”

    魏子骞弯眸轻笑了下,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

    “我与她说,这事需要三个人配合,不然动作慢了会被巡兵抓住。”

    叶惜儿也扑哧笑了,这理由,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两人相对而笑,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丝丝笑意。

    倏而,四目相对,彼此笑眼里的流光似碰撞出火花,迸溅到两人身上,灼烧出了一种别样的意味。

    “咳咳”

    叶惜儿率先收了笑意,慌忙把帕子往脸上一盖。

    “赶紧上来睡吧,太晚了。”

    ——

    清晨一醒来,叶惜儿就特意出门溜达。

    当然,她是出来吃早饭,顺便听听群众八卦的。

    沉寂酣睡了一夜的锦宁城,在天光亮起,人们纷纷出来活动时,又渣渣呜呜地苏醒了过来。

    一夜好眠的百姓们,没人知道就在昨日夜里,有三个人偷偷摸摸地,夜鹰出没似的跑了整个城。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今日的锦宁县有些不对劲。

    多了些什么东西。

    那些墙上贴着的,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三三两两的人驻足停留,识字的人摇晃着脑袋大声念出来。

    “又是这个年轻的媒婆。”

    “这次怎的没有画像了?”

    “是啊,上次贴出来的画像也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玩意儿,全部给揭走了。我还想再看两眼呢。”

    “对,这小媒婆别的不说,长得可真是醒神啊!我每每路过此处都会特意上去欣赏欣赏美人图。”

    “诶,你们听到了没有?这是为那个小媒婆洗刷冤情呢。”

    “看来美人就是美人,不是什么蛇蝎美人。”

    “昨日一个说法,今日一个说法,到底哪个是真的?”

    “管它哪个是真的,当个新鲜事听听就完了。”

    “完什么完,若这上面说得是真的,我可就感兴趣了!一个快躺进棺材板的人,不仅找到了媳妇,还越来越有精神,真玄乎。”

    “这小媒婆还真有两把刷子。”

    “你别说,我家有个亲戚,跟那个孤女老姑娘的情况有些相似。是天煞孤星,大小伙子快二十三了也没人愿意嫁给他。媒婆也都把他忘了,我回去叫他去找这个小媒婆试试看。”

    “我家附近也有一个,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成亲三年无所出,被夫家退了回来。都二十岁了,回了娘家,整日被哥嫂嫌弃呢。”

    “你们这样说,我倒是也想起一家子人来,他们家啊可穷了,一个家里有七个兄弟,吃饭都困难,更别说娶媳妇的彩礼了。那最大的一个都三十了,至今还没说亲。”

    “走走走,我先回去了,去跟那小伙子说道说道,全家就剩他一个了,怎么也得留个后,老了给他摔盆吧。”

    “对对对,散了散了”

    人群中,原本聊得火热的几个大婶,各自匆忙的挤出了人堆。

    步伐急匆匆的,像是赶着回去般。

    叶惜儿躲在一旁偷偷地捂嘴笑了。

    黑红也是一种红。

    现下看来,舆论真是一把双刃剑。

    没有那几位同行的骚操作,她还没这么快的被众人知晓呢。

    众人对所谓的真相也不是很在意,他们有信的,有不信的。

    不管怎样,现下总算不是一边倒的局势了。

    她也不是全民唾骂的对象了。

    这瘫水,经过魏子骞他们这样一搅和,清浊参半。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

    叶惜儿吃完了早饭,听完了八卦,正脚步轻快的往回走。

    忽的眼睛一扫,看见魏子骞从街对面往她这边跑来。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在这,那男人跑过来一把就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回家的反方向跑。

    叶惜儿被他拉着,不得已地跟着跑起来。

    她不明所以,这是唱的哪出啊请问?

    两人一前一后,这速度还不慢,她一边奋力地跑,一边问他:“这是做什么呢?”

    “你快些。”男人头也未回,只让风吹来这三个字。

    叶惜儿这时也没工夫再问了,她也好久没运动过了,这会儿已经开始喘了。

    她渐渐有些跟不上脚步,想甩开男人的手,却是怎么也甩不开。

    那人抓得她牢牢的,像是一把金刚铁钳,她的手腕都快被捏碎了。

    妈呀,真有劲,怪不得去扛大包呢。

    这在他们码头,得是扛包第一人吧。

    叶惜儿又累又疼,她从快炸开花的肺部艰难匀了一口气出来,喉间挤出一丝声音:“魏子骞,你慢”

    “咳咳”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受不了的咳嗽起来。

    正要不管不顾的身子往后坐,男人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第078章 天兵天将

    叶惜儿总算是摆脱了这个混蛋的束缚。

    累的半弯着腰, 捂着抽疼的腹部喘气如牛。

    她只差没像狗似的吐出舌头来了。

    天爷啊,她婆婆和小姑子是咋跑了大半个晚上的啊!

    她简直要说一声,佩服!

    叶惜儿稍微有了点力气, 便想起身控诉这个无厘头的男人。

    “魏子骞,你”

    话还没说完, 就被一声高亢嘹亮的嗓门给打断了。

    叶惜儿:“”

    这独有的鞭炮嗓门,怎么听着那么像柳媒婆?

    她循声望去, 几米之外的一户人家院门口前,挤挤攘攘的站着十几号人。

    粗粗一数, 五个粗壮中年汉子, 六个体格壮实的青少年小子。

    两个少妇, 一个中年妇人。

    还有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妇人。

    叶惜儿惊得气都忘记了喘,眯着眼睛不敢相信地仔细确认了好几遍。

    那个穿着花红柳绿,十分扎眼的中年妇人,的确是她娘柳媒婆!

    老天爷,那个一左一右像左右护法站在柳媒婆旁边的, 不是她那两个姐姐是谁!

    那个板着棺材脸, 横眉怒目, 站在一边像索命小鬼的小老太太又是谁?

    那些个铁铮铮的大汉们,跟保镖一般气势十足立地笔直,一个个的神情跟敌军来袭似的,让人看了都得后退三步。

    叶惜儿的腿忽的有些软,她踉跄一下,支撑不住般, 两只手去找寻着旁边魏子骞的手臂。

    来人啊, 快搀扶本小姐一下!

    奈何她的手在空中掏了半天,没有摸到人。

    转眼去看, 那个男人正在跟他小舅子说话呢。

    叶惜儿眼前阵阵发晕,叶文彦这小子竟然也在!

    这都是在干啥呀?!集体出动。

    她刚要去抓住那小子问问什么情况。

    那边柳媒婆霸道的嗓门又喊叫了起来。

    “出来!你个黑心烂肺的老东西!”

    “老娘知道你在里面!”

    “有本事造谣生事,你就有本事别做那池子里的老王八。告诉你,缩着你那装满牛粪的脑袋也没用。”

    “你今儿要是不出来,老娘扒了你的门!”

    “”

    “阿彦,这是咋回事,咋娘他们都来了?”

    叶惜儿逮着柳媒婆休息的空档,抓着叶文彦就问。

    “姐,我叫人来给你报仇来了。”叶文彦挺了挺背脊,好似还有些小骄傲。

    “娘和姐姐们来了,还有姥姥和五个舅舅,六个表哥都来了。”

    “姐,你放心,那些诬陷你的人,娘和姥姥不会放过她们的。”

    “娘都打听好了,她们住在哪儿都摸清楚了。”

    “姐,不说了,姐夫叫我去县衙门口守着,我先走了。”

    说完,叶文彦就头也不回一溜烟儿跑走了。

    那架势,像个放牛娃,哪里像个读书孩。

    “你叫他去县衙门口做什么?”叶惜儿看向魏子骞问道。

    “当耳报神。”

    叶惜儿还要说什么,魏子骞看向那边道:“开门了,好戏来了。”

    果然,叶惜儿的视线还未来得及转过去,柳媒婆的声音在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就又炸了起来。

    比之前叫门的声音高了一个度。

    “冯虔婆,你个阴沟里爬出来的玩意,见不得别人好的瘪犊子。”

    “大家同为月老座下的弟子,你咋就这么容不下同门师兄弟呢?”

    “说媒拉线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是喜庆事,咋你这烂心肝的还给自己损阴德呢!”

    “你在这一行好歹还算是个前辈,那后辈出个有本事的人才来,也是好事一桩,造福百姓的婚姻嫁娶,你怎么就那么看不顺眼要去打压抹黑呢。”

    “咱们祖师爷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咱们师门的风气也被你个搅屎棍带坏了!”

    “”

    叶惜儿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里去看。

    只见那家人的门打开了,站在门口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身宽体胖,一看就是生活开得好。

    柳媒婆不停开炮火轰的对象也是她。

    那妇人被一顿突突,骂得插不进空还嘴。

    她气得脸色青黑,尤其是柳媒婆骂的那句杀伤力极大。

    “你就该被祖师爷逐出师门!”

    “他老人家瞎了眼昏了头才收了你这黑肠子的恶妇。”

    “你烧的纸钱过去,他老人家都觉得是黑心钱,嫌晦气!”

    在他们这行,被祖师爷月老嫌弃,堪比被信仰抛弃。

    犹如读书人被文曲星嫌弃,商人被财神爷嫌弃,厨子被灶王爷嫌弃。

    柳媒婆骂累了,停下来的空挡,叶玉儿仿佛一个助理般,掏出水壶让柳媒婆喝。

    这边的冯媒婆瞅着这间隙,刚要张嘴反击。

    向春花阴沉着脸道:“珍珠,你让开。”

    柳媒婆十分乖顺,让开了最佳中心位置。

    让她老娘站上了舞台中央。

    珍珠?

    叶惜儿满头问号,柳媒婆的闺名?

    柳珍珠?!

    她险些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场合里管理不住表情。

    她转脸去看魏子骞的表情,想找个共鸣之人,发现这人竟然能面不改色。

    仿佛没听见他丈母娘这个十分迷幻的名字。

    向春花一站上绝佳中心位,就绝不可能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架势都不用摆,就那么轻松随意地站在对手面前,一口气不带喘地连环出击,嘴上过招犹如抡起流星锤把人结结实实抡了三个来回。

    不仅精神上的暴击拉满,实质性的伤害也展现到位。

    叶惜儿简直叹为观止!

    她那个头一次见面的姥姥,像是柳媒婆的超级加强版。

    如果说柳媒婆是拿手榴弹轰人,那这个小老太太就是拿大炮轰炸。

    炸的那冯姓媒婆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紫,再由紫转黑。

    仿佛洒了的调色盘,十分的精彩。

    冯媒婆气得要岔过气去,眼圈急速翻白。

    她当了一辈子媒婆,被人尊敬了一辈子,日子不知道有多舒坦。

    从来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得这般惨烈过。

    都是做媒婆的,都是靠嘴皮子吃饭的。

    她的嘴皮子也磨得光滑,到哪儿都十分好使。

    可此刻,她却是如那牙牙学语的幼儿般,说不出来完整连贯的一句话。

    冯婆子觉得自己此时笨嘴拙舌的样子,比被人找上门骂还丢脸,还让人气愤!

    这是她职业生涯的耻辱!

    比嘴皮子比不过,动手吧,后面站着两排凶狠的冷面罗汉。

    就这样,这场单方面碾压式的战斗,以冯姓媒婆被骂得狗血淋头,血压飙升,身形晃荡为结尾。

    两大主将轮番上阵后,又干脆利落的收尾,带着一众小将们呼啦啦撤退。

    短短时间内,原本热闹喧哗的巷子,由于十几号人不拖泥带水的散去,而瞬间变得安静如鸡。

    叶惜儿眼睁睁看着柳媒婆一挥手,威武雄壮地号召道:“转移阵地!”

    她揉了揉眼睛,眼看那群人的步伐太快,都要转过巷子了。

    魏子骞又要来拉着她跟上去。

    叶惜儿连忙道:“我自己走。”

    两人一路坠在后面,紧赶慢赶,又到了下一家。

    叶惜儿:“”

    你说这几个同行若是想到了有这噩梦般的一日,还会如此高调的在批判她的大字报上署上自己的大名吗?

    叶惜儿今日啥也没做,尽跟在大部队后面拉练了。

    辗转了七个媒婆家,个个榜上有名。

    无一例外都被两个战斗力爆表的大将扫射地怀疑人生,恨不得此生从没来过。

    叶惜儿跑得人都瘦了两斤。

    眼看着要启程往最后一家去了,叶文彦不知从哪条小巷子里蹿出来。

    飞奔地样子像极了山里被狼追赶的小鹿。

    一边气喘吁吁,一边从十米开外就大喊道:“娘,撤!”

    随着他的这一声惊飞鸟雀的大喊。

    两位领头羊虽不明就里,但柳媒婆反应极快,气势如虹的吼了一声:“老六!”

    尾音还未落下,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两辆驴车。

    紧接着,十几号人一个个敏捷地跳了上去,几人一辆,装地满满当当。

    待众人坐稳,那两个驾车的汉子就呲溜一下,把驴车驶了出去。

    以倔强出名的驴子,此时却跑出了风驰电掣之感。

    一行人就这样风风火火地撤退了。

    临走时,坐在驴车上的一个大汉还单手提溜上了追赶上去的叶文彦。

    叶惜儿:“”

    哪儿冒出来的驴车?

    咋这么魔幻

    她想跟在后面追上去,伸出手喊道:“娘”

    她和魏子骞刚才还去酒楼订了两桌,想在结束时请这些猛将们吃顿好的。

    魏子骞拉住她,往回走:“别去,他们出城了。”

    “那酒楼”

    “下次吧,我买些礼品去各家亲自上门道谢。”

    两人走了一段路,转到大街上,就看见一个捕头领着一队人马往方才他们离开的地方走。

    很显然,这是有人去衙门报案了。

    “这不会有事吧?”叶惜儿看着那方向,担忧道。

    “不会,这无非就是个聚众闹事,个人恩怨,上门骂两句,又没动手,人都散了,他们抓不到人就没有证据。”

    “哪家邻里没闹过矛盾没骂过架?”

    魏子骞倒是不担心,也是岳母一行人反应快,知道跑。

    叶惜儿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真实。

    “娘他们可真厉害啊!”

    “他们要来怎么没说一声?不声不响的,可吓人了。”她不由感叹一声,来去都这么出乎意料,不同凡响。

    “阿彦去家叫你,你不在,才去码头找我。”

    魏子骞也看了这一路,深刻地见识到了岳母一家人的实力。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惜儿一眼。

    看来,这个媳妇的娘家人是个硬的,以后还真不能招惹她。

    不然她回去搬来这群天兵天将,他还不得像今日这几个人一般,被整治地四分五裂。

    以后他那岳母就是他亲娘!

    那老太太就是他亲姥姥。

    ——

    冬日的尾巴即将抓不住,早春的气息悄然来临。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

    万物其始,所有嫩绿有了冒头的迹象。

    经过两家人的这一番操作,一方澄清加变相宣传,一方直接打上门去。

    果真起了不小的效果。

    没过几日,叶惜儿期待的客户踏破她家门槛却又哑火的愿景。

    在这番反转后,终于有了点起死回生的意思。

    人随春好,春与宜人。

    叶惜儿冷却的事业,随着春天的到来也开始有了复苏的好兆头。

    这日,她正关着门在家里学习算命簿。

    隐约听到一进院外有细微的咚咚敲门声。

    因在内院里,听得不太真切。

    他们又没有门房小厮在外院守门,自然是没有人来通传的。

    还好他们的内院门没有关,不然可能有人来把手敲肿他们也听不见。

    叶惜儿起身出去查看,走出了垂花门,声响更明显,果真是有人在敲门。

    她上前把门开了一条缝,观察了一番,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你找谁?”

    “敢问这是小叶媒婆的住宅吗?”

    “我就是。”

    男子突然羞赧了几分,难为情道:“我我想说媒。”

    叶惜儿眼睛眨了眨,她没想到,这是个主动上门来说媒的。

    她立马大喜,先用面板扫描一番,粗粗看了一眼,才笑着打开了门,请他进来。

    叶惜儿没让他进内院,把他安顿在倒座房的一间屋子里。

    这里没人住,只放了简单的桌椅板凳。

    拿来招待客人也是可以的。

    “要喝茶吗?”

    “不喝,不喝。”

    男子似乎很拘谨,一副不敢麻烦她的样子。

    叶惜儿却拿出待客之道:“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泡茶。”

    说完她就跑进了内院,脸上是隐藏不住的喜色。

    哎呀,除了郝婆婆,又来一个上门客户!

    这真是大喜事啊!

    她又要开张了!

    叶惜儿喜滋滋的冲了杯茶,与巧儿打了声招呼,就端着茶越过垂花门去了倒座房。

    那男子还规规矩矩的坐着,视线都不敢乱瞟,看着有些紧张。

    这与他黝黑魁梧的外貌着实不符。

    叶惜儿刚才粗略看了一下他的信息,也大概知道了他在不安什么。

    这个人,是怕被她拒绝吧。

    “喝茶,边喝边说。”

    她把茶杯放在桌上,示意他喝,温度刚刚好。

    叶惜儿没有直接进入主题,试图说些话让他放轻松。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男子刚端起的茶杯,还没送到嘴边,听见媒婆问话又立即放下。

    “我表婶,让我过来,说是有个年轻媒婆许是可以”

    许是可以帮他找门亲事。

    这话他自己都没自信说下去。

    这个媒婆确实如表婶说的那样年轻,貌美。

    可她真有那样的本事吗?

    她真的愿意帮他找到姻缘吗?

    男子眼神落寞,没抱多大的希望。

    他走这一趟,也只不过是被表婶念得头疼。

    说什么他再找不着媳妇,以后死了都没人收尸。

    第079章 天煞孤星

    叶惜儿隐约清楚了, 这个客户的表婶或许是那些扎堆看八卦的大婶们之一。

    “那你简单说说你的情况,哪里人,名字, 年岁,做什么的, 家里情况,想找什么样的媳妇。”

    男子闻言, 犹豫了片刻,才道:“我姓郭, 单名一个盐字, 年二十三, 青石镇人,猎户。”

    说完这些,他低下头深吸了口气,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在做心理建设般。

    “我我家没人了, 就我一个人, 我平日很少住青石镇, 在下边的外石村山脚下租了一间茅草屋,那儿方便打猎。”

    “我父母,爷奶,还有一个姐姐,都没了。”

    “他们都说我是天煞孤星,生下来就带煞气, 克死了父母至亲。”

    郭盐痛苦地垂下眼睛, 尽管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可提及这些, 他还是难以做到心情平静。

    他也不想父母姐姐死去的,他也不想从小就孤身一人的。

    别人家里欢声笑语,他连家都不想回。

    他没有家,只有父母留下来的冰冰冷冷的房屋。

    叶惜儿见这个魁梧硬汉似要落泪的样子,就想给他拿张纸巾。

    可这里没有纸巾,只有草纸和手帕。

    草纸是上茅房用的,手帕她又觉得不妥。

    只好转移话题道:“你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你说说你的要求吧,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哪个地方的?或者是对相貌性格有没有偏爱的?”

    “有没有绝对不能忍受另一半什么习性的?”

    郭盐听了,瞬间愣住,他抬起头,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这个媒婆,在听了他的事之后,竟然没有立马拒绝为他说媒。

    不仅没拒绝,反而还问他是否有特别的要求。

    意思是,他不仅能正常说媒,还能有自己的想法?

    而不是随便说个瞎眼瘸腿,或是疯了傻了的媳妇?

    前几年也有媒婆会想到他,可为他介绍的不是某些地方有残缺的,就是脑子不灵光的。

    他宁愿一辈子不成亲,也不想要家里有个这样的媳妇。

    那些媒婆一看他不愿意,就对他骂骂咧咧,甭管什么样的好媳妇,反正都是要被他克死的。

    跟着他也没几年好活,还挑三拣四,娶个媳妇,留个后才是正经事。

    仿佛他这种人,就不配有自己的喜好和正常的婚姻。

    在他们看来,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要是个女的,不管什么样,能生孩就成。

    且这些年,他也独来独往惯了,知晓自己的命不好,他也不想去祸害其他女子。

    渐渐的,就不再想着成亲的事了。

    他不想为了留下一个后,就随便找个人,也不想为了这个后代,去害了别人的性命。

    如今,他都放弃的事情,竟然有个人说,她可以。

    “小叶媒婆您”

    他不确定这个媒婆是否在说大话,又或者是还没弄清楚他的切实状况。

    “我天生带煞,不敢成亲,也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嫁给我,我会克死对方的。”

    就像他克死了父母,爷奶,和姐姐那样。

    叶惜儿摇摇头,不赞成道:“你的命确实比较硬,但你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想克死谁就克死谁。”

    “你的父母亲和家人也不是你克死的,一个人有他自己的命,气数到了自然就活不成了。”

    “你我,还有那些活在今朝的人,之所以现在还能活着,就是因为我们的命数还未到枯竭的那一日。时辰一到,我们同样逃不过那道门。”

    “人的生命有长有短,不能说他们的时日比别人短,就是谁克的。”

    郭盐的八字的确很硬,若是不找一个能镇得住他的,八字比较大的姑娘,或许这个婚姻确实会是个悲剧。

    若是另一半八字过弱,婚后女方身体状况会变得越来越差,还可能有重大的疾病找上身,严重者会有意外事故,有早年身亡的命运。

    至于郭盐是不是天煞孤星,命里带不带煞,克不克人,这个叶惜儿还真不敢下定论,这是一个辩证的问题。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是不一样的。

    比如有身弱的人长期待在他身边,肯定会受一定的影响。

    但有的人,郭盐就是再怎么煞,也煞不到人家,甚至还会相互补充。

    郭盐一家人的命都短,死的都早,这的确过于巧合,是让人值得怀疑。

    但叶惜儿不可能与她的客户这样说,说你的确会克人。

    打击客户的信心,是职业操守不道德,也是个人业务不专业的表现。

    郭盐头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人生头一次有人与他说他不是煞星,不会克人。

    尤其是,她说父母的死与他没有关系。

    郭盐震惊地回不过神,只能讷讷问道:“小叶媒婆,您怎知”

    他想问,你是怎的知道的?你不是一个媒婆吗?不是拉线搭桥的吗?

    怎的知道这些命里之事。

    “其他的你不必深究,你只需知道一点,我给你找的媳妇,不会被你克。”

    “这就是我特有的本事,与其他媒婆最大的不同之处。”

    “你的姻缘是有的,后代也是有的,既然你找到我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郭盐却是难以置信的再次确认道:“我真的可以找一个媳妇,有一个家吗?还有”下一代?

    他们都不会被他克死吗?

    “怎么又不可以呢?当然可以。”

    叶惜儿语气很肯定,到时候你的媳妇比你的命还硬,你们就比谁活的更久吧。

    “对了,你是打猎的,我得提醒你一下,今年你的流年较差,受伤的机率较大,严重了可能会躺三个月。”

    “所以你上山悠着些,今年最好多在家休养。”

    “我会尽快帮你找到适合你的姑娘,好在今年成亲,有个喜事,也可以化解一下。”

    “你今年也别想着赚大钱了,主要目标是把媳妇娶回家。”

    “不然你受伤了躺在床上还怎么相看?”

    郭盐都听懵了,他到底是进的媒人家,还是算命先生的家?

    难道这小叶媒婆还会算命之术呢?

    直到走出了这座院子,郭盐还是晕乎乎的,回不过神来。

    他望着明晃晃高挂于空的日头,觉得今日的太阳都有些不一样了。

    刚踏进这扇门时,他没有任何的期待,左不过白走一趟,甚至还会遭到一番嘲讽。

    没想到出来时,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的有人不嫌弃他是不详之人,肯为他做媒!

    他这辈子,也可以有个家了!

    有妻有子,有屋有地。

    他得赶紧多赚些银子,聘礼钱得多准备一些。

    郭盐干劲十足,想立即回去就拿上弓箭进山,随即又想到小叶媒婆最后的叮嘱。

    他也记在了心里,决定最近都不往深山里去。

    不然真有姑娘来相看时,见他躺在床上行动不便,岂不是更加看不上?

    郭盐当即就在锦宁县的肉铺买了十斤猪肉,提着去了他表婶家。

    他得感谢表婶,多亏了她,他才认识了小叶媒婆,今日才有了这样大的惊喜。

    ——

    叶惜儿送走了客户,喜气洋洋地进了屋。

    她今日也不学习了,立刻就把给郭盐找媳妇的事提上日程。

    下午她还打算去凤阳镇走一趟,去郝婆婆的命定老头子家里看看。

    忙呀,真忙呀!

    媒婆这职业,出差的时候还真多。

    叶惜儿吃了午饭,早早的就出发了。

    她还要赶着傍晚回来呢。

    同样租了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凤阳镇。

    一路问到了李老伯的养鸡庄子。

    李老伯的养鸡生意还做的挺好的,在他们镇上有些名气。

    叶惜儿到了地方,大致看了一下,这里属于镇子的边缘了。

    再走都快到村里了。

    这座庄子占地不小,四周还有零星的农田,种着几样还没长成的蔬菜和粮食。

    叶惜儿看着这样的地方,眼里是明晃晃的羡慕。

    真有钱。

    就这个庄子就值不少钱吧。

    她得跑多少业务,促成多少对好事,帮多少人脱单,才有实力买得起啊!

    叶惜儿半是羡慕,半是感慨的进了庄子。

    走近了,一股子味道钻入鼻尖。

    虽不是很浓郁,但空气中也是很明显的漂浮着牲畜独有的腥味。

    还有鸡屎味儿。

    叶惜儿:“”瞬间不羡慕了。

    整日住在这里,鼻子太受罪了。

    无孔不入的,挥之不去的,怎么躲都躲不过去的往鼻子里蹿。

    叶惜儿怀疑,这块地界的空气中都已经腌入味了。

    郝婆婆来了能受得了吗?

    然而,叶惜儿很快就意识到她这个问题考虑得太过超前了。

    那是受不受得了的问题吗?

    那是能不能来的问题!

    坐在庄子里待客的堂屋中。

    叶惜儿与面带不悦的李老伯互相僵持着。

    自从她坐下来说出了她的来意后,李老伯就摆出了这副被冒犯的不快神色。

    叶惜儿合理怀疑,若不是看她年纪比他孙女还小,恐怖都被这位老伯给发怒地打出去了。

    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确实,一个快满六十的老头子,重孙子都三岁了的老头子。

    突然有一日,有个媒婆莫名其妙的上门,说要再给他找门亲事。

    这事搁在谁身上,都觉得对方是来戏耍自己的吧。

    叶惜儿还头一次面对这种特殊情况。

    客户年龄太大,断绝了再娶的心思。

    人家根本就没想过再婚的事。

    这确实是个问题。

    人生的阶段不同了,需求不同了,不像年轻人,正是需要婚姻的时候。

    五十八这个年纪,在古代,都是可以收拾收拾打棺材板的时候了。

    也就郝婆婆这个思想超前的另类,六十八了,还要来个续命的老伴。

    叶惜儿假意咳嗽两声,然而并没有打破一室的尴尬。

    “这位姑娘,无事就请回吧,咱们这里忙着呢。”李守财黑着一张老脸,变相的赶人。

    他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一个小辈这样拿来寻开心,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李伯,您别生气,我没有儿戏,我是真的来为您说媒的。”

    眼看李守财的脸又黑了一个度,叶惜儿赶忙继续道:“我知道您没有再续娶的打算。”

    “但是,我今日也不是无缘无故上门。”

    她把但是这两个字咬得重了些,强调自己并非闲得慌,拿他老人家开涮。

    “事出都有因,在这之前我也不认识您,要说有那么多未成婚的青年们都等着呢,我却偏偏上了您家。”

    “这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李守财冷哼一声,似听到什么笑话般:“我倒要听听你的理由是什么?”

    来他家胡说八道,让他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再找一个。

    说出去都得让人笑掉大牙。

    骂他老不要脸的。

    “是这样,我呢,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本事。”叶惜儿先把她的优势摆出来,给自己宣传一下。

    “之前有个将死的病人,经过我的说媒,现下都不用喝药了,身体慢慢康健了。”

    “李伯,您的人生路走得坎坷,大起大落,包括您的养鸡场,几次关门几次重建,这个你自己也是清楚的。”

    “不瞒您说,您过两年还有一道坎,也就是六十岁时,是道人生坎。”

    “说严重些,迈不过去,就告别于世了。”

    叶惜儿直言不讳,真实告知。

    李守财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不屑道:“管它什么坎,老子这辈子大风大浪什么没经历过?哪回不是硬着脖子扛过去的?”

    “这次也一样,我倒要看看这贼老天又要安排什么幺蛾子。”

    李守财摆摆手,满不在乎,似乎经历的多了,都麻木了。

    风光也风光过,落难也落过。

    左不过就是老天爷吃饱了撑的,看你舒坦了给你来两下子。

    叶惜儿没想到这李老伯这般有个性,这般油盐不进。

    一般人听到命里有大劫,不是都会很恐慌吗?

    这位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李老伯,您就不想安安稳稳渡过此劫,多活几年吗?”

    “您的养鸡事业发展的正好,家人也离不开您。”

    “我帮您找的这门亲事,不是胡乱找的,是对您有益处的。”

    “你们结成夫妻,命格互相辅佐,道路越走越顺,不管是身体还是寿命,都有加持的效果。”

    “相信你们一成亲,您六十岁的大劫也有一定程度的化解,不会严重到收了您的性命。”

    “且这不光是对你俩有好处,对你们的儿女后代也有影响。”

    “你们二位的运势起来了,家里各方面的走势也有变化,遇事逢凶化吉,家宅安宁和睦。”

    叶惜儿为了她的第一个上门客户郝婆婆晚年的幸福,拼了老命的游说李老伯。

    他若是不答应,郝婆婆怎么办?

    客户可是把后半生都托付给她了,她又怎么能掉链子让人失望呢?

    第080章 攻克客户

    李老伯却是坐得稳如庙里的泥塑神像般, 甚至略微闭上了眼睛,闭目养起了神。

    任叶惜儿在那边说得掏心掏肺,口干舌燥。

    他丝毫没有一点动摇。

    好像怎么样都不能改变他不想再成亲的决心。

    叶惜儿:“”好难!

    这个客户好难攻略!

    她自己都觉得游说这么久快导致自己气血不足了, 赶紧喝了一口水歇歇气。

    暂且等一等,等她歇歇再战!

    缓口气再来一次, 只要这位李老伯不撵她出去,她就还有一点机会。

    叶惜儿一停下来, 霎时间,厅堂里的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

    两人再度恢复了一开始的僵持状态。

    就在叶惜儿一边歇气, 一边想着待会儿要说点什么打动这位男嘉宾时。

    男嘉宾忽然开口了。

    “说来听听。”

    “?”

    “你要给我说哪家的媒?说来听听。”

    叶惜儿眼睛唰的一亮。

    “女方姓郝, 锦宁县人士, 六十八岁。年轻时相公就死了,守寡几十年了,有两儿一女。”

    “一个儿子去了府城,一个女儿嫁去了临县,只有一个儿子在锦宁县。”

    “她目前一个人住, 儿子偶尔会过去看她。”

    “她”

    叶惜儿介绍地相当起劲, 恨不得把郝婆婆的情况做个简历呈上去。

    然而这边的男嘉宾却急速打断了她。

    李守财方才闭目养神的眼睛都瞪大了, 脸红脖子粗的怒视着这个疯女娃子。

    “你说甚?”

    “六十八?”

    “六十八的老婆子我娶回家做什么?”

    “给她打棺材办丧事?”

    “你莫不是疯了?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

    李守财直接坐不稳了,歪斜着身子满脸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

    看那样子似乎是气得不轻。

    “我就算要再娶,也可以娶个年轻的,我失心疯了娶个比我还老十岁的婆子!”

    “滚,你给我滚出去,耽误我喂鸡, 你赔得起吗?”

    李守财起身, 挥着手赶人。

    今日真是见了鬼了。

    他家的鸡又踩着哪家的坟了!

    叶惜儿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还被禁止再踏入这养鸡庄子。

    叶惜儿:“”

    职业生涯第一位难拿下的男嘉宾出现了!

    她气鼓鼓又丧丧地遗憾离场。

    ——

    锦宁县,城东, 四羊胡同,海棠小院。

    没错,叶惜儿给他们这个二进小院取了一个风雅又有福气的名字。

    还去做了一块牌匾给挂在了大门之上。

    牌匾上面的字就是由魏子骞写的。

    暮色降临,晚霞平淡。

    最后一丝天光落在了海棠院里。

    叶惜儿已经在屋里点上了灯。

    她坐在书桌前冥思苦想。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书房,但叶惜儿还是习惯在房间里的书桌上写东西。

    叶惜儿仔仔细细地分析着李守财家里的每个成员。

    但凡是能搜出信息来的,都拿出来做上笔记。

    然而抓耳挠腮弄了半天,也没啥收获。

    因为他家能搜出来资料的,就只有他的重孙子,重孙女。

    其他的包括孙子孙女都已经成亲了。

    重孙子孙女又都是小孩,目前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拿来打动李守财的。

    毕竟他自己的命运他不在乎,连死劫他都不怕。

    她就想试试看能不能从他的家里人中找到他能在意的点。

    叶惜儿抓头发,扯脸皮,咬笔杆子。

    横趴竖趴,斜着坐歪着坐。

    什么姿势都试过了,还是没法子。

    她气恼地关掉界面,打开了郭盐的资料。

    既然李守财这边没头绪,那就先放放,看看那个猎户郭盐的。

    半个小时后:“”

    叶惜儿眼睛都快抽筋了,都没有找到适合郭盐的姑娘。

    有几个人选有那么一点希望的,最后却总是要差上那么一点点。

    不是这个成亲了以后两人没子女星,就是那个配对了以后两人生活漏财。

    还有一个更奇葩。

    两人结合后,家里鸡犬不宁,天天上演大戏。

    这下好了,克死倒是不用担心被克死了。

    可不是没孩子,就是穷,要不然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天爷啊!

    她敢介绍这些姑娘给郭盐吗?

    到时候郭盐不会上门来把她劈了吧?

    可这个人的媳妇真的好难找啊!

    首先命硬的姑娘本就不多,还要在命硬的基础上与郭盐的命格适配。

    还不能找个太远的,古代的交通本就不发达,太远的有天然的地区障碍。

    去说媒成功的几率大幅度降低。

    叶惜儿怒而摔笔。

    难怪是上门客户呢。

    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就没有一个轻松的!

    她暂时放过自己的脑子,关掉面板就往床那边走。

    先睡觉,明日肯定有新的思路!

    初春之夜,夜风撩人。

    漫天的星星,如亮晶晶的夜明珠。

    魏子骞这些日子很忙,常常很晚才回来。

    叶惜儿不知道这人在忙什么。

    除了在码头扛货,难道他又去哪里找了一份工?

    叶惜儿都躺下了,魏子骞才从外面回来。

    他洗漱完进屋,叶惜儿听见动静就爬了起来。

    第一句话就是交代道。

    “魏子骞,你明日帮我买头驴回来吧。”

    她的业务多了,出差也多,总是去坐马车,那她最后的谢媒钱能剩下来多少?

    还是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的办法。

    “行,我去牲口街看看,明日去拉一头回来。”

    随即擦着湿发的动作一顿,眼带疑惑地问她:“你会骑驴吗?”

    “不会就学呗,三天就能学会。”叶惜儿毫不在意,信心满满道。

    她都能开车,骑个驴还能学不会了?

    “那我明日在外院的西南角搭个棚子,让驴子住那儿。”

    “你得买头漂亮点的,不要脾气太倔的,不然把我扔半道上,我就惨了。”

    “嗯。”

    “你现在还在给江家的货船搬货吗?”叶惜儿看着他问。

    “嗯。”

    “要不你别去了吧。”多憋屈啊,给仇家干活。

    魏子骞神色却没什么波动:“无事。”

    叶惜儿面露担忧,生怕他忍出什么心理疾病来。

    魏子骞放下棉布巾子,叮嘱她道:“你出行也须小心,他们未必不会再盯上你,对你下手。”

    “你放心,我会的。”

    “不若雇之前那个赌场打手过来,你要出门去哪儿,让他跟着你。”

    “你是说马铁?”叶惜儿扬眉,随即就否定了了:“不行,我去说媒,总是跟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算怎么回事?”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她下床,去梳妆台拿出她的法宝。

    “你看,我做的辣椒水,有人想对我做什么,我就把他的狗眼弄瞎。”

    谁也抵不过喷射辣椒水的威力。

    魏子骞唇角微扬,被她逗笑。

    严肃的气氛被打破,叶惜儿又问他:“你最近观察那个牛平怎么样了?有异常吗?”

    “没。”

    魏子骞想了想,补充道:“整日准时上工,情绪也没什么变化。”

    自从上次叶惜儿说过这个人会横死之后,她就让魏子骞注意观察着他。

    这段时间以来,都无事发生。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啊。”这个要怎么捕捉到正正好他出事的时间?

    “没事,再观察吧,今年才开春,也许是今年年底的事也说不准。”

    叶惜儿点点头。

    转而想到什么,又皱眉说道:“那个江寻洲真是狡猾,他做了好多事,但都很会扫尾巴。好难抓他的把柄,比那个林镇长难对付多了!”

    她快被气死了,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一个好的切入点。

    这种人好可怕,全是补丁,但没有漏洞。

    要扳倒他好难。

    魏子骞却道:“别着急,先别对付他,只要县令不倒台,他再怎么跌,也会再爬起来的。”

    “县令?跟县令什么关系?”

    “江寻州是县令的妹夫,县令是他的大舅哥,也是他的靠山。”

    “啊?”叶惜儿吃惊,这么重要的消息她怎么错过了!

    她赶紧点开面板,看到江寻州关系那一栏里写着。

    妻兄:卜正松。

    她问魏子骞:“县令叫卜正松?”

    失误,真是失误。

    她真不知道县令叫卜正松,也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在。

    谁让妻兄卜正松这里一栏摆在那里看着平平无奇的,提供不了什么信息。

    “嗯,江寻州三年前死的那个正妻就是县令的亲妹妹。”

    “正因如此,江寻州到现在都不敢娶续弦。”

    叶惜儿懂了,她赶紧又去点开卜正松的资料。

    搜索失败。

    摔!

    虽然已经料到这人一把大年纪肯定成婚了,但这个结果还是很令人沮丧。

    “那怎么办?”县令可是正经的七品官。

    与那个镇长的级别可是不一样。

    “无事,这种事急不来。”

    “前儿我匿名给通判大人送的信里,隐晦提了县令一句,偷梁换柱这等事,只一个镇长的能量恐怕难以完成的悄无声息。”

    “甭管这事有没有县令的影子,把这事落县令头上,让他参与进来,上上眼药,能捅一刀是一刀。”

    “捅不上也能种下一根刺。”

    叶惜儿:“”

    乱刀砍人啊这是。

    叶惜儿可以作证,这事真与县令没关系。

    林朔那老东西若是与县令有勾结,那他的尾巴还能翘高些。

    那她与林朔的这场仗恐怕还真打不下来。

    她得阵亡在战场上。

    魏子骞这一招可以说是流氓行为了。

    即便通判大人事后会调查,但得知帮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在这种极致愤怒之下,理智还能有多少?

    这个时候的趁乱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都能让人埋下怀疑的种子。

    官场上,上司看你不顺眼,都够你举步维艰的。

    尤其是等级森严的封建古代。

    叶惜儿见他也上床来了,不想再说那些污糟事。

    转移话题与他分享工作上的事。

    “诶,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有上门客户了有多开心吗?”

    “可谁知道这两个上门客户的姻缘有多难找!”

    “我去试探了那位李老伯的口风,人家根本就没意愿再娶,怎么说都说不通,脾气很强硬,直接把我赶了出来。”

    “我是真没办法了,我说了可以利于他度过一道大坎,人家根本不在乎。”

    “那他在乎啥?”

    叶惜儿说来就一阵叹气。

    “还有那个猎户,这八字硬成这样并非空穴来风啊。”

    “但凡身弱的人在他身边就要遭殃。”

    “我是从千军万马里面挑啊挑,挑啊挑,好不容易看到几个有希望的,结果配上都有不可忽视的瑕疵。”

    “这叫什么?配上了,又没完全配上?”

    “要给他找个媳妇,可比给陶康安找媳妇难多了。”

    “他咋就生的这般奇特呢,这八字的年月时辰,咋就这么凑巧呢,都凑在一堆了。”

    “你说他哪怕早一个时辰,或是晚一个时辰,这命都大不一样。”

    “这两个人的银子可真不好拿啊!”

    叶惜儿哐哐哐一顿吐槽,魏子骞也爱听,时不时还提个问。

    调动说话人的积极性。

    是最好的倾听者。

    “你说,那么大年纪的老头,什么能打动他?”叶惜儿找他出主意。

    魏子骞微一思索,回她:“或许鸡场扩大一倍?又或是子孙后代中能有读书考科举的?”

    “”

    叶惜儿囧着一张脸。

    这两个她都没办法保证。

    不过她倒是真看到有一个重孙子的确有些读书的天赋。

    也许努努力,再加上运气好些,说不定真能考个秀才回来。

    到时李守财家可不就出了个秀才公了嘛。

    “行,下次再去他家试试。”

    静夜沉沉,星月交辉。

    两人融融的夜话声渐渐微弱。

    长夜弥漫,月色入梦。

    ——

    叶惜儿站在驴棚前,欣赏着家庭新成员吃东西。

    灰毛长脸,扁扁的大耳朵,明亮又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肌肉发达,走起来非常稳健,耐力相当高。

    是一头年轻力壮的毛驴。

    这些日子叶惜儿都与它相处过了,脾气非常温顺,不会生气。

    随便她怎么坐在它身上练习,都很好脾气的随着她走走停停。

    性子十分敦厚。

    叶惜儿很是喜欢,她觉得这驴长的眉清目秀的,又温和好使唤,以后跟她出去工作都不会丢她的脸。

    她都这般好看,她的坐驾自然也得好看。

    最重要的是,不会在半路上尥蹶子,让她出丑。

    叶惜儿决定以后出差跑业务都带着这头毛驴。

    “皮蛋,快些吃。我们得出去了。”

    是时候带你出去溜溜了。

    她给它灌输工作时要积极的思想:“今天第一次带你出去,你可得好好表现,我跟客户谈事时,你就乖乖的,有事就喊我一声,知道不。”

    这毛驴不爱叫,从牵回来就没听他哼叫过。

    叶惜儿都怀疑魏子骞是不是买了只哑巴驴回来。

    “皮蛋,走,出发了!”

    叶惜儿把皮蛋牵出驴棚,站在外院冲内院喊了一声:“娘,巧儿,我出去了,中午不回来。”

    “嗳,嫂子注意安全。”

    叶惜儿牵着毛驴,驴脖子上挂了一个红绳系的铃铛,走起路来有清脆的铃铛声。

    只是她才刚打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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