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客户约的时间是两点半, 高明提前过去等着他们。
贾莲云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知道这次有大佬过来，梁倩他们刚进了办公区, 她就出来迎接了。
态度很客气，一路将他们迎进洽谈室。
梁倩跟在身后，和高明面面相觑，又无奈摇头。
他们刚落座, 雷皓凡就来了，刚过四十岁的男人，把自己收拾的很精神, 互相介绍的时候, 笑的春风和煦。
熟悉红联的都知道，相比于贾莲云，雷皓凡表面上更加好沟通一些，他是红联创始人雷皓庭最小的弟弟，是目前红联最有实权的人。
他与贾莲云的分工, 就是一个唱红脸, 一个唱白脸, 贾莲云自然是那个唱白脸的。
不过今天雷皓凡在，她低调的坐在一边，一脸假笑。
寒暄过后，依次落座, 周航C位, 左边是李亮, 右边是梁倩, 程斐和高明把两边。
这是程斐提前建议的，因为梁倩以后是红联的负责人, 这次谈判必须要凸显出她的地位。
而梁倩，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忐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风轻云淡，职业一点。
两方大佬见面，先开始谈行业趋势，由一些大新闻引到现在的实体行业，雷皓凡带着话题一拐二拐，就拐到了短视频的传播性上来。说到这个话题，贾莲云的眼睛跟像达一样，来回扫视对面坐着的五个人，想要捕捉出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对面的五人表情都很平淡，看不出什么异一样。
雷皓凡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侃侃而谈：“我个人很不喜欢短视频这个东西，没有一点营养，刷来刷去净是浪费时间，有那空闲还不如多看看书。”
红联因为短视频引起的舆论吃了大亏，必然想要揪出幕后真凶，程斐在见面之前就想到了他们会主动聊这个话题。原先想的是避而不谈，可是梁倩的话又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黑红也是红，不但那个代言人的团队能玩，说不定红联也可以玩。
巧的是，will也想到了这点，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贾莲云主动约他们，已经算是间接的妥协了合同条款，毕竟他们给出的，已经是接近行业平均水平的毛利点数，她只是不好跟雷皓凡交差，所以要把事情往高层推。
而雷皓凡愿意见他们，也不会狠揪着合同条款细节，他见品牌方，一是不想只听贾莲云的一面之词，他需要偶尔见见厂商，盛星这种大厂商也能配得上他的出场费。其次，他也是想试探盛星的合作态度，看看现在行业的风向。
单从做品类来说，大品牌管理经验更丰富，特别是这些外企，说不定有什么新的玩法。
这些都是will反复去琢磨出来的，根据这些猜测，他不想把谈判方向具体到纠结给多少毛利上，而是能从专业的角度取得雷皓凡的认可，“雷总，如果从获取知识的角度来说，短视频也许不是一个好的工具，但是我觉得在产品传播上，也许它是一个利器。”
说完话，他稍微停顿，等待雷皓凡的反应。
雷皓凡眼睛一眯，用林州方言问道：“作啥子利器？”
林州方言语速偏快，有些字眼会被吞掉，贾莲云担心外人听不懂，刚想翻译一下，will却开口了：“我今天转店的时候听到一句话，叫黑红也是红，红联的舆论我多多少少也有听说，雷总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在短视频app做线上商城？”
由于网购的兴起，实体门店越来越难做，这是大家都能看到的情况。
雷皓凡也考虑过做一个红联app，甚至已经让人事开始招聘相应人才了，不过他倒是没想过利用短视频app做线上商城。第一他反感这个不东西，不怎么玩，第二他觉得那也带不来多少量。
不过出于尊重，还是附和道：“你说的黑红也是红是什么意思？”
will先让梁倩讲了竞品代言人走红的事例，等梁倩简单说完，他又接着说：“前段时间因为红联品类缺失的问题，舆论不断，雷总可以利用这个流量，开通官方账号，将红联引进品牌的进度在账号下实时发布，让顾客知道红联在逐步改进选品。就拿盛星的产品做例子，等盛星产品进场后，我们就可以开一个专场直播，介绍盛星的产品，再配合一些优惠活动，吸引顾客购买，卖多卖少无所谓，而是宣扬红联尊重顾客建议的理念。”
雷皓凡和贾莲云听的都有些懵，will越过梁倩看了一眼程斐。
程斐接力，打开手机，调出一段视频，递给雷皓凡，“雷总，这是我们公司品牌的官方账号，联合江宁省一个客户的短视频账号，做的一场直播活动的剪辑视频，视频的最后有这场直播活动的数据汇总，您可以看一下。”
雷皓凡面带犹豫的接过程斐的手机，点开白色的三角键，贾莲云也凑过去看。
林州虽然是二线城市，可是红联实行的是很传统的商超运营模式，根本没想过要利用短视频售卖推广。面对市场竞争，他们主要的应对措施就是低价营销，消耗了品牌方的费用不说，也降低了自身毛利。
他们看视频的功夫，程斐又低头对梁倩说了几句，梁倩点了点头。
待他们看完，梁倩笑着开口，“这个只是短视频运营的一种模式，我们总部有专门的电商运营部门，有很多新鲜玩法的呈现。如果后续咱们这边有意向做这块儿，我可以请总部的同事过来，也可以进行线上对接。”
视频停留在最后一个画面，雷皓凡还在看上面的数据，有售卖商品件数，还有观看人数……
对比前段时间黑红联的那些舆论视频来说，点赞人数也不算很高。
那若是他利用现在的流量，在短视频上做一些直播和推广呢？
“贾莲云，以后你和这个小姑娘多沟通，有不懂的你直接找她问。”说完又看向梁倩，“我刚听高明介绍说你是从盛星总部外派过来的？咱们等会儿也加下微信。”
程斐和will看着雷皓凡和梁倩之间的互动，知道经此一事，梁倩算是搭上了雷皓凡这条线，以后贾莲云做事也会忌惮她几分，会担心梁倩直接越级找雷皓凡。
平时雷皓凡并不轻易加品牌方的微信，担心品牌方因为琐事烦他。
will为雷皓凡提出了新的运营方向，接下来的谈话顺利很多，涉及双方的合同条款，李亮适时的出来说了几句漂亮话，又说经销商准备定丰通。雷皓凡笑着说丰通他熟，大手一挥，说合同条款就按照现在这一版来，细节跟贾莲云碰。
梁倩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转头冲着程斐粲然一笑。
红联的事情能这么顺利，程斐也很高兴，大家相互握手，合作的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只待经销商过来签合同。贾莲云很着急，希望这周就把流程走完，月底之前完成进场上架。
雷皓凡拉着will的手说，“周总，今晚别走了，一起喝点儿，茅台安排。”
will客气的说道：“感谢雷总邀请，不过不巧，明天我要去京城开会，早就定下的，今晚的高铁。下次，下次我专门过来找您喝酒。”
雷皓凡确实想留他们下来，想和他们再聊聊，这些大品牌的人，点子多，跟他们聊聊，说不定又能有些新思路。
李亮看他一味纠缠，又知道will确实时间挪不开，就上前解释道：“雷总，这次时间确实太赶了，本来我们今天下午就得到京城，可是贾经理昨天说要约我们今天聊聊，我们就直接过来了，没有提前准备。下次，下次我也过来，叫上丰通的刘总，咱们喝个痛快。”
“贾莲云，你昨天才约的人？没规矩，怎么能临时约人呢？”
众人就看着雷皓凡演戏，无辜被骂的贾莲云只能上前装孙子，“雷总，这事怨我，下次我一定提前安排。”
好不容易从红联出来，站在停车场，大家都缓了口气，这个破烂客户，总算是拿下了。
几人又交流了一番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高明去完成和丰通在公司的开户，梁倩这边去系统里完成红联这个客户的重启。等经销商开户完成之后，将合同条款录入到系统中，审批盖章，最后再由红联盖章。
这事就算成了。
李亮叮嘱完细节，又问程斐，“你今天是不是也回芜城，我把你和will送到高铁站？”
程斐顿了一下，解释道：“今天我不回了，教一下梁倩系统录入的事儿，接下来我要忙正美和民尚上的事，节前都没时间过来了。”
梁倩也跟着帮腔，说她自己弄不成什么的。
will烟瘾犯了，在一边抽烟，听到这话，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不满的哼了一声。
李亮看不过去，忍不住念叨他：“will，你能不能改改你这个冷哼的习惯？我现在也老时不时的哼一声，都是跟你学的。”
高明跟will不熟，老板说他的老板，他自然不敢吭声。程斐和梁倩面面相觑，也都不说话。
第062章 点燃香火
will觉得没面子, 但也不欲与他逞口舌之争，衔着烟往垃圾桶走去。
李亮和三人道别，开着车跟在will身后, 接扔完烟头的他上车。
待车尾灯消失在拐角处，高明和梁倩兴奋的跳起来击掌，程斐在一旁看着他们笑。这一刻她是真的开心，不管她还要在盛星待多久, 不管在这场谈判前她遭遇过什么，可是团队作战搞定一件事情的成就感，足以消弭掉工作中的那些坏情绪。
她是一个很需要成就感的人, 这也是她一直很卷的动力。
她喜欢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终于取得真经的那种快感，神经元之间的兴奋传递，多巴胺的分泌，不断的支持着她往前再迈一步。
心头的石头落地，三人自然是要庆祝一番, 高明带她们去了一家砂锅店, 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他们让老板在外面支了一个摊儿, 点了砂锅烧烤，高明又去买了当地很有名的啤酒。
砂锅端上来，咕噜噜的热气往外冒，看的人心神沸腾。
高明帮两位女生盛好汤, 又倒好酒, 才给自己盛, 关系熟识起来, 梁倩也没那么多拘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同事的照顾。
“唉, 你俩都不知道我自从换渠道后过的有多煎熬，要不是我没事就去潭山寺拜拜，平平心绪，可能就熬不到现在。”高明喝了两口汤，就没忍住开始吐槽，小渠道之间勾心斗角的生活他过了两年，真的心太累了。
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这工作他是一天也干不下去。
梁倩一碗热汤下肚，心里也舒爽很多，鼻尖都是细汗，程斐随手递给她一张纸，她接过胡乱的擦了擦，对高明说的潭山寺很感兴趣。
“我听说过潭山寺，说那里求姻缘很灵，什么时候有空我也想去拜拜。”
高明伸长胳膊，用勺子帮她又续了一碗汤，“想去还不简单，咱们明天就去呗，明天是初一，正好适合烧香拜佛。”
梁倩一听立即举手同意，兴奋的和高明商量着时间，两人说了一阵儿，又齐刷刷的看向程斐。
程斐是打算明天一早就回芜城的，她今天没准备留下，换洗衣服都没带，“你俩去吧，明天我要赶回去。”
“来得及，烧香要趁早，潭山寺离市区不远，我们可以六点出发，九点之前就能回来，我把你送到高铁站。”高明很喜欢潭山寺，还去做过义工，他能看出最近程斐心情不是很好，就想让她也去转转。
梁倩也跟着劝：“去吧去吧，咱们一起，权当是去叩谢佛祖保佑我们这次谈的这么顺利。”
盛情难却，程斐不想扫兴，只好点头答应。
因为突然多了潭山寺的行程，三人早早的就散了，程斐回了酒店，梁倩这周都不回去，带的东西多，借给了她洗漱用品，还有一件睡裙，让她迁就着穿。
程斐本身是有洁癖的，更何况是睡衣这么私密的衣物，奈何也没有别的选择，犹豫着接过回了自己房间，换下衣服洗干净，拧干水份，开了阳台的窗户晾着。
现在天气干燥，明天早上应该能晾干。
好不容易收拾好躺在床上，觉得四肢都是酸痛的，想要舒展舒展，可梁倩的睡裙短，稍微抻抻就能走光。
程斐无奈，关了灯准备睡觉，可是却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搅合的她睡不着。
这个酒店她不是第一次住，这种香味不是房间里带的，最有可能的就是梁倩睡裙上的，她低头闻了闻。
果然是。
梁倩为了不拖后腿，睡前定好了闹钟，闹钟一响，她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强迫自己跟床分离，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去叫隔壁的程斐起床。
她担心程斐赖床不起，或者偷偷回了芜城，她知道程斐不迷信，对潭山寺没什么兴趣，可是她就是想和她一起去。
高明看着副驾驶上的程斐，眼圈黑的可以去动物园熊猫馆兼职，忍不住问道：“你们昨晚不会是丢下我又去第二场了吧？”
程斐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累了个半死，去什么第二场？”
“姑且相信你，可累了不应该睡的早吗？你眼圈怎么还这么黑？”
梁倩也好奇，从后座侧着身子凑到程斐跟前，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程斐伸手摁着她的头顶将人推回去，“你俩消停会，让我再睡会儿。”
吃了闭门羹，梁倩不满的冲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可也不忍心再打搅她，乖乖的坐好。
潭山寺位于林州西南角的蒙顶山上，从酒店出发，开车要四五十分钟。越近蒙顶山，路两旁的树木越是葱郁，清晨的薄雾萦绕在树梢之间，飘渺不定，颇有几番意境。待车子驶入上山的道路，隐约间已能望到潭山寺的塔尖。
今天是初一，进山的香客不少，路上车多，不知道是谁按了喇叭，程斐被吵醒，恍恍惚惚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恰好撞见旭日初升的晨光映照在山上树林中，抬眼远望，看见山上三两座古青色的佛塔，似乎还能听到钟声。
意识还未觉醒，脑子里却蹦出两句诗来。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山林。
坐下后排的梁倩也被清晨山林中清透明亮的景色给迷住了，隔着玻璃看不过瘾，还开了车窗，双手扒拉着车窗，下巴枕在手背上，一脸陶醉的看着近处的风景。
等候红灯时，因为车停靠在右转道上，有一枝矮灌丛的枝叶离她很近，近到伸出手臂就能触碰到树叶上颤动的露珠。
露珠宛如水晶球一般，镶嵌在绿叶中央，随着微风的摇曳，反射着闪烁的华光。
透过后视镜，程斐看她伸出手去够树叶，觉着她孩子心性，本想提醒她不安全，可又不想打扰这份娴静的美好。
只呆呆的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梁倩大约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并拢五指微微弯曲，轻轻触碰最大的那片树叶，手心朝上，树叶芯中的那团露水就顺着手指滚落到她的掌心之中。
她慢慢收回手臂，那露珠在她的手掌心中来回滚动，保持着圆滚滚的可爱模样，未曾像寻常水珠那般散落一滩。
她隔着车框将手掌伸到副驾驶的窗外，叫着程斐，“清晨的水晶宝石，送给你。”
程斐看她半截身子都伸到车窗外，而红灯又马上变绿，就让她赶快坐好。
梁倩笑的眉眼弯弯，冲着她说道：“你收下礼物我就坐好。”
高明看到这一幕，摇头失笑，“程斐，赶快收下，这可是水晶宝石，价值连城。”
“她是小孩子，你也是未成年吗？”程斐嘴里说着，可还是抬手接下了，梁倩果然乖乖的重新坐好。
红灯变绿，车子重新出发。
高明笑着，“你不觉得这样发现自然、触碰自然的感觉很美好吗？”
程斐觉得，可是她不想承认，口是心非道：“没觉得。”
梁倩看她这样，不满的哼了一声，佯装生气。
高明哈哈笑了两声，笑声很是爽朗，“我觉得梁倩性格很好，聪明机灵，单纯乐观，跟你很搭。”
梁倩听到夸奖又不生气了，坐到中间来，歪着脑袋冲着程斐，一脸得意的笑，程斐很无奈，问高明，“哪里搭了？”
“你性格太沉稳了，也不是不好，就是缺少了点年轻人身上那种生机勃勃的劲儿，恰巧梁倩身上这种劲儿比较富裕，可以匀给你点。”
“我觉得高明哥这话说的很高明。”梁倩被夸了，忙跟着附和。
程斐扭过身子睨了她一眼，“还高明，他是内涵你精力太旺盛了，多动症儿童一个。”
“斐总，你可别瞎说，我可没这意思，我真觉得你们这组合挺好的，可以称得上是内外兼修，你看你现在都爱开玩笑了。”
梁倩跟个鹦鹉似的，跟在后面说就是就是。
“什么内外兼修？少乱用成语，梁倩同学，请你赶快坐好，上山路不平。”一对二，程斐说不过，选择休战。
梁倩可没这么老实，絮絮叨叨的说点这讲点那，一会儿问这为什么叫九里路？一会儿又问潭山寺明明在蒙顶山上，为什么不叫蒙顶寺？
高明很有耐心，一边开车一边为她解释，程斐就静静地听着。
快七点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山上的停车场，晨雾散去，天光大亮，万物都变得清亮深刻起来，就好似是开启了摄像机的锐化功能。
趁高明和梁倩去后备箱里拿东西，程斐走到绿化带边，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向上，一大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正安稳的睡在她的掌心中。她微微弯腰，缓缓将手中的露珠送到最大的那片冬青树叶上，看它在树叶上滚动几下，最后稳稳的落在叶心。
她才放心的转过身去，装作是伸懒腰的模样。
从停车场到寺门口，还要爬一段山。
越往上爬，空气中檀香的味道越重。
梁倩平时不怎么运动，没一会就累了，拽着程斐的胳膊，非让她拖着走，程斐无奈，拉着她的手臂一路向上，高明与她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拎着提前买好的香火。
没有劲儿爬山却有劲儿说话，梁倩走着还不忘问高明上香都有什么讲究。
“烧香拜佛讲究个心诚则灵，等会儿你们进去，若是只求个平安，不求财不求运来一次就行。若是有所求，以后要连着来三年，要还愿。”
“还有这讲究？那若是求了之后不来呢？”
“那会被反噬的，不好。”至于怎么不好，高明也说不清楚，他来潭山寺，大都求的是一个净心平气，“还有，不要想着花五块钱就跟佛祖求五百万的愿，心诚则灵也没用。”
第063章 引燃香火
梁倩暗自思忱着她待会要求什么, 至于程斐，她没什么好求的，来这就只是当个景点逛逛。
到了寺院大雄宝殿前, 高明递给她们六把香，给她们讲了每个殿供奉的都是什么佛像，以及这些佛祖都是管什么的。完了就让她俩自行参拜，他要去宝华殿听大师讲经。
没有全程陪同, 是他觉得烧香拜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具有私密性，他怕他在旁边跟着，两个女生不好意思, 反正规矩都讲过了。
高明走后, 梁倩看着兜里的六把香犯难，问程斐：“咱们拜什么？”
“我没什么拜的，你自己看你想拜哪个。”程斐站在松树下，看着来往的人手捧高香，虔诚跪拜, 心里也没什么欲望。
梁倩看她没什么建议, 就说从眼前的大雄宝殿开始, 并递给程斐一把香，“来都来了，别扫兴啊。”
扫兴这俩字眼罪过严重，程斐只得接过。
两人双手捧着香来到火炉前, 将香柱倾斜对准火焰。
梁倩手持的香一触动到火焰就被引燃了, 她手臂微动, 缓慢的转动着香柱, 烟气簇簇的往外冒，顶上甚至还燃了起来。
可是程斐手里的香却没什么动静, 杵在火炉中，一点火星子都不沾，倒是程斐持香的手被热气灼的很不舒服，她失了耐心，准备把没点燃的香直接扔进香炉里。
梁倩看到了，将香火举起，退到一边，冲着程斐说：“你过来。”
看人没反应，她就举着香火跟上要去香炉扔香的人，口中还念念有词，“急什么？我帮你。”
说着话，手持还窜着火焰的香柱，就凑上了程斐手中那把还完好无损的香。
只一瞬，程斐手里的香就起了动静，一根香的火焰燃烧着另一根，没一会儿，整把香都冒起了青烟，青烟缓缓向上，拂过程斐的眼睛，呛的她眼睛发酸。梁倩看可以了，就吹灭了香柱的火，要往殿中央走。
程斐却还愣在原地，看着手中冒着缕缕青烟的香火发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久病枯木逢春发芽？积年雪山遇热融化？仔细想想远远没这么强烈，但莫名的她心中就起了一股洪流，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都觉得轻飘飘的。
视线转到前头的梁倩身上，见她躲着人找了块刻有莲花的青石砖站立，高举双手贴着额头，双眼紧闭，垂首弯腰，对着大殿上三位佛祖虔诚祷求。
三鞠躬之后，又对着东西南北方向各拜了三拜，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傻里傻气的。
诡使神差的，程斐掏出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照片，焦点穿过层层青烟捕捉到了正高举双手的人，定格时间。
梁倩照着高明说的，四面八方都拜拜，最后转回正殿的方向，又拜了三拜。空气中浓重的檀香气息让她心神宁静，她本以为自己想求的很多，可举香敬神明的那一刻，她最想求的只有家人平安健康。
都说人面对佛祖时，会想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将还燃着的香柱扔进香炉里，才发现程斐还在原处立着，透过飘荡的烟雾看着她，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眼睛却透亮，似乎蕴含着别样的情绪。
她走回她身边，看着她手中已经燃烧了一截的香火，问道：“傻站着干吗？”
“不知道要求什么。”
“你走过去，站在那，举起香，对着佛像的眼睛，你就会知道自己想求什么了。”
“这么神奇？”
“试试就知道了。”
梁倩看人还不动，就拉着她走过去，在殿外最中央的那排莲花青石板上，找了块磨损最严重的让程斐站上去，让她对着殿内高大庄严的佛像。
佛祖的眼睛平静睿智，面带微笑，嘴角微微上扬，向世人传递着一种无尽的宽容与慈悲，无形中释放出了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
高明说潭山寺已有千年历史，历经风雨，依然香火鼎盛。
那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和佛祖的对视中，中间隔着千年的岁月？
这样想着，她缓缓闭上眼睛，学着梁倩的样子双手紧贴额头，高举香火，求佛祖保佑她能有一个平静的人生。
她不求美满，不求财富，只求能够平静的过完这一生。
她不想再经历被抛弃，不想再居无定所，不想再怀着忐忑去过日子，她只想要平静。
梁倩站在一旁看着，难得见程斐如此虔诚，她退远一些，拿出手机，打开实况，冲着正举着香火祷求的程斐连拍了几张。
寺院里香客来来去去，梁倩立在松柏树下，低头欣赏着自己的摄影作品。
今天程斐穿着藏青色的衬衫，搭配的是高腰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低跟小皮鞋，这身装束衬的她身姿高挑，气质出众。手指微动，实况照片里香烟缭绕，清风拂过程斐散落的长发，发丝翻动，露出她消瘦的侧脸，她的神情安然，仿佛脱离了世俗的图层。
从前她总弄不明白程斐身上独特的气质到底是什么。
如今看来，是孤独。
她抬起头，看着人群中安静拜佛的程斐。
长久的孤独放佛已经剥离了她对于别人探索的欲望，但她并不是无欲无求，她的欲望只关于她自己，她所求也只关于她自己，她只专注于建设自己的内心，强大自己的内核，争取自己想要的。
至于这世上别的人，好像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挡着她的路，她都可以无所谓。
梁倩突然有些泄气，这样一个人，她真的能走得近吗？
程斐将香火扔进香炉里，转过身寻找梁倩，这会儿香客多了起来，人人手里持着燃烧着香火，她小心躲避着，走到梁倩站着的松柏树下。
她忘记之前在哪里看过，说寺庙里种植松柏，是因为松柏长青，象征着长寿旺盛。
走近了，见梁倩一直出神的看着她，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梁倩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了莫名其妙的情绪。
程斐抿了抿唇，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精力旺盛又很容易漏电，拿过她手中的包提着，“走吧，再去后面看看，你不是还想求姻缘吗？观音菩萨殿在后面。”
梁倩跟着她往后面的佛殿走，到人少的时候，问她：“那我要是求了，岂不是要连着来三年？你会陪着我来三年吗？”
程斐脚步一滞，看着身旁的梁倩，神色认真的说：“你要是求了，我就陪你来。”
梁倩知道程斐不轻易许诺，她答应的事情大概率能做到，其实她虽然性格淡了点，却不是什么冷漠自私的人，这点公司里的老板也都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放心的将自己交给她带。
若是换成别的人，大概率不会好好带她。
虽然不熟的时候，她也对程斐有过很多误解，去揣测过她做事的用意。
可是这些日子下来，她已经明白，程斐做什么事情都是从本心出发，且她的本心不坏，自然不会在她身上耍什么花招。她只是希望她能慢慢的完成从学校到职场的过渡，她信奉事缓则圆，不想她在一开始就接受太多打击，变得对工作麻木不仁。
但最近大概是受到了来自will给的压力，程斐带她的节奏明显变快了，甚至有些拔苗助长，迫切的想让她成长起来。
她也不害怕承担压力，也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可是到了那时候，程斐她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公司会留她们两个人吗？亦或是她轮岗去别的地方，或者是程斐调职到别的区域。
无论是哪一种，好像两人之间的上下属关系都很难长久。
她真傻，之前都没有悟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以为她和程斐还有来日方长。可她知道，对于这些，程斐心里是清楚的，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总是若即若离的吗？
“那要是明年或者后年，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了，你还会陪我一起来吗？”
程斐看她突然情绪低落，猜想她大约是意识到了什么事。也是，梁倩又不是蠢笨的人，最近这么多事，她看出端倪也是早晚的事。
可是现在还没有到那一天，当下，她们之间还是上下属，还能以工作的名义朝夕相处，一起工作，一起吃饭。
所以，她不想现在就让氛围变得奇怪，安慰道：“不管将来如何，我们还在一个地球村不是吗？”
对于程斐一本正经的说冷笑话，梁倩毫无招架之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情也立时明朗起来，抬起右手，伸出小拇指，“那就一言为定，如果我一会儿真向观音菩萨求了姻缘，你明年、后年都要陪我一起来，不然我可是会寡三年的，到时候你要负责。”
梁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程斐已经习惯了，也难得幼稚的跟她拉勾上吊。
到了观音菩萨殿，梁倩拿出一柱香，真的要去求，“你求吗？”
程斐摇头：“你自己求就行了。”
梁倩也不勉强，这次她特意去了殿中求，举香跪在蒲团上，虔诚叩拜。
程斐在殿外等着她，抬头看向松柏树顶，眼神晦暗不明。
拜完了观音，两人还有三把香，又闲逛着去了药师殿和华严殿，求了平安符，把手里的香烧完，一路往回走。
回去的路程轻松很多，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寺庙，看到有意思的物件，都停下来看看。
程斐对佛殿屋檐下悬挂的纯铜落水莲花雨水链很有兴趣，转着圈的来回看，甚至还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梁倩在一旁等着，转眼看明黄色殿墙下，两个女生在拍照，她打开手机摄像头试了一下，发现在这种背景下拍照确实好看。
第064章 黏黏糊糊
就跟程斐说：“我们也拍几张。”
“不要吧？”
“要。”
梁倩说着, 从程斐拎着的包里拿出一瓶还没开封口的矿泉水，立在石柱护栏上，又在手机设置好了延时摄影, 让手机靠着矿泉水瓶，一把将程斐拽过来，各种角度的拍。
好不容易拍到满意往回走，又路过一扇红色的木门, 梁倩让程斐帮她拍，完了又帮程斐拍。
“你能不能笑一笑？不要老是一个表情？”
“佛家庄严之地，不得嬉笑。”
本身约好的是在寺中逗留一个小时, 可是转悠着就忘了时间, 八点多高明才催着两人出来，否则程斐的高铁就赶不及了。
快到高铁站的时候，程斐又不放心的嘱咐几句，无非是让他们走流程的时候细心一些，不要录错信息, 万一被驳回了, 来回审批很麻烦。待他们录完信息之后, 要记得追着各部门的人在系统中完成审批，不要拖沓。
两人一一答应，梁倩要去送她，高明开着车先去下面等着。
程斐就一个电脑包, 没什么行李, 不想让梁倩送, 可无奈她很执着, 就猜想她怕是要独自留在林州办公，心中忐忑的慌, 就也没有强硬拒绝。
两人一路到了检票口，送无可送了，梁倩小脸耷拉着，站在那也不走。程斐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四目相对，又觉得这样不够，想去揉揉她的脸，可到底是忍住了，缓慢的收回了手。
事到如今，她若是再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怕是难以收场。
梁倩只一味儿的不舍，没意识到程斐与平时有什么不同，“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忙完了能不能就来林州接我？”话一出口，又觉得太折腾，程斐已经够累的了，不待她回答就又低头道：“算了算了，你不要来了，我自己能行。”
程斐欲言又止，克制不住的抬手捏了捏她肉肉的脸颊，触感果然如想象般的温润美好。
“别担心，高明知道所有流程，有不确定的你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梁倩不习惯被人捏脸，抓住程斐的手，顺势窝进了她怀里，轻扣着她的腰肢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说好几遍了，真啰嗦你。”
伊人在怀，程斐心神俱动，却只是轻拍了拍她的头，就将人推开，玩笑道：“行，那你别给我打电话。”
程斐怀抱安稳的很，梁倩不愿意离开，跟站不住似的又钻了进去，嘴里嘟囔道：“不行，我就要打，一天打八百个，烦你。”
林州高铁站不算大，她们本来时间就赶的紧，刚说一会儿话，就听到广播程斐的车次要检票，梁倩没法再耍赖，只能目送着程斐离开。
直到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来，程斐才觉得今日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那檀香给熏晕了，竟然被梁倩缠着跟她在检票口黏糊，差点破了她苦苦坚守的底线。
她和梁倩是上下属，不该做些逾越关系的举动，若是梁倩知道了她的打算，心里定然是会恼她的。
这事儿也怪她今日神智不清，往后的日子是要注意一些。
不过一想到她们能朝夕相处的日子也不多了，就很难控制自己。
回到芜城之后，程斐就带着齐遇春忙的马不停蹄。中秋在即，除了直播的事情，假期前的备货和活动变价也要盯紧，为了确保一切顺利，她俩在民尚、正美两个客户之间来回的跑。
周五一大早，梁倩给她发了个信息，说丰通的经销商账户已经建好了，接下来就是要往系统里录合同。
梁倩还没有公司财务系统账号，只能用程斐的，程斐把账号密码发给了她。并特意叮嘱她不要用林州办公室的打印机，重要文件不要乱放，在林州办公室，离开电脑的时候要记得锁屏。
事无巨细，梁倩一一记下，她知道程斐叮嘱她这些，必然是有她的用意。
她找了家文印店，登陆自己的微信，将东西打印出来，才去了林州办公室和高明汇合。
程斐之所以这样安排，因为她就是利用冯谢和林佳佳的这些疏忽，才拿到了举报邮件中的那些证据材料。
从四年前她开始接手大客户这边的工作，冯谢就开始拉拢她，当时还是Ameli主持大局，冯谢不敢和Ameli抗衡，只能从她身上下手。
然而无果，打那时，她和冯谢的梁子就暗暗结下了。
她接手一年多后，对业务逐渐熟悉，Ameli手头工作也多，不再事事跟进，也不怎么来芜城，让她自己把控生意。其实Ameli能给她一年的时间适应和成长，她非常感激，大客户工作内容冗杂，又牵扯众多，短时间确实难以上手，这也是她为什么想多给梁倩多一些时间的原因。
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自从她实际掌权后，冯谢就逐渐猖狂，换了经销商，又处处拿捏她。两年前，因为钱美丽的愚蠢，她知晓了冯谢与顺发的关系，打那之后，她就开始搜集相关证据。
以防将来冯谢要逼走她的时候，她能用这些东西扳倒一局。
冯谢在她对面坐，两人中间就隔着一堵办公隔板，站起身，他的办公桌就能一览无余。有时候他出去接电话，或者不在办公室，她就会仔细看他办公桌上的资料，还有林佳佳的。
无奈冯谢这个人做事小心，除了一些对账资料，她没有拿到能一招制敌的东西。
直到有一次有位新同事入职，文员要给新人在笔记本电脑上安装打印机驱动。盛星的打印机是只有内网和公司发的电脑才可以连，当时文职的台式电脑在跑数据，就用了程斐的电脑登陆打印机驱动申请系统，帮新人开通权限。
程斐在一旁看着，发现在文职的账号权限下，竟然可以看到每一个人的电脑都打印了什么资料。
这件事情无疑让她发现了新大陆。
等文职操作完之后，她没有退出登陆，在她的电脑上，现在依然可以看到办公室的打印机每天在打印什么东西。
其他人的她从不看，她只看冯谢和林佳佳的。
时间久了，自然能查到能捶死他们的证据。
她不是冒进的人，前任省总赵立邦很器重冯谢，她也曾猜测冯谢给过赵立邦好处，不然赵立邦不会放任他在公司敛财。可若她的猜测是真的，那就算她把这些东西发出去，赵立邦为了自己也会保下冯谢。
再加上当时冯谢并没有把她逼到绝境，她也犯不着致人于死地。
慢慢的，她能力逐渐增强，翅膀也硬了，冯谢轻易不再找她的事。特别是will来了之后，他老实低调了很多，基本不再找她的麻烦，她也就不准备把这些东西发出去。
当她本以为可以安稳度日的时候，Ameli离职了，will为了防她调来了梁倩，格局又产生了变化。冯谢觉得will想让她走，他又能压制她了，开始尝试着继续挑战她。
新仇旧怨，让她忍无可忍，加上will想要干走冯谢，天时地利人和，她就大胆出手了。
这一连贯的事情，可以总结为时移势易，她的有备无患让她顺势扳倒了冯谢。而她自己，在盛星的职业生涯也即将走到尽头。
她本想找到工作后主动提离职的，Ameli却给她提供了新思路，让她利用梁倩去搏一搏被裁员，从个人利益出发，她当然想要那小二十万的赔偿金，可是她却找到了比利用梁倩更好的方法。
那就是惹怒本就不会拿她当自己人的Leo。
梁倩登陆的是她的系统，合同录入后，系统会直接推送给她的上级经理审批，而她的上级经理就是Leo。不出她所料，合同仅上传十分钟后，Leo就给她打来了电话，质问她红联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交接会议的时候你说这个客户不合作，但有恢复合作的计划，怎么现在一声不响的就谈成了呢？你什么时候去谈的？”电话那头的Leo简直是火冒三丈，若不是隔着电话尚能压制住火气，他恨不得劈头盖脸骂程斐一顿。
这个Ameli的狗腿子，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红联的事情不向他汇报就谈成了，若是Vincent问起来，他这个团队经理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对于他的反应，程斐早有预料，解释道：“老板，恢复红联合作是will提出来的，前天will也亲自去了一趟林州，见了红联的雷总，跟他达成了恢复合作的共识。”
will搞了她那么多次，她也该回报些什么。
Leo一听这事是will主张的，火气瞬间就更旺了，will他知道，是Vincent最器重的小弟，年纪轻轻就让他负责生意盘子最大的芝江省。而他明明是高于will好几届的管培生，有着比will更丰富的管理经验，却被发配到西南小省，去管一个多亿的生意，总部开会他都是被安排到角落里坐着。
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这次Ameli离职，他好不容易竞聘上岗，这才刚入职，will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归属于他团队的客户谈判竟然都没有知会他一声，也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要是Ameli还在，will和程斐绝对不敢这样做，俩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可恨。
will靠山硬，他动不了，可是一个小小的程斐，他想捏死还是轻而易举的。
第065章 报复打击
只是看目前这形式, 程斐怕是已经站队will了，这事儿他也没必要再去问will，否则就是自找难堪。
“程斐, 这种事情以后你还是要及时向我汇报，不要出现沟通断层，工作要对其颗粒度这种事情，Ameli不会没有教给你吧？”
隔着电话, 程斐脸上满是不屑，可是说话语气仍放的端正，“对不起Leo, 这事儿是我的疏忽, 下次不会了。”
“好，记住就行。”说完准备撂电话，程斐却又开口了。
“Leo，红联的合同申请还麻烦您尽快审批，will和客户都催的急, 想要在中秋节前完成进场, 您看需不需要will给您打个电话？”程斐继续在雷点上蹦迪。
Leo听了这话怒火又从丹田猛的窜起, 程斐竟然敢拿will来压他？无法无天了。
“不用！程斐，你要记住，谁才是你的老板！”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气的都想把手机给摔了。这个程斐, 他原先还觉得她有几分能耐, 想要再留她一段时间, 现在看来, 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好在will这个小狐狸已经提前为他备下了能接手的人。
听说公司今年就招了五个管培生，梁倩就是其中之一, 算算日子，她被调去芝江已经快三个月了，那丫头看着就是一个机灵的，这么长时间，应该也学到点东西了。
再说现如今童丽真也回去了，她可是直接负责过这些客户的人，她加上梁倩，顶一个程斐应该没有问题。
Vincent和will对于程斐的去留一直犹疑不定，特别是那个will，对程斐是又防又留。以他自己看来，让程斐走这事宜急不宜缓，下周他就得去芝江一趟，趁will去安西开会，不在芜城，他要借此机会和程斐谈离职。
芝江芜城。
程斐挂了电话后，又把手头上的工作处理一下，就开始投递简历找工作，上周面试的岗位现在还没有消息，猎头回复说公司那边还在考虑。她不能再等下去，现在她手里没多少存款，经受不住失业的压力。
还好盛星在业界的名声还不错，加上正美和民尚是芝江最大的客户，经营品牌众多，招聘负责这两个客户的公司也不少，如果她只想找个圈内的工作并不难。
可是综合考虑之下，她还是很想去之前面试的那家公司，做市场方向，而不再做销售岗，奈何现在他们还没有给进一步的消息。
她打开和绍虹的聊天页面，只有一条转账记录，她要不要问问她呢？
可是万一问了，就说明了她非常想去这家公司，日后再谈待遇，她就有些被动了。思来想去，她决定再等一等，好在她还有一些时间。
周末过去，又是新的一周，周一她照例去了办公室，和梁倩碰头，上午和will汇报了红联的进度。will表现的很自然，哪怕是只有他们两个的场合，也没再提起她离职的事情，好像这个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程斐知道，这是老板惯用的冷处理，只要没有发出正式的离职邮件申请，口头提离职就权当是在放屁。
他不提，程斐也不提，反正Leo周三就来了，她的日子也不多了。
下午三点，是她们的团队会，梁倩早早的就占了一间小会议室，没办法周一会议室很紧张。齐遇春也占了一间，童丽真把她的one by one排到了最后一个，也就是今天下午。
认真说起来，这都是她们和新老板的第一次会议。
中午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齐遇春还在和梁倩吐槽，说生与死，下午就会见分晓。
“早知道我还不如做第一个呢，这种刀架在脖子上，悬而未决的滋味可太难受了。”
梁倩嗦了一口粉，安慰道：“最后一个也挺好，你好歹是你们团队业绩达成最好的，咱们做销售的，业绩好才是王道，你就按照咱俩周末顺好的汇报就行。”
程斐听见愣了一下，“你俩周末还见面了？”
梁倩点了点头，“对啊，她本来想找你的，但是不敢打扰你，只好找小的代劳了。”
齐遇春听了嘿嘿直笑，“是啊，我看你最近憔悴的很，就没好意思让你再为我这小事费心。下周就是中秋节了，你可以提前休假休息几天，直播的事儿交给我俩跑腿就行了，您就动动嘴，我俩来跑断腿。”
“你这张嘴，我都快听不出是好赖话了。”程斐不怎么饿，一碗粉剩下半碗。
“好话好话，对你说的都是好话，真的，我觉得你自从上次生完病回来，状态就不怎么好，找时间休息休息吧，反正工作都是做不完的。”
程斐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她马上就可以休长假了，“中秋假期我没什么事，直播活动我自己盯着就行，你们都休假吧，等你们休假回来，我再调休几天。”
齐遇春一听这好消息，马上直呼斐总万岁。
梁倩听到放假没那么开心，最近程斐状态不是很好，唉声叹气的次数比之前多了，眉头也时不时的皱着，满腹心事的模样。可是她知道，要是她不想说，她问了也是白问。
Leo履任后的第一次会议，团队内的人都很重视，都提前上了线，关闭了麦克风，心里想的都是谨言慎行，不做出头鸟，老板问什么说什么。
众人都还以为只是团队内会议，却没想到Vincent也上线了，还有市场部跟财务部的人，那这会议规格立即就不一样了。胡云婷给程斐发了条微信，说猴子当了大王，还要老虎给他撑腰，真有几分上不了台面。
程斐回了条呵呵。
会议开始后，芬儿姐先为大家做了参会人员的介绍，并提示大家都打开摄像头，Vincent要和大家打个招呼。
梁倩听了有些诧异，和程斐嘀咕道：“Vincent这是要给Leo站台？这么隆重？”
陆续有人打开摄像头，熟悉的面孔一张张弹出来，笑着跟Vincent和Leo问好。程斐示意梁倩不要多话，跟着打开了摄像头，问了句好。
梁倩看阵势起来了，也不敢再说话，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Vincent作为区域七个省的最高权力统治者，非常和蔼的跟大家依次问好，到了梁倩的时候，比别人多说了两句：“梁倩最近在芝江适应的怎么样啊？”
这样的场面话梁倩尚能应付。
一圈寒暄下来，Vincent才开始说正篇。
“大客户生意对于区域的重要性我曾多次强调，Q3眼看就要结束了，生意表现的好坏你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我也能看到市场部发出的数据报告。不过有句话叫做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我希望大客户团队能在Leo的带领下，做好Q4，负的扳正，正的更上一层楼，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Leo，我还有其他会议，谢谢大家的时间。”
如梁倩所说，Vincent就是来帮Leo站台的，鼓励加敲打一番就火速撤了。
摄像头开着，大家都不敢有多余的表情，跟着喊口号说会好好做，场面尬的要死。
可是梁倩看了看屏幕右上角的Leo，他的表情是挺享受的。
Vincent走后，市场部和财务部还留着，会议继续进行，芬儿姐说了会议要沟通的几项事情，就算是正式开始了。芝江这边生意表现不错，艰难情况下还能保持生意正增长，各项市场部的活动执行率也比较好，没有太多需要挑剔的地方。
胡云婷那边生意有些下滑，Leo问了她一些问题，胡云婷回答的小心翼翼。大约是第一次会议，又当着别的部门的面儿，Leo没有过多为难，勉强算过。
到市场部开始讲尼尔森大数据的时候，芝江的份额表现不太好，Leo没说话，可市场部的Andy把正美和民尚的数据调出来，并让财务看了费用使用情况。
“程斐啊，我看你这两个客户生意虽然是增长的，但是市场份额是下滑的，费用投入也越来越多，费比和同期相较有增长，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程斐抿了抿唇，回答道：“市场份额下滑主要是受网红品牌的影响，这些品牌目前在线下的投入比较大，我们为了能争取到更多的产品露出，增加了陈列费用和临时促销员费用的投入。“
听见程斐的解释，Andy投屏了全国连锁的客户数据，反驳道：“程斐，我不太能接受你这个说法，如果是说网红品牌的话，这些全国连锁大客户受到的影响不是会更大吗？”
梁倩跟这个Andy对接过，对她有一些了解，她刚参加工作有一年的时间，base在大区，没有一线工作经验，完全是看数据说话的那种人。
就连她这刚工作三个月的人都知道，门店跟门店的情况不一样，每个省份的市场情况也不一样的，省份与省份之间的客户更是无法做对比，更何况是区域客户和总部客户。
因为Andy的话，大家的视线都落在程斐身上，程斐听到Andy的话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比较，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能说人不懂，让人下不来台。
仔细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Andy是这样，芝江这两个客户有些复杂，比较有区域性，无法与总部客户做比较。”
Andy听到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好像还是不能接受程斐的解释，正打算开口再问，Leo却先开口了，“程斐，说工作就说工作，不要言辞攻击。”
第066章 很不对劲
此话一出, 屏幕上的人都愣住了，就连Andy也觉得这话有些重了，神情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程斐的名号她知道, 是一位很专业的客户经理，她问那么多，只是想听一下她的见解，只能算作是正常的工作讨论, 完全不用上纲上线。没想到Leo却突然疯言疯语，说程斐言辞攻击她，这让她以后怎么跟程斐共事？
梁倩听的眉头一皱, 刚想开口, 被程斐按住了。
“不好意思Andy，是我言辞不当，还麻烦你将这些数据分享给我，我回头好好看看，找找我这边的问题。”
Andy尴尬一笑, 附和了两句, 芬儿姐看情形不对, 赶快把话题接了过去。
之后一个小时的会议，程斐基本没有再开口，只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期间胡云婷给她发微信, 问Leo为什么突然发疯？
程斐回了一句说来话长, 会议刚结束, 胡云婷就给她打了电话, 程斐没立即接起。而是出了办公楼，在大厦附近的小公园找了个地方回了电话。
“他是得狂犬病了吗？怎么第一次开会就胡乱咬人？”电话一接通, 胡云婷就开始嚷嚷。
程斐调到大客户组之后，胡云婷是除了Ameli之外，帮她最多的人。加上两个人不在一个省份，没什么利益冲突，胡云婷也不是多嘴的人，她就把红联的事情说了。
胡云婷听了很无奈，“你要这样说，我觉得Leo咬你也是你自找的，为什么啊你？是周航逼的吗？”程斐又不是职场新人，不应该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程斐是故意的。
“胡云婷，我准备要走了。”
电话那头的胡云婷沉默了，程斐的处境有多难她是知道的。她是Ameli一手提拔的人，能力不消说，业绩能代表一切，可是职场里面，能活多久能走多远，能力只是基础，关键是要有个赏识你的伯乐。
很显然，Leo不可能会是程斐的伯乐。
哪怕她老老实实的将红联的功劳拱手相让，Leo也不会再提拔她，现在程斐正是好年纪，与其留在盛星看人脸色，确实不如另谋高就。
“找好下家了吗？”
“还没有。”
“那你现在就是想让Leo主动干掉你，好拿赔偿走呗，胆子够大的啊斐总？”前前后后的事情她都知道，猜到程斐的用意也不难。
“那能怎么办？富贵险中求呗。”
胡云婷听见这话哈哈大笑，“你真不愧是Ameli亲手调教的人，敢和新老板硬碰硬，有种！不过你的打算和梁倩说了吗？人小姑娘刚入职场，队伍能站的明白吗？”
提到这个，程斐的神情不再如刚才轻松，敛眉说道：“中秋节后她就要去总部做季度汇报了，我这事现在还没个定论，等她汇报完再说吧，省的影响军心。”
“你是为她考虑了，但是万一到时候她从别人嘴里听说了，或者被Leo利用了，心里不得恨上你？”
这些程斐也考虑过，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管培生的第一次生意汇报至关重要，能反映出一个人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梁倩本身能力是没有问题的，加上红联重新进场的加持，应该能有一个出色的表现。
前面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不能因为她的私事，就影响到梁倩汇报时的状态。
“梁倩是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总部有Hellen撑腰，在芝江有will会为她保驾护航，Leo不敢对她做什么。她人也稳，不会轻易就着Leo的招儿，做到自保没有问题。”
“呦，这么相信她？”
“我自己带出来的还能不相信？”
“行吧，你就得瑟吧！我也觉得小姑娘人品不错，不会是会拖你后腿的人。不管怎么样，为盛星卖了六年命，遇上这些神经病，想方设法拿到赔偿绝对是明智之选，我支持你，等事儿成的那天，我去芜城找你喝酒。”
又闲聊了会儿，两人才挂了电话。
程斐依在木椅上抬头远眺，天空一片水蓝，几朵白云悠然自得的游走于无垠的广袤中，自由自在。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着，马上又是中秋节，天儿也逐渐凉了下来，穿着短袖坐在这里竟然觉得有些冷。眼前的树叶明明还是绿色的，尚且葱葱郁郁，却马上就要落了。
春天的时候它们努力抽芽，夏天的时候积极的吸取阳光让自己变得肥厚繁盛，可是到了秋天，一样要被扫落在地，四季的变换不是区区绿叶能够对抗的。
突然的，她竟觉得有几分凄凉之意。
办公室里，梁倩坐在工位上闷闷不乐，反复琢磨着刚才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尽管她神经迟钝，也觉察出了氛围不对。
正发着愣，will突然叫她，她看了看旁边的工位，程斐不在，就立即警觉起来。
到了会议室，will看她神色紧张，示意她先坐下。他知道今天是Leo给他们开会，Vincent甚至还去帮他站台了，大区办公室他也有自己的眼线。
“怎么开个会就蔫了？你们被骂了？”
梁倩见will的眼神里满是探究之意，联想到上周他与程斐的别扭，如果再让他知道Leo在第一次团队会议上就把程斐搞的下不来台，一个不被老板喜欢的下属，会不会让will觉得更没有价值？以后会不会更加无所顾忌的压榨？
“就是市场份额下滑被说了几句，其他没有什么。”
“等红联开始进场，市场份额不就能被拉回来吗？他说什么说？”will觉得有些奇怪，Leo是月初就接了大客户团队，红联进场的事情程斐肯定会向他汇报的。
梁倩看他没怀疑其他，将话题转移，“是啊，红联的合同已经审核完了，就差法务邮件确认了。”
客户这边的事情由程斐盯着，他不需要太操心，他担心的是程斐这个人不稳定，自从那天之后，两人谁都没再讨论过这个话题，他就当程斐是一时不忿想要发泄下情绪。毕竟盛星给的薪资在行业内都很有竞争力，程斐身上背着房贷车贷，冷静下来就知道压力有多大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嘀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担心程斐憋着坏，不怪他多想，实在是这个人邪招多，总是能干出些匪夷所思的事。
程斐做事谨慎，她不想说的事他也问不出来，唯一能套出来话的也就是眼前的梁倩了。
三个月下来，他也看出来了，这梁倩就是程斐身边唯一的大漏勺，官方认证的狗腿子，是跟程斐走的最近的人。
他想探听些什么，只能从她这里入手。
“最近程斐有什么异常吗？就是有没有给你表达过什么负面情绪？”
will一直把她当作安插在程斐身边的探子，对于他问的这些问题，梁倩也不觉得奇怪，一脸茫然的说：“没什么吧，我觉得都挺正常的。”
“Leo对她态度怎么样？”
“也正常吧。”
will看着对面傻子一样的梁倩，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就不该信她能觉察出什么异常，只能将话题转了，“童丽真呢？你们最近沟通的多吗？”
“现在齐遇春接管了我们两个客户的执行工作，童经理那边比较忙，方向上的决策程斐会跟她沟通，但是大部分事情还是齐遇春这边在配合我们去做。”梁倩有意想在will面前抬一抬齐遇春的身价，她知道，童丽真大概率不会在will面前提起齐遇春。
毕竟不是所有上司都像程斐一样大度，谁的功劳就给谁。
有些上司恨不得把下属做的工作都揽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做的。
“齐遇春？就是你身边坐的那个小姑娘？”will不是太有印象。
梁倩看will一脸疑惑，好像真的不知道齐遇春这号人物，她很惊诧，虽然齐遇春不怎么来办公室，但是她到底也是在盛星干了三年的人，省区老大竟然都不记得她这号人？
“你不知道齐遇春是谁？”
看梁倩一脸的不可置信，will觉得被质疑了，神色一凛，反问道：“你还真以为我天天可闲？四五百号人，我还能都认识？”
看老板急眼，梁倩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齐遇春这个岗位还挺重要的，一线执行可是公司的命脉。”
“梁总，我是在帮你捋工作，不是让你给我上课？”倒反天罡，一看就是程斐带出来的人。
看will急眼，梁倩马上积极认错，两人又聊了些节后去总部做季度汇报的事，will给了她一些意见，并让她做好汇报PPT后先和他过一遍。还说明天他就要去安西开会，节前不会回来了，Leo来了让她好好招待，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要给他打电话汇报。
梁倩很听话的都答应下来。
出了会议室，她先是看向了自己工位，程斐人还没有回来，她决定下楼去找找她。她倒不是担心程斐会因为Leo的几句疯言疯语就躲起来哭鼻子，只是觉得Leo的态度很蹊跷，她想问问程斐到底做了什么。
毕竟上次在云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Leo对程斐的能力还是比较赞许的。
刚过了一个月，期间还没有见过面，怎么就突然起冲突了？
细细琢磨起来，will最近对程斐的态度也很奇怪，刚才还拐弯抹角的问她程斐有没有什么异常，被她强装着给糊弄过去了。别说是她，就连神经大条的齐遇春，都觉察出了程斐最近状态不对。
第067章 渐生嫌隙
一路到了楼下大堂, 她先去了咖啡厅找，没找到。
打电话也不接，她只好四处转悠着去找。
大概十分钟后, 终于在大厦后面的小公园里将人寻着了。人正悠闲的躺在木椅上睡觉，胳膊抬起覆着眼睛，一副很惬意的模样。
她走过去，看见被她放在一边的手机, 拿起看了一眼左上键，果然是开了静音。
程斐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现下日头西落, 梁倩站在背光里, 浑身笼罩着柔和的光芒，紧抿着唇，神色不愉。
“你怎么来了？”睡了好一会儿，忽的睁开眼有些适应不了光线，只能微眯着眼睛看人。
梁倩不满的拍了拍她的小腿, 示意她让出位置来, 坐下后才侧首看着程斐说：“不是担心你想不开吗？前来慰问, 不知道老板是否愿意和我说说心里话？”
程斐扶着椅背坐起来，一阵的天旋地转，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没事，职场上被老板骂几句很正常,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她一番糊弄, 梁倩冷笑一声, 她早猜到就算她问了，程斐大概率也不会告诉她。
“程斐,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信任？”
程斐一愣，知道她话中的意思，但仍是打着哈哈，“不是不信任，而是真没事，再说上司不能总在下属面前释放负能量，动摇团队军心。”
两人并肩而坐，阳光沐浴下，近到能看见彼此脸颊上的绒毛。梁倩是圆脸，脸颊鼓鼓的，还带着些婴儿肥。
不过此时面对程斐的顾左右而言他，让她心情不是很美丽，微微侧过身，掰过程斐的肩膀，无比认真的看着她，问道：“我们之间，就只是上下属吗？
距离太近，程斐屏息凝神，担心稍有放松情绪便会流露出来，不答反问：“不然呢？”除了是上下属，她们还能是什么关系呢？
看她一脸坦然，好似没有一丝杂念，梁倩想起那天在潭山寺时她虔心拜佛时的模样，心如止水，远离红尘，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容得下她自己。
她扭过脸去，望着天边的云彩，站起了身，“没有不然，就只是上下属。”说完不待程斐再说什么，扭头就走了。
明明之前她很能忍的，忍受程斐的疏离，忍受她的不坦诚。可是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失落的很，虽然两人只认识三个月，可是却在一起并肩作战，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以为她们之间会有一些不一样。
现在大家都能觉察出她的不对劲，她却一点也不愿意向她袒露，一味的把她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这让她觉得有些气馁。
留在原地的程斐，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刚才还明媚柔和的阳光，突然间就刺眼起来。
转眼到了周三，梁倩一早就到了办公室，Leo在群里发了他的行程，今日午后他将会到达芜城，会先来办公室与她们碰面，再去看店。这两天她和程斐除了必要的公事，没说过一句闲话，表面看起来跟以往并没有什么差别，就连齐遇春也没有发现她们的异常。
可是梁倩自己知道，她还生着程斐的气。
比如今天，她就没有给程斐发信息问她几点会到，反正早的晚的她总要来的吧，毕竟是新老板第一次来。可是一等二等的，都快吃晌午饭了，还没个人影，和齐遇春打听了，才知道人家去见客户了。
刚准备出去透透气，Ivy就喊她一起去吃饭。
巧的是，今天will不在，办公室里氛围很轻松。接下来又是中秋又是国庆的，省总以上级别的都去安西开会去了，现下时节安西风景正好。
Ivy看梁倩情绪不高，出了办公楼问道：“怎么了你这是？闷闷不乐的，担心程斐？”文职们天天坐办公室，小道消息最是灵通，Leo在团队会议上说程斐的事，她从芬儿姐那听说了，芬姐还想让她安慰安慰程斐。
可是，怎么安慰呢？往轻了说那就是被老板骂了几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放心上，就是职场打工人的自我修养。往重了说，那就是Leo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到程斐头上了，算她倒霉。
轻的她没必要安慰，重的她无从安慰。
梁倩已经习惯了职场上没有秘密，更何况那场会议上人那么多，事情早晚都会漏出来的，“也不是担心她，就是不知道事情这么就变成了这样，你说will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好说，今年生意达成不好，各部门的大佬轮番的撤换，程斐这点事也只能算是一场小风波，will最近忙着扶持童丽真，不一定有闲心去听这些是非。”
说到童丽真，梁倩昨天听齐遇春说，才入职不到半个月的人，已经裁撤了两名主管。她们都没经历过这种，还以为总要入职观察一段时间，才会动手下的人，可是童丽真只用了半个月，就要踢走冯谢留下的前朝余孽。
尽管这俩人已经有了归顺的意向，而童丽真仍没打算用他们，预计月底交接完手头的工作，这俩人就会走。
不走也没办法，自己负责区域的业绩持续负增长，费用不良，公司严格遵循《劳动法》给予赔偿而不是开除，他们有怨气也没地儿说。加上童丽真刚来，一点把柄都还没有来得及留，就把他们给干掉了。
当真是杀伐果决，若是在古代，童丽真该是一位手起刀落的女将军，霸气侧漏，这大概也是will选择她的一个原因。
省内的人事变化都要经过Ivy，这些事情她当然知道，对于童丽真的手段她不置可否。不过换做是她，也会把冯谢留下来的人给除了，省的留下来夜长梦多。
只是现在，她有些担心程斐，Leo在会议上闹了那一出，加上现在区域里已经有梁倩和童丽真，程斐大概率是要走了。其实她刚听说的时候是打算告诉will的，只是她摸不清楚will对程斐的态度，若是他也想让程斐走，那她说了对于程斐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此时的程斐正在民尚的总部，和采购一起吃饭。
民尚的采购叫郑军，今年不到四十岁，玩的一手好太极，一边压榨品牌方一边又说都是上头逼的没办法。
“你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吃饭？最近我看你好像忙得很，我让你去问的代言人的事有回音儿了吗？”
程斐给他倒了一杯果汁，笑着说：“再忙找你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我不是换了新老板吗？明后两天想约见你们卢总见个面，过过生意，报告我已经做好了，就是上周发给你的。”
卢总是郑军的领导，民尚的采购部总经理。
这事儿程斐月初已经说过了，盛星换大佬的事情他也知道，老板们也想见见。
“这点小事，你给我发个信息就行了，还需要专门找我吃饭？”郑军认识程斐五六年了，这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做事却稳的很，有什么就说什么，沟通起来很高效，他很喜欢她的做事风格。
平时一些小事上也从不为难她。
“我就这么抠，请你吃个饭都让你如此大惊小怪？除了吃饭，我还帮你给你媳妇准备好了中秋节礼物，给你放楼下储物箱了。”说着，她把储物柜的小票给了他，人也毫不犹豫的接了。
逢年过节，给采购们表示表示，成了她们这行不成文的规定。
而这些采购，手心向上的日子也过习惯了，收好处时脸色都不带变的。
“要不说她喜欢你呢？去年你给她办了楼上的健身卡，她就喜欢的不得了，让我不要难为你。”枕边风最有用了。
“上次我在这家店见嫂子了，想着她用的是这个牌子的护肤品，就给她先续上。”民尚总部楼下就是他们的高奢商场，大牌护肤品应有尽有。
两人聊着家长里短，程斐又把话题转回请代言人的事儿上，“你上次说的小杨总喜欢我们品牌代言人的事儿，我和我们市场部沟通了，他们联系了艺人，这个艺人恰巧十一期间要来芜城，可以抽半天时间过来替我们站个台。你回去和你们商务部沟通一下，看能不能在一楼中庭空出位置，我让我们市场部提前制作物料，时间也比较紧。”
民尚的老板叫杨承和，今年已经六十多岁，有一儿一女，儿子目前在管理综合业务，女儿杨志敏负责商场业务。
百度百科查到杨志敏今年刚三十五岁，从小在加拿大长大，是个ABC，对于她追星这件事程斐觉得有些奇怪。盛星作为百年外企，一直比较注重文化底蕴，请的代言人以中生代有作品有演技的明星为主。
恰巧现在这位就是杨志敏喜欢的。
这事还是郑军偶然听说的，说前段时间杨志敏在商场巡视时，看到了一楼高奢品牌请的都是年轻的顶流，她嗤之以鼻，说这些品牌没品味，不如请那个谁谁谁有格调。
老板巡店说的话那就是圣旨，跟着的秘书就查了哪个品牌在用这个谁谁谁，最后就查到只有盛星家请了，最后这事儿就压到郑军这里。
也许究其根本，提到这个人只是杨志敏无疑中的一句话，可是能巴结到老板的机会，谁都不想放过。
第068章 另有打算
郑军就把这事告诉了程斐, 让她务必要使出二十分的力气去请，如今程斐真把事儿给他办成了，听的他眼里放了光。
“你可以啊程斐, 我们小杨总最近正迷她，我下午回去就去问商务部。现在商场业务这块是我们小杨总负责，我估计她会亲自跟进这事儿，你到时候和她好好沟通, 有了和她的关系，以后你再办什么事，不就容易多了？”
“这事我会和梁倩一起负责, 我不追星, 担心跟小杨总聊不到一块儿去，而且就一个品牌宣传的事，你们小杨总这种大佬不会亲自对接吧？”
郑军摆手，“那不能够，她最近正在搞那个明星引流, 只要能给商场带来大客流的活动她都会亲自过问。我发现你挺抬举梁倩那个小姑娘的, 怎么？你这是要高升了, 到手的人情送给她？”
“她能力人品都不错，给这样的人机会有什么错？我自己就别说高升了，活下去都难。”
“别担心，干不下去了告诉哥, 哥给你找工作。上次还有品牌方让我给他推荐人, 就你这能力, 要是从盛星离职了, 一大堆好工作等着你。”
程斐笑着应酬，把话题带回到小杨总身上, 她请代言人过来去巴结小杨总可不是为了让郑军露脸，也不是为了盛星的业绩，而是为了下一份工作铺路。
猎头昨天找了她，说她进入下一轮面试了，不过面试时间定在国庆之后了。这次面试就是终面，会有一场案例分析，案例是面试时才会发，会给九十分钟的答题时间，和半个小时的presentation。
面试官是总部市场部的大佬，猎头让她提前做准备。
时间推的这么靠后，是为了迁就总部大佬的时间，人节后才有时间来芜城，鉴于这个岗位的关键性，她会亲自面试。大佬亲自过来，人事这边准备了三个候选人，程斐是其中之一，也是猎头推荐的人中唯一一个进入终面的。
程斐一直比较中意这个工作，在第一次面试时就查阅了相关的资料。
这个岗位需要有跟商场合作的经验，做一些产品宣传方向的活动，她在这上面的经验是有些缺失的，所以她要利用盛星的资源为自己补一场操作经验。
民尚主营业务就是商场，旗下有两座高奢商场，如果她能借机搭上小杨总，面试时有了谈资，后续工作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时候。
她从不惜利用公司资源，为自己创造机遇、打开人脉。
Leo是一点半的航班到芜城，到办公室估计要两点半左右，程斐卡着点提前回了办公室。
童丽真也在，她先把她叫到会议室，说了中秋节的客情经费，这个事情她提前和童丽真打过招呼。
“你把发票什么的给齐遇春，我安排过了，她会帮你走代垫费用报销。”
程斐谢过之后又说了国庆节代言人来民尚做宣传的事儿，说等郑军这边安排好时间，请她和Leo都去民尚总部见见客户，两人就沟通话题商量了一会儿。
办公室的梁倩一边盯着小会议室的门，一边轻啜着手里的奶茶。
奶茶是程斐带回来的，从托特包里掏出来就直接放在了她的桌上，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转头就去找了童丽真。
而这个口味的奶茶，就是她自己经常买的，是她喜欢的。
本来她还想继续板着脸的，不想因为这一点好处就轻易妥协了，可是奶茶太甜了，喝了就止不住的开心。
程斐出了会议室，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先落在工位那边，看人喝着奶茶敲着电脑，就以为她这是不生气了。
回到工位上，收拾桌子，打开电脑，又去接了一杯热水，来来回回十分钟过去了，旁边的人头都没抬。
程斐无奈，哪里还有人收了好处不消气的啊？
她正想主动找个话题化解矛盾，人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都快走出去了，又回头看她，问道：“Leo快到楼下了，让我去接他，你去嘛？”
程斐眼神一暗，摇了摇头，也没有嘱咐什么，就放人走了。
站在电梯里，梁倩也觉得有些奇怪，Leo为什么让她去接呢？是觉得她适合跑腿还是要单独给他说些什么？
胡思乱想着到了楼下，Leo就在大厅一侧的休息区等她。
两人已经见过，寒暄了两句，梁倩想要带Leo上楼，Leo却指了指对面，让她先坐下。
“不着急，又是飞机又是出租车的，脑子闷的慌，在这歇一会儿再上去，程斐在楼上吗？”按说他第一次来芝江，程斐应该去机场接他的，可人家别说接了，连问一句都没问。
当真是装也懒得装了，好歹他也在职场混了十几年，要是再看不清程斐的意图，那他就是个傻子。
“她刚见完客户回来，最近事情比较多。”梁倩有意为程斐解释。
Leo却反问：“见客户没有带你一起去吗？”
梁倩一下子被问住了，程斐今天确实没有叫她一起去，她知道这事儿还是听齐遇春说的，“最近我这边主要在跟进红联进场的事。”
对面的Leo听了她的话，笑的意味深长，用不阴不阳的语气叮嘱道：“梁倩，盛星是同行业外企中拔尖儿的，虽然现在很多企业在搞管理培训生的噱头。但是盛星绝对是其中最专业的，对于你这种人才，公司有完善的培养和晋升机制，你能入选，可以用前途无量来形容。而程斐，她就是一个普通的本科生，若不是有Ameli一路罩着，她能从一个小跟班坐上现在的岗位吗？你真的觉得她有管理这些大客户的能力吗？”
很突兀的，梁倩点了点头。
Leo本还准备继续长篇大论，想要给这个初入社会的职场小白好好洗洗脑，好让她成为自己人，却没想到梁倩竟然是个听不懂好赖话的。
给他气的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梁倩捡到空档，开始接话：“Leo，这三个月以来，程斐都在很用心的带我，她也真的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客户经理，芝江省内，上到will总下到一线执行同事，都非常认可她的能力。但她这个人吧，就是情商有点低，不会来事，可能有冒犯到你的地方，还请你多包容，多了解她。”
Leo瞧梁倩还傻傻的想为程斐开脱，面上不由得浮出失望之意。
三个月了，她天天跟在程斐身边，竟然都没有看出程斐的真实意图。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人，真的能代替程斐扛起芝江的大旗吗？
他有些怀疑。
可是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只能在两人之间二选一。
“我们上楼吧。”
看Leo对自己的话并无回应，梁倩想要再说些什么，无奈他却已经站起身了，她只能跟上去为他刷门禁卡。
两人一路到办公室，都未曾再有过交流，梁倩知道，她紧随程斐之后，得罪了自己的新老板。
不过，她不后悔。
程斐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看见人来了，马上起身迎接，童丽真和Ivy也都跟过来，和Leo打招呼。
童丽真之前跟Leo也认识，两人寒暄了几句，梁倩趁这个功夫，站到了程斐旁边。
上次冯谢出事的时候，她跟Hellen和wil都表达过不想换上司的想法，这次她也希望Leo能看出来，她跟程斐是站在一条站线上的。
她希望Leo能留下程斐，尽管她知道也许自己无足轻重。
程斐看着凑过来的梁倩，算着她出门的时间，Leo应该是单独找她谈话了。
不过看两人神色，好像也并没有谈到一起去。
一番寒暄之后，程斐带着Leo进了会议室，和梁倩一起汇报了近期两人的工作，及芝江大客户目前的生意状况。
数字性的东西Leo已经看了很多，他所在意的只是程斐的态度，单从表面上起来，与她在云城汇报的时候并无多大区别。问到什么都能答的清楚有条理，就像梁倩说的，程斐的工作能力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工作上，光有能力是没有用的。
等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Leo对梁倩说，他想和程斐单独聊聊。
梁倩听了神情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看向程斐，程斐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
待会议室只剩下两个人，Leo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你想走？”
看他想将军，程斐笑着摇了摇头，“Leo，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是对我的工作不满意吗？”
Leo看她打太极，冷笑着往后一靠，后背贴在了椅子上，扬着下巴说道：“程斐，你不诚实。”
程斐神色自若，一板一眼的陈述着：“Leo，我自认为我目前所负责的工作上没什么纰漏，生意表现也是好的。”
Leo已经没有耐心听她说这些，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直截了当的说：“虽然咱们共事时间短暂，可到底上下属一场，你开条件，我去给你争取。”
程斐继续装傻：“争取什么？”
“行，非逼着我把话说明白是吧？芝江我只打算放一个人，就是梁倩。而你，得走。”
第069章 尘埃落定
得到自己想听的话, 冷笑的人换成了程斐，这个Leo，真的是没什么水平, 也没什么格局：“如果你想让我走，也很简单，就从我入职盛星的那天起算，N+3。”
Leo想到了程斐可能会多要, 但没想到她竟然敢狮子大张口。
气的前倾着身子，手拍在桌子上，对着程斐怒目而视道：“你入职的时候签署的只是第三方合同, 哪怕按照劳动法走, 也应该是从你签署盛星正式员工合同的那天开始算，最多是N+1。”
相比于他的沉不住气，早已盘算多日的程斐很是淡定。
“Leo，我自认为我工作上没有什么过错，就是今天Hellen或者Vincent过来找我谈, 他也得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让我走不是吗？”
没有什么过错的, 业绩也能达成的员工, 想让走总该有个说法对不？
听她搬出来总部人事和大区总，Leo的气焰立马熄了大半。
程斐说的很对，她工作上并无过错，如果她要往上闹, 局面必定不好看, 所以他才过来找她面谈。
可是如果要按照程斐入职的那年起算, 还N+3, 就需要给她申请到九个月的赔偿薪资，这有些在他的权限之外了。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他低头整理着袖口，态度重新变得和气起来。
“我在芝江也有很多朋友，帮你再介绍一份好的工作不难，事情若是闹起来，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威逼利诱的手段在实打实的金钱面前就是小儿科，程斐不为所动。
态度很是强硬的说道：“Leo，想让我走，就是这个价。如果你同意了，last day我可以放到十月底，也会和梁倩好好交接，你知道的，我还有一些东西可以教给她。”
藏私这件事Leo并不意外，但他还是想要恶心她两句。
“你知不知道刚才在楼下，梁倩还在为你说好话，你带她的时候还好意思藏私？”
程斐低头一笑，看了眼放在桌下夹层板上的手机，她进这个会议室前，就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Leo，我没有藏私，梁倩入职的这三个月以来，我很认真负责的在带，她的成长也是有目共睹。只是咱们部门工作内容有多繁杂你是知道的，我甚至已经有些拔苗助长了，你要让我走的事儿她知道了吗？”
从梁倩刚才的反应来看，好像并没有。
“那倒没有，我只是说了你两句，她就忙不迭的要为你开脱。人小姑娘这么善良，对你这么好，你也不好意思不用心交接吧？”
威逼利诱完了又开始打感情牌，程斐有些无奈，却仍维持着面上的平和。
坚持道：“Leo总，只要你能帮我争取到我想要的东西，其他都是小事。说不定以后大家还在一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也不想闹僵。”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给到我想要的，我肯定会走的悄无声息，还会好好交接。
看着对面什么招都不接的女人，Leo的眼神如鹰一般，带着凶狠，“我会去帮你争取，但是在事情没成之前，先不要让will和Vincent知道。”
对此，程斐求之不得，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出了会议室，两人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聊着工作。
之后的两天，程斐就忙着带Leo和童丽真跟客户见面，她客情做的一直很好，客户见了新来的老板们，也都很客气，相谈甚欢。
梁倩一直跟着，本来她还担心程斐和Leo会起什么矛盾，没想到他们之间相处的很是愉快，只以为两人是把矛盾说开了，她的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到了周五下午，Leo要走，程斐还亲自将人送到了机场。
路上，想着这几天程斐的表现，以及客户对她的认可，Leo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可是哪怕是再英勇善战的将军，只要不听话，主帅也不会留，他又何必心软呢？
程斐的事情虽然棘手，可是好在大客户团队是单独的部门，他的上层不是Vincent，而是归属于总部管辖。程斐的人事变动，不用走will和Vincent那条线，再说裁员谈判本就私密，事情没有成之前，就连走流程的人事也不敢轻易往外泄漏。
否则引起人事纠纷，都是麻烦。
“关于咱们这两天跟客户谈好的东西，你带着梁倩好好跟进，你的事情，我节后会找人事去沟通，有结果后会给你消息。程斐，你知道的，不是我非要针对你，而是你自己想走的。”
临了了，他又想当个好人。
程斐只笑不语，下车亲自帮他开了车门，说到底两人之间没有过什么深仇大恨。只要想着他能帮她争取到二十万的大礼包，就觉得他也没那么面目可憎。
归根结底是她想走，Leo想换个更放心的人，两人不谋而合罢了。
中秋节期间，正美有一场直播，程斐让齐遇春和梁倩都回去休假了。不是第一次做，流程都熟悉，她自己盯着就行。
梁倩本想留下陪着程斐，可是家里打电话说奶奶身体不好很想她，小姑一早就买好了高铁票，她只能回去。
芜城离南州上千里，坐高铁差不多五个小时，在回去的路上，梁倩主动给程斐打了电话。
在云城的时候，她无意中听到，程斐家里也是南州的。
后来她特意问过她一次，可程斐没怎么接话，相处中她也从未听程斐说过家里的事，她也就不怎么提了。
程斐正忙着调整物料，看到梁倩来电，找了个安静的电话接起。
自从公园聊天结局不愉快之后，最近两人关系都不怎么融洽，她以为这次梁倩找她还是说工作的事。
“我马上要到家了，就是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南州特产？我回去给你带。”
梁倩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小声问道，她为了不被小姑念叨，特意跑到车厢连接处打的。
“没什么想吃的，现在网上什么都能买到。”话说完又觉得有些生硬，没话找话道，“你坐上车了？”
“坐上了，你忙什么呢？”
“没什么，在玩手机。”
“直播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
细细碎碎的话题，两人聊了大半个小时，挂掉电话的时候，程斐的手机提示只剩10%的电。握着有些滚烫的手机，她的心里甜蜜又忧愁，不过留给她休息的时间并不多，还有一大堆工作需要处理。
以往的节庆日对她来说，跟寻常日子没什么不同，可是这个中秋节，她却觉得有些孤独。
到了八月十五这天晚上，她忙完回到家已经九点多，比她先到家门口的，是两份外卖，她还以为是外卖员挂错了地方，看了上面的单据。
点单人：梁倩。
今天梁倩家里很热闹，奶奶有三个孩子，大姑，爸爸，还有小姑，再加上各家的孩子，满满一屋子的人。
正美今天有持续六小时的品牌直播，盛星被排到了六点，直播完还要收拾东西，想着程斐到家怎么着也要九点左右。她一忙就顾不得吃饭，今天又是个特殊的日子，她不想让她回到家再张罗吃的，就算着时间给她点了外卖。
程斐将外卖拎回屋里，一一打开，选了一个好看的角度，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梁倩。
梁倩正在陪着外甥女玩游戏，看来了信息，就想退出去，可是却被外甥女威胁着中途退出会连累她被骂，只好坚持陪她玩完一局，才笑着回了自己屋子。
一家人看她进屋还关了门，不由得面面相觑。
梁倩的妈妈楚秀芝就拉着梁实秋问道：“倩倩是不是谈恋爱了？我怎么觉得她这次回来老是盯着手机？”
梁实秋磕着瓜子，摆了摆手说道：“没有，她的工作越是节假日越忙，今天她们好像还有一个直播活动。本来她也要在场的，可是她领导让她回来了，人家自己在那加班。”
楚秀芝一听，就有些心疼的说道：“那她领导人还挺好的，不过这大过节的还要忙工作，确实蛮辛苦的。”
回到屋子里的梁倩躺在床上，抱着史迪仔，回着微信，“呦，这么丰盛的晚餐？是谁给你点的呀？”又想着她可能正在吃饭，不方便回信息，干脆给她打了视频。
程斐洗漱完回来，就看到两条未接视频，都是来自梁倩的。
毫不犹豫的，她就回了过去。
联系不上人正准备出门的梁倩，听到手机铃声，又重新窝在床上，接通视频，就看到程斐正湿着头发吃饭。
程斐调整着手机支架，好保持画面的完整度，看视频里的梁倩穿着居家服，扎了个丸子头，一副干净清爽的模样。
“吃过饭了吗？”她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温柔。
梁倩笑意盈盈的看着视频里的人，问道：“怎么不吹干头发？”
“这不着急吃饭吗？万一凉了不是浪费了某人的心意，回头人家又要生气的了。”
梁倩自然听出了她的揶揄，不满的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程斐很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她一头湿发随意挽着，用干发巾简单的包了一下，有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她的锁骨处。
梁倩看着，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怎么？看我的吃播看饿了？”
梁倩点了点头，她是有点饿了，“我明天就回去了。”
“哦。”
“哦？你就不想我？”
“怎么？想你一页还没写的报告？”
提到这件最令梁倩焦虑的事情，什么旖旎心思瞬间消散不见，留给程斐的只剩视频中人在床上翻滚哀嚎的声音。
中秋节后，就到了九月二十号，距离月底的汇报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而梁倩的PPT连一页都没有写。
第070章 灰色锦盒
想到之前云城汇报的时候, 她还笑话程斐连夜砌墙，转眼间事情就落到自己头上，而她还一点思路都没有。
节后回到芜城, 因为代言人要国庆节期间来民尚宣传的事，总部广宣部的人提前过来看场地，和客户商议细节。这次活动民尚比较重视，沟通层级直接到达小老板杨志敏那里, 是一次难得的跟客户上层沟通的机会，程斐要求梁倩必须全程参加。
是以，她白天跟着广宣部的人看场地、见客户、做方案, 晚上回到家累到瘫痪, 压根没有时间写PPT。
连续忙了三天，流程上才算敲定完毕，广宣部的人也都回去了，后续的细节由程斐和她跟进处理，她好歹才算是有了点时间。
仔细算了算, 她也只剩两天时间, 周日就要提前去沪上, 下周一正式汇报。
V5群里其他四个人已经做的七七八八，就她进度还为0，平时大家虽为队友，可到了要比较的时刻, 都暗自卯足了劲儿。只在群里分享些进度, 也都很自觉的, 没人去询问别人到底做的怎么样。
没办法, 她只能临时抱佛脚，临下班的时候, 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程斐，想让她帮忙。虽然前期程斐催了她好几次，让她提前做，可她都拖拖拉拉的，起初是忙着跟程斐怄气，后来又想着放假回家做。
可是中秋节只放假三天，从走到回，她电脑都没从包里拿出来过，想着回去再做，假期不能加班。
总之耍的一手拖字诀。
程斐看她那可怜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低头问道：“真一页都没做？”
梁倩被问的红了脸，撇着嘴点了点头。
连轴转了半个月的程斐，也是疲累至极，可是这次的汇报对梁倩今后的发展至关重要，她必须有一个好的表现才成。可现在别说表现，人家连PPT都还没做，她想骂上几句，最后生生给忍住了。
累归累，也不能真的就放任不管。
“明天带着电脑去我家。”
梁倩看人松了口，忙黏糊上去，搂着程斐的胳膊好一番感谢，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恨不得许给她。
程斐板着脸将人推开，告诫她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翌日一大早，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的程斐就被吵醒，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八点。
不用费脑筋想也知道是谁，迷糊着开了门，让提着大包小包的人进来。
梁倩看她一脸没睡好的模样，瞬间有些心虚，忙把带回来的南州特产奉上，“这是我妈特意排队去买的，都是家乡的味道，这个酱肉是我小姑做的，让我们今天吃了。”
“那这包是什么？”程斐指着一个帆布包问。
梁倩嘿嘿一笑，讨好的说道：“我的换洗衣服，准备在你这凑合一晚。今天一天又做不好，省的来回跑了，追求下效率。”
程斐无奈摇头，很自然的将她的东西接过，需要放冰箱的放冰箱，一些粗粮豆子什么的都放在储物柜。她不记得南州特产还有这些，想着八成是梁实秋买的东西，被梁倩顺过来做人情了。
她让人先去把电脑打开，自己先去洗漱。
隔壁的秦向南一大早就听到隔壁有动静，觉得十分奇怪，穿着睡衣就过来敲门。程斐正在洗澡，梁倩主动去开了门。
门打开，秦向南看着跟前俏丽的小姑娘，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有些怀疑自己大早上是不是走错门了，程斐家怎么会有别的女人？
梁倩认出了秦向南，贴吧的照片她没少看，稍有些不自在的打招呼，“你好，我是梁倩，是程斐的同事。”
“你就是梁倩？”程斐的小下属，不过怎么一大早就在程斐家里？是昨天没走还是一大早来的？
梁倩听这话音，猜出大概是程斐在秦向南的面前提过自己，好奇的问道：“你知道我？”
“嗯，她讲工作的时候，提起过你，夸你做事机灵有能力。”
两人站在门口，寒暄了几句，梁倩才意识到秦向南还在门外站着，赶快请人进来。
秦向南进屋后四处瞅瞅，没看到程斐，一问才知道人在洗澡，回过神来，确实听到了洗漱间有动静。
她再回过头打量梁倩，看她穿的也很居家，不会真的是昨天没走吧？不过这两人是做什么了，程斐需要一大早就洗澡？
她所认识的程斐，可是极其重视个人隐私的人，轻易不会让人来她家里，更何况这人还只是同事，想着这些头尾，再看梁倩，眼睛里就多了些别的意味。
被人盯着，梁倩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程斐出来了，看到客厅里的秦向南，问道：“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秦向南将视线转向程斐，上下扫视着，想要看出些什么，“听到有动静过来看看，你们这是？”
客厅里的氛围因为三人的站位显的有些尴尬，程斐从秦向南的眼神里看出她在胡思乱想，她本还觉得没什么，竟生生的被她盯出些心虚来。
边擦头发边说道：“有些着急的工作，一起加个班，你没事回去就继续睡觉吧。”
秦向南与程斐认识小十年了，自然能看出她此刻的不对劲，一股子的做贼心虚。
不过当着梁倩的面也不好多问，很配合的道：“哦，是吗？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忙。”说完，就冲程斐挤眉弄眼的出了门。
待门关上，程斐如释重负的缓了口气，再看梁倩，已经回到电脑旁，丧眉耷眼的盯着电脑，想着她是着急工作也没多想，自顾自的回洗手间吹头发去了。
对着电脑，梁倩是一点思路也没有，满脑子想的都是隔壁住着的秦向南，贴吧上所传的同居，竟然是两个人住隔壁，到底是多好的关系才能把房子都买在一起呢？程斐那样性子的人，怎么就愿意跟秦向南走的那么近？
还有，秦向南就是程斐拒绝她的原因吗？
其实说到底也谈不上拒绝，她们两个从未捅破中间的窗户纸，不知道算是暧昧不清还是她的一厢情愿？
突然的，她神思一震，就想知道原因。
程斐收拾完出来，就看到梁倩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在她旁边坐下，问她是什么了。
刚沐浴过的程斐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梁倩转头看着她被热气熏红的脸，张口想要问些什么。可是想着两人才刚闹过一场别扭，她若是再非要捅破窗户纸，程斐万一要是拒绝了，以后她们又该怎么相处。
翻腾的情绪好不容易被压下，她听着程斐的建议，开始将心思转到工作上。”你先搭个框架，就是你要呈现的内容主要有哪几点，将它们列为目录。接着再丰富内容去填充你的框架，回想下这三个月你的经历，负责过的工作，整合一下。“
在程斐的帮助下，终于在午饭前搭建好了PPT框架，两人简单吃了饭后，由梁倩独立完成要表达的内容形式，而程斐则回屋休息了一会儿，最近她确实累的很。
一下午的时间，梁倩都在进行头脑风暴，还好上次已经陪着齐遇春做过一次工作汇报，稍微有了些自己的逻辑。啃啃巴巴的，也在天黑前整出了三十页，只是大部分页面都是空的，可好歹框架逻辑都有了，接下来就是找各种数据论证往里面填充。
长时间的盯着电脑，眼睛干涩的不行，就歪在沙发上想要休息一会儿，程斐的沙发选的不错，躺在上面很舒服，如被包裹着一般。
程斐出来，就看到她正躺着玩手机，想都没想就问道：“做完了吗就开始玩？”
梁倩听这语气，好像是小时候在家写了一天作业，好不容易看会电视就碰上家长下班回家，被捉个正着。
“我忙了一下午，刚休息这一会儿。”语气中满是委屈。
程斐做到电脑前，摸了摸电脑，是烫的。她轻触键盘，翻看了下人家的劳动成果，做的丑是丑了点，可好在框架逻辑是清晰的，只需要继续填充内容和后期美化表现形式就可以了。
好吧，是她冤说人家了。
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手机却响了，是秦向南给她打的，让她去一趟隔壁。
她没有多想，交代了梁倩几句就出了门。梁倩从沙发上坐起，单手靠着，眼睁睁的看着程斐出了门，不用问她肯定是去了隔壁。
脑子高速运转了一天，此时已经嗡嗡作响，觉得闷的慌，想要下楼去走走。到了玄关处，随手打开抽屉找备用钥匙，却看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灰色锦盒，看着像是装戒指之类小饰品的。
她从小就被教育没有经过主人允许，是不能随便翻人家东西的。
可这会她的大脑已经不听使唤，手慢慢的伸向了那个锦盒，轻轻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枚戒指。戒指款式简单大方，上面缀着碎钻，她拿出看了看尺寸，其实都不用看尺寸，这东西在程斐家里，东西自然是她的。
那是谁送给她的呢？
她之前的对象？还是隔壁的秦向南，亦或是别的人？
