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黎烬安的嘴巴亲上谢怀雪的侧脸的时候,吧唧一声特别响亮。
在她走后,清霄峰上一片死寂,针落可闻,气氛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谢无神和柳辛树面面相觑,而后嗖得一下扭头,精准地找到了罪魁祸首——炽炘剑君。
她们不好和小辈计较,主要是现在也没法计较……不过她们可以找上把黎烬安教成这个死样子的家伙!
徒不教,师之过。
她们绝不会承认这是新仇加旧恨之后的迁怒。
炽炘剑君不仅亲自上阵,和她们抢自家挚友,还教出了黎烬安这个徒弟和她们抢女儿!
这对剑修师徒分工明确,一个都不给她俩留下,实在可恶至极。
怎么不去抢宗主啊,是不喜欢吗?!
有时候人与人很快熟悉起来,靠的可能不是善意,还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争宠。
以前谢无神、柳辛树与炽炘剑君仅仅是听过名字打过照面的关系,炽炘剑君倒是知道这俩人是银月唯二的挚友,但因为她俩的情缘关系只能深埋地下的缘故,想认识也没有机会。
现在好了,哪怕有银月元君从中调解,哄完这个哄那个,双方的关系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恶化起来,看对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能和傻白甜打得有来有回,势均力敌的,也就是剑修里的超级笨蛋了。
不仅谢无神和柳辛树觉得炽炘剑君霸占了她们的挚友,炽炘剑君也觉得这俩人闲得没事干就喜欢和她抢银月,很没眼色,插足她们来之不易的道侣生活。
双方都觉得自己没错,对面特别过分,所以就需要银月元君时常断案评理。
现在也是如此。
谢无神率先愤愤不平地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师徒都不知羞!”
柳辛树嘴笨,但会站在妻子身边使劲点头,也算是增加己方气势了。
徒弟自然就是黎烬安刚才这一出,师傅则是因为两人去见自家挚友的时候发现她正被炽炘剑君抵在墙角亲……但那个时间分明是攻玉答应和她们一起玩的!
而且她们先前是从谢怀雪那里离开的,正交流感情呢,黎烬安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赶她们走的理由也很正当充分,说她马上就要出发彻底铲除孽畜主角和天书了,又累又辛苦,难道她们还忍心和她抢谢怀雪吗?
炽炘剑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很有自己道理,反问道:“为什么不能亲?不亲自己的道侣,去亲别人才奇怪吧?我和我徒弟又不耍流氓。”
“你和攻玉还未结契,严格来说并不算是道侣!”
“你俩也没有。”
“攻玉。”谢无神说不过炽炘剑君,就只好向银月元君撒娇。
银月元君含笑看她,“嗯?”
其实修真界真正请天道祖师见证结契为道侣的情缘才是少数,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自己摊开给另一个人看的,而且一方一旦背弃另一方,天道可就要劈下天雷惩戒负心之人,修士寿元悠长,谁敢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对别人动心。
有人会觉得这是束缚,自然就有人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能给自己一个名分。
银月元君抬眸,视线轻飘飘地扫过炽炘剑君。
炽炘剑君原本松松垮垮的腰板瞬间就站直了,一脸的大义凛然。
一旁默默观看的净亭道君摇了摇头,不得了不得了,谈煜谈炽炘这厮竟然还会在银月面前耍心眼了。
果不其然,被激将的人立马上钩。
“你说我和柳辛树结为道侣怎么样?”
柳辛树像谢无神一样眼巴巴地看着银月元君。
炽炘剑君也加入进来,说了句公道话,“挺不错的,各人结各人的契,互不相干。”
各找各的道侣,不许抢别人的道侣!
没等银月元君说话,净亭道君就兴致勃勃地提出了她的建议,“其实我还有个更好的法子,那就是——”
众人好奇地看过来。
“各回各家!”
“如今此地是怀雪的清霄峰,烬安住下也就住下了,你们这些长辈还赖在这里难免不太合适,正好你们三人回归,本就应该给你们划出新的山峰作为你们的道场。”
“我太上道宗什么不多,就是地盘够大,你们每人一座山头完全不成问题。”
众人干脆利落地又把脑袋转回去了,就多余听她胡扯。
“待烬安回来之后,我与你结契为道侣。”银月元君看向炽炘剑君,眸光认真地说道。
炽炘剑君捂住心口,两眼一闭,径直地倒在了银月元君身上。
谢无神和柳辛树气哼哼的,终究还是让她得逞了。
净亭道君也在一旁意味不明地啧来啧去。
谢怀雪坐在竹林下看书,听到黎烬安的名字,手上一顿,久久没有翻页,嘴边不自觉地挂上一抹浅笑。
她和未曾谋面、许久不见的父母师傅相处得很好,她性子清冷寡言少语也没关系,长辈们只会心疼迁就她,哪舍得让她强行改变自己。
所以长辈之间的战争并不会把她牵扯进来,爱屋及乌之下也会给黎烬安三分薄面,让黎烬安趾高气昂地霸占谢怀雪。
什么都好,只是在某个时刻会特别地想念黎烬安。
……
黎烬安并不知道她离去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已经来到了一百多年前的修真界,正蹲在时空的夹缝里思考人生。
和带回银月元君、谢无神和柳辛树三人神魂不同的是,仨孽畜作为天书主角,命数奇异,并不和澜沧大陆挂钩,也不遵循时空法则,不受规则约束,与此同时,自然也不受法则保护。
简而言之,生死簿上没有仨孽畜的名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否则的话,天道何至于把全部希望和筹码都压在黎烬安谢怀雪银月元君这些人的身上。
也就是说黎烬安可以用真身强行杀掉孽畜,从一开始就斩断她们和谢怀雪的师徒孽缘,后面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天书最重要的剧情就是仨孽畜作为弟子对师尊各种的“巧取豪夺”,所有的一切都是依托于弟子和师尊的禁忌关系而展开的,抛开这个,两百多万字的天书还能剩下的内容怕是百不存一。
可若是仨孽畜不是谢怀雪的弟子了呢?
——天书存在的意义从根本上就被否决了。
就像打开天书后的第一行小字写的:拉高岭之花下神坛……
呵呵。
不好意思,黎烬安根本不会给她们见到高岭之花的机会!
斩草必须除根,省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一个时空放不下两个黎烬安,她必须速战速决,在仨孽畜身上奇诡的气运反应过来之前就得把人杀掉,要不然就算天道再怎么站在她这一边,也得强行把她踢出去。
当然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大不了再来一次,就是比较耗费谢怀雪和净亭道君,能跨越时空连接的子阵盘可不是那么好刻画的。
要不是化道之前和化道之后的道尊明里暗里的帮助,别说返回现世的五个子阵盘了,怕估计一个都没有。
以极烬剑尊之高傲,她对自己的要求当然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输给自家道侣也就算了,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输给孽畜可不太行。
早在出发之前,黎烬安就想好了铲除兰慈的最佳节点。
外界。
无名小城。
雨势汹汹,倾盆而下,天地不分,雨水重重地砸在地上又被反弹起来,溅起阵阵水花。
无端的阴冷肃杀起来。
许是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城中的居民早早就关门熄灯,整座城池沉寂得像座死城。
一队黑衣人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面色冷酷,脚下踩着水坑,朝着东城最豪华的宅子快速地驶去。
被时空夹缝挤得面目全非、呲牙咧嘴的黎烬安定睛一看,有些惊讶但又没那么惊讶地挑了挑眉。
嚯,老熟人啊。
领头人正是浮屠谷的大长老命玄。
先是杀了兰慈全家,后又叛逃给兰慈当狗,好一个两副面孔。
这就是天书描写的兰慈最忠心耿耿的属下?怪不得兰慈报不了血海深仇,还是主角一方的人会玩啊。
黎烬安啧啧称奇,她这样的大反派可想不出如此作践人的法子。
搞定天魔族之后,谢怀雪和净亭道君闲谈的时候说过,浮屠谷崔广陵命玄怕应该也是天魔族的棋子之一,棋子总是不嫌多的,一个废了还有下一个。
乌照行把兰慈送到太上道宗或许就是有所察觉,也不用怕天魔族的诘问,反正借口很好找,忤逆犯上和排除异己都可以说成是对师尊爱而不得造成的扭曲和疯狂。
下方即将掀起血腥的杀戮。
一场屠杀开始了。
正屋里坐在一起烤火,笑着说着闲话的一家人不期然就遭遇了灭顶之灾,像是被屠夫盯上的鸡鸭一样,毫无反抗之力,顷刻间就被抹了脖子,甚至来不及给兰慈说一句快跑。
院子里的仆人也没能逃过一劫,在兰慈眼前挨个惨死。
黎烬安先是皱眉后又舒展,神情有些漠然,兰慈的灭门之仇并不是谢怀雪造成的,反而还是谢怀雪给了兰慈复仇的能力,可惜兰慈是个恩将仇报的狼心狗肺之人。
哪怕兰慈同样灭了浮屠谷满门,以修真界的普世观念来说,谁都挑不出兰慈的错来。
当然了,兰慈若能报仇,也就不会一步步被天魔族牵着鼻子走,所有的一切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蒙面的黑衣人踩着血水和雨水走向唯一的幸存者,饶有兴致地发现兰慈看似被吓傻,实则眼中一片冷酷。
“有意思。”
兰慈正要说话和黑衣人谈判,就被命玄打晕,往她的脑子和神魂里添了点东西。
用来夺舍的躯体自出生起培养才是最好的,好在现在也不晚。
夹缝里的黎烬安哼笑一声,堂而皇之地跳出来,“还不够有意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才是真正的有意思。
第172章 感谢剑尊的慷慨
命玄悚然一惊,抬眼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眼睁睁看着极烬剑尊凭空跳了出来,红衣在黑夜之中异常的显眼,她还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像看死人一样注视着一行黑衣人。
逃!
不可力敌!
命玄在看到黎烬安的那一瞬间不做思考,身体就替他做出了抉择,顾不上别的黑衣人,也没时间去向极烬剑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不惜一切代价地逃离这里。
除了清霄仙尊,没人会想对上身为战斗疯子的极烬剑尊,别说同阶了,哪怕修为比极烬剑尊高几个小境界的修士遇上极烬剑尊也只有头疼的份儿。
不知疲倦,在战斗中飞速进步,极烬剑尊越打越兴奋,她*的敌人只会越来越绝望……
哪怕命玄是合体中期,他以为此时的极烬剑尊仍是合体后期,并不知晓这个黎烬安从未来而来,也从未想过能在战斗中胜过极烬剑尊。
有时候邪修可比正经修士识时务多了,对危险的感知仅次于灵境宗那群人。
黎烬安随手一划,兰家四合院的空间就被轻松禁锢了。
以前都是她的敌人用这招把她困住,现在轮到她了,该说不说,确实很爽。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仿佛无头苍蝇想跑没地方跑的黑衣人,轻慢地嗤笑一声,遇见她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很正常,但真以为能在她面前跑得掉?看不起谁呢!
还有,澜沧大陆的邪魔外道干坏事的时候都喜欢穿黑衣服吗?
天魔族如此,命玄也是如此,一看就是长了张贼眉鼠眼,不是好人的脸。
早知道就让商当歌假意卖黑衣服实则暗地里钓鱼了,不仅能大赚一笔,还能有不少魑魅魍魉上钩。
忽地,黎烬安眉梢耸动一下,视线往下移去,唇边的笑意真实了些。
命玄感到了铺天盖地的绝望,他若是落到极烬剑尊手里绝对讨不了好,未曾听闻极烬剑尊有折磨敌人和摄魂读取记忆的癖好,可他赌不了这个万一。
其实在修真界杀人夺宝再寻常不过,对方若是侥幸逃过一劫或是有师门长辈给报仇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因此而死,别人也没办法,顶多嘴上谴责一下,因为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才是修真界的根本法则,怀璧其罪,而弱小就是最大的原罪。
命玄完全可以说是作为闻南兰家的旁系,兰慈家里藏有至宝,他和浮屠谷或许会因为杀人夺宝而受到修真界正道的责问,但毕竟浮屠谷是曾经的九大仙门,如今的一流宗门,正道怎么也得给浮屠谷三分薄面,他就算被审判也罪不致死,合体期的命可比金丹筑基值钱多了,大不了被关上百年。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别说浮屠谷早就是邪修大本营,根本禁不起查,而且极烬剑尊一定看到了他对兰慈做了手脚,杀人夺宝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
命玄咬牙,无比果断又冷酷地下达命令,“自爆!”
不是要用自爆炸死极烬剑尊,单纯是以这种方式阻止极烬剑尊对他们识海神魂的搜查,顺带炸死旁边的兰慈,毁灭一切证据。
他不怕手下的黑衣人不听命令,邪修想要控制一个人的手段太多了,能出来执行谷主亲自下达的绝密任务的人不仅忠诚,就连神魂也再谷主手里。
现在不死,等回去之后想死都难了。
轰隆——
黑衣人一言不发,沉默地执行着命玄的命令,不做犹豫,瞬间开启自爆。
就在命玄也跟着一起自爆的时候,一直看猴戏的黎烬安终于动了,她叹息着摇了摇头,伸手举重若轻地隔空掐住命玄的脖子,又隔绝了黑衣人自爆带来的冲击,让命玄想要炸死兰慈的想法落了空。
“崔广陵夺舍来夺舍去,身体终于撑不住,看上兰慈变异的神魂了是吗?哦,马上清霄仙尊就过来了,说不定崔广陵就要多出一个仙尊弟子的躯壳了。”黎烬安轻飘飘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命玄脑子里响起,她喟叹一声,满是可惜地继续说道,“遇上本尊,是尔等最大的不幸。”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这么着急找死,也不知道等等崔广陵。”
狗东西,光盯上清霄仙尊算怎么回事,有本事算计她啊!
怎么,极烬剑尊徒弟的名头满足不了崔广陵这阴险老贼是吧?
戚岭子谭宴衣灵丘这些亲徒弟有时候都想离家出走,在外流浪都比落到她们师傅手里强,何况是心怀不轨之辈。
黎烬安当然知道崔广陵在暗地里捣鬼肯定有天魔族在藏更深的暗地里引导,但不妨碍她心疼谢怀雪和清霄峰,好好的地方硬生生被这些狗东西搞成关押发疯野猪的猪圈。
命玄的识海被黎烬安强行破开,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识海破碎的剧痛,以及极烬剑尊展示出大乘期的修为一事,凉意席卷了他的全身,眼中满是惊惧和害怕,下一瞬他就被黎烬安彻底抹掉了意识。
杀一个命玄可不需要大动干戈,那太给他脸了。
黎烬安任由命玄的尸体轰然砸到地上,转身看向仍然紧闭双眼的兰慈,好心情地问道:“醒了?”
兰慈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下来,睁开眼睛,小脸苍白,睫毛眨了眨,一副坚韧破碎的小可怜模样,朝着黎烬安恭敬地跪了下去,老老实实地磕了个响头,带着哭腔满怀感激地说道:
“仙长大恩大德,小慈无以为报,若不是仙长,小慈不知何时才能手刃杀我满门的贼人……”
还是说错了,在识时务上,兰慈才是巅峰造极。
这就是作为反派被孽畜主角拜跪的感觉?
确实不错。
黎烬安并没有仔细去听兰慈虚伪的感谢和腻歪人的自称,而是微微挑眉,看向远方。
她收回视线,眉眼含情地轻笑一声,“来了。”
兰慈止住话头,不解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知道我和这些人的区别吗?”黎烬安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因为过于震惊而瞪大眼睛的命玄尸体。
兰慈心有疑虑,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毕恭毕敬地又行了一礼,才试探着说道:“仙长修为高深莫测,古道热肠,路见不平,而他们的修为和品行无法和仙长相提并论,如同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通过红衣、张狂的行事作风和命玄见到她就张惶出逃的举动,兰慈已然猜到她正是修真界最富盛名的极烬剑尊,只是现下情况不明,兰慈不敢显露聪颖。
黎烬安卖关子似的摇了摇头:“不不不。”
“他们杀你全家,却不要你的命。”黎烬安神秘地晃动食指,不顾脸色大变,连连后退的兰慈,继续说道,“而我只要你的命。”
兰慈想逃,下一秒脖子就被人隔空掐住,脸色发红发紫,发出嗬嗬的粗喘声,眼里克制不住地流露出愤恨之色,艰难地问道:“为、为什么?”
问的不止是黎烬安为何杀她,还有命玄等人袭击兰家。
为何一夜之间就遭遇了灭顶之灾?
如今的小孽畜百思不得其解。
黎烬安语调轻佻,答非所问道:“知道清霄仙尊吗?”
兰慈眼珠一动。
黎烬安就明白她知道清霄仙尊是谁,极为惋惜地啊了一声,拿手比划了一下。
“她马上就要到了,为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所以你才会先活后死。”
“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能等到她了。”
杀人诛心。
兰慈眼中猛地爆发出强烈的不甘,想要挣脱束缚大喊求救,引起那位清霄仙尊的注意。
黎烬安还真感觉到控制掐向兰慈脖子的灵力松动了些许,怕是孽畜主角吊诡的气运又在发挥作用,想要把剧情拉回正轨,命玄死不死的不重要,但兰慈若不能拜在清霄仙尊门下,那还算什么主角。
兰慈挣扎得有多剧烈,黎烬安笑得就有多灿烂,而后眼神漠然地收拢手指,干脆利落地结束兰慈罪恶的一生。
极烬剑尊觉得自己还是很善良的,不像那些邪修,她从不搞屠杀虐杀那一套,顶多让仇人死不瞑目,分不清是被打死的还是被气死的而已,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兰慈都能和杀她满门的命玄和睦相处,没道理怨恨她啊。
黎烬安一身红衣,孤身站在血水和雨水之中,和雨幕融为一体,不染尘埃,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指。
虽是隔空,但她怕沾染到孽畜的晦气,毕竟她还要回清霄峰的。
倏然。
黎烬安缓慢转身,眉宇轻扬,定定地看向来人,她抱臂得意说道:“实在不巧,仙尊晚来一步,做不成学人精,学本尊同样收下开山大弟子了。”
若不是半途弃暗投明,极烬剑尊这张阴阳怪气的破嘴可不会放过清霄仙尊,或者说主要就是对着清霄仙尊阴阳怪气。
如果真有命数这种不可理喻的东西,那她只会剑破开一切虚妄,裹挟着剑气和霜雪,蹦蹦跳跳地来到谢怀雪面前。
她们的相遇相识相爱才是天命。
谢怀雪眸光颤了颤,抬眸直视对面朝着她勾唇含笑的人,抿了抿唇,才低声说道:“无碍。”
黎烬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不仅因为该死的时空又开始挤压她,想把她挤出此时空,还因为她一看谢怀雪的反应,就知道谢怀雪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她知道谢怀雪猜出来了,谢怀雪也知道她知道谢怀雪猜到了,她知道……算了,不绕圈子了。
黎烬安大手一挥,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仙尊不用遗憾,一个未长成的冰灵根而已,修真界多的是,大不了本尊的徒弟可以借你用用,省得仙尊没人侍奉养老。”
同一句话在不同时期说出来的含义截然相反,可以是宿敌之间的挑衅,也可以是道侣之间的调情,非常万能。
别说已死的兰慈会觉得极烬剑尊是为了和清霄仙尊作对才杀了她,就算这时候修真界随便拉来一个人,都会这样觉得,深深认为极烬剑尊已经失心疯了,打不过清霄仙尊,就迁怒别人,试图通过掐死说不定会被清霄仙尊收为弟子的冰灵根之人,从而达到打击清霄峰一脉的目的。
可能还会感叹一声这群剑修竟然学会了使用阴谋诡计,无故杀仙尊弟子,和杀一个无名之辈的罪名和结果可是天差地别。
谢怀雪立于天地之间,白衣飘然,像是往常一样轻飘飘地化解极烬剑尊的刁难,“清霄万分感谢剑尊的慷慨。”
黎烬安低头笑了笑。
不愧是她道侣,和她就是有默契。
“仙尊是不是少说了一句话?”黎烬安提示道。
谢怀雪不解地偏了偏头:“嗯?”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第173章 下一剂猛药才行
黎烬安迈着骄傲的小步伐闪亮地从回溯阵法中跳出来,回到了清霄峰,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能挂油瓶了。
“小小孽畜而已,本尊出马,手到擒来。”
不仅如此,她识海里一直都很有存在感的天书也不时时刻刻闪着金光了,光芒黯淡了很多。
见黎烬安望过来,天书犹不死心地扑腾几下,试图引起黎烬安的注意和回心转意。
黎烬安嫌弃地撇了撇嘴,不再去看这丑东西。
她闭上眼睛,潇洒地拍了拍手,又将手摊开,已经做好了接受众人惊叹和佩服的准备。
为她欢呼吧,她承受得住。
其实黎烬安本来没打算那么快就离开的,她还想继续调戏人,再哄骗一百多年前的谢怀雪说点调情的话,谁知道谢怀雪没有不愿意,该死的时空夹缝先把她挤出去了。
是不是见不得人恩爱?!
正等待众人膜拜的黎烬安许久都听不到动静,眼睛悄咪咪地睁开一条缝,和一百年前一般清绝冷冽的谢怀雪正言笑晏晏地望着她。
“欢迎回家。”
除此之外,一个活人都没有。
人呢?
不知道来迎接在外劳累的极烬剑尊吗?
算了,不来就不来吧,也不是很看到她们。
黎烬安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看,确定长辈们都不在清霄峰,便立马娇弱地倒在谢怀雪身上,哼哼唧唧地撒娇。
“你都不知道天道和该死的时空夹缝有多过分,刚开始非得把我挤进去,不让我看戏,我好容易杀掉了命玄和兰慈,还没和姗姗来迟的你多说几句话,就马不停蹄地把我挤出去了!”
“卸磨杀驴……不对,功高盖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嘴脸真是丑恶!”
天道才是驴。
“我脑袋疼、肚子疼、腿疼……反正浑身上下哪哪都疼,你给我治治病吧。”黎烬安无比虚弱地说道。
谢怀雪垂眸,看向自己肩膀上可怜兮兮的小脸,佯装不知这人的心思,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附和说道:“看来确实是很严重了。”
黎烬安觉得自家道侣很是上道,展颜一笑,又很无力地以手抚额,“嗯啊。”
“要我为你请来回春谷的长老吗?我们尊上这般英勇无畏,可不能讳疾忌医。”
“……”
尊上不语,并感觉到自己被当成小傻子糊弄,甚为恼羞成怒。
黎烬安一下子从谢怀雪身上弹起来,抱臂斜睨看她。
谢怀雪任由她打量,眼中笑意不变,甚至还加深了些许。
极烬剑尊对清霄仙尊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行径大为不满,不惜拿以前的自己举例,恨铁不成钢地指指点点,“谢下雪你怎么回事?我以前铁树不开花,不通情爱还能勉强说一声情有可原,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结为道侣也好几年了,两人私下里嘴没少亲,情话更是没少说,这点暗示就算谢怀雪的调情水平退回到几百年前也能看得明明白白。
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心思还故意逗她更可恶了!
等等!
不对!
黎烬安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向谢怀雪抱怨说的话,一瞬间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舒了口气,小声问道:“你又在吃自己的醋?”
这些日子都在忙正事,搞得她都有点不机敏,差点忘了谢怀雪这人有多爱吃自己的醋!
不用谢怀雪回答,她已经能猜到其中的缘由——她因为一百多年前的谢怀雪而拖延返回的时间,甚至还是被时空夹缝挤出来的,要不然她绝对还在兴致勃勃地调戏人,看起来对一百多年前的谢怀雪恋恋不舍的样子……
果不其然,谢怀雪眉梢微动,就那么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我希望我是你前进的理由,不希望因为我而绊住你的脚步。”
不愧是修真界最受敬仰尊崇的清霄仙尊,说话就是好听!
黎烬安都气笑了,感动不了一点点,她瞬间跳到谢怀雪面前,用手捧住谢怀雪的脸,用力捏了捏,恶狠狠地说道:“少来!你就是希望我眼里只有你,就算看到别的时空的谢怀雪也要心无旁骛,第一时间赶来见你。”
什么前进的理由和不想因为她绊住黎烬安的脚步通通都是借口。
“嗯。”被黎烬安捏着脸,谢怀雪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你真是……”黎烬安觉得这样的谢怀雪实在可爱,根本顾不上生气,只想亲她,将吻落在她的唇角处,凤眸亮晶晶地说道,“好在,我和你有着一模一样的心思。”
别看黎烬安嘴上说谢怀雪吃醋,实则非常受用。
在这件事上,黎烬安可以非常的感同身受,毕竟大黎和小黎抢来抢去总不能是因为闲不下来,就是爱和自己抢身体吧……虽然确实是这样,她就是看不得另一个自己得意,但九成九的原因在于她们想抢谢怀雪。
澜沧大陆的时间线只有一个,不会因为有人回到了过去就产生平行的时间线,只会分割成无数个平行的时空,等人从过去的时空排挤出去,一切改变都会被修正,并不会产生新的时间线和全新的发展。
就像拯救银月元君、谢无神和柳辛树的方法不是救下她们,而是在她们死后,引渡她们的神魂来到现世,如此都还是天道大开后门才能完成的逆天之举。
没有如果,能被改变的只有现在。
也就是说,这世上有且只有一个黎烬安和一个谢怀雪,但这并不妨碍两人互相吃醋,谁说不能吃自己的醋了!
谢怀雪学着黎烬安的样子,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黎烬安的嘴角,眉眼弯了弯,“治病。”
黎烬安对此有不一样的见解,深沉地说道:“对症下药,但剂量不够,我身上的毛病有点严重,得下一剂猛药才行。”
治病救人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两人进行了深刻的了解和探讨。
之前不是忙着正事,就是被谢无神柳辛树打扰,实际上的相处时间少得可怜。
甫一得到机会,黎烬安哪里还顾得上长辈集体消失的事情,恨不得和谢怀雪缠缠绵绵到永远。
等解了馋,黎烬安才知道这群长辈干嘛去了——她们为了准备结契大典,特意去狩猎云生雁,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也跟着一起去了。
民间大雁有着守时守节和忠贞的含义,正好清霄峰上有两对即将结为道侣,正好用得上这个美好的寓意。
炽炘剑君和谢无神、柳辛树休战并一拍即合,拉着银月元君就出发了。
至于民间的大雁和妖族的云生雁不是一个品种?修真界也没有这个习俗?
没事,自她们开始就有了。
至于三个小东西,她们是逃课跑来的道宗,一下子就遇到银月元君、谢无神和柳辛树三个出手极为大方的长辈,瞬间惊为天人。
她们严谨地算了笔账,发现跟在这些长辈身边,不出几日,她们不说在财富上鄙视自家师傅,但也绝对看不上月例那三瓜两枣,也就不用为了月例去学宫折磨自己折磨老师折磨同窗了!
于是她们立马就做了个决定,代替她们师傅给诸位长辈尽孝!
不用客气,尽情使唤她们吧!
黎烬安一言难尽地啧了一声,“别的我都可以理解,可为什么道君也跟着一起去了?她老人家还没放弃加入我师傅和元君之中?”
以前净亭道君的说辞是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搭伙过日子养徒弟,没有定下道侣的名分,加她一个怎么了,她又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多么振聋发聩的一段话。
现在炽炘剑君和银月元君要了却旧日遗憾,举办结契大典,合着净亭道君还没放弃呢。
“道君说她帮忙看着三个小辈,省得她们又被贼人掳走,或是给飞禽走兽下迷幻花,造成妖兽集体发情,暴动冲击人族城池。”谢怀雪含笑说道。
普天之下,还有比大乘期更安全的护道者吗!
是这样的没错,但就是显得净亭道君为了跟上她们有点不择手段了。
“道君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没笑吗?”黎烬安听得目瞪口呆,而后乐不可支地狂笑起来,等笑够了,她嘴角抽抽,“不过这确实是我那三个神人徒弟能干出来的事情。”
一个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个损人不利己,一个古灵精怪,从前修为低的时候顶多打打假赛糊弄黎烬安,现在修为上来了,身上带着多出来的气运,她们造作起来的杀伤力,已死的孽畜和当年参加大比的弟子们对此有很多脏话要说。
“算了,道君她老人家爱带孩子就多带吧。”
黎烬安想了想江枫眠、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因为带孩子而变得沧桑麻木的脸色,觉得净亭道君距离她们也不远了。
有了对比就有了幸福,想来以后净亭道君就能明白云流光是多么乖巧难得的继承人,也算是三个烦人的小东西为修真界做出的微不足道的贡献。
黎烬安像是话本里吸人精气的女鬼,在道侣身上汲取了足够的‘阳气’,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也不喊苦喊累了,积极地开始干活。
当然,跳进阵法之前还不忘了吧唧谢怀雪一口。
必要步骤可不能少。
湛蓝的光芒熟练地汇聚到黎烬安身上,待到光芒散去,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
钟绯和兰慈一样都是谢怀雪在外面捡到的。
和背后有浮屠谷算计的兰慈不一样,钟绯半妖不人的一生中就聪明了那么一次,也就是碰瓷了谢怀雪。
钟绯体内有个老奸巨猾的大妖残魂,虽然不同代,但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修真界的风华人物,遂为钟绯指点了一条通天大道。
黎烬安踮起脚尖蹲在时空夹缝里,发出恶毒猖狂的笑声。
她这就断了钟绯的青云路!
第174章 让我等上那么久
少时的钟绯更接近于兽性,而非人性。
在无名小域的偏僻小城中,一切都是保守愚昧的,对于陌生不理解的东西怀有抵触之心,并冠以妖魔的称呼,恰好六七岁的钟绯并不能很好地控制体内半妖的血脉,脸上手上身上都长着墨色的鳞片,还有条藏不住的尾巴和一双骇人的冰冷竖瞳。
这个造型别说在小城里了,就算出现在修真界,怕是下一秒就被路过的修士顺手逮住或是杀了。
更不要说钟绯行事全然依靠兽性的本能,偷盗,抢夺食物,撕咬别的人族小孩,将所有人都视为敌人,一旦有人靠近她就会被她记仇并打击报复……
特别是她在宰杀偷来的鸡鸭时嘴边带着残忍的笑意,仿佛很享受这种收割生命的快//感,甚至生吃血肉。
本来城中还有觉得好歹是一条生命,能救一下就救一下的好心之人,不过在看到钟绯就算把别的人族小孩咬掉一块肉也不松口的时候,终于明白一个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钟绯就是个未开化的妖怪!
这次生吃的是鸡鸭,下一次呢?
留下钟绯,伤害的是一城人。
事已至此,孰轻孰重已经不用多说了。
像是解云锦那样的大妖尚要远离人世喧嚣选择隐居,生怕什么时候就被正义的修士们给降妖除魔了,何况是钟绯。
而这座小城的百姓选择将钟绯驱逐。
时空夹缝里,五官被挤作一团,委委屈屈抱膝蹲着的黎烬安艰难地“啧”了一声,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她只是忽然想起了天书对钟绯身世的描述。
天书把钟绯写成绝世小可怜,因为半妖血脉的缘故,幼时吃不饱穿不暖还会被各种欺负,所以一直对别人心怀警惕,从不交付真心,直到遇到谢怀雪,才成长为一个只对师尊明媚的人。
师尊对于钟绯来说是改变她一生的救赎,是以钟绯才会对师尊有那么大的占有欲,不愿和兰慈乌照行分享师尊……
该死的天书,该死的孽畜主角!
恶心巴拉的。
谢怀雪是人族尊者不错,她护着的是绝大多数的人族百姓,而不是因私欲掀起战争,让澜沧大陆生灵涂炭的孽畜。
这眼得有多瞎啊,才会觉得钟绯是那个小可怜?到底是谁欺负谁?
仗着满城人看不到天书,就使劲造谣啊!
她真不觉得这座小城的百姓愚昧,就钟绯那个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一看就会祸害遗千年的样子,满城人居然忍到现在才把她赶走,而不是驱邪把她烧死,够善良开明了吧!
小孩被咬的父母、被偷鸡鸭的失主、大半夜被钟绯报复用石块砸烂窗户屋顶的受害人……这群人竟然只是想要赶走钟绯,眼不见为净,而不是在群情激愤之下要求杀死钟绯这个妖怪,或许是觉得钟绯一个人孤身在野外活不下去,不想再徒增杀孽,又或许是觉得钟绯太不祥了,怕杀了她说不定还会连累她们自己。
可惜她们的一时心善并没有换来钟绯的理解和感激,反倒为自己招来了灭顶之灾。
被赶出城的钟绯临走之前用充满兽性的竖瞳死死地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是要把这个欺负她,给她耻辱的小城深深记住,然后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深山老林之中。
天书自然不会把这段钟绯反过来伤害别人的经历写得明明白白,黎烬安也不清楚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她确实在紫叶镇的时候强行探入仨孽畜的识海,不过她嫌孽畜的脑子污秽肮脏,根本没有细看,只是抹去了孽畜在幻境里的记忆。
哪怕是假的,也不许孽畜觊觎谢怀雪。
当时虽然还没有开窍,但下意识的举动已经暴露了黎烬安的心思和倾向。
所以黎烬安并不知道这座无辜的小城会遭遇什么,不过看到现在,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钟绯这副养不熟的狼心狗肺的模样,估计这一城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像是印证了黎烬安的所想一样,很快深山老林里就跑出来一群发狂的妖兽往小城冲了过去。
连个修士都没有的小城怎么可能抵抗得住暴动的妖兽,城中一片惊慌失措。
城中百姓不知道怎么招来那么大的祸事,而居高临下的黎烬安看得分明,钟绯就藏在树后,此时的她已经将鳞片和尾巴收起来了,唯有一双竖瞳冷冷地看着小城的方向,看到城门被冲撞开的时候笑得嘴巴咧开,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在道宗里又蠢又坏的钟绯已然是伪装过的样子,不止是因为她在意师尊对她的看法,更重要的是道宗能对她产生威胁的人太多了,随便一个长老都有杀掉她的实力,她不得不老实下来罢了。
而现在兽性占主导的钟绯丝毫都不掩饰自己的恶毒,甚至还有点可惜,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用尖齿咬穿这些人的脖子。
黎烬安默默攥紧了拳头。
不愧是天书的主角,仨孽畜各有各的卑劣之处,只要孽畜出现,方圆十里的人都得死绝,晦气得不行,何止是一句恶心可以形容的。
就算是黎烬安这个剑修中的剑修,欠揍、嘲讽和气人的集大成者,看到钟绯的时候也气得磨了磨牙。
不行,她忍不了了!
上个时空她没有轻举妄动是因为兰慈自己都不怎么在意家人的性命,她又何必多此一举,但这座小城的百姓何其无辜!
哪怕知道改变不了过去发生的一切,黎烬安也不打算继续等下去,要不然的话,她心思不通达。
大不了,让时空夹缝多挤她一会就是了。
黎烬安知道她这样做毫无意义,还会压缩她等待谢怀雪的时间,可剑修做的无意义之事还少吗?
一柄淬着火光的剑猛地落下。
似是感知到了剑主的冲天怒火,灼光剑携带着汹汹的烈火骤然砸下来,将那些发狂的妖兽焚烧殆尽。
她不知道的是在正常的时间线上,这座小城不仅被妖兽冲破,还被钟绯放了一把火将冤屈和罪孽烧得一干二净,然后她踩着一城人的血泪和尸骨走上了大妖残魂所说的那条通天大道,装成小城唯一的幸存者,向过来查看妖兽躁动原因的清霄仙尊扮可怜献媚。
仨孽畜起先还没有暴露真实面目的时候接近谢怀雪的方法都是老一套——可怜,太可怜了,全澜沧大陆都对不起她们,所有人都欺负她们,只有师尊才能拯救她们……
高高架起,再重重摔落。
天书中仨孽畜对谢怀雪用的就是这个法子,希望迫使谢怀雪低头,可惜清霄仙尊傲骨铮铮,虽不目下无尘,但眼睛也看不得脏东西,什么都能学会,就是学不会低头。
都是滔天的火海,效果却截然相反。
一个带来灾祸,一个是火,却仿佛天降甘霖,带来一片欢呼。
城中百姓还是有点见识的,知道这是有仙人来救她们,当即跪下一大片,感念仙人的大恩大德。
与之相反的是藏在林中的钟绯,许是野兽带给她的直觉,在剑光落下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不对,不做犹豫扭头就往林子深处钻去,但没人教导,难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临走之前她转头看过去,想要记住是谁坏她好事。
就这一眼,黎烬安利落地从时空夹缝里跳出来,负手凌空而立,衣袂翻飞,狭长锐利的凤眸往上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无处可逃的钟绯。
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份碾压一切的高傲和不屑却直接冲到了面前,灼烈到可以焚烧一切的火光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把她和那群妖兽一起烧个干净。
才六七岁的钟绯并没有经历过以后又被抽又被打,暗无天日的凄惨日子,但有些人的不对付是天生的,在看到黎烬安的第一眼,钟绯就感觉到体内的半妖血脉在蠢蠢欲动,让她克制不住地想要化蛟,冲上去用利爪撕碎红衣人。
跑!!!
钟绯体内的大妖残魂被极致的危险感惊醒了,还没说什么,扭头就看见了居高临下的极烬剑尊。
两眼一黑,来不及质问钟绯怎么招惹上这个煞神的,只得撕心裂肺地在钟绯脑子里大喊一声。
跑!
往死里跑!
犹嫌不够,大妖残魂强行接管了钟绯的身体,就在林子里狂奔起来,深恨钟绯的妖王母亲原形竟然是一条天上飞海里游,就不是在地上跑的墨蛟,不然的话,四条腿还能跑快点!
极烬剑尊傲慢至极的轻笑声在两个妖的耳边炸开。
然后下一秒就被人隔空掐着脖子拎了起来,在半空转了个身,以快到空气都划破钟绯脸颊的速度砸到了黎烬安的面前。
黎烬安抬脚踩住了钟绯的脑袋,微微用力,钟绯整个妖就陷入了地里,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出来。
她冷然地俯视着妖化的钟绯,忽然想到一个打发时间,就算等待谢怀雪也会不无聊的好主意。
不多时,林子里就飞快地跑出了另外一批不情不愿的妖兽,它们倒是没有发狂,完全是被人强行拽过来的。
以钟绯镶进去的地方为圆心,第二批妖兽在她脑袋上踩来踩去、踩来踩去……
如果没有真正的换位思考,那就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
不需要钟绯忏悔,痛哭流涕地说自己错了,只让她受到同等的伤害就行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
钟绯这样的孽畜怎么可能比得上修真界公认的大祸害。
或许极烬剑尊不会搞虐杀那一套,但她会以最不屑一顾的姿态把人气死。
黎烬安舒了口气,这才觉得心气通畅了,嘴角噙着一抹邪恶的笑容,“听说你有两条命?让本尊杀杀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被踩得一直往下陷,很是凄惨的钟绯眼睛狠狠一颤,下一秒又被大妖残魂占据了身体,“极烬剑尊,我们……啊!”
黎烬安眉宇轻动,不用出剑就抹去了大妖残魂,哼笑一声,“聒噪。”
不会觉得双方之间还有和解商量的机会吧?
也对,若不是真的贪生怕死,也不会在钟绯体内沉睡那么久,后来还被迫为钟绯替死。
她转身看向钟绯,算计着还能待在这个时空的时间。
“*你说,你该怎么死呢?”
“算了,本尊何必苦恼呢,自有这些可爱的妖兽代劳。”
生而为妖,却又死在妖兽蹄下的钟绯再怎么不甘屈辱,也不得不断气闭眼了,最后看到的画面不是仇人的脸,不是姗姗来迟的‘救赎’,而是满脑袋的蹄子。
一炷香后,黎烬安终于等到了赶来的谢怀雪,放松身体,任由时空夹缝把她挤出去,调笑着在谢怀雪留下一句话。
“你这次来晚了,让我等上那么久,回去就罚你。”
第175章 干嘛走那么快!
来晚的谢怀雪听到这句话是什么反应,黎烬安不得而知,反正她在跳出阵法的那一刻,来不及查看识海里黯淡无光的天书,就拉上等待许久的谢怀雪的手,神神叨叨地说道:“我要惩罚你。”
“嗯?”谢怀雪轻笑一声,指尖在黎烬安的手腕上摩挲,“我惹你不高兴了?”
这个‘我’自然不是在清霄峰上等候黎烬安回家的谢怀雪,而是别的时空里的谢怀雪。
“那倒没有,就是你来得太慢了,我等你好久,你说我是不是该惩罚你?”黎烬安总是很有她的道理。
谢怀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确实该罚。”
黎烬安本来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看到那么严肃地应下来的谢怀雪,终于有点不好意思。
很快,她就做出反思,好容易有光明正大欺负谢怀雪的机会,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不得寸进尺都是她足够收敛,她们剑修还是脸皮太薄了。
这个坏毛病得改!
在修真界还是不要脸才能混得更好,她要和光同尘。
黎烬安嘴角扯出一抹坏笑,扣住谢怀雪的手腕,大声宣布,口出狂言,“我对你的惩罚就是等我打死乌照行以后,你穿我的衣服接我回家!”
谢怀雪眉梢微动,静静地看着黎烬安,眼神似是有点不可思议,还有些一言难尽。
黎烬安不解:“怎么这样看我?你不答应?”
不然的话,谢怀雪的表情怎么这般生动。
穿她的绯红锦衣很为难吗?多漂亮啊!
“……我可以私下里穿。”谢怀雪抿了抿唇,很小声地说道,“待你解决天书再次回来的时候,届时师傅她们都会在此等候。”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银月元君她们在清霄峰等她回来和谢怀雪穿她的衣服接她回家有什么关系,关她们什么事……等等!
其实还是有点关系的。
黎烬安的剑脑袋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什么,眼神都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凑到谢怀雪面前,啧啧称奇,笑得不行,“你以为我想让你穿我的衣服,然后对你做些什么,是不是?”
谢怀雪抿唇不语,偏过头,不去看黎烬安怪里怪气,故意调笑人的表情。
黎烬安觉得谢怀雪当真是可爱,就是对她误解颇深。
哦,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银月元君炽炘剑君净亭道君谢无神柳辛树这些长辈,还有戚岭子谭宴衣灵丘几个小辈都齐聚清霄峰的时候,当着她们所有人的面,谢怀雪穿上她的衣服……谢无神柳辛树两个异母异父的阿娘阿爹还不得拿刀砍她!
这俩人至今还没有接受闭眼前女儿是个小婴儿,睁眼后女儿就被隔壁剑修拐走,甚至这个剑修的师傅还拐走她们挚友的惨淡事实,因着不得不爱屋及乌,两个傻白甜只能和炽炘剑君斗法,但若是黎烬安把私下里的情趣搬到明面上,她俩怕是要和黎烬安决一死战。
她能对谢无神柳辛树说,她本来没这个意思的,都是谢怀雪先开的这个头吗?
嘶。
怪不得谢怀雪的表情那么奇怪。
不过……
黎烬安一脸严肃地对着谢怀雪说道:“我觉得你的想法特别好,私下里穿给我看就行了,没必要让她们看见我们道侣之间的小情调。”
她能说她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吗?她本意就是欺负一下谢怀雪,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不是她不喜欢,而是她的剑脑袋事先想不到绕了一道弯的事情,完全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说实在的,她在谢怀雪眼里不会真的是色中饿鬼的形象吧?要不然,怎么什么都能拐到床笫之私上!
既然谢怀雪都这样误会她了,不把这种形象做实,她岂不是白白被冤枉了!
一般人被冤枉要不会竭力解释,摆脱自己的嫌疑,要不就清者自清,不陷入自证之中。
而剑修也有两个走向,一来真的就是她们干的坏事,直接找上了罪魁祸首,二来,不是她们干的,但一生反骨的剑修可受不得平白无故的冤枉,扭头就把罪名做实,然后得意洋洋地告诉冤枉她们的人,现在没错了,确实是她们干的。
谢怀雪还是不想和她说话。
黎烬安神采飞扬,不用谢怀雪回答,自说自话,小嘴叭叭叭的就没停下来过。
“不愧是我道侣,就是懂我心思,以前光搜集各种双修功法、钻研神交的姿势,怎么忘了在衣服上下功夫呢!”
“说起来你好像就穿过两次红衣服,一次是在幻境里与我成亲,一次是在结契大典和我结为道侣。”黎烬安目光灼灼地看向谢怀雪,眼眸极亮,非常骄傲的样子。
其实结契大典上两人穿的是道袍,不算是完全的婚服,但确实是红色的衣服。
不过并不妨碍黎烬安在心里得瑟叉腰,嘴角使劲上扬压都压不下来,毕竟谢怀雪此生的例外是因她而起,身穿红衣都是为了与她成亲结契。
极烬剑尊永远都是清霄仙尊的例外和偏爱。
黎烬安语气蛊惑地问道:“要穿第三次吗?”
谢怀雪终于抬眸看向她,轻轻应道:“嗯。”
人一旦有了目标,就会爆发出无穷的潜力。
黎烬安觉得自己就像脑门前吊着根胡萝卜的驴,为了吃掉胡萝卜而勤勤恳恳地拉磨,但她乐在其中。
回来后的第二天,不用再歇息几日,她就精神焕发地跳到了回溯阵法中,催促全日无休,一直镶嵌在阵眼中的黑蝴蝶快点,不要耽误她宝贵的时间。
其实黎烬安每次回来都休息几天,而不是一鼓作气铲除天书,不是她爱和谢怀雪撒娇,纯粹是穿梭时空太耗费精气神,疲倦都是从神魂深处蔓延上来的,让她体会到了谢怀雪银月元君净亭道君这样的聪明绝顶之人频繁动脑子算计谋划是什么感觉。
照例往谢怀雪脸上亲了一口,她就意气风发地开始干活。
这一次不用往前回溯上千几百年,只越过了短短几年的时间。
……
黎烬安照旧卡在时空夹缝中,被挤得站不住,只能熟练地蹲下来,都懒得骂天道那个狗东西,不对,骂的是原本那个天道。
现在的天道有道尊的一缕意识,可不能伤及无辜。
她正脸色怪异地往下看去——
剑宗出行,寸草不生。
方圆十里地叽叽喳喳的知了都得闭嘴熄声。
二十几个剑修嚣张地释放出自己的剑意,横行无忌,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轻松自在地前往太上道宗,恨不得敲锣打鼓地通知全修真界她们出发了。
这正是黎烬安刚得到天书,前往道宗观看乌照行的收徒大典,并通过寒毒判断天书的真实性的时候。
前两次都没和原时空另一个黎烬安打照面,这一次两个黎烬安终于要碰面了。
当然,此时空对她这个外来者的排斥之力会拉到最大,说不定刚一露面就会把她给挤出去。
倒不是天道在背后捣鬼,本来的时空法则就是这样的。
后门已经开到最大了,至于别的只能让黎烬安自己努力。
夹缝里的黎烬安擅自剥夺了下方的自己同样叫做黎烬安的权利,反正这时候的她打不过现在的她,手下败将就叫小黎。
至于那个十六岁的她按照顺序往下移一位,就叫小小黎好了。
不用考虑别的黎烬安意见的话,她其实还是很公平的,不管是久远的十六岁还是几年前的自己都一视同仁地迫害起来——虽然痛失了本名,但都得到了不好听的外号。
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自己,饶是誓要抛弃脸皮的黎烬安也得承认,太嚣张了,简直一宗门都是抬着下巴横着走的螃蟹,看着就让人莫名火大手痒痒。
倒是三个小的胆战心惊,戚岭子和谭宴衣顶着同门看戏的眼神,在飞剑上站立难安,灵丘一脸地苦恼地准备去见自己祖传下来的‘宿敌’。
师徒四人完全不知道这一趟道宗之行会给她们带来多大的改变。
一群螃蟹霸道地闯进了道宗的地盘,还不是命苦抱团姐妹俩的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根本抓不住她,只能进行虚伪的寒暄。
江枫眠把偷偷往清霄峰跑的极烬峰师徒带到宗门大殿,刚坐下没多久,清霄仙尊抬脚走进来,有剑尊开始磨牙了……
黎烬安默默捂住脸,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尴尬,都不忍心看下面那个一脸无所畏惧,恨不得和谢怀雪打个天崩地裂的自己,一副实在没救了的死样子。
这个时候的小黎被该死的天书气得难受,拔剑四顾心茫然,正是满腹怒火的时候,可不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完全没想过自己还能和死对头和解并结为道侣。
爱确实是个能蒙蔽双眼的怪东西,修行无情道的清霄仙尊也逃不过去,对着这样欠揍的极烬剑尊,竟然不是给她一拳,而是给了她天书……好像也没好到哪去,还不如给她一拳呢。
咦?难道这就是谢怀雪被她气到,报复她的方式?
在黎烬安想要用脚趾扣穿时空夹缝的时候,下方每逢大事必开启的的宗门大殿安静矗立,身处其中的人物按照本来的时间线挨个登场说话。
净亭道君点炮,剑尊阴阳怪气,仙尊不动声色地化解剑尊的阴阳怪气的惯例过后,收徒大典的正题终于开始了,敬事堂的长老也松了口气。
再不开始,一点都不吉利,反而很晦气的吉时就要错过了。
很快就是极烬剑尊那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一啧。
还没改名的乌照行正举着敬师茶,一脸濡慕地看向未来师尊。
清霄仙尊起身,漠然地拒绝了这杯茶,正要瞬移离开之际,有人凭空出现,快活地蹦跶了下来。
“桀桀桀,仙尊干嘛走那么快!”
第176章 一个人生建议。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语气,仿佛有一种让人眼冒金星的东西扑面而来。
所有人包括净亭道君都下意识地看向屁股还坐在椅子上的小黎,微微放下心来,还好不是又极烬剑尊朝着世人对美好的定义的反方向狂奔过去了。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空中跳下来一模一样但更为松弛恣睢,眼角眉梢都写满得意猖狂的极烬剑尊!
这一刻在场不管是剑宗道宗还是外宗之人,脑海里都下意识地闪过一句话——
就那么恨吗?!
极烬剑尊对清霄仙尊恨到了违背法则,也要分裂出另外一个自己来和清霄仙尊打架的地步???
她们如果眼睛和神念没瞎也没被蒙蔽的话,在场两个极烬剑尊分明都是本体。
按理说遇到这样的事情,所有人应该第一时间检验两个极烬剑尊的真假,不过新的极烬剑尊刚一露面,她们就知道这个不是假货。
那股看不上所有人,眼里只放得下清霄仙尊的欠揍气人样,可不是寻常人能学到精髓的。
当然,旧的极烬剑尊也不是假的,两个极烬剑尊都是真货,只不过一个气息外放,另一个气息收敛,看着稳重那么了一点点,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差别,就连腰间压襟的玉佩歪歪斜斜的角度都是一样的。
众人不解,但大为震撼。
到底是清霄仙尊把极烬剑尊逼疯了,还是极烬剑尊把天道逼疯了,还是她们疯了?
这也是随随便便多出来的吗?
她们深沉地怀疑着自己是不是中了幻术。
要不然的话,一个本该平平无奇的收徒大典为何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戚岭子谭宴衣灵丘三人的天才是真的塌了。
祖师在上,已知一个师傅就把她们收拾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来一个的话,她们岂不是要嘎巴一下死在清霄峰?
别问为什么不是死在极烬峰,问就是她们每个人都有个从祖上继承来的宿敌在清霄峰,家里还有个督促她们上进争光的师傅,根本不敢死在家里,只能吊死在清霄峰,用这种迂回的方式玷污清霄峰的门楣,为极烬峰争光。
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跪在地上,胳膊颤抖地举着敬师茶的乌照行,就连谢怀雪也不能,她眸光一颤,看着黎烬安轻佻却难掩得意的眼睛,电光石火间就想明白了什么,轻轻舒了口气。
不过新来的极烬剑尊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她牢牢地记得此刻的谢怀雪寒毒正在发作,不得已前往后山寒潭压制寒毒,然后就是她风风火火地闯进去……
所以黎烬安打算速战速决,没想着当着小黎的面调戏谢怀雪。
不是不想,毕竟看另一个自己跳脚炸毛肯定很有意思,特别是这个时候小黎刚得到天书,正积攒了一肚子的怒火,绝对一点就炸。
反正炸的不是她,她又在这个时空待不了多久,至于在场的很多人绝对会因此倒霉……那关她什么事,不添把火都是她心地善良了。
但是相比于捉弄另一个自己,她还是更心疼谢怀雪,加之两个黎烬安出现在了同一个空间,法则更加针对她,恨不得立马就她挤出去,她只能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黎烬安看都不看一眼,便伸出一只手隔空按住正要暴起朝着她拔剑冲过来的小黎,将其压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甚至都不能开口骂骂咧咧,这才抬眸给了谢怀雪一个眼神,似笑非笑地说道:“仙尊当真不喝这杯敬师茶?”
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嘛!
天上地下,只能有一个黎烬安。
除自己以外,全是赝品。
不管怎么样,先打一架再说别的。
没别的意思,能把另一个自己打死就更好了。
极烬剑尊就这点好,对别人恶毒,对自己也不遑多让。
小黎用表情骂得很脏。
其余人更加沉默了。
新来的极烬剑尊好凶残的样子,万一顺手把她们也收拾了怎么办?不如静观其变,先让清霄仙尊试探一下。
唯有同样反应过来的净亭道君姿态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桃花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下面的好戏。
知道己方大获全胜之后的乐子更好看了。
一个谋算几百年的计划刚一开始,就知道结局的感觉还挺美妙的。
谢怀雪仍是不去看跪在地上的准弟子,隔着中间的乌照行,直视对面黎烬安的眼睛,声音清冽地问道:“剑尊有何见解?”
黎烬安眼中闪过笑意,面上地可惜地摇了摇头,失叹一声,“现在不喝,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喝到了。”
有个可以随时配合她的道侣真好。
不管她的举动有多莫名其妙、天马行空,谢怀雪都能接得住,决不让黎烬安的奇思妙想掉地。
“嗯?”谢怀雪似是不解。
两人心照不宣。
还在地上跪着的乌照行在黎烬安落地的那一刻就感到了巨大的危机,如芒在背,汗毛倒竖,全身僵硬到了极点,如同遇到了不可匹敌的天敌,思绪都因为灭顶的威胁而停滞了一刻,竭力克制着拔腿就跑的冲动。
乌照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稳住端敬师茶的手。
这不过是一个躯壳罢了,她的本体还在魔界,就算在太上道宗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也没关系,顶多是有些可惜而已,毕竟那么好的身份天赋可不好找了。
可与她的性命相比,失去也就失去了,大不了再重新谋划如何接近清霄仙尊。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所思所想,黎烬安终于舍得把目光从谢怀雪身上移开,轻蔑地落到乌照行身上,“魔尊之女的茶,喝起来也不怕折损了你的气运。”
“你说是吧,乌照行。”
“怎么,很意外?”
在乌照行三个字说出来以后,乌照行就没了任何的侥幸。
虽不知道极烬剑尊是如何得知这个名字的,但此地断不可留。
和前两个时空的命玄、大妖残魂一样,乌照行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断——舍去这个来之不易的身体,不给修真界正道审问她的机会。
她想自爆!
很聪明的决定,就是有些太想当然了,完全是把黎烬安、谢怀雪和净亭道君这些人当成了傻子。
说起来仨孽畜自己和她们身边的人都不算蠢货,在遇到来者不善的黎烬安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很爱惜自己的小命,该舍弃的时候也绝不犹豫。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是无用功。
她们丧命的原因不是黎烬安的围追堵截,仅仅是因为她们不够强而已。
“放肆。”
一声并未真正动怒的呵斥。
是最上首的净亭道君,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放出威压和气势,只是轻飘飘地扫过来一眼。
乌照行所有的动作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隔空被摄起,腾空飞到净亭道君掌下。
净亭道君精准找到这具身体中属于乌照行的神魂,径直抽出。
宗门大殿响起一阵尖利刺耳,不似生灵可以发出的惨叫。
在场众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觉得道宗不至于把所有人都灭口,这才面不改色地看下去。
除了心疼自己的耳朵,立马封闭听觉的戚岭子三人,和脸色一白的兰慈和钟绯。
她们和乌照行一样,在黎烬安出现的那一刹那就感到了莫大的威胁,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们的身体里流逝,对她们不利的事情在悄然发生,她们却无力阻止。
云流光接住宁烛风的身体并用秘宝锁住体内生机,并把可怜的小姑娘交给古生峰的尹长老,能救则救吧,哪怕只有一口气,都可以把人冻在万年寒冰床上。
那边黎烬安立马掏出了一个阵盘,就那么大咧咧地在道宗最庄严的宗门大殿开始布阵,还示意净亭道君不要玩乌照行那缕残魂了,抓紧时间做正事。
走下来的净亭道君望着万分熟悉的阵法,嫌弃地看了一眼黎烬安。
黎烬安对此置若罔闻,不会刻阵怎么了?她要是这般全能,哪里还用得上谢怀雪和净亭道君!
她这分明是给她俩表现的机会。
是的,谢怀雪和净亭道君一共刻画了六个阵盘和一个回溯时间的阵法,她俩本想事先告知这其中的原理,但被黎烬安坚定地拒绝了,她只想坐享其成。
告诉她怎么做就行了,不要说一些剑修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好在谢怀雪和净亭道君是大乘期的至强者,有道尊送的宝物,还有天道开后门,要不然一般人可禁不住黎烬安这个吞金兽。
多出的阵盘是专门为了对付神魂远在魔界的乌照行。
那缕残魂被放入阵法之中。
阵起。
黎烬安、谢怀雪和净亭道君同时出手,操控阵法。
还被禁锢在椅子上的小黎仿佛猜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猜到,表情阴云密布,身上暴烈的气息不断涌动,在她不远处的潇湘剑主和钧行剑主坐立难安,瑟瑟发抖。
不多时,那缕残魂就凭空被焚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乌照行被不可抗拒之力拉扯过来的神魂。
本体远在魔界没关系,彻底泯灭神魂就行了。
黎烬安神色漠然,毫不犹豫地捏碎乌照行的神魂。
小黎身上的禁锢消失,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起来,才发现识海里的天书骤然溃散,心中的困惑都可以淹了宗门大殿。
天书刚出现十天就被打得魂飞魄散,也太不顶用了吧?
不过她喜欢。
这个时间是得到天书的开始,也是铲除天书的结尾。
起源于此,终止于此。
黎烬安看向愤愤不平的小黎和眉眼清润的谢怀雪,面带笑意地啧了一声,之前蹲在时空夹缝看小黎随地大小啧的时候,她就想这样做了。
时间线不可改变,有无天书都不影响任何时空的黎烬安和谢怀雪都会纠缠在一起这件事。
是命中注定,也是人定胜天。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她要回去找自己的谢怀雪了。
走之前,黎烬安当着满殿表情各异的人,对着小黎说问道:“作为过来人,要不要我给你一个人生建议?”
小黎非常干脆:“不要!”
都是姓黎的,谁还不知道谁。
小黎一看新来的自己这个死样子,就知道她绝对不怀好心!
“我就知道你想要。”黎烬安高兴说道。
围观旁听的人都无语了,也跟着一起释怀了,极烬剑尊都不放过自己,还会放过她们吗?
“那就是——”
“找道侣这件事情赶早不赶晚,以后有的是你往清霄峰跑的时候,别不信。”
黎烬安没去看小黎天崩地裂的表情,留下一句话就跑,熟能生巧地等着时空夹缝把她挤出去。
倏然,整个时空都静止下来,小黎对谢怀雪竟然拒绝她的质问卡在嗓子里,没能问出来。
黎烬安没能回家,而是在此时空滞留下来。
她骤然看向自己的识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